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侣飞升邪神,她含泪继承宗门by沉夜生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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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是没有禁止弟子流血这一条的。可自从一次,有些新入门弟子因为灵植养料大打出手,被庄曲霄看见……”
卢容衍顿了顿,仿佛跳过了一大段关键之处,方才继续道,“那一日后,他的灵田上多了许多田仆,而他也去更改了宗规。”
“阁主是怎么知道的?”
“自然是庄曲霄亲口告诉我们的。他警告我们,不要在他面前受伤流血。即便是受了再重的伤,也不要在他面前露出伤口的血肉。”
卢容衍慢慢抿了一口茶,“我那时就明白,他的异魔也并不像他表现出得那么稳定。只是他强撑了那么多年,也不肯向白竹阁多索要一颗灵丹,我原本还有些好奇,他到底能忍到什么时候。现在看来,或许这几日便是他的极限了。”
江载月还是有些不明白。
“庄长老异魔失控,和他独自去寻找失踪弟子有什么关联?”
卢容衍淡淡道,“这或许就是他最后一点善心了。若是他在灵庄中异魔完全失控,他的那些弟子都会沦为他的田仆。他独自去寻失踪之人,一是不愿害他的弟子,二也是不愿害可能与他随行的长老,第三点,其实也是我的猜测——他或许真的发现了幕后黑手身份的蛛丝马迹。”
“一个顾忌异魔失控,不敢全力出手的长老,与一位自知死到临头,但是抱着与对手同归于尽决心的长老,出手的威力自然不可相提并论。不过依我看来,他离开的这两日,宗内都没有发生太大的动静,他也没有传回任何的消息,这大概表明他已经位于下风,甚至已经落败。”
江载月:……卢容衍这种字字没说跑,但字字劝她跑的功力,到底是怎么练成的?
“阁主是又想劝我,去寻庄长老等同于是主动寻死,不如按兵不动,坐观其变,对吗?”
卢容衍慢慢叹了一口气,“小友既然不喜欢这种做法,那我也只能为小友去谋你想要的共赢之计。庄曲霄留下的异魔根须和田仆还没有失控,那就说明他至少还没有死在幕后黑手手上。无论幕后黑手是还不能杀他,或者是另有所图,至少我们都还有将他救出来的机会。不过只有你与易无事两人还不够……”
江载月应道,“我刚刚去了血兰谷一趟,只是谷主没有回应。”
卢容衍若有所思道,“若姚血兰不成,你可愿意去问另一位长老?”
江载月不假思索道,“还有哪位长老?……”
然而话一说出口,她微微睁大眼,“你,你该不会想让我去请甘流生吧?”
“为何不可?他的弟子不是也失踪了吗?”卢容衍坐直身体郑重道,“即便他也是天道长老,但在这一点上,他应该还有合作的可能。”
不是,这个可能也未免……太过奔放,太过恐怖了吧!
他们不久前还在担忧十天后的宗门大比,该怎么对付那些天道长老,而且也在怀疑那些弟子失踪的背后,有没有天道长老的影子,结果现在卢容衍一开口,竟然让她和甘流生合作,这同老鼠去请猫合作有什么差别?
见少女沉默,卢容衍主动劝道,“甘流生是真的看重他的那些弟子。即便幕后黑手是其他的修天道长老,他们对甘流生的弟子下手,甘流生也只会站在我们这一边。”
虽然她理智上能接受这个理由,但是……那是甘流生啊!不久前还在敌对阵营,还被她扮演宗主的演技吓退的天道长老啊!他真的不会在战斗时反过来对她下手吗?
“我去和庙主商议一下。”
江载月感觉或许易无事能理解这个提议的荒谬,而她也从易无事口中,得到一个正当反驳甘流生这个人选的理由,结果没想到易无事听到这个人选,应得比她想象的还要干脆,甚至还主动说道。
“我去找他。”
然后就变成了现在她,卢容衍,易无事,甘流生四人面面相觑的沉默场面,最后还是她出声打破了这片沉寂。
“甘长老若是发现,带走你弟子的是其他天道长老……”
然而还没等她问完,甘流生就轻轻道,“我会亲手杀了他们。所有敢对我的弟子下手之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甘流生身影所成的那团色彩流动得似乎更加艳丽活跃了一些,让人几乎觉得那是一颗正在蹦跳的彩色心脏。
他直言不讳道,“你是担心我中途会对你们下手吗?”
没等江载月回答,他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不会的。我为了我的弟子,才转修天道。若是有人要害他们,他们要先从我的尸骨中跨过去。我只想要尽快找到我的弟子。若是你不愿意信我,我可以将我本体的海色交给你。”
江载月一时间还不明白甘流生是什么意思,下一刻,只见甘流生所在的明亮流动的色彩中,陡然凝聚出了一抹极为鲜亮的彩色,那点彩色汇聚而成的如同是波纹流动的虚幻海域,轻飘飘落在了她的面前。
而甘流生此刻山上的全部色泽就如同被剥离一般,变得黯然无光,只剩下肃沉的黑白寂静之色。
江载月看了一眼他的极黑眼眉与死白皮肤,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不是,甘流生这副样子比她想象中的厉鬼还更像厉鬼啊!他能不能把颜色装回去?
心里这般吐槽着,她本能看了一眼甘流生身上的精神值。
比她上次所见低得多,而且这一次她还没有了之前的那种晕眩感,江载月似乎有些明白了,原来剥离那些海色,可以极大地削弱甘流生的实力。
她蠢蠢欲动着,最后还是扣了一点他的精神值。
果然,这次她的反噬极其微小,江载月甚至有一种她可以直接将甘流生的精神值完全扣光的把握。
但先不说这次还需要甘流生出力,甘流生或许还掌握着她不知道的,应对他们发难的后手,江载月最后还是认可了甘流生展现出的这份诚意。
“既然甘长老如此坦率,那我就信你一次。此行可能遇到诸多危险,我就不削弱己方的实力了,甘长老收回去吧。”
江载月表面上说得坦坦荡荡,内心忍不住吐槽道。
要是她有能控制住那玩意的方法,她早就收下了。
甘流生流露出了几分意外之色,他重新拿回了自己的海色,彩色光亮中注视着江载月的瞳眸含着的意味比之前复杂了许多,他声音清亮道。
“多谢江长老。我的弟子们,都很喜欢像江长老这般的心思纯净之人。若是有机会,欢迎江长老来我的洞府做客。”
江载月:……她这辈子就和心思纯净没有半点联系,还有别再提醒她那海色是很贵重的宝物了,到手的宝物又要硬生生送出去,比杀了她还难受。
她快速道,“不必了,既然甘长老准备好了,那我们就现在出发吧。”
江载月已经做好了抵达一个恐怖boss大本营的准备,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庄长老留给他们指路的根须左拐右拐,最后竟然停留在了——弟子居?
这难道是什么最安全的地方也是最危险的地方,幕后黑手就住在我家附近的剧情吗?
江载月正等着易无事继续研究出根须具体指向的位置,站在灵舟不远处的甘流生突然开口道。
“江长老,底下有人抱着你的墓碑在哭。”
她哪里有墓……?
江载月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不可思议,又极其恐怖的猜测。
她一点点僵硬地低下头,果然在自己的院门前,看到了一个跪坐着抱住她的墓碑,看着还有点眼熟的身影。
薛寒璧,怎么又是你?怎么老是你?
她本来以为这段日子待在弟子居里,见不到薛寒璧上门,说明薛寒璧已经放下了这份对她的执着。
可是才安静了十几日,他怎么又跑到她家门前了?现在还抱着罗仇魔立下的墓碑不放,总不会是真的觉得她死了,在给她哭丧吧?还是说他被罗仇魔的异魔侵染,现在也跟着神志不清了?
“我先下去看看。”
江载月从灵舟上降落在地,远远观察着背对着她的薛寒璧的反应。
青年人跪坐在地上,他的脸颊连同上半身一同死死地压在墓碑上,攀紧在墓碑上的两只手血肉淋漓,显露出了狰狞血肉中隐约可见的森然白骨,这副样子简直像是他与墓碑有着深仇大恨,想要硬生生将它一寸寸握碎。
不是,薛寒璧难道真的发疯了?
江载月轻轻喊了一声,“薛公子?”
青年的身体仿佛瞬息间变得格外僵硬,他一寸寸不敢置信地转过头。
江载月看清薛寒璧现在的样子后,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薛寒璧原本温润清雅,如同名门公子般的俊秀面容,此刻半边脸就如同是被人按着在钢刺上狠狠滚过一般,几乎被活生生剐下半层皮肉,暴露出底下的血肉和黑青跳动的筋脉,连眼球也被磨损染红,可怖得如同一具被啃食过的尸体。
而他的另外半张脸,则像是完全僵硬而面无表情的一片面具,那半张完整面容上的沉黑瞳眸神经质地颤栗了一下,死死定格在江载月的面容上,仿佛过了许久,方才认出她的身份。
他的喉间涌出古怪的,仿佛许久都没有开口的沙哑怪异声音。
“江,载,月……”
江载月没有立刻回应他。
她原本只是怀疑,现在是已经确定薛寒璧疯了。
虽然不知道薛寒璧失控的异魔是什么,但是江载月已经拿出了镜灯,准备好了在薛寒璧发起攻击之时,顺带试一试自己的战力。
即便她正面打不过罗仇魔,甘流生这种层次的天道长老,但是薛寒璧这种比她还后进门的弟子,她应该能无伤拿下吧。
江载月心中估量着,却迟迟没有等到薛寒璧发起进攻。
他还是保持着跪坐在地的姿势,仰着头睁大眼眸死死看着她,脸上慢慢显露出一个僵硬扭曲的怪异笑容。
“原来……你还……活着……”
江载月疑惑道, “是啊,我还活着,倒是薛公子, 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薛寒璧仿佛这时方才如梦初醒,他立刻偏过了血肉模糊的半张面孔, 不愿意让她看到血肉模糊的狰狞面容。
他的声音虽然还有几分嘶哑, 却已经慢慢恢复了江载月熟悉的那份中正温雅。
“是我的心疾刚刚发作,我刚刚看到这座墓碑, 竟觉得——”
他轻声道,“你在里面, 还在哭喊着, 让我救你。”
薛寒璧平静了几分道,“我早年间生了一场恶病,全身的血肉都溃烂得不成模样,无意间得到了一部能重塑血肉的道法。只是修炼那部道法,最忌大喜大悲, 不然轻则血肉溃烂, 重则五脏六腑也会腐朽,直至尸骨无存。”
“我入宗以来,也只结识了载月一个朋友, 所以方才看见你的墓碑, 那些新长出来的血肉突然疼痛难止, 所以有些失了神志。”
薛寒璧关心地问道,“我刚刚的样子,没有吓到你吧?”
江载月:……吓是吓到了,可她总不能直接和薛寒璧说,她觉得他们之间的交情应该不至于到这种能让他大喜大悲的地步, 看这道法的后遗症那么严重的样子,要不他们还是绝交吧,省得他下次又因为她牵连出这种后遗症。
或许是看穿了她的想法,薛寒璧先一步开口道。
“这是我自己的旧疾发作,与他人无关。现在我的心绪恢复正常,那些伤口也很快也会愈合,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望载月不要因此而疏远我。”
薛寒璧话锋一转道,“前几日佘临青回来,我从他口中听到了宗门大比之事,没想到宗门大比,竟是让不同长老门下的弟子捉对比试。若是弟子战力不足,长老的名字也会被牵连排后,重新定下内门与外门长老的等次,此后还要听从上级长老的指派。”
江载月:什么?这是什么时候定下来的规矩?她这个当事长老怎么还不如薛寒璧一个普通弟子知道的清楚?
薛寒璧看着少女微微变化的面色,温声道。
“佘道友被郑长老收入门下,我也是从他口中方才知道,载月如今已是镜山长老。我虽然只是一介新入门的普通弟子,可是拜入宗门前,也修习了一些正面对战的术法。若是载月不嫌弃,我可否在宗门大比时,为你出战?”
江载月原本还沉浸在“宗门大比的规则到底是谁定的?怎么都没有人通知她一声?现在还有没有可能去找罗仇魔商量更改规则?”的思考中,听了薛寒璧的一番话,方才反应过来。
薛寒璧这是想拜入她的门下,作为她的弟子在宗门大比上出战?
不是,他图啥啊?
他应该知道她就是个比他入宗门没早多久,在众多长老中实力也肯定是位于最底层的,就连变成镜山长老都没过多久的寻常修者吧?
她一不可能给他指点修炼上的迷津,二不可能作他师门的靠山,在这种显然对于底蕴不深的长老不友好的宗门大比规则下,他还想作为她的弟子出战,难道他纯粹是觉得之前的生活太无聊了,想给自己的人生增添一点难度?
江载月皱了皱眉,既然想不通,她索性直言不讳地问道。
“为什么?薛公子不会不知道,我的排名在众多长老中肯定垫底,这时候做我门下的弟子,宗门大比上说不定会输得连命都不剩吧?”
“我知道。”
薛寒璧轻声道,“正因我知晓,我才想要入你门下。我问过佘临青,他说宗门大比上,长老与其门下弟子必须有一方参加,若是二者都不参加,则默认长老与弟子皆无能战之力,会剥下长老的名分,收回长老的领地,分派给他人。”
余光看见甘流生艳丽的身影,江载月忍不住转头问道,“是你们天道长老自行商议出宗门大比的规则吗?”
甘流生给出了一个她意料之外的答案,“不,是罗仇魔自行定下的。他结束闭关后,与从前相比变了许多,已经听不进我和郑阳羽的话,甚至连宗门大比之事,都是他自顾自决定的。我不喜欢他现在的样子,如果你要对付他,我不会插手。”
她现在有些相信卢容衍之前说的,罗仇魔现在或许已经不是想要通过宗门大比成为下一代宗主,而是真的觉得自己可以顶替祝烛星的位置,成为这一代宗主了。
江载月紧紧盯着甘流生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
”那你觉得,是什么给了他如此大的勇气和自信,让他定下这般狂妄的规矩?他难道已经觉得自己真的成了观星宗的宗主,可以代宗主之名,做这种剥夺长老名位与领地之事吗?”
甘流生沉默了一下,坦然道。
“他现在,变得很强。我从前只有在宗主身上,才会感觉到这么强大的压力。但是现在的罗仇魔,我与郑阳羽商议过,我们两人都觉得即便是联合起来,也没有压制他的胜算。”
似乎是觉得这般证据不够有力,甘流生继续道。
“不久前,他一个个‘拜访’了一直隐匿踪迹,不愿与我们联盟的其他天道长老,然后……”
甘流生顿了顿,给了她消化这些话的时间,“那些天道长老都同意了举办宗门大比,还一致愿意推举他为下一代的宗主人选。至于宗门大比的规则制定,我一直在忙于寻找我的弟子,没有直接参与他们的商讨。”
“郑阳羽应该是知道此事,所以故意通过门下弟子将大比的规则传来,或许也是存了提醒你们小心一二的意思。我和郑阳羽明面上都不可能反对罗仇魔,如果真的到了宗门大比上,我们也不会手软。所以——”
甘流生流动着瑰丽色彩,轮廓模糊的眼睛如同异类般直直注视着她。
“你们最好能让宗主直接出手,或者,如果你还能对罗仇魔用出,曾经对付我的那种手段……”
这是试探,还是挑衅?
甘流生已经猜到了多少?
江载月面不改色地平淡道,“甘长老现在就想试试我的手段吗?”
甘流生主动避让开了她的视线,如同自认实力弱小的兽类,不会以直视的方式刺激比他强大的对手。场中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一些。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提醒你们,不要过于看低罗仇魔的实力。他敢制定出这种宗门大比的规矩,就一定是有哪怕宗主出手,他也能全身而退的把握。”
江载月指了指一直默不作声,仿佛一尊不会说话的雕像一般站立在原地不动的卢容衍,还有在研究庄长老位置的易无事。
“甘长老,你的这些话,已经不止一个人和我说过了。你还能透露点什么更有价值的消息吗?”
甘流生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他思考了一会儿,方才在江载月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说道。
“我有注意到一件事。从前罗仇魔外出,只会带着他自己的墓碑,除了他的弟子以外,其他人的墓碑都会放在他的洞府中,可是这次他闭关出来后,他把所有人的墓碑都放在了自己身上,而我与郑阳羽来到他的洞府时,看不见一座墓碑。”
江载月原本正准备继续听下去,却看见甘流生闭上了嘴。
“……你说完了?”
甘流生点了点头,“这已经是我能发现的唯一一点异常之处了。”
江载月:……这点异常之处,真的好异常啊。要不是卢容衍之前告诉过她,她还真不知道。
不过当务之急还不是讨论怎么打boss,他们现在连队友还没凑齐……不对,就算找到了庄长老,如果卢容衍说的是真的,庄长老已经在濒临失控的边缘,他们找到的该不会不是队友,而是另一个要打的小boss吧?这么恐怖的事情不要啊……
收回过于蔓延的思绪,江载月回头看了还在望着她的薛寒璧一眼。
“薛公子,你应该知道,我这个长老一穷二白,也不可能给你什么法器宝物,修炼秘籍吧。”
虽然她在白竹阁的密库里,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自在,梅晏安听到她每个天马行空的想法,也从来没有说过半个不字,可江载月明白,她用的毕竟是历代白竹阁阁主的存货,而梅晏安的宽容,不仅是为了报答她曾经救下所有白竹阁弟子的恩情,更是因为相信她能和他们一起走下去。
而在梅晏安没有成长到卢容衍这个高度前,白竹阁里的这些高级法宝和丹药,乃至原料都只会越来越少,直到梅晏安自己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程度,所以她也不可能真将白竹阁密库当成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聚宝盆。
如果薛寒璧是不知从何处探听到了她与白竹阁几乎一体的关系,所以想要假借她的弟子身份,从她这里拿到白竹阁里的法宝丹药,那他就打错算盘了。
然而听到她这番话,薛寒璧完整的半边面容上,不顾另一侧血肉牵动痛楚地勾起一个更大的笑意弧度。
“我不需要什么法器法宝。”
“我只希望,你能够平安。”
薛寒璧轻咳了几声, 方才察觉到唇齿间越发弥漫开来的浓重血腥味道。
是因为他说的是违心之言,所以这具身体的血肉已经经受不住他太多的情绪波动了吗?
浓密眼睫垂落的阴影下,薛寒璧的瞳眸是死水一般的沉黑之色。
他的声音仍然轻柔而平缓。
“所以, 就让我作为你的弟子,去参加宗门大比。你只需要, 看着我……”
难以克制住的疼痛与痒意撕扯着他的喉咙, 薛寒璧用力地捂住唇,克制不住地咳嗽了几声, 心中回荡着的是这些天翻涌着,完全压抑不住的疯狂念头。
看着他, 只看着他……
不要看其他人, 不要被任何事牵绊走心神……
不要让他再如同一个疯子一样空守在死寂漆黑的屋中,寂静无望地等着下一次不知何时的见面,成一个连他自己都怀疑的傀儡……
江载月必须爱上他,就如同她曾经向他编织的每一个虚伪又可笑的谎话里的那样,不可自拔, 付出全部身家与性命地爱他!
为了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抛弃了师门,抛弃了家族,抛弃了自己的前途, 甚至抛弃了“姬明乾”这个名字, 才从头到脚都变成了一个完全虚假的, 与原本的他完全相反的人。
如果连做到这一步,都得不到她真正的爱意……
喉咙涌出的已经不再是纯粹的血液,而是掺杂着肺腑血肉碎块的,让他闻之作呕的“姬明乾的血肉”,可他不能呕出来, 不能露出一丁点可能被察觉的破绽,只能把那些隐匿在温良假象之下,喧闹癫狂的本性一寸寸咬碎了,重新吞咽回去,表现出她喜欢的样子。
很快了,很快了……
薛寒璧的瞳孔颤栗地放大和缩紧着。
再等一等,再等一等,他就能等到……
…………
看着薛寒璧一副重病在身,连和她说话都说不流畅的模样,江载月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真心实意地劝道。
“薛公子,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你的身体撑不住宗门大比,我也不至于心狠到让一个重病之人做我的弟子,帮我挡下宗门大比的地步。你放心吧,我不会为一场比试去送死的。”
江载月轻松道,“实在不行,我便不当这个长老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若是罗仇魔真的赢了宗门大比,当上了宗主,难道我还真的会与他硬抗不成?”
开什么玩笑?她是那种为了一个所谓的长老名头和气节宁死不屈的热血漫主角吗?
如果找到了庄长老,庄长老和他们在宗门大比上联手,也赢不了罗仇魔,那她大不了就跑路呗。
反正祝烛星是宗主的时候,她就已经想跑了,如果罗仇魔登上了宗主之位,那她就更加没有留在观星宗的理由了。
如果不是界膜那层屏障打不开,她现在都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这么一想,比起找齐庄长老打最后的boss,她现在好像更应该直接去找突破界膜屏障的方法。
江载月漫无边际地发散着思维,薛寒璧慢慢放下了手,他的唇瓣已经咬出了斑斑血痕,却格外平静道。
“我的身体还撑得住,这些不过是旧疾而已。”
“载月,给我一个为你而战的机会吧,我不会让你失望……”
江载月正思索着该怎么穿过宗门与外界的界膜,她懒得听薛寒璧说下去,索性摆了摆手道。
“行行行,想当我徒弟是吧?你要是能在宗门大比前把异魔化实,我就认下你这个弟子。”
她现在也不过是异魔刚刚化实的地步,薛寒璧要是没进宗门多久就能做到这地步,他还不如把这长老之位让给他来……
薛寒璧却难以克制地提了提唇角,声音仿佛缠绵在唇齿般低沉柔和道,“师尊。”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声师尊,江载月莫名打了一个寒颤,有种极其发冷的像是被随时可能背刺的白眼狼盯上的不祥预感。
“你瞎喊什么?难道你的异魔化实了?”
薛寒璧轻描淡写道,“嗯,我看古籍上有记载修炼之法,便去试了试,然后便成了。”
江载月:……薛寒璧是怎么做到语气都如此平淡,但是每一个字都让人忍不住想打他一顿的?
“……所以你的异魔是什么?”
江载月内心暗暗发誓,如果薛寒璧是编出来骗她的,她一定把他吊起来打一顿。
薛寒璧顿了顿,仿佛有些不愿提起般轻声道。
“是——月珠。”
“什么月珠?”
听到这个与异魔不太相配的名字,江载月反而有种不适的感觉。
果然,薛寒璧的手轻轻刺入他原本已经开始结痂的另外半边面孔,他的指尖轻轻在他自己的血肉中翻搅着,如同毫无痛觉般地寻找着什么东西。
不过片刻,薛寒璧停下手,沾染着血液的修长指尖,从他的血肉中勾出了一小颗如同珍珠一般大小,却比珍珠更加浑圆明亮,仿佛会发光的一轮“月亮”。
月珠上沾染的血水滴落在地,皎洁得如同不会被世间的任何尘秽污染。
薛寒璧握着这颗月珠,另外半张完美无缺的面孔朝向她,带着温雅地笑意开口道。
“月珠是凝聚我的痛苦,在我的血肉中化实的异魔。你看,它多像是蚌中生出的珍珠。”
“只要我把它放进活物体内,无论是什么垂死的活物,都能感受到我凝聚出月珠时的痛苦,然后会像发疯一样燃烧掉最后一点生命力,也要回归到真正的宁静中。”
“师尊你看,这颗月珠,是不是很漂亮?我把它送给你,好不好?”
薛寒璧克制着唇齿间,呼吸时,心脏每一次跳动的瞬间,泛出的紧缩又如此毫不停歇的痛楚。
那是他每一个日日夜夜都在经受的,如同呼吸般频繁得快要被遗忘而适应的痛苦。
只有在见到江载月的时候,他才能感觉到,那些以他的血肉为温床诞生出的痛苦,根本没有被适应,也根本没有麻木。
它们只是如同蚌闭合时咬住的那颗沙子一样,一直在等待着重见天日,让曾经视若无物的人也为之震悚的那一天。
他无声地在心里念着。
只要江载月接过它,只要江载月能像他在无数个夜晚,独自忍受着这种让他不像是他自己的蕴养出月珠的折磨一样,亲自感受到这颗月珠中的全部痛楚,他就可以原谅她,原谅她曾经编织出的那些谎言,原谅她对他的欺瞒,冒犯,虚情假意的哄骗,原谅她不留情面的离开,讥讽,刺入他胸膛的话语……
原谅她,让他变成现在这副面目全非的模样,再让他亲手从血肉中挖出的月珠……
师尊……
薛寒璧的唇无声地念着这两个字。
这是你必须要付出的,把他拉入炼狱中的代价。
…………
江载月有一刻不知是该吐槽薛寒璧为什么能如此快速地适应喊她师尊,还是应该吐槽薛寒璧为什么会觉得她愿意收下这么邪门的玩意。
“我不……”
“算了,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易无事烦躁的声音低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