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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巍巍by一两春风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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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老夫人顿了顿,看着安氏认真道:
“只是你想好了,这干亲一认,我裴氏儿郎可都成了她的兄弟。”
如此一来,阿笙便再嫁不得裴氏。
安氏敛了敛目光,她目光柔和地看了一眼阿笙,浅浅叹了口气。
“夫妻亦可能有离合的一日,姻亲保不得她一辈子的安宁。”
裴老夫人如何不懂安氏的心思。
当年她又何曾不是因为感情而选择了窦盛康,但夫妻几十载,走到现在,若不是那些利益纠葛,二人早就陌路了。
窦氏与裴氏相比是高攀了,嫁入这样的门楣,阿笙来日若与丈夫离心,可还能有她如今这份底气?
更何况,裴氏主家这些年的事,安氏多有听闻。
高处不胜寒的日子,不适合她的阿笙。
但与裴氏主母认下干亲,这份关系能让人忌惮着,却不会断了阿笙所有的后路。
将来,裴氏若再与皇权碰撞,也祸不及阿笙。
若裴氏迎来的是下一个百年盛世,那阿笙凭着这份关系也能多份底气。
这不近不远的依仗,对她而言最好。
天光留了一缕的偏爱,为阿笙照亮了外祖母此刻略带祈求的目光。
她眸光微动,渐红了眼眶,长袖下的手攒成了拳。
外祖母为她思虑得长远。
看着这番场景,裴老夫人终是叹了口气。
“要认下这丫头总得有正规的礼程才是。”
见裴老夫人终于松口,安氏复才如定了心般。
“是了,还得择个吉日才行。”
“什么事还得择吉日去办?”
这清朗的一声引得屋内之人都往外看去。
却见辛黎随着傅荣华一同走了进来。
她是来给安氏拜礼的。
辛黎与安氏算不得熟悉,只是小时候随着母亲见过几面。
她今日是带着辛府的任务来的,阿笙既然是安氏膝下养大的,有些话便得与安氏谈。
阿笙见此,朝安氏与裴老夫人低了低身子,便想先行离去。
却见辛黎罢了罢手。
“我这人不讲究那么多,不用避开。”
辛黎识不得裴老夫人,但长辈在前,还是规矩地见了见礼。
傅荣华这才向安氏道,这是辛府的三娘。
得闻辛府二字,安氏的神色略微一滞,但片刻后又恢复如常。
辛黎见此,勾了勾唇,这老太太当真是见过那箱中东西了。
“不知三娘有何事?”
辛黎端起了娇媚的笑,欢声道:“自然是喜事。”
“我是替我家大哥来与您聊一聊二姑娘的亲事。”
闻此,阿笙猛地抬头看向辛黎,一脸的莫名。
今日到底是怎么了,一场风华宴自己就成了香馍馍?
就连一旁的傅荣华也略微诧异地看着辛黎。
辛黎的性子她是知晓的。
她喜欢招花弄草,对于夫人们后宅的那些东西只觉迂腐。
今日怎得会忽然来提阿笙的亲事?
安氏扫了一眼阿笙,显然她对于辛黎这举动也颇为不解。
她收敛了神色,却并未回辛黎这话,而是道了别的。
“倒是许久未见你母亲,她身体可好?”
听安氏提起母亲,辛黎点头笑道:“劳老夫人记挂,母亲身体尚好。”
辛黎还想继续刚才的话题,却又听安氏提到与母亲从前的旧事。
三两句便与裴老夫人聊起了从前,硬是让她插不进一句嘴。
安氏就仿佛并未听过辛黎那句提亲的话那般。
辛黎此时看懂,安氏这是顾及着她的颜面,并未明着拒绝。
阿笙原本还有些担忧,但看着安氏让辛黎硬是一句话也插不上,心中也是不由佩服。
安氏与裴老夫人聊了许久,却一副此时才想起辛黎还在这里的模样。
忙唤傅荣华将人带去戏台那边看看热闹,莫要在屋内闷着。
辛黎那准备了一肚子的话,生生全都堵在了嘴边。
她自然不肯就这么罢休,还是硬着头皮道:“老太太,二姑娘可到年纪了,你可不能就这么拘着她啊。”
她这话一出,安氏与裴老夫人都不再出声了。
安氏的颜面是给到位了,但辛黎却自己要把这颜面往地上摔。
安氏清冷着眼看着辛黎,缓声道:“这丫头当年荒唐,受了皇帝的罚,五年内不准议亲。”
“黎丫头这话是你兄长准备抗旨不遵么?”
辛黎一脸错愕,这件事她怎么没听过?
此时屋外,嬷嬷看了看一脸焦急的辛弘文,而后垂首往屋内道。
“辛府大公子来寻。”
辛弘文刚从席间出来便听闻辛黎留话要与安氏谈阿笙的亲事,他当即就赶了过来。
他此前与窦二姑娘毫无交集,哪有人一来就直接上门提亲的?
定然是小姑姑误会了父亲的意思。
他这小姑姑自小就不遵规矩,只怕冲突了窦家老夫人。
眼下他刚走到这屋门外,嬷嬷还未来得及通报,便听到屋内安氏清冷的声音。
辛弘文心下一沉,自己还是来晚了,辛黎已然将人得罪了。
他当即在屋外躬身拱手,而后朗声道。
“小姑姑吃了些酒,怕是有醉意,唐突了老夫人,还请老夫人许我将人带回去休息。”
他弓着身子,想再去听屋内的动静,而里面的人似乎放轻了语气,让他再听不清。
良久,门帘掀动。
辛黎在傅荣华的陪伴下走了出来。
她自知今日这事是办砸了,脸上尽是失落。
辛弘文见她这副模样,怪罪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与傅荣华拱手见礼,而后便拖着辛黎大步离开了春山院。
傅荣华看着辛弘文过于自然的动作,心下愕然。
辛黎是老家主幼女,仔细算,她与辛弘文相差仅八岁,再加之辛黎本就生得貌美,论容貌倒让人看不出年岁。
这二人这般执手,也不怕被外人误会。

泉水浅滩处,一人湿衣长发,懒坐其间。
在泉水的浸泡之下,脖子以下的假皮开始沿着颈项的骨线慢慢剥落。
一寸一寸,露出其内的肌肤,本如凝脂般的肤色此刻在热泉之中微微发红。
当初大巫为他戴上这副假皮的时候整整花了三日时间,现下要脱下来,便急不得。
这身假皮每隔一段时日便须得换一次,否则会侵蚀身体。
裴钰看着指尖皲裂的“皮肤”,那些做出来的疤痕也寸寸溶落。
他低敛着眉眼,看着微波不平的水面,脑中却是近来朝中之事。
他没想到,原本言议阁中头脑最清晰的黄庭生会因为急功近利而将自己推下阁首的位置。
这让他原本的打算快了许多。
如今皇帝拟定新政,参与恩科之人三年内不得通过举荐入仕。
虽还未推行便已经在前朝遭受了重重阻力。
所以他又推了一把黄庭生所谏,让皇帝重武科。
以武力震慑世族是太祖最不愿选择的一条路,这本该是天家最后的手段。
但现在却被轩帝提前拿了出来。
裴钰看着手中拘着的浅水,滴滴答答融入泉水汤汤,他嘴角勾起了浅笑。
此时,身后的庭内有来人奏报。
裴钰睨了一眼,见是裴氏的瞰卫。
“何事?”
那瞰卫看着热泉旁守着的寒武卫,根本不敢上前,而是远远地跪地见礼。
“老夫人让人传信。”
裴钰微微一愣,老太太如今深居简出,鲜少有事找他。
见那瞰卫略微有些犹豫,裴钰微微凝目,问道:“可是祖母出了什么事?”
“不是……”
瞰卫垂首拱手,道:“老夫人传信,她要收一个干孙女。”
“认干亲?”
裴钰不知老太太这又是为何心血来潮。
“是,老夫人说,她对这个干孙女很是满意,让您也亲自去看看。”
裴钰听得这话,不知老太太这又是唱得哪出。
如今他这身份可露不得人前。
“老夫人交待,务必请您提前些时候去,可别掐着日子到。”
裴钰不由失笑,老太太心血来潮,他自然得陪着。
左右这几日“沈自轸”因谏言新政的事须得暂避风头,所以又告了假。
“行了,我知道了。”
瞰卫得了他这话,才松了口气,低身退了出去。
帝京窦府内,阿笙被小桃拉起来时还在困着。
今日她要随窦晨曦去挑一些物品。
此次窦晨曦要往西关去一趟,那里是宁安侯府众人流放之处。
魏徵如今明面上得了皇帝的钦点,麾下有了自己的兵士。
同时,他暗地里与卫琏联手,助卫琏坐稳了镇南军主帅的位置。
再加上阿笙的钱财在背后支持,镇南军如今军粮军械充足,在南境几乎战无不胜。
数日前,魏徵再次凭借战功,获皇帝封赏。
这一次,他向皇帝讨赏,欲将祖母薛氏接回帝京。
因薛氏为女子,又年迈,即便返回帝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因此轩帝准了。
而窦晨曦这一次便是要替魏徵亲自走一趟西关,去将薛氏接回来。
同时给还在西关的侯府其他人带一些吃穿用的东西过去。
小桃将阿笙的头扶正,因她瞌睡,这珠钗都险些刺她脑门上。
“姑娘,快些醒醒吧,都是办过风华宴的人了,怎么还这般不见正形。”
阿笙听得这话却还是如梦中般“嗯”了一声。
说阿笙懒散吧,该做的事一件不落。
说她勤勉吧,每日早起都这般困难。
她委实是属于拖着一身懒骨头将事办圆滑了。
阿笙先去给安氏问了安,遂才去了别院。
刚到窦晨曦的院子便听得其内的争吵声。
窦晨曦此次要去西关,傅荣华却极力反对。
西关属于边城,那个地方算不得有多安全。
窦晨曦寒州一行让傅荣华提心吊胆了好些时日,这才刚好没几日,她又要去流放之地。
“曦儿,你窦氏的嫡长女,这些地方哪里用你亲自去?”
“母亲,我既与魏徵有婚约,那便也是我的亲人,我若不亲自打理好,魏徵又如何能安心?”
“你安了他的心,可能安一安我的心?”
傅荣华的声音沉了几分。
“我生养出来的女儿,可不是为了去夫家受苦的。”
“母亲……”
“你祖母也是不心疼你,为阿笙千算万算,攀上了裴氏,却为你择了那宁安侯府……”
这话说着,却又带上了些许的埋怨。
阿笙在院外听着微微一愣,她抬头看向屋内的方向。
原来大舅母心中是这般想的。
母女二人在屋内争执不下,却听屋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推了开。
傅荣华眉头微皱,府内的下人何时这般不懂规矩了。
抬眼便见一人绕过屏风走了过来。
正是阿笙。
阿笙朝傅荣华欠了欠身子。
知晓自己的话多半被阿笙听了去,傅荣华面色有些不自然。
阿笙看她避开了自己的目光,掀了掀嘴角。
“舅母,我见阿姊迟迟未出来,方来看看。”
闻此,傅荣华蹙起了眉头,缓声道:“即便如此,也不该这么没规矩。”
阿笙未经传报直接闯了进来,这番行径的确不妥。
阿笙知自己行为不妥,欠了欠身。
“是我失礼了,但我若不现在进来,有些话便说不得了。”
毕竟,平日里的傅荣华,再多的不满都不会挂在脸上。
阿笙欲与她详谈,却每次都被她岔开了。
阿笙看着傅荣华微蹙的眉眼,将心里的话都一股脑说了出来。
“舅母只见外祖母与裴老夫人闲聊,便当真以为裴氏是我窦氏可攀的么?”
“裴氏主家当中,老夫人多年不理世事,新妇过门是要在二府的金氏手下讨活的。”
“二府元妻本是他国王族,金氏却能独揽后宅大权,她可是好相与的?”
“倘若她发难于窦氏的女儿,是舅父还是外祖父敢去置喙裴氏的家事?”
见傅荣华神色微动,是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阿笙方才放缓了语调。
“但彼时的宁安侯府不同,侯府各家都要听薛老夫人一句差遣,府中女眷外祖母都是熟悉的,性格更好相与。”
“窦氏的女儿嫁过去侯府不会怠慢了。”
“祖母是不愿意阿姊一辈子在夫家只能低着头做人。”
女子出嫁最大的靠山还是母族,如裴氏这般一国皇族都可配的人家,窦氏哪里说得上多少的话。
窦氏的女儿若嫁入裴府便要仰仗着丈夫的鼻息,才能在裴氏站稳脚跟。
“靠着男人的恩宠过日子,当真安稳么?”

傅荣华听着秋风扫过堂室,刮起帘幕的声音,还在想着阿笙离开时的话。
“舅母说我行为冒进,可我若不为自己争取,就连活着站在这的机会都没有。”
“舅母道外祖母对我偏爱,那是因为她知道,待她老人家百年过后,我在这世上没一个靠山。”
“您只看到合德公主为我做颜面,可您看到她办完自己的事之后,连我一口闲茶都不肯喝?”
“您难道当真以为那些因财因利与我来往之人,将来会是我失落时的靠山么?”
她眉目清冷,说着凿人心肺的话。
“我哪来的风光,哪来的依仗,如今真心为我打算一二的唯有外祖母。”
“就只有这点,您都容不下么?”
阿笙的质问一字一字戳着傅荣华的私心。
她回省自己近来的行为,当真是一念差便念念错。
晨曦有她,还有窦升平和窦盛康的宠爱。
而阿笙有什么?
当日她说要上寒州,就连个阻拦的人都没有。
窦知进甚至主动提议让她去。
窦氏之内,众人与她的情分哪里能与晨曦比。
阿笙的话如同诘问,一直在她的脑海中回荡。
“若我说我愿意与阿姊换,您可看得上我这满是算计的人生?”
“若有得选,我也不想这般累。”
良久,她方才缓过劲来,又一人在堂室之内枯坐了许久,而后叫上了嬷嬷去安氏的院内请安。
凤岭街上,窦氏的车驾在粮行前停了下来。
窦晨曦看着阿笙神色如常,仿似片刻前的那些话不是她说出来的一般。
阿笙掀开纱帘,见马夫与行内的伙计交待了几句,未久便有掌柜模样的人前来相迎。
“阿姊是打算将粮食也一同押运过去?”
今日,除了御寒的衣裳外,吃喝所用窦晨曦一个都不曾落下。
窦晨曦见她似乎不想再提前事,遂点了点头。
“我能想到的都准备了一遍,总还怕落下什么。”
二人下了马车,掌柜的赶紧迎了上来。
窦晨曦将自己的要求与那掌柜一一提了。
阿笙扫了一眼一旁的商铺,便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正是辛黎。
此时她穿着金盏流光裙,抬步间似有光晕在脚边。
这样式甚是新颖。
她的身旁还跟着一名年轻的男子,一双凤眸带着春光般的迤逦之色。
与汪旭阳那故作的模样不同,他这双凤眸带着的是真风流。
看样子约莫也是加冠的年纪。
二人正有说有笑,辛黎便对上了阿笙的目光。
见到阿笙独自在外,辛黎当下将辛弘文拖到了阿笙的面前。
阿笙愣了愣,便见辛黎拉着自己的手介绍着自己的侄儿。
辛弘文颇为无奈,却还是扯出了笑,与阿笙见礼。
辛黎过于殷勤的态度让阿笙不得不怀疑,她另有所图。
但阿笙装作不知,与她闲聊了几句。
见窦晨曦从粮行出来,辛黎遂问:“你们这是……”
阿笙缓声道:“我阿姊要带些吃食去西关。”
辛黎听得这话,当即问道:“可是要去施粮?正好,可能算我一份?”
她这话一出,辛弘文一惊,当即捂住了她的嘴,而后硬是挤出了笑。
“我小姑姑少闻外事,不知侯府之事,还请两位姑娘见谅。”
辛黎是个直肠子,平日里做事有辛氏兜着,自小便是做事说话没个顾及。
辛黎一巴掌把辛弘文的手拍掉,又紧着查看自己口脂有没有掉。
阿笙的目光在他二人只见流转了一番,而后笑着道:“无妨,本也不是什么值得忌惮之事。”
阿笙这话说得不温不火,不见愠怒,也不见刻意地迎合。
辛弘文觉得这女娘当是个好相处的。
“西关到了冬季甚是严寒,不知二位姑娘可有备炭火?”
流放之地自然是不肯为罪臣制备这些的。
辛弘文这般提醒,窦晨曦才想起来此物。
“我此前曾随父亲去过西关,不如我陪二位姑娘一同去置办物件吧。”
听闻辛弘文主动要去,窦晨曦正要拒绝,却被阿笙按了按手臂。
她浅笑着应道:“那就有劳辛公子了。”
辛黎见辛弘文与人搭上了话,勾了勾唇。
“你们年轻人去吧,我还想去羽衣阁看看新出的衣裳。”
说着便带着侍女直接往羽衣阁而去。
辛弘文苦笑着对阿笙道:“我小姑姑就是这样的性子。”
“我自小就没见她做过她不愿的事。”
阿笙倒觉得这从不肯将就的做派,也不惹自己讨厌。
三人就这般弃了车马,步行前往。
毕竟凤岭这条长街之上便有他们要的东西。
窦晨曦看着阿笙与辛弘文颇为投契的模样,不由偷着笑了笑。
这辛家大公子素有才名,听大哥哥说,在国学堂,辛弘文的本事可排得上前三。
辛家亦是百年大族,还有一位皇后和将来可能入主东宫的大皇子。
这般才俊才是阿笙的良配。
三人后来走累了,又进了茶楼歇脚。
有辛弘文的建议,窦晨曦又添置了不少的东西,全都让东家送去了窦府。
阿笙等人在茶楼的二楼品着茶,又吃了些小点心。
辛弘文又谈到了国学堂的一些趣事,阿笙始终端着谦和的笑,听得很耐心的模样。
此时,一辆素朴的车马从茶楼旁的转角缓缓而过。
驭马的马夫便是沈府那守门的侍从阿四。
此时车马因行人而缓慢了些,他随意地抬眼,便看到茶楼之上,青年男女谈笑风生的模样。
“那不是那个两千两姑娘么?”
“嗯?”
马车之内的人听闻这话,倒是带上了笑。
“就是那个那天来找您,又嫌咱们府门落魄,给了两千两让我们收拾一下的那位。”
车马之内,裴钰微微掀起了帘幕,抬眼看向一旁的茶楼。
因帝京城内禁止驾马疾驰,此时的马车走得颇为缓慢,足以让他将人看得清楚。
他眉目清浅地看着那茶楼之上,阿笙与一旁的年轻公子有说有笑,甚为投契的模样。
她此时眉眼带着犹若春风的笑意,眸光似星辰一般。
远不似她平日里那装作乖顺的模样。
他又扫了一眼一旁的辛弘文,他对此人倒是没什么记忆。
“她这个年纪正该是议亲的时候。”
阿四自顾自地说着。
“看她容貌也甚佳,当不缺爱慕之人。”
“说不准这公子就是她心仪之人。”
阿四接着又说了许多。
裴钰脾性好,从不端着架子,饶是平时,他倒是会与阿四闲聊几句。
但今日却单听他说去了,身后连句回应都没有。
此时,车马缓行过了茶楼,裴钰又看了一眼与人正聊得愉快的阿笙,不动声色地放下了帘幕。

裴窦两府商议,定于此日为阿笙办认亲之礼。
这窦二姑娘风华宴风头刚过,便得裴氏老夫人认为干孙女,受两家恩宠。
一来二去,就连不少大族长辈都听闻她的名了。
认亲之礼在上陵裴府举行,裴氏此次邀约的除了文史八大家之外,便是文礼之法上颇有造诣的大家文士。
辛府内,辛弘文看着手中窦氏送来的邀贴,略有些意外。
辛氏虽说家族底蕴渊长,但当时之中未能出一位在文法一道上可谓出类拔萃之人,因而裴氏的这份邀贴辛氏原是没能拿到的。
原本辛启正为了这件事还对辛弘文颇有怨言,认为他不够上进。
但今日窦氏便将这邀贴给补上了。
一旁的辛黎浅尝了一口果肉,懒散地坐在软榻上,任长裙拖撒了片角在地上。
她看了一眼自家兄长此时嘴角压不住的笑意。
“弘文看来是得了那窦二姑娘的眼了,这小女娘还是太年轻。”
辛启正听闻这话,却沉了目光。
“这些话你莫要再说了,如今事情还未敲定,莫叫人看出了端倪。”
辛黎对这话不置可否。
她眯起眼,忽而坐了起来,看着辛启正。
“我这次可是立功了,兄长可有赏?”
辛启正知她这脾气,要的东西都是些没正形的。
“你要什么?”
末了又补了一句,“唱戏的可不行。”
辛黎眉梢微挑,敛了敛眉目,而后正色道:
“我要跟冼竹安和离。”
辛启正不止一次听得此话了,他倒也不怒。
见他神色淡漠不出声,辛黎站了起来。
“你到底答不答应我?”
辛启正抬首看向辛黎,神色当中多了一抹冷意。
“你这些年荒唐,竹安都多有忍让,你还想怎么样?”
“我与他本就不适合做夫妻!”
“此事不用再提!”
辛启正罢了罢手。
辛黎死咬着嘴唇,看着辛启正淡漠的神色。
“你只是舍不得他中承的位子,何必让我错付一辈子。”
辛启正听闻她这话,眼中带着犀利的光。
“辛府养了你二十几年,总得有些用吧。”
辛启正这话说得凉薄,辛弘文看着辛黎长袖下的手握紧了拳,显然是气急。
他赶紧出面圆场。
“小姑姑,你也累了,不如先回府休息。”
辛黎听闻这话,横眉怒目地看了辛弘文一眼,而后转身拂袖而去。
三日之后,窦氏众人启程前往上陵备礼。
与帝京那单一的府门不同,上陵才是裴氏正经的居所。
世人皆知,裴氏十二府占尽上陵风光地。
阿笙掀开帘幕看了看,见车马行过三合街后,便有守备军在此处戍守。
再往内便是裴氏十二府所在,寻常人家进出不得。
她遥遥地便能看到有一处宝塔,飞角棱檐,悬挂的八角铃铛在风中略有摇动。
但她看不清,那究竟是裴氏哪座府门。
车马缓缓停了下来,小桃在外轻唤了一声,阿笙方才回过神来。
待她下了车马,印入眼帘的便是三重紫楠府门巍峨而立,兽首铜环在天光下似有珠光之色。
两座海沉石雕刻的麒麟兽分列两侧,细细瞧之,两兽的口中含着的还有两颗巨大的明珠。
另外一辆停稳的车驾之上,安氏在嬷嬷的搀扶下也下了车驾。
傅荣华赶紧上前搀扶。
此时,只见那巍峨的府门缓缓自内开启。
一名妇人身着七宝玲珑锦服,头戴宝凤钗,在一群侍女婆子的簇拥下笑着朝窦氏众女眷迎了来。
此人正是金氏。
一别数载没见,金氏倒是圆润了不少。
她一眼便瞧见了阿笙,笑着上前。
“我当年就觉得这丫头机灵,原来是老夫人的亲孙女,承了您的血脉!”
这一句话便夸了两个人,虽没有大礼相见,却让安氏心中舒坦。
金氏之能,这一句话便可窥得一斑。
金氏上前扶上了安氏的另一只手,笑问:
“老太太一路可好?”
金氏嘴甜,她向来懂得这些世家老夫人们的脾性,这三两句话,便哄得安氏笑声连连。
她带着众人从正门入,一边走着,一边与安氏讲了讲裴氏主家这三府的一些格局。
“府门外那两颗明珠便是钰儿小时候塞进去的。”
“工匠也不知他到底怎么做到的,只是后来也没人拿得出来,便也就这般了。”
安氏浅笑,她知裴钰如今不再了,这话也不便接下去。
但阿笙却注意到了金氏对裴钰的称呼。
从前只敢唤一声家主,如今却是能以裴钰长辈自居了。
看来裴二爷过身之后,金氏在裴氏的地位是有增无减。
阿笙与窦晨曦二人走在几步之后。
见窦晨曦看着云庭池水里的白色小鱼,其尾如鸢,有游龙之姿。
“那是北渊背麟,也是吉卦鱼。”
窦晨曦自认也是见过不少好物,但这小东西当真少见。
“裴氏专门在昆山天池养北渊背麒,但凡有大府门的地方便用这种鱼在云庭镇风水。”
阿笙说得随意,前行几步的金氏等人却回头看了她一眼。
这北渊背麒曾是东境一个极其短暂的王朝的标识,因此裴氏养这鱼对外都道是吉卦鱼,倒是没人知道它的全名。
阿笙不仅知道,还知道裴氏在昆山专门饲养此鱼。
金氏想起她从前是华清斋的学生,但这些又岂是一般的华清斋学生会知道的。
这窦二姑娘与裴氏的缘分怕是不浅。
“二姑娘与我裴氏也是自小的缘分,如今算是亲上加亲。”
金氏又一路与安氏聊了许多园子里的东西,将人送至主庭复才停了脚步。
她遥遥地朝庭院内的裴老夫人欠了欠身,未再前行。
这几年她将老夫人的脾性摸得清楚,什么时候想她出现,什么时候不想她出现,她心里门儿清。
亦如现在,裴老夫人只想与老姐妹话话家常,便不需要她在身旁。
礼数全了,她便不再打搅。
待安氏随着嬷嬷往前,她遂才与身旁的大侍女道:
“可记下了窦老夫人的喜好?”
侍女点了点头,“都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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