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乃孝悌仁义汉太子也by木兰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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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盈说着要去见大月氏国王, 但没有任何行动。
他就在敦煌驻扎下来,竟有要在这里开垦的举动。
刘盈的行为一向让人摸不着头脑,又喜欢卖关子。跟随他的人已经经历过毒打,在刘盈不主动告诉他们原因时, 他们都闷头做事, 不去询问。
只有萧谨好奇心来了会去问一问, 刘盈大多时候都会如实回答。但萧谨会和刘盈一起卖关子, 所以刘盈回答了也没意义。
大月氏的国王派来几次使臣, 刘盈款待使臣, 但坚决不挪窝, 任由使臣胡思乱想。
十几日后, 大月氏便不再派人来了,不知道下一阶段会如何动作。
匈奴的探子也少了一些。他们似乎以为刘盈不会再西进了。
毕竟, 西边是死亡大沙漠。
探察地形,寻找开垦屯田之地的事, 刘盈只需要指手画脚。
当了那么久的隋炀帝, 他“蓝图大帝”的本事已经炉火纯青。
当其他人都忙碌起来,连冯敬这个老秦将都被派去画地图时, 刘盈则坐在绿洲的树下发呆。
萧谨也有事做。
她忙完自己的事, 来寻刘盈时,刘盈已经从河里抓了鱼, 在烤鱼吃。
“分我一条。”萧谨一闻到鱼肉味就饿了。
刘盈点头,往鱼上抹好盐, 把第一条烤好的鱼先递给萧谨。
萧谨先吃了一口鱼肉, 才问道:“你好像心情不好。”
刘盈一边翻转还没熟透的烤鱼,一边道:“说不上好还是不好,只是有点唏嘘。”
萧谨没有继续发问。她知道若刘盈想倾述, 她只需要开个头,刘盈自己就会说下去。
吃鱼少说话,容易被刺卡。
刘盈沉默一会儿,说几句话,又沉默一会儿,说几句话。
他不仅说的话断断续续,话中含义也是断断续续,让人听不懂他究竟想说什么。
萧谨想,刘盈可能也没打算让人听懂,只是倾述罢了。
刘盈那东一棒子西一棒子的话,若有另一个穿越者在,就能很轻松地听懂刘盈在唏嘘什么。
从河套平原一路走来,敦煌是河套平原最西端。
敦煌以西,就是塔克拉玛干大沙漠,“死亡沙漠”。
丝绸之路,从这里开始艰难。
若想联通西域,就要从敦煌出发,穿越死亡沙漠。
敦煌石窟是怎么来的?最初的敦煌石窟,就是从敦煌出发的人,担忧自己会死在沙漠里,便在石壁上凿下些东西祈福,并证明自己来过。
丝绸之路上铺满了金子,可每一次去拾取金子,都要抱着豁出性命的觉悟。
然而现在,没有丝绸之路,没有敦煌石窟,甚至连敦煌也没有。
刘盈踏入河套平原,告诉众人这里是天水,这里是武威,现在到了张掖,马上就进入敦煌。
而在大汉的舆图上,什么天水武威张掖敦煌,统统都不存在。
吕禄驻扎的地方,现在才有足够的人手建城,城墙就起了个底子。
大汉有心迁徙庶民屯边,现在也无力做到此事。
不仅无力,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没人可迁啊!
刘邦把富户迁往关中都千难万难,现在朝廷集中力量做这件大事,哪还有余力向边疆移民。
总不能如秦始皇那样,“发闾左之人”,住在城门以左的庶民统统有罪,都给我发配边疆吧?
刘盈把这个吐槽吐给蒙毅听,蒙毅虽知刘盈说得对,还是又生气又伤心,请了足足一旬的病假。
刘邦在刘盈长大后难得重重揍了刘盈一次,并压着刘盈去向蒙毅道歉。
蒙毅倒是不好意思了,忙告罪,是自己的错。
如今的少主说曾经的先主的坏话,自己本就不该显露出难过之态,以免被如今的陛下认为不忠。蒙毅反省,自己真是恃宠而骄,太过松懈,都忘记臣子的准则了。
一件刘盈欺负老秦臣的小事,也能看出大汉现在真的是无力建造边疆城池,能军屯就不错了。
不归刘盈说什么名字,跟随他的人都认可什么名字,司马喜也记录下什么名字。
现在没有城,以后会有城。先把名字取了,城慢慢造。
大汉的日子还长着呢。
刘盈指着西边,告诉萧谨死亡大沙漠有多可怕。
他又指着地上的河流,介绍这条河流是唯一灌溉水源,还会遇见洪水。
刘盈说起现在不存在,以后大概会出生,但自己肯定见不到的霍去病。小霍同志自带定位导航系统,一路跑到敦煌来,看到疏勒河的水,脑袋一拍,奏请建城。
以小霍同志认路的水平,大概和我家灰兔驴差不多吧?
正在旁边啃草的灰兔驴仰头。
啊,谁,能和我比?在哪里!
刘盈叽叽咕咕说了许久,感慨敦煌那繁华的未来。
那时候敦煌人山人海,路上比肩接踵。
而现在呢?刘盈举目望去,什么都没有。
当个祖宗真是烦啊。
“这里现在是叫瓜州吧?本来盛产甜瓜,被匈奴人全糟蹋了。”刘盈哀叹不易。
连个野生的瓜都没有了,差评!
春秋时,敦煌叫瓜州,就是盛产甜瓜的缘故。
那时,这里还是乌孙人的地盘。
大月氏人把乌孙人赶走,占据瓜州游牧,也在瓜州种起了东西。
那时瓜州还算繁荣,能称得上西域明珠。
冒顿在打大汉之前,先把大月氏给赶跑了。匈奴人就只游牧,大月氏种下的东西,都被糟蹋得差不多了。
大月氏现在在死亡沙漠的另一边。他们却在刘盈到达敦煌后,第一时间派使者拜见刘盈,想必是十分想念这块地。
大月氏被匈奴赶跑没几年,朝中人还记得瓜州的繁荣,再老一辈人也或许记得和中原大地做生意的畅快。他们当然想夺回河套平原。
但他们打不赢匈奴,而大汉连匈奴都打跑了。大月氏国元气未恢复,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不断派使臣打探消息。
听说中原人人傻……人都很好,不太在意西域之地。说不定大汉人就把河套平原还给大月氏了呢?大月氏可以用称臣来换嘛。
如果来这里的人不是刘盈,普通汉使将大月氏的打算告知刘邦,刘邦和萧何等人一商议,计算了一下得失,说不定真的会让大月氏得逞。
反正大月氏和匈奴有仇,大月氏回到河套平原,匈奴人肯定会继续攻打,不仅解了大汉边疆困境,大汉还能积聚力量,坐收渔翁之利。
但刘盈亲自来了,这件事就不一定了。
萧谨吃完了一整条鱼,又从怀里摸出几粒沙枣,一边啃一边道:“太子,我知道你不会放弃这里。但我们现在没有余力守住这里。”
刘盈笑道:“不,我们有。只要大月氏国王亲自来敦煌见我,这里就能是大汉的。”
萧谨不明白刘盈的自信心来源,但她对刘盈充满信心,刘盈都这么说了,她就信。
刘盈从小到大,就没出过错。
萧谨以为自己还要再等半月,没想到又过了两日,大月氏年轻的国王居然混在使臣中,真的来见刘盈了。
刘盈好奇地打量大月氏国王。
这就是历史中被老上单于摘了脑袋做酒器的人?脑袋确实好看,怪不得老上单于喜欢。
大月氏国王感到了莫名的寒意。
当他紧了紧衣袍时,心中突然生出强大的恐惧。
他猛地瞪着好奇打量自己的汉太子。
刘盈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他们聊他们的,我们聊我们的。”
他走下台阶——就这么几日功夫,他先给自己修了屋子,特别是造了台阶,好让自己接待使臣的时候,比所有人都坐得高。
刘盈虽没说谁是“友”,隐藏身份的大月氏国王也一声不吭地跟着刘盈走出门。
大月氏的使臣都满头冷汗。
国王,你怎么就跟着汉太子跑了?听说汉太子十分残暴,他狂性大发杀了你怎么办?!
大月氏国王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但刘盈的气势太强,他没多思考,就已经抬脚跟着离开了。现在他总不能说自己是乱走的吧?
当走出屋门时,大月氏国王突然从莫名的恐惧中醒来。
他声音沙哑,语调古怪,但确实说的是自春秋以来中原的雅言:“太子为何立刻得知我的身份?”
刘盈笑道:“我一直在等你,自然你一来,我就知道你的身份。”
他笑容冷飕飕的,看得大月氏国王心里十分忐忑。
刘盈笑容里的凉意,不是针对大月氏国王,而是针对系统。
他尝试着打开系统的恐惧光环,居然真的开启了。
系统的恐惧光环要在非大汉的领土才能开启。现在恐惧光环开启,就是系统告诉他,他脚下已经被他取名为敦煌的土地,还不是大汉的土地。
他在张掖时也尝试过打开恐惧光环,那时恐惧光环并未生效。
这两者区别是什么?是在于大汉是否驻兵?还是在于此地是否有人窥伺?
大汉对此地的实际控制力度,究竟是什么指标来呈现?
当然,也可能是系统嘲讽他。
刘盈向来不以最大恶意揣测系统,总认为系统和他一样贱兮兮,喜欢没事找事,损人不利己。
刘盈在生系统的气,大月氏国王却以为他们想让大汉让出河套平原的谋划,让大汉太子生气了。
大月氏国王本人一直反对此事。
扫灭中原诸国的中原新国王,亲自斩下冒顿头颅的太子,这一对父子显然不可能是仁弱之人。
大汉好不容易从匈奴手中夺下土地,哪可能拱手将其让人?
匈奴不好惹,把匈奴揍得满头包的大汉,难道你们就敢惹了?
这一位大月氏国王很希望夺回祖地,但对大汉主动让出大月氏的祖地不抱任何希望。
你看,果然大汉太子生气了。
大月氏国王感慨,满朝文武皆为庸碌,唯寡人英明,独木难支啊!
大月氏国王表情真多变啊,看上去好像不太聪明。
如果刘邦在这里,一定会对刘盈点头。大月氏国王这表情变化的速度和幼年刘盈有的一拼,看上去和小时候的刘盈一样不聪明。
因表情太外露, 刘盈很快就摸清了大月氏国王的想法。
这位国王, 不想和大汉为敌, 甚至可能不想回到河套平原。
但史书中, 这位大月氏国王却是和老上单于死磕到战死, 脑袋都被做成了酒器。
刘盈就算到了没有建城的荒野, 只要有条件, 也不会亏待自己。
他在一处树木最茂盛的绿洲造了个亭子, 时常在亭子里打瞌睡。
接待大月氏国王的地方,就是这处景色最好的亭子。
他还在亭子周围种了瓜, 希望待自己返回的时候,就能吃上一口瓜州的好瓜。
大月氏国王一看亭子周围已经冒头的小苗苗, 就认出了这是什么植物:“大汉太子也是爱瓜之人?”
刘盈对大月氏国王有了几分欣赏。
能认出瓜苗的国王, 一定会让自己有所收获。
刘盈道:“大汉少府中有一个叫召平的官吏,最擅长种瓜。可惜寡人带来的瓜已经吃完, 不能送给国王品鉴。”
大月氏国王是国王, 他只敢对刘盈自称“我”。待正式的场面,他也只能自称“小王”。
刘盈只是太子, 却能对大月氏国王自称“寡人”。
诸侯王除了楚王自称“本大王”之外,都自称寡人。皇帝所立的太子, 地位比诸侯王略高一丝, 自然也是寡人。大月氏国王也只能羡慕地听刘盈自称“寡人”。
当然,刘盈如果想再谦恭一点,也是能自称“小王”的。不过自刘盈越长越大个, 谦恭这恶劣品质,在他身上是逐渐找不到了。
刘盈对大月氏国王做出“礼贤下士”的温和态度,本身就是对大月氏国王的蔑视。
大月氏国王心头有一丝不舒服,但看着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刘盈,他又很快自我说服,自己本身就想投靠大汉,现在已经算是大汉的臣子,本就该以臣子之礼对待大汉太子这位储君。
“待匈奴不再阻拦道路,小王会亲自向大汉的皇帝朝拜,到时一定能大饱口福。”大月氏国王试探道。
刘盈颔首:“若你的目的只是匈奴不阻路,待寡人走完了西域这段路,返回长安时,你可与寡人一同返回长安。”
大月氏国王惊讶:“匈奴难道已经俯首?”
刘盈微笑:“他不会俯首,也不敢把脑袋仰得太高。”
大月氏国王看着大汉太子脸上毫不掩饰的对匈奴的轻蔑,终于彻底信了冒顿单于的脑袋乃是大汉太子亲自砍掉。
他言语中略带了一丝急切:“太子若想覆灭匈奴,小王定为太子鞍前马后!”
刘盈坐在现造的太师椅上,示意大月氏国王坐在旁边的凳子上。
“中原人可能不知道中原之外有多广阔,大月氏的国王不会不知道。就像是匈奴无法彻底覆灭你们,大汉也无法彻底覆灭匈奴。”刘盈随手拿起手边的石头,丢向河流,就像是撒了一堆饵食时。
这时候他撒鱼饵会更有逼格,但带来的粮食要省着用,可怜的鱼儿被石头砸就够了。
大月氏国王若有所思。
刘盈又打量大月氏国王的神情,对这位在史书中一笔带过的小国王的评价,终于提高到“可用”的程度。
大月氏国王很清醒,不是会故意找匈奴死磕的人。那他的战死,大概是为了掩护大月氏国民西逃,断后战死了。
老上单于谨慎,只要杀了大月氏的过往,就不会追杀逃走的大月氏部族。
唉,游牧民族就是这点麻烦,很难斩草除根。
我中原王朝杀了那么多单于可汗,什么匈奴突厥蒙古不还是轻轻松松卷土重来?不过是换个部落老大当整个草原的老大罢了。
草原贵族和中原王朝,注定要缠缠绵绵到一块儿共赴黄泉,真是太浪漫了。
大月氏国王叹息道:“小王明白。小王可为大汉边塞防线!”
刘盈心道,赶走了匈奴,扶持一个大月氏,难道大月氏不会成为第二个匈奴?现在大月氏没有野心,只是因为你们弱。
再者,大月氏太弱了,扶植也不可能打赢匈奴。
刘盈又往河流里撒了一把小石头:“不用,你们好好守住现在这块地。大汉即将与西域通商,你们依托大汉,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至于边塞,只要匈奴多分几块,他们自会老实。”
多分几块?怎么分?大月氏国王眼皮子直跳。
他明白大汉不会支持大月氏占领匈奴的地——其实他本来就不抱希望,只是随口一说。
大汉凭什么信任大月氏?他自己也是国王,能猜到大汉皇帝的想法。
但大汉太子的话还是让他过于惊恐。
多分几块,和分尸似的,不愧是擅长战场厮杀的大汉战神太子。
大月氏国王不敢细想,别别扭扭学着中原人拱手道:“一切依照太子的命令。”
刘盈看着大月氏国王谄媚的太子,心头直乐。
史书中战死的勇武国王,现在真像个软弱的谄媚小人。
不错不错,是个聪明人。
“此行之前,父皇已经写下诏书,封国王为大汉的诸侯王。”这时候有没有父皇的称谓,刘盈才不管呢。他只是认为现在称呼阿父为父皇,会吓到人。
大月氏国王听到“父皇”这个称谓,果然对大汉皇帝刘邦多了几分敬畏。
这称呼一听就很厉害!
他丝毫不顾脸面地跪下道:“谢大汉皇帝……谢陛下宏恩!”
刘盈从怀里拿出现写的诏书,递给大月氏国王:“先把诏书给你,等寡人到了大月氏,寡人会在诏封典礼上将王印赐予你。你随寡人回长安,父皇会亲自再诏封你一次。长安也会给你留下府邸。待你自觉年老,将重任交于子嗣时,若想享受平安富贵,可来长安养老。长安的气候,怎么也比西域温和些。”
现在刘盈没给大月氏国王王印,是因为诏书好写,印还没刻。
大月氏国王接过诏书,心情复杂。
到长安养老?是当质子吗?
不对,自己都卸下重任了,哪能当什么质子?自己是儿子的质子?太荒唐了。
再说了,没死的王,怎么会卸任?
不过大汉太子的话是表示对他的亲近,赐予他的府邸可以让大月氏的使臣居住,还是很划算的。
至于说什么感激,大月氏国王脸上表现得再谄媚,心里都不可能对大汉的皇帝和太子真的有什么君臣感情。
大月氏虽已经退到沙漠另一头,匈奴仍旧对大月氏虎视眈眈,想把大月氏赶到更远的地方。
大月氏国王只是希望借大汉这头老虎的威势,来让国民有喘息的机会。
此时刘盈也知道。
他们共同演了一出“你信我信”的戏,好像已经结识许久,早就私下定好了国与国的大事,所以这诏封诸侯王的行为才如此轻描淡写。
诏书给了大月氏国王后,刘盈说起了正事。
他记得史书中对此时大汉西域诸国的介绍,但汉武帝时期的西域诸国,与现在的西域诸国地理位置和环境可能差别不大,□□势却肯定有差别。
大月氏国王从河套平原迁徙到真正的西域,和西域诸国有过不少战争,肯定对西域诸国颇为了解。
刘盈此番出行虽没带多少人,但大月氏国王只要出钱出粮,他帮大月氏打下一片能立足的国土还是轻而易举。
刘邦以为河套平原的尽头,就是刘盈此行的终点。
大汉君臣都是这么认为。
死亡沙漠对如今的大汉而言,就是一片完完全全的神秘之地。虽然他们从西域商人那里听说过死亡沙漠和死亡沙漠那头的故事,但没有亲自踏足过的土地,都是神秘之地。
隔着这么大一片从未踏足的土地,哪怕萧何的后勤能力已经被后世神化,也不可能为刘盈供粮。
刘盈虽只带了千余人马,千余人马每日粮食的消耗可不少。
刘盈很大胆,但不是傻大胆,对自己的性命很看重。就是入彭城,他也对生还很有自信。
那么刘盈在知道没有后勤支撑的前提下,不可能带着他的下属去送死。
刘盈一个人偷跑,刘邦还要忐忑不安一下,带着这么多“累赘”,刘邦便安心了。
刘盈也猜到刘邦会安心。
他在敦煌等了大月氏国王这么久,就是想试试,能不能突破阿父的安心。
大月氏国王识相,亲自过来拜见他。他就能下一步计划了。
想借大汉的势,难道还要大汉自备粮草?不会吧不会吧,你当我是大明冤大头,自带干粮去给某半岛属国打白工吗?
刘盈不是高尚的明神宗,大月氏也不是无耻的棒子。两人在分享西域情报的时候,就定下了“大汉援助约定”。
大月氏国王亲自为大汉使臣团带路,穿越神秘的死亡沙漠。从今日开始,大汉使臣团直到回到敦煌之前的粮草,都由大月氏提供。如果大月氏需要大汉出兵,无论大汉出多少人随行,斩获都分大汉一半。
至于大月氏格外赠送给大汉的奴仆、骏马、财宝,那就之后再说,不算在协约之内。
大月氏国王十分惊讶:“太子居然如此信任我?难道太子不担忧我伏击大汉使团?”
刘盈一边用石头喂鱼,一边神情淡淡道:“寡人不是信你,是自信。”
大月氏国王不知为何,脑门上出了一头的汗珠。
在刘盈身边充当背景板侍从的蒯彻悄悄观摩着这一场私下聚会,眯着的眼睛中聚集着精光。
大月氏国王以为将身份和刘盈说开后, 刘盈会开个宴会招待他。
刘盈却嫌弃大月氏国王吃得太多,让他赶紧滚回去干正事。
自己这边粮草都捉襟见肘,哪来粮食给大月氏使团白吃白喝?
刘盈没掩饰自己的真实理由,听得大月氏国王哭笑不得。
大月氏国王半开玩笑道:“小王刚称臣, 太子就要示弱吗?”
刘盈反问:“寡人是否示弱, 国王听不明白?”
大月氏国王被刘盈的话堵得半晌说不出话。
刘盈摆手让蒯彻送别大月氏国王, 顺便处理后面的事。
身为太子, 他给大事起个头就够了, 剩下的事该由臣子去干。不然这群人白拿大汉的俸禄吗?
刘盈也很忙的, 他还没想好给大月氏国王刻个什么王印呢。
刘盈站在亭子的台阶上送别大月氏国王后, 又坐回亭子中, 看着水面发了会呆,在脑海里整理接下来的计划。
直到萧谨为刘盈披上衣服时, 刘盈才发觉已至黄昏。
大月氏使团都滚蛋了。
大月氏国王走得匆忙,没指望刘盈去送他。
奇怪的是, 刘盈如此无礼, 大月氏使团上下都没有认为大汉怠慢他们,反而自豪太子对大月氏的礼遇。
萧谨想不明白, 想来向刘盈求教。
但她看着刘盈看着水面愣神的模样, 不知为何把要问的事咽了下去。
她想,等会儿去向蒯彻等人求教吧。
刘盈收回思绪, 站起来动了动坐僵硬的身体:“即使有大月氏和灰兔的带路,我也不一定能带所有人活着走出死亡沙漠。你是在这里等, 还是与我去冒险?”
萧谨道:“依太子的命令。”
刘盈扯着嘴角笑了笑, 道:“你直呼我姓名也没关系,阿母也常直呼阿父姓名。”
萧谨道:“等我当了皇后再说,现在可不敢。”
刘盈叹了口气:“也对。”
他穿好萧谨给他披上的衣服, 道:“跟我去西域看看。天地很大,大汉要管辖的地方,若不亲眼看看,很难想透如何管理。我的儿子即使有心,深居宫中的太子也没本事走到太偏远的地方。你见到了天地有多广阔,才好教他。”
萧谨握住刘盈的手,轻轻依靠在刘盈身边,依偎着刘盈走出亭子:“你教。”
刘盈偏头蹭了蹭萧谨没戴首饰的鬓发:“我会很忙,没办法手把手的教导他。大臣不能教太子为君之道,只有由你来。”
萧谨道:“那他得乖一些,我脾气不好。”
刘盈笑了笑:“你脾气是不好。”
萧谨眉眼飞扬,嘴唇微微抿起,唇角扬起得意的小小幅度。
刘盈说的不是好话,她却像是被夸赞了似的。
太子和太子妃回到临时搭建的驻地,没有立刻召见臣属。
第二日,刘盈休息够了,才把下属叫来,要留一部分人在敦煌。
“不是人人都有资格穿越死亡沙漠,没本事的人就留下来,别拖累我。”刘盈用一如既往的嫌弃又欠揍的语调道,听得人拳头都捏紧了。
可惜刘盈现在身份高,武力高,能揍他的人越来越少。
至少下面这群人是揍不了刘盈的。
冯敬这等成熟的老将在思考如何精简人员,本来听闻要穿越沙漠而打退堂鼓的年轻勋贵们被激将了。
这时候谁要是被“退回去”,将来还能在兄弟中抬起头吗?
顶多周亚夫和奚第两个小孩留在这,我们都要去!
周亚夫和奚第不满意了。他们年龄小,但本事大啊。
尔等不过虚长了我几岁,文武都不如我!
周亚夫倨傲道:“干脆比一比,输的回去!”
年轻勋贵们禁不住周亚夫的激将,立刻就要比。
刘盈制止了闹剧。
“想去的签生死状,给长安寄过去。”刘盈故意用夸张的戏谑笑容道,“让长安提前给我们挂白幡。”
吵闹的勋贵立刻雅雀无声。
刘盈收起笑容:“我带你们去看天地多宽广。无论将来你们想做什么,见过天边的人,总比没见过天边的人眼界宽广些。这次穿越死亡沙漠,真的会死人,我只能保证自己能活着回来,不会负责你们的命。想去就签字。”
萧谨在刘盈说完后,道:“该是我们所有人死光,也要保证太子平安回到长安,怎么变成太子负责我们的死活?谁是君谁是臣,我们还不至于分不清。”
萧谨一席话,听得有的人挺起胸脯,有的人缩起脖子。
萧谨微笑着从刘盈身边走下来,命人送来已经写好的生死状:“若没自信护卫太子周全,还是留下吧。难道还指望太子给你们当护卫?”
周亚夫和奚第两个小孩最先冲上来签名字,嚷嚷自己绝对能当好护卫,打破了现场的寂静。
勋贵们陆陆续续签上自己的名字。
每次签字前,萧谨都让他们把生死状读一次才能签名。
哪怕再害怕,大部分人都经不起激将,特别是兄弟的激将。何况初生牛犊不怕虎。年轻勋贵都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名字后,萧谨又让人送来空白的纸笔。
年轻勋贵们迷茫地看着坐在上首处的刘盈。
刘盈道:“既然不一定活着回来,就先给家人写好遗书。”
这下年轻勋贵们心中的恐慌,就连激将法也救不了了。
远处的长安城。
刘邦被迫戒色,日日翘首以盼。
他和吕雉每天早晨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看舆图,猜测刘盈到哪里了,什么时候能回来。
刘邦和吕雉知道刘盈很能跑。他们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萧何后勤运输的极限就是死亡沙漠边缘的瓜州。以刘盈的性格,恐怕要让人给他在死亡沙漠画一张骑驴图,才肯回来。
“根据上一次的来信,盈儿当是已经到瓜州了。”刘邦很开心,自己戒色的痛苦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吕雉又哭了一场。
这些时日,她哭得次数比被抓进彭城了还多。
自己生的什么儿子啊!造孽啊!
不到一旬,吕雉就知道自己哭早了。
他们以为那群年轻勋贵都吃不得苦,刘盈恐怕走不快。
谁知这群人年少时颠沛流离的记忆还没淡去,骨子里吃苦耐劳的本性和那股子从乱世而来的戾气都没散去,曹窋一练,再加上路上随机挑选匪徒和冒充匪徒的匈奴人练练手,这群被刘邦、吕雉和所有长辈所轻视的年轻勋贵们还真能吃得了急行军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