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侣飞升邪神,她含泪继承宗门by沉夜生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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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来就不傻!而且……谁说让你直接动手杀人了,你……你不是那什么观星宗的长老吗?”
庄霄压低着声音,鬼鬼祟祟道, “你把那几个堵门的人腿打瘸了,说不定我哥就突然想通, 跟着你从秘境里出来了呢?”
江载月感觉庄霄还是想把她忽悠成他们家的打手。
不过反正这是在庄长老的坟碑里, 即便她不出手,跟庄家对立的那群王家人, 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她费不了多少力气, 也不必担心王家人的打击报复。
江载月爽快道, “好啊,那我先把他们的腿打断了再走。”
然而她应下得格外干脆,最先提议的庄霄却打了退堂鼓。
“等等!要不……还是算了吧,”庄霄犹犹豫豫道,“看在他们家死了人的份上, 死者为大, 我就不和他们计较了。”
庄霄说着,忍不住飞快看了江载月一眼,“还有……你, 你要是没有别的要事, 也别这么急着回去, 不然你要是走了,我爹娘以为你是被我气走的,又要来教训我怎么办?”
江载月盯着他飘忽不定的眼神,忍不住笑着道。
“比起受一次被你家里人教训的罚,你更想我留下来后, 你天天受罪?”
庄霄顿时感觉自己前不久被敲过的额头一凉,他警惕地捂住头后退两步,声厉色荏地强撑着道。
“你……你要是再敢用石头敲我,我就要喊人了!这次有我哥作证,你可诬陷不了我了。”
江载月刚想开口,门外陡然传来了更为嘈杂叫骂的呼喊声。
他们出去一看,只见庄家人的脸色都格外凝重。
原来是城中又有几十人出现了白疹之症,如今人人自危,王家人眼看情形不对,已经抬着棺材回到了府中。而那几十个染上白疹的病人,又被多家医馆拒之门外。兜兜转转之下,有些病人家眷甚至又找到了庄家府宅上。
庄父庄母的神色都格外凝重,他们至今都没有商量出一副对症的药方,而因为有着王家老爷这个喝药暴毙的先例,庄父如今甚至连配药都有些犹豫。
但毕竟求上门来的是住在近处的邻居,他们也不好拒绝,最后还是抓了几副温和调养的药送了出去。
只是这次病症来势汹汹,他们心中也不免多添了几分担忧。庄父庄母已经开始吩咐下人尽快处理药材,准备应对接下来万一继续爆发蔓延的病灾。
庄家人忙得脚不着地,江载月此时反倒不急着离开了。
她正好趁着这个时间在城中各处巡查了一遍,发现白疹症状的传播速度远远超出她的想象,有些上一刻还在街上玩耍的孩童,下一刻脖颈上就覆盖上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白疹,孩童痛得哇哇大哭,没过多久就一头栽倒到了地上。
而比孩童的发病情况更糟糕的人,在城中竟然也不算少见,城中的哭嚎呼喊,声音越来越大。
而这种一大片一大片的人群染病的情境实在太让人触目惊心,简直不像是一种病症,江载月脑海中莫名冒出一个想象……这些白疹飞快出现在人身上的样子,就像是一堆乌压压飞到庄稼上,飞快啃噬的蝗虫。
江载月下意识用灵气裹住自己身体的每一寸,瞬间就有了现在就离开坟墓的念头。
然而想到还在宅中忙碌的庄家人,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飞快回到庄家宅院中。
她直接找上庄曲,“城中已经有很多人染病了,我觉得这里已经不太安全。我可以带你们出城,你们要跟着我走吗?”
如果放在现实里,江载月肯定要考虑一下庄家人是不是也染上了这种病症,只是没有立刻发作,带出去之后会不会传染其他人之类的问题,可此处只是庄长老的坟碑,就连其他庄家人都只是庄长老的幻象,她也就没有了太大的心理负担。
说不定把庄家人都带出城,庄长老就忽然自己想通,愿意跟着她从坟碑里出去了呢。
江载月这般乐观地想着,庄曲却慢慢地摇了摇头。
他看着江载月的眼睛,沉黑的眼眸如同孤掷一注道。
“江姑娘,多谢你的好意,但我们家人世代扎根在这座城中,不可能在这等危难之时轻易离开。而且,江姑娘也说了,这里只是我的幻境,那么只要我想让城中的人都平安熬过疫病,他们最后都会安然无恙的,对吗?”
江载月迟疑了一下,她倒是没有操纵坟碑按照自己的心意发展的经验,不过想到自己的第二层坟碑里的经历,她还是点了点头道。
“我在我的幻境中,过得还是很顺利的。”
江载月突然灵光一闪,“现在的这场病症,说不定是庄长老的机缘所在呢。等庄长老找到了自己的机缘,这场病症就结束了。”
庄曲急迫问道,“什么机缘?”
江载月思索之下,只能迟疑地给出一个答案。
“可能是,异魔?我见过庄长老的异魔,有点像是树根一样,有很长的根须,还能让人变成田仆……”
“什么田仆?”
不远处的庄霄陡然凑了过来,探头探脑地好奇问道。
然而这次庄曲没有了之前对他的宽容之色,他冷脸道。
“药磨完了吗?还有时间在这里胡闹。”
“我没有胡闹,”庄霄立刻显现出了警惕之色,“兄长,你不会真的要瞒着我们偷偷去死吧?”
“我不是……罢了……”
在庄霄胡搅蛮缠着,如果不让他旁听,他就去告诉爹娘的威胁下,庄曲最后也只能默许庄霄在一旁听着。
只是庄霄活跃得比他哥更关心此事,在接连问了好几个“田仆是什么”“异魔是什么”“异魔从哪里来”的一系列问题后,江载月勉强按下心来解释一番。
庄霄的精神陡然振奋了起来。
“这种仙术……异魔好厉害啊。我真的不能学吗?”
江载月终于忍无可忍,她默默地拿出墓碑,在手中轻轻晃了晃。
庄霄终于回忆起了被打的痛苦,他立刻收起没必要的好奇心,开始认真分析道。
“如果兄长的异魔是在城中疫病爆发时出现的,那么异魔源头是不是藏在那些根须特别长,很像树须的药草里?”
庄霄爆发出了一百二十分分的积极性,主动要求帮他的兄长一起翻找药草,尽快恢复异魔。
然而看着两人如此认真的样子,江载月心中却隐隐浮现出些许担忧。
城中这场来势汹汹的疫病,真的是庄长老为了自身尽快恢复异魔而构想出来的吗?
不过这里只是庄长老的坟碑,一切都会按照庄长老的心意进行,后果再糟糕,应该也不会糟糕到哪里去吧。
然而他们翻找药草还没多久,门外就响起了格外喧嚷的,掺杂着哭喊的拍门声。
江载月站在屋顶一看,突然有些明白了“王家长老最后都没有了人的模样”是怎样的一幅场景。
每个哭喊拍门的人脸上手上,所有暴露在外的地方都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白疹,就连张开的嘴里,也能看到密密麻麻的,仿佛白色珊瑚般的针疹。他们如同恶鬼般哭嚎着,祈求庄家人给他们看病施药。
庄家人可能也曾遇到过这种情况,他们往口鼻蒙上白布,仆人往院墙按上梯子,隔着墙让病人坐下,烧着热水,再兑上熬得黑漆漆的汤药,一桶桶放到院墙外。
就连原本还在急着寻找神异草药的庄曲和庄霄,此刻都开始继续熬药。
原本屋外还在吵嚷的病人顿时安分了下来,他们不再急着撞门,而是开始抢着那些桶中的汤药,汤药发苦发酸得吓人,许多人喝了一口几乎就想要立刻吐出来,又给了后来者抢到汤药的间隙,虽然有人喝的多,有人喝的少,但至少人人都能喝上了一口热汤药。
原本混乱的局面终于稳定了下来,庄家人方才劝说着那些汇聚过来的病人,他们至今都还没有找到对症的药,请大家先回家中修养,等找到了真正的治病之方,一定会再度通知他们。
有些人病痛缠身,冷静下来后将这番话听了进去,已经准备慢慢回家休养,有些人私底下却在议论道,庄父是个治死过人的庸医,他开的药或许也不一定有用,说不定闯进其他医馆,还能找到治好这怪病的良方。
慢慢的,聚集过来的众人准备上去,一道高昂的哭喊声,却在此时爆发了出来。
“庸医!你这个庸医!我的孩子刚刚喝了你家的药,没过一会儿就咽气了!你是不是往药里加了毒,要活生生害死我们?”
一家人抱着一个悄无声息的孩童尸体,跪地哭嚎着。
原本准备上去的众人顿时哗然一片。
“药里有毒?”
人群中又有一道嘶哑声响,在此时响起。
“我们都得了病,庄家人手上为什么没有那种怪疹?他们肯定是藏着治病方子,想故意藏着卖高价,还想要害死我们!”
第147章 贼喊捉贼
人群中爆发出的骚乱声响更大了, 有人甚至激动地抄起石头,直接往庄家大门上砸去。
庄家人迫不得已出来解释,他们现在真的没有治病的良药, 至于刚刚给患病孩子开的汤药,也绝对是药性温和的调和之药, 即便不能治病, 也不可能加重孩子的病情。
然而众人已经听不进这样的解释,越来越多的人如同红了眼的恶狼, 他们撞着门,甚至试图爬上院墙。
眼看情形不对, 江载月想要出手阻止, 然而下一刻,她透明的触手与灵力如同轻飘飘的风一般掠过这些人,没有半点碰到人群的实感。
发生了什么?难道庄长老的坟碑已经在排斥她的力量?
她又回到了庄宅里,发现不仅她的触手后碰不到他们,就连她自己与整个世界时间都仿佛隔了一层透明的薄膜。
庄霄慌张地看着她略微变得虚幻的身体, 想要伸手抓住她, 十指却轻飘飘地从她的衣袖中穿过。
他低头看了自己的手一会儿,陡然开口道。
“你……走吧。”
江载月还没有动作,他慢慢抬起头, 若无其事地用她之前安慰他们的话来安慰他。
“这里是……幻境, 你告诉过我的, 不管最后发生了什么,至少我兄长都活下来了。你回去吧,也许等你回到观星宗,我兄长……也跟着回来了。”
然而说完这些话,他自己侧过头, 身体已经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眼眶也微微发红。
他兄长……自然会活下来,可是……爹娘呢?……还有,他呢?
他不敢多问,心中却已经慢慢浮现出了一个绝望的答案。
庄曲也注意到了这一幕,只是他来不及多问,门外的喧嚷声越来越大,庄家所有人急匆匆地躲到了为躲灾修剪的地窖里。
在一片只余星点烛火的沉黑中,距离江载月最近的庄曲微微侧身,他清俊的面孔是冷漠得近乎决然之色,用气音劝道。
“江姑娘,你……回去吧。你放心,如果到了最后……的时刻,我一定会用你教的办法清醒的。”
尽管已经做不了什么,江载月还是不愿这个时刻离开,她摇了摇头,庄曲也没有再多劝,他们都听到了外面的人闯入地窖之上的屋中,肆意搜查抢掠的声音。
地窖中的庄家人静静地依偎在一起,祈祷那些人在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后能尽快离开,然而在这时,一道更为高昂的声音响起。
“庄家的人呢?他们是不是带着治病的药方躲起来了?我们必须得把他们找出来。”
所有人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外界翻墙倒柜的声音越来越大。
庄曲的声音在黑暗中压低着响起。
“我一个人出去,把他们引开,你们留在这里,不要出声。”
庄父庄母和庄霄自然都不肯,然而庄曲平淡道,“有江姑娘在,我不会有危险的。”
庄父庄母还不知道内情,脸上尽管有些不安之色,却也没有继续劝阻,庄霄的身体却发着抖,不稳地跪着靠近,想要抓住准备离开的兄长和江载月。
然而他想要留住的两个人,一个用力地按住了他的手,“阿霄,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总之,你要保护好爹娘。”
另一个人,他甚至连衣袍都不能再触碰到,指尖轻飘飘地穿过一片雨雾。
少女没有再和他多说一个字,她平静清亮的黑眸,倒映出了微微摇曳的火光和他恐惧慌张的面孔,庄霄这时方才恍惚而绝望地意识到。
他是假的。
所以,在这个幻境濒临结束时,江载月甚至不打算像他兄长一样,给他这个幻境中的假象留下最后的只言片语。
如同轻飘飘落下的雪一样,少女虚幻的身影跟着他的兄长,片刻间就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
庄曲通过另一条通道远远地离开地窖,从另一处药房里爬了出来。
在江载月的直到下,他艰难地从无人之处爬上房顶,大喊一声,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各位,我就是庄曲。”
“庄家在城中行医百年,为人处事大家都有目共睹,如果真有治病的方法,我们怎么可能会故意藏匿不说?又怎么可能会拿毒药来害人?”
“我知晓大家治病心切,药库里的药材,大家可以随意拿取。只求各位今日放过我和家人的性命,大灾之时,我们愿意分文不取,继续给大伙熬药分药。”
庄曲的言辞诚恳朴实,原本被挑拨的声音冲昏了脑袋,或是被民意裹挟的人群中,有许多人也清醒了过来,开始为庄家人辩解。
“庄大夫开的药都挺见效,应该不会做出这种害人的事……”
“庄夫人也给我家女儿看病,还赊过我们药钱……”
然而人群中的那道高昂声音,再度开口道。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那么多人都得了病,什么就你们庄家的人没得?肯定是你们私藏了救命的药方。既然要表现出诚意,那你们庄家就把真正治病的药拿出来。如果拿不出来,就是你想害死我们。你们庄家敢私吞救命的药,就别怪我们把你们的骨头都剥出来,熬出可用的药了。”
众人的神色一变,在病痛的折磨下,庄曲身上露出的光滑无痕的肌肤,就显得格外刺眼而让人不平了。
“拿出来!”
“把药交出来!”
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大,庄曲的脸色也越来越白。
江载月看着那个躲在人群中藏头露面的挑拨之人,越来越觉得他的面容有些眼熟。
那是之前那个堵在庄家门口哭喊的王家大少爷吗?
虽然知道砸了没用,可她还是忍不住抄起墓碑,恶狠狠地往那人头上砸去。
那人吃了一惊,恼羞成怒地看向周围,“谁打我?”
江载月用了十分的力道,却发现这人别说砸出血,头顶上连点白印都没有,周围人也完全看不到她的身影。
这本是一件让人沮丧的事,但她脑中突然涌现出了一个想法!
趁着庄曲还能看见她,也还能听见她说的话,江载月连忙高声对庄曲喊了一番话。
而庄曲的脸色一变,也毫不犹豫复述江载月的话。
“各位,我知道治病的药方可能在哪里。”
人情原本越来越喧嚣的声音陡然一顿,在众人全部汇聚过来的目光中,庄曲立刻指向了刚刚被江载月狠狠一砸的王家大少爷所在的方向,按照江载月教他的说辞大声道。
“这些白疹根本不是天灾引起的,而是一场刻意而为的人祸。”
此话一出,人群之中的喧嚷声更大了起来。
庄曲厉声道,“那个引起人祸的人,此刻就在你们当中!王胡晁,这场病是不是你刻意引起的?你是不是知道治病的药?”
被喊到了名字的王家大公子如同被踩中了尾巴的猫一般,立刻跳了起来。
“庄曲,你少血口喷人。”
庄曲气势丝毫不弱道,“如果不是你做的,你为什么会遭受天谴?”
“谁遭天谴……”
王胡晁还没说完一句话,突然又感觉头上又像是被人狠狠地砸了一块大石。
“谁,刚刚谁打我?!”
王胡晁捂着头,他周围的人却像是害怕跟他走近了,也会遭受天谴一样。
他们看着王胡晁头上明明没有任何东西,然而他却像是被某种无形之物降灾了一般,捂着头连连发疯似的,急红了眼转着圈喊道。
“谁砸的我?刚刚到底是谁砸的我?”
周围人原本集中在庄家人身上的怒气一泄,有些异样的声响开始发出。
“没人砸他啊……他不会是中邪了吧?”
“刚刚一直在喊庄家有治病药的,就是王胡晁……”
“他不会是贼喊捉贼吧?”
周围人汇聚过来的眼光越发透出些蠢蠢欲动的怪异。
王胡晁也感觉事情不对,他甚至都怀疑起了自己是不是真的遭了天谴,连一句狠话都不敢多放,担心周围人会像对待庄曲那样对待自己,他转身就连忙喊着几个也藏在人群里的仆人,狼狈而逃了。
而少了王胡晁这么个挑事生非的人,人群原本被挑动起来的,对庄家人的愤恨顿时弱了下来。
江载月也松了一口气,这招是她刚刚紧急想出来的,用王胡晁的方式,通过挑拨人心的话术让众人转移到一个宣泄怒气与恐惧对象。
只要能把恶意挑事的王胡晁赶走,被怒火盲目驱使的人群应该就能冷静下来,听下他人的解释。
果不其然,接下来庄曲拿出了先祖传下的防疫之方,耐心解释这是预防病疫最为有效的药方,他的先祖也曾将这药方公布出来,只是药方里的许多药材都带有些微的毒性,有些身体较弱的人,或者是孩童喝了,若是没有病症,反而有上吐下泻,甚至是晕厥的可能,许多人认为这是骗财害命的毒方。
再加上之前王家人的威胁,庄家人还不能完全确定这是传播广泛的疫病,自然也不敢提醒众人和他们一起喝下这些汤药。不过现在大家如果愿意试一试,他可以再度配出防疫之方,看看是否对病症是否会有什么特殊的效用。
第148章 认错
众人终于勉强听进去了这个解释, 而躲在地窖里的庄家人也终于能够平安出来,继续开始熬药。
江载月原本以为事情回到了正轨,然而宅院内的药材越来越少, 众人身上的病情也没有减轻的趋势,原本勉强被安抚下去的人群, 隐约响起的窃窃私语, 再度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惶恐。
有人喊住了忙碌着煮药的庄夫人。
“夫人,”抱着瘦弱孩子的老人, 眼神躲闪地问道,“人血, 可以入药吗?”
没等庄母回答, 老人就跪了下来,骨瘦如柴,覆满白疹的手拉住了庄母的衣袖。
“夫人,你心善啊,求求你施舍一点血, 救救我的孩子吧。他才刚刚会说话啊……就一点血, 你刺个手指头,给一滴血,要是没用, 我磕头给你认错啊……”
人群中越来越多的眼睛, 汇聚在了至今都没有发病的庄家人身上。
对了, 人血……没有药,可万一,万一庄家那些没有得病的人的血,也能是一味药呢?
如同是溺水之人想要抱紧最后一根稻草,越来越多人的视线, 汇聚到了庄母身上。
庄曲高声开口,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气血更足,如果大家非要用血,就用我的血吧。只是人血非但不能入药,还有可能破坏药性,如果这一次用了我的血没有用效,希望各位就不要再提此事。”
庄曲的这些话按理来说应该没有问题,毕竟正经的医方几乎不会出现人血这等邪异用料,人血也不可能会对治疗疫病有什么特殊效果。
然而江载月心中的不祥预感却越发强烈,她有心想要让庄曲收回刚刚的那些话,然而这一次,庄曲没有看她,他熟练地用银针刺入手臂,流出了十数滴血液。
孩童的家人如同害怕会被周围虎视眈眈的人抢走一般,将那碗带着血的水给孩子全部灌了下去。
孩童原本气若游丝的呼吸竟然真的平稳了一些,身上密密麻麻的白疹也有了缩小的趋势。
“有用!”
“庄家人的血,真的有用啊!”
聚精会神看着这一幕的病人爆发出兴奋至极的嘶吼,而看着这一幕发生的庄曲脸上此刻也流露出欣慰与困惑交杂之色。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江载月的方向,轻声问道。
“难道,我的……异魔,是一种草药,所以我的血对这种疫病有治疗之效吗?”
感觉到周围越发贪婪饥饿得聚集到庄曲身上的眼神,江载月此刻简直想要按着庄曲的脑袋摇一摇。
大哥,现在是研究异魔的时候吗?!没看到周围的人已经像看唐僧肉一样,准备把你生吃了吗?!
江载月刚想要开口,庄曲的眼神却像是看到了什么震惊景象,他朝着她所在的方向伸出手,却同样什么也没有抓住。
“江姑娘……”
从他失去落点的眼神中,江载月陡然意识到了一件让她全身发冷的事。
庄曲,现在已经看不到她了吗?
然而周围聚拢的病人已经不给他留下任何探寻的机会,他们如同聚拢在食物旁边的野兽,围着庄曲恳求道。
“小庄郎中,救救我们吧。”
“是啊,庄大夫,救救我吧……”
“再给我们一点血,只要一点血就好了。”
“你们庄家那么多人,只要每个人都给一点……”
庄曲的目光从人群中一张张狂热的面孔上扫过,找不到江载月的踪影,青年冰冷的声音慢慢响起。
“只有我的血才有奇效,如果你们敢动我的家人,我大可死在这里,你们可以试试死人的血还会不会有效果?”
人群中原本响起的喧闹声音,方才慢慢平静了下来,庄曲方才道。
“跟我过来,我先救病最重的人。”
一些原本放在庄父庄母身上的目光将信将疑地移开,更为贪婪渴望地落到了庄曲身上,庄曲带着人群慢慢离开宅院,他清俊的面容微微苍白,最后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爹娘和弟弟,嘴唇动了动,说出了和先前离开地窖时相同的话。
“阿霄,保护好爹娘。”
虽然知道庄长老这次应该真的会和她脱离幻境了,可是看着这一幕,江载月的心情还是格外沉重。
青年的血一滴滴落入水中,他的神态冰冷宁静,面色却越来越惨白,然而周围一个个摊开的手掌和渴望的面容仍然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直到他的伤口再也挤不出更多的血液,众人还在一声声催促道。
“救救我们……”
“小庄郎中……”
庄曲已经听不进那些话语,他的眼睛最后用力地睁大,想要在周围汇聚过来的面容中寻找着什么,但最后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
没关系。
庄曲心中没有丝毫恐惧地回荡着一个念头。
她会来带我走的。
匕首最后一次刺入筋脉,这一次涌出的大量鲜红血液,让众人已经无暇注意庄曲不知何时断掉的呼吸。
江载月没有久看这一幕,在听到了庄曲的呼吸声断绝后,她就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坟碑破碎,她和庄长老一起回到魔陨之地之中。
然而这一次,她等待的时间实在有些太久了,久到庄曲的身体彻底冰冷僵硬,而那些聚拢在他身边的人群在短暂地发出了几声哭嚎后,又再度如同麻木的僵尸,踉踉跄跄地回到了庄家宅院里。
幻境,还没有,结束吗?
江载月一寸寸缓慢地抬起头,当看到庄曲冰冷的身体上,还有着齿痕撕咬过的可怖伤口时,她突然想到了灵庄里的一条宗规。
【禁止弟子在庄长老面前流血。】
如果,如果这曾经是庄长老经历过的事情,而这条宗规也与庄长老的弟子没有任何联系,那么庄长老为什么会定下这条有些莫名其妙的规矩?
江载月这一刻,似乎有些明白了。
原来,她真的认错了人。
庄曲不是庄曲霄,庄霄才是她要寻找的庄长老。
早在坟碑里的庄曲死去前,庄曲就已经比现在更惨烈地死去了。
看着那青年那张与年轻的庄长老格外相似,却没有丝毫挣扎与痛苦的宁静面孔,江载月只能许诺道。
“我会将他安全带出去的。”
她再度回到了庄家宅院,只是此刻,庄家所有人都如同待宰的羔羊,被严严实实地绑了起来。
庄曲只是给他们拖延躲了一段安全的时间,还有人留在庄家看管他们,不让他们离开这里。庄曲死后,众人的目光重新落回到了庄家其他人身上。
有些身强体壮的人抢到了足够多的庄曲的血液,身上原本恐怖的白疹恢复大半,愈合的伤口出现层层厚厚的白藓,隐隐成为众人中的首领。
他们恢复了足够的理智,部分人甚至开始商议将庄家人圈养起来,按照地位尊卑定下用血治病的人选次序,他们决定这次不能再竭泽而渔,像对待庄曲一样直接逼死庄家其他人。
而听到他们若无其事谈论的庄曲的死讯,庄父庄母心如死灰地流下眼泪,庄霄却还不可置信地在藤绳中挣扎着,全身包括脸上都出现了用力过猛撞击挣扎的血痕。
“不可能!你们在骗我!我兄长死了,一切都该结束了!为什么我还在这里?为什么你们还在这里?!”
有人唏嘘地感叹着,“庄小公子该不是疯了吧?”
“疯子的血喝了不会出事吧?”
“让其他人先试试……”
然而仿佛听不到这些人的议论,庄霄还在疯狂地怒吼着,目眦欲裂地看向周围,像是在急切寻找一个根本不可能存在此地的人。
“出来!你出来啊!不是你说的吗?我哥是庄曲霄,他会活着成为庄长老,为什么,为什么……”
江载月刚刚一一尝试过,确定法器丹药都对这里的人和物产生不了丝毫效果,她的声音和样子也不可能被这里的人看见。
看着庄霄绝望的盈着泪水的瞳眸,她终于决定动用最后一重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