道侣飞升邪神,她含泪继承宗门by沉夜生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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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明明已经是她梦想中的修真界生活,可是某一个夜晚,当她离开自己的屋舍,抬头望向那一片漆黑辽阔的天空时,在这如此广大的天地间,江载月却有一瞬间微微恍惚。
与她之前在观星宗度过的那段惊心动魄的时日相比,如今的一切更像是一场太过美好的幻境。
察觉到脑中出现的这个念头时,江载月忍不住笑了一声。
难道是因为日子过得太好了,她甚至开始怀念观星宗的大逃杀日常了?
江载月转过身,准备回到自己的屋中,然而望着面前这座一砖一瓦她自己亲自搭起的小屋,还有屋中摇曳的灯火,她的脑中却空白一片,身体疲惫得不愿再往前迈开一步。
有点,累……
大概是这些天花在修炼上的时间太长了,也许睡一觉就好了。
然而与此同时,她的指缝中再度泛起熟悉又陌生的痒意。
一个念头陡然出现在江载月的脑海之中。
——难道那一年,她没有被宗主从幻境里带出来吗?
所以,她现在还在——那什么罗长老的幻境里?
这个念头格外荒唐而滑稽,江载月几乎有一种今天自己吃饱了撑的,脑子变得不正常的荒谬感。
然而她还是下意识地掐了自己一把,力气用得太大,痛得她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她就说嘛,她怎么可能还在幻境里,她辛辛苦苦布置好的房子,她好不容易修炼出的境界,她完全获得的内心的宁静与不受约束的自由,怎么可能是一场幻境?
而且这些年她都能在别人脸上看到精神值,虽然精神值后来也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一道微弱的声音,仿佛嗡鸣幻觉般在她耳边响起。
“醒醒……你还在……”
然而当江载月静下心来去听的时候,那如同虫子嗡鸣般的声音又彻底消失不见了。
可她已经不能像从来没有听到这道声音一样,当刚刚的声音从来没有存在过。
“你是谁?”
“我还在幻境里面,对吗?”
“我要怎么离开这里?”
江载月下意识想要伸出自己的透明触手,却突然想起在宗主飞升不久后,她担心异魔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不好的影响,已经像消灭“小江”一样,把透明触手也消掉了。
如果,如果这里还是幻境,她应该还有透明触手,所以——
江载月看向自己刚刚拔了一下,现在还有点疼的手指,她控制着精神值,试图再次长出透明触手。
痛,真的好痛啊……
像是一颗种子埋在她的身体里,然后在她的血肉中努力生根发芽,熟悉的透明触手从她的指尖冒出来,江载月控制着透明触手在空中挥动着,试图撕裂开她所在的幻境。
可是,没有作用……
和第一次脱离幻境时完全不一样,周围草木的气息,虫子的鸣叫,冰凉的月色,一切都如此真实,她没有察觉到半点周围的虚幻之感。
“……死……”
她再度听到了那道声音,可是这次她只听到了一个字。
——死?
总不能是她只有在这幻境里死了,才能出去吧?
江载月几乎生出一种荒谬可笑的感觉。
有一刻,她的头脑冷静着,甚至开始认真思考是不是自己真的得了精神病,才会幻想出这道让她去寻死的声音。
她再等了一会儿,没有再听到那道声音响起的任何动静,江载月蹲在湖边,看着自己脸上大大的100(50)的数字,终于下定决心。
如果这里不是幻境,她现在的本体精神值真的满值,那么就证明她肯定没有得任何精神病,也没有被任何异魔影响。
可她无比确信自己刚刚听到了那道声音,心头沉沉压着的紧迫感仿佛是一分一秒减少的倒计时,催促她尽快做出决定。
江载月飞快扣除着自己的精神值。
当她的精神时彻底归零时,整个世界在她眼中陡然变得格外扭曲。
怪异的星辰倒影,落入了冰凉的湖水里,她的身体脱力坠下,仿佛死不瞑目般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睁大眼睛。
在扭曲的湖面里,她却终于看清楚了,自己身后,沉沉压下的一座高大墓碑。
上面流淌着的血液慢慢凝固起一行大字。
——江载……
第140章 应无生
她再度从幻觉中清醒, 整个身体却像是蜷缩着,被活生生浇铸进了石板里,连呼吸都仿佛变成了奢侈。
动, 动啊!
江载月用尽最大的力气,透明触手方才挣脱了禁锢她的石板, 为自己争夺了些许喘息的空间。
只是这次的石板比上一次更加坚固, 江载月费了一点力气,方才找到了石板的薄弱处, 透明触手连同灵力,储物空间中的法器一同出手, 方才弄出一个能够脱身的洞口。
再度从石碑中再度脱身的时候, 周围密密麻麻的墓碑上快要再度显现出熟悉的红字,一道有些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道声音显然是她从第一个幻境里出来时听到的,还有在第二个幻境里提醒她的声音。
“抱住你的石碑,不要跑到别处。”
江载月再无半点犹豫,她转过身, 将自己刚刚才脱身出来的, 足有半人高的墓碑一把抱起,然后踩上了一片薄薄如剑似的飞行法器,方才镇静了一点。
“多谢阁下提点, 不知此地还有什么禁忌?”
踩在飞行法器上, 江载月还是感觉身体沉重得厉害, 就像有一股力量一直坠着她的身体,要将她完全压入地上一般。
法器承受不住这般重量,一点点往下压去。
那道嘶哑声音的主人再度开口道。
“不要用灵力,也不要用法器,这里是真正的魔陨之地。即便是真正的天魔来了, 也会陨落在这里,这些墓碑的力量,不是你能随意抗衡的。你抱着墓碑落地,暂时不会被那些坟碑盯上。”
江载月的第一反应是——
不是,罗长老你早说你已经强到连天魔都能干掉的地步啊!那他们还打什么?都不用宗门大比争什么下一代宗主的位置了,她现在出去就找宗主给他退位让贤,然后他们一起建设幸福和谐观星宗吧。
她小心翼翼地落地,果然周围的墓碑没有任何异动,她也没有像刚刚那样被卷进幻境里。
江载月这时方才有心思问道,“阁下,莫非是罗长老?”
然而那道刺耳的声音冷冷道,“如果我是罗仇魔,我何必开口救你?就让你的墓碑留在这里和我作伴,不好吗?”
江载月稍微放心了一点,她就怕罗仇魔是想玩什么猫捉老鼠,把她带出幻境,然后在她最高兴的脱困那一刻,把她弄死之类的恶趣味把戏。
不过听这道声音主人的意思,他好像已经被埋在了墓碑里,而且还与罗仇魔有不小恩怨的样子。
“是我失言了,不知前辈该如何称呼呢?”
那道声音的主人顿了顿,方才再度开口道。
“叫我……应无生。”
江载月成善如流改口道,“好的,应前辈。如果应前辈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一定尽力去做。”
应无生古怪地笑了一声,那声音简直不像是正常人能发出来的,而像是一层层破损血肉挤压在一起发出的声音。
“有一件事,你倒是真的,能帮我。”
江载月抱着自己沉甸甸的墓碑,感觉额头上的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苍天啊,千万不要是什么“你现在自尽”或者是“你去杀了罗仇魔”这类的奇葩要求啊!
应无生轻飘飘道。
“把应承华,带到这里。”
应承华?
听到这个完全不应该出现在此处的名字,江载月愣了一下,很快从应无生和应承华的姓氏上联想到了什么,她下意识问道。
“您是应朝皇室的哪位先祖吗?应承华确实进了我的镜山里,他和他的侍卫都平安无恙,您现在想要带他回去吗?”
江载月一边说着,一边努力打开镜山。
然而她曾经打开镜山就像吃饭喝水般轻而易举的动作,在这一刻陡然变得格外艰难。
应无生却轻飘飘道,“不,我要把他,带下去。”
江载月原本还在费劲打开镜山的动作陡然一顿,紧接着她恍然大悟道。
“哦,是您要从这里脱困,必须要他的配合吗?”
然而应无生轻飘飘地再度戳破了她的幻想。
“我要应承华,抱起他的墓碑。”
“抱起他的墓碑?”
江载月疑惑道,“应承华不是一个凡人吗?他也能抱起那么沉重的墓碑吗?”
“可以。”
应无生嘶哑的声音很平静,像是一滩腐烂死寂的泥沼,“因为他,也是我。”
江载月还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应无声的后半句,她才终于理解他刚刚那句话的意思。
什么玩意?应承华也是应无生?!
一个普普通通的王朝太子,到底是怎么和刚刚提醒她的大佬扯上关联的?
难道应承华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大佬开着萌新马甲来逗她玩呢?
应无生的声音极为平静道。
“你现在已经打不开镜山了吗?没关系,”他喃喃自语道,“还有四百七十一个应承华活着,我还有机会。”
江载月脊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甚至觉得自己方才的经历和应无生这句话比起来都没那么惊悚。
“应前辈,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算让我死,也应该让我死得明白一点吧。”
应无生的声音嘶哑响起。
“你没有必要明白。如果不是你之前救下了应承华,我也不会开口提醒你。”
“能突破第二重坟碑的人,现在也不多了。和你进来的那些人,我都开口提醒了,他们现在最多也还在第一层坟碑里挣扎。”
“要离开第二层坟碑,需要你亲手杀掉你自己。要离开第三层坟碑,则需要杀掉你们在坟碑里看到的所有人。还有第四,第五重坟碑……天魔都会死在里面。我见过很多具天魔的坟碑,原来天魔的墓碑,和凡人死后的墓碑,也不过一样大……你们已经没有希望了。”
江载月越听越觉得疑惑,如果不是她刚刚亲自体验了一番墓碑的威力,她简直要怀疑应无生是不是疯了。
“应前辈,我不是质疑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只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魔陨之地的墓碑连天魔都能杀死,您还能在这些墓碑里活下来呢?”
应无生平静的声音带着让人头皮发麻的空洞。
“谁告诉你,我是一个活人的?”
江载月:……好像,确实,应无生现在这种声音,也不像活人能发出来的。
不过可能是见识的各种各样的非人类久了,江载月此刻倒没有受到过多的惊吓,只是认真问道。
“那你现在是什么呢?残留着神志的入土之人吗?”
“……不,我是——墓碑,活人做成的,墓碑。”
江载月沉默了片刻,还是难以想象应无生现在的形态,却仿佛明白了一点应无生能保留下神智的原因。
“所以这处魔陨之地,也是天魔中的一种吗?你和罗长老,都是承载这处天魔降临的桥梁,凡人,修者,甚至其他天魔都可能会被此地侵染,彻底迷失在墓碑里,但是你和罗长老都能维持清醒,甚至还需要他人变成更多的墓碑?”
应无生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了一点,就在江载月以为是戳到了他的痛处,准备换个话题的时候,应无生终于嘶哑开口道。
“也许,我不应该救你。”
“懵懂无知地继续留在第二层坟碑里,直到彻底变成坟碑的一部分,也是一件幸事。何必要再清醒过来,忍受等待死亡的痛苦呢?你现在放下坟碑,一切都会结束得轻松一点。”
不要那么早放弃她啊!江载月真的觉得她还可以抢救一下!
江载月连忙开口道,“等等,我感觉我很快就能打开镜山了,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她这说的倒不是假话,在试图给自己精神值加点无果后,江载月又试着给镜山精神值加点,发现随着镜山精神数值的升高,原本难以被打开的镜山山道真的有了一点点浮现出来的迹象。
有了谈判的底气,江载月继续道,“我真的没有活着离开这片魔陨之地的办法了吗?”
应无生的声音没有因为镜山山道的出现而有丝毫波澜。
“在坟碑里活着,更加快活,更加没有忧虑,何必一定要在外界清醒痛苦而活呢?”
江载月还在费力地打开镜山,听着他的风凉话,忍不住被激起了一腔火气。
“那你为什么还要清醒地活着?不进坟碑里潇洒快活呢?”
应无生再度重复了他之前的那句话。
“因为,我就是,墓碑,活人做成的,墓碑。”
应无生难听的嘶哑声音仿佛一颗风吹雨打千年的石头,语气稳定得像是不会动怒的死人。
“我也想在坟墓里无知无觉,无忧无虑地死去。可是,我是活的墓碑,只能看着你们,一个个进入坟碑,一个个完全消失不见。”
应无生几乎自言自语道。
“我是第一百七十三,还是一百七十四个应无生?不记得了……总之……我现在是最后一个会说话的应无生,再不来新的应承华……我也要变成不会说话的石碑了。”
“墓碑……不能说话……只能看着这一切的墓碑……”
江载月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轻声问道。
“罗仇魔能把许多座墓碑装在他自己身上,还能离开此地自由行动,是有什么条件限制应前辈, 让应前辈无法像他一样自由行动吗?”
应无生平淡道,“因为魔陨之地, 本来只应该有一个墓守。墓守既是墓碑, 也是守墓之人。所有被困进坟碑里的人,都会无知无觉地为墓守效力, 直到所有墓碑融为一体,所有生灵, 天魔都融入墓守的碑中, 魔陨之地才会真正变得完整。”
“但是,我是个不该出现的意外。”
应无生陡然陷入了沉默中,江载月已经被应无生的故事勾得抓心挠肺,她忍不住问道。
“您遇见了什么?是罗仇魔把您抓进这里,您才在阴差阳错之下变成第二位墓守的吗?”
应无生平淡地回答了她, “不, 都是我自作自受。”
“应国是一个边陲小国,附近没有什么仙门,民间也很少有妖魔作乱, 父皇母后都很仁慈宽厚, 我很早就被立为太子, 如果我不是喜欢上丹青一道,也许我真的能和历朝历代那些凡人先祖一般,无忧无虑至寿终。”
江载月本来还以为应无生会直接说起与魔陨之地相关之事,却没想到听到了这么风马牛不相及的内容。
“我不应该去学丹青的。在那条活鱼从我的画卷里跳出来的时候,我就应该将我曾经的那些画都烧掉。”
应无生的声音微微颤抖了起来, 他死寂嘶哑的声音终于有了些许波动。
“可是,来不及了……我画里出现的每个侍从,婢女,百姓,都从我的画里走了出来……还有我的父皇,母后,甚至是我自己……我分辨不出他们,他们都像是有血有肉的活人……父皇杀了父皇,母后杀了母后,我杀了我……”
应无生又沉默了许久,方才接着道。
“很多人死了,剩下那些……模样相同的人,分不清是妖魔还是真人,几乎都被当成妖魔杀了……父皇母后愿意留下一个我……所有的我都被聚集到了一起……我没有求饶,我以为,死能洗清掉我的罪孽……”
“我看着自己的头掉下来了,但是……我没死……父皇母后将我送出了应国,我在外游荡……我打听到了观星宗的威名……我拜入了宗门,拜入了罗仇魔门下……”
“然后,我在魔陨之地里,遇见了上一个应无生……”
“他说,他已经等了我很久,方才等到我从画卷里爬出来,成为接替他的下一任墓守。”
“他说我现在要做的,是在他完全变成墓碑前,再画出百幅春灯王都图。等到他彻底变成了墓碑后,我就接过他变成的墓碑,等到下一个应承华过来,接过我变成的墓碑。”
“我问他第一个应无生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成为此地的墓守?我还问那个告诉我这些事的人,问我是不是被他画下的人?我的应国,我的父皇母后到底是真是假?为什么要让我经历这些事?为什么还要画出更多的画?”
应无生的声音再度变成一滩死水。
“他说,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只有来到这里的应承华,才能变成下一个应无生。也只有足够多的应无声变成墓碑,我们才有可能成为魔陨之地真正的墓守,也才能在天灾真正降临之时,护得住应国。”
应无生的叙述终于结束,他平静地说道。
“这就是我知道的一切了。你现在可以把镜山打开,把应承华带过来了吗?”
江载月不再刻意控制住力道,她这次真正打开了镜山山道,尽管脑中还有许多疑问,她还是将那些疑问暂时压下,毕竟再不把应承华带过来,应无生估计真的就要出手对付她了。
她的脚步格外沉重,无法在镜山山道里行进太久,但她可以控制住镜山的地台,来到她的面前。
只是等看到地台上,应承华那张比初遇时更丰神俊秀了几分的面容时,她突然有些不能将眼前这个热情聪慧的凡间皇子和她在魔陨之地遇见的死气沉沉,自述是一块墓碑的应无生联系在一起。
话说回来,她现在都能踏进镜山山道了,真的不能通过镜山山道离开那个魔陨之地吗?
感知着越发沉重的身体,江载月最后还是没有冒险做出丢下墓碑,去往他处的举动。
不过不能跑,总要想想怎么从魔陨之地脱身吧。
一想到现在进了坟碑,还不能脱身的易无事他们,江载月觉得靠他们脱困更加不靠谱。
她试探性地喊了几声宗主的名字,没有等到任何回应,也没有看到宗主往日遍布镜山的白色腕足时,江载月也放弃了呼喊。
算了,估计宗主雕像是偷偷摸摸跑到其他地方筑巢了。
这其实也未必是件坏事。宗主雕像现在只有祝烛星的一缕神魂,而且神魂已经主动给她填了镜山,就算知道了她被困在魔陨之地,也不能凭空把他的本体喊清醒,万一他激动之下直接跑到魔陨之地去找罗仇魔报复,真的困进了坟碑里,那就真的完了。
而且她现在还不算真正的走到绝境,如果只有她一个人陷在魔陨之地,她其实还有一重脱身的把握……
“仙人……”
应承华看着少女抱着墓碑的古怪模样,不敢多问,只是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声,“您今日唤我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看着应承华那双全然信任的眼,江载月也做不出将他强行哄骗,甚至是直接武力胁迫到魔陨之地的事。
让地台和地台上的其他人回到原位,她方才长话短说,将自己听到的应无生相关之事,全部说了出来。
应承华的面色一点点变得苍白,尽管他极力强装镇定,江载月却还是捕捉到了他身体的微微颤抖。
但是他没有表露出丝毫推脱的意思,格外恭谨道。
“我愿意同仙人去见……应无生。”
江载月感觉自己还能再撑一会儿,她没有立刻动身,而是缓慢问道。
“你觉得应无生,可能是另一个你吗?”
应承华的脸色又白了一层,他的唇瓣紧抿着,茫然而无措地摇了摇头。
“仙人,我……我不知道。我确实……喜欢丹青一道,应无生,是我用过的一个别名。我只有在喜欢的画上,才会用私印盖下这个名字。春灯王都图,是我所有画中,父皇母后最喜欢的画……我画了春灯节,百姓出游,皇室与臣民共赏烟花时的景象……”
应承华越往下说,声音也越发跟着颤抖。但他还在加快着语速,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从江载月口中听到对他话语的认可。
“仙人,可是你说的墓碑,魔陨之地,罗仇魔……我发誓,我之前都未曾听说过!我怎么可能是被画出来的?我的父皇母后,我见过的百姓……对了仙人,您亲眼见过的我的亲信,那么多人,怎么可能都是被画出来的?至于那从画卷中出来的活物,更是子虚乌有,您不信,不信的话,我现在就可以画给您看……!”
留给她支撑打开镜山山道的时间不多了,江载月感觉怀中的墓碑越发沉重。
她轻声应了一句,“我信你,只是你还愿意去见应无生吗?”
应承华攥住衣摆的手指用力得微微发白,他稍微冷静了一点,原本发红而脆弱的眼角,瞳眸终于沉凝下来,身上也多了皇子原本的威压与气势。
“我要去见他!我要当面问他,他到底是谁?!他又凭什么说——我是他画出的应承华?!”
江载月带着应承华回到了魔陨之地,然而应承华的脚步还没有落地,他的呼吸和身影就如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抹去般消失不见。
“应承华?”
应无生死寂嘶哑的声音回答了她。
“我已经将他带到了墓里。你救过他,也等同于救过我,我本应该也救你一次。可是罗仇魔现在才是这片魔陨之地真正的墓守,而我只是一座苟且偷生的墓碑。”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现在可以都告诉你。”
“你抱住的这座墓碑落地后,你就会被困进第三层坟碑,到了那时,你不可能再听见我的声音,也不会有丝毫记忆。我进入魔陨之地以来,只见过一个人从第三层坟碑里爬出来,那个人……他其实也不是人,而是在世间行走的,活的天魔。”
“他告诉过我,只有杀光坟碑里的所有生灵,才能从第三层坟碑里出来。他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变成墓碑,也没有被困进坟碑的例外。如果你有幸走出第三层坟碑,如果你能找到那个人,或许你还有摆脱魔陨之地的最后一丝希望……”
“那个人一头白发,他还有着许多白色狰狞的异魔触肢……”
江载月越听应无生的这个描述越觉得熟悉,她现在几乎算是耗尽全身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抱住怀中的墓碑,没有让它落地,只能从牙缝中挤出字句道。
“你说的那个天魔……是宗主吗?”
“宗主?”
应无生念着这两个字,“我没有见过宗主的真容。我只知道,罗仇魔很忌惮观星宗的这位宗主。哪怕他现在掌握了大半的魔陨之地,他也还是没有对上那位宗主的勇气。”
这么说,宗主的实力或许也不在罗仇魔之下?
江载月放心了一点,但时间已经来不及让她多想,她急促问道。
“魔陨之地的核心……在哪里……?”
应无生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江载月已经没有和他废话的力气,她突然想到了应承华之前给她的那片玉符。宗主说过,那里面是一块很大的坟……
她一念之间,玉符从储物法器被她隔空取了出来,咣当一声掉落在地。
“让我进去!”
应无生最后没有拒绝她,“……好。”
一阵失重感后,她像是再度回到了无法动弹而令人窒息的墓碑之中。
而且不仅是一座墓碑,无穷无尽的墓碑,如同一块块砖石般挤压在包裹着她的墓碑上……
她像是变成了泥土的一部分,墓碑的一部分,也即将变成魔陨之地中,一块再无生息的泥沙。
江载月几乎在一瞬间就完全失去了意识。
然而突然间,她的脖颈一烫,原本一直呆在她脖颈边,仿佛只是一个纯粹死物般的雪白项圈,却柔软地包裹上她的身体,江载月突然得到了一些喘息的空间。
然后,她就听到了无数座石碑,仿佛在一瞬间被汇聚在中心的爆破力量,炸为粉碎的恐怖声响。
爆破的余波并没有危及到她身上,仿佛一个大炮仗在屋外炸响,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周围原本挤压侵染着她神智的墓碑大片消失,江载月控制着原本还在继续往外摧毁墓碑的雪白腕足回到自己手中。
雪白腕足的颜色变透明了不少,应该是使用出了腕足里的大部分力量。
江载月让它重新回到她的脖颈上,腕圈不像它的主人,有那么多自己的想法,它乖乖地回到了她身上。
周围的墓碑再度有拥挤回来的趋势,江载月不再理会它们,她开始降低着镜山的精神值,全神贯注地感知着魔陨之地的核心。
墓碑,墓碑……
她也应该有一座,与魔陨之地相连的墓碑……
不是被动地等待着魔陨之地的侵染,而是成为承载着魔陨之地,甚至反过来掌控祂的主人。
没错,她想要成为这片魔陨之地的第三个墓守。
这个念头看似冒险,却也是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一条出路。
应承华能突破的限制,她一个先后掌控了透明触手,镜山,甚至还创造出了属于自己异魔的伪天魔没理由做不到。
她已经抵达了魔陨之地的核心,也留下了足够多的模拟出墓碑的精神值,如果到这一步再失败,她可能真的得考虑用祝烛星留给她的白色腕圈把魔陨之地打出一条通途的可能了。
但是白色腕圈的力量是有限的,这片魔陨之地里的墓碑却似乎像是无穷无尽的,江载月甚至能够感觉到,那些越发靠近她,填补着之前被雪白腕圈摧毁的空白之地的墓碑,此刻散发着比先前更加恐怖的阴冷气息。
她没有睁开眼,却在一片虚无的漆黑中看见了那些密密麻麻浮现出来的墓碑,还有碑身上逐渐清晰的几个大字——
江载月之……
80(60)(40)
一个陡然出现的血红数字跳动了一下,浮现在了第3个精神值后面,然后变成了——
76(60)(15)(25)
她怀中原本沉重的墓碑陡然一轻,原本还在不断靠近,血红大字越发清晰的墓碑,仿佛在一瞬间被按下了一个暂停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