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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我死后男主追悔莫及by伏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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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厨房把粥送上来。”
门口的佣人闻言,立刻便下去了,阿柳听得周暮觉的话,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太太,你睡了这样久,饿不饿?”
朝笙只是笑,轻轻点了点头。
周暮觉便不再久留,这偌大的卧房里布满细腻柔美的装饰,实实在在地表明这是一位女性的私人领地。
他淡声留下句“照顾好太太”,便推门而去了,竟是一句话也没和朝笙说。
泾渭分明的距离感。
那被阿柳称为“朋友”的白衣男子是名医生,他跟在周暮觉身后,慢声笑道:“不必太忧心。”
朝笙任由疲惫感爬满羸弱的身躯,挥去了脑海中胡乱冲撞的梦境。
她的长睫也被汗水打湿,像黑色的被淋湿的蝶翼,阿柳接过温好的鸡丝小米粥,一勺一勺地喂进朝笙嘴中。
周家的佣人们都喜欢这位太太,她性情娇蛮任性,又不失可爱,除却偶尔情绪不大稳定外,简直是个再好不过的人。
他们并不知,她的性情,一部分是为了讨周鹤亭的欢心而伪装,而不稳定的,才是她最真实的部分。
阿柳看着她一点一点有了精神,眼尾都笑出了弯弯的褶皱。
“能吃东西就好,吃完了,病就好了。”
朝笙摇摇头,懒声道:“阿柳,你把我当小孩子哄呢。”
在这熟悉的忠仆面前,她才露出了几分素日里的做派。
阿柳看着她,病了一遭,脸上原有的孩子气的婴儿肥也没了,眉眼分明,带着股衰微而羸弱的美丽。
“太太,您怎么不是孩子呢?”阿柳说,“您才二十出头的年纪,我看你就像看我的幺女一样。”
她搁下白瓷碗,伸手垫了垫朝笙脑后的鹅绒枕头,好让她坐起来些。
阿柳望着她乌黑湿润的眼睛,低声道:“但您也要想些事情啦。先生他走得急,周家现在又是少爷当家,您能拿到多少遗产,全看他一念之间。”
她把朝笙被冷汗浸湿的卷发拢到耳后,忧愁地絮絮着:“我看这位少爷面冷心热,虽与您关系疏远,但把关系处好了,您以后不会过得不舒坦的……钱这东西,比谁都靠得住。”
朝笙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散漫:“阿柳,我知道,我心里有数。”
“我那个继子,看起来好哄得很。”
阿柳想起朝笙这几日收敛着性情的样子,全然没有平时的任性傲慢。
也许是真有几分丧夫的伤心,反正叫谁看了,都得称赞一句“一往情深”。
她笑道:“可还要再添一碗粥?”
朝笙摇摇头:“吃不下了,且留着肚子晚上吃点别的吧。”
阿柳一叠声地应了下来。
到了晚上的时候,厨房便卯着劲做了许多吃食。
海市是南方的城市,但现今战乱,四面八方的人逃到这儿,又带来了当地的风味,周家的厨子便学了一手好厨艺,南羹北炙,一应拿手。
又想着周家的两位主人还没出孝,虽然素食居多,却也做得色香味俱全。
周暮觉在餐桌上初次见识到周家的佣人们对这位继母的偏爱,毕竟,他在家来去匆匆的日子里,厨房的饭菜都是按父亲的喜好做下去的。
但他早过了在意口腹之欲的状态,周暮觉欣赏了会长桌上花样百出的素菜,觉得如此甚好,不必担忧这位继母之后受老仆欺压了。

第176章 黑莲花与君子(5)
厨子觑周暮觉的神情,有些不安地问道:“少爷,您有什么想吃的吗?”
周暮觉笑着摇摇头:“不必麻烦,我等下要去银行办事,晚餐随太太心意便可。”
彼时朝笙已洗漱好,换了身一丝不苟的长裙,领口袖子俱严密,像个教堂里的修女。
她扶着楼梯走下来,闻言默了一瞬,鼓起勇气道:“少爷,是很急的事情吗?”
周暮觉微怔,看向雕花旋转楼梯前的年轻女子,他当然不是有什么急事,只是觉得单独与她吃晚餐不太好。
他是个界限感很强的人,划定了范围,在范围中克制的守着礼。
但对上朝笙那双乌黑湿润的眼睛,他又有些说不出口了。
朝笙见他犹疑着,复又轻声开口:“既不是很急的事情,便陪我吃一顿晚饭吧。”
她抬手,把刚刚烘干后格外轻曲的卷发拢到耳后,琉璃似的眼低垂,慢慢道:“从前你父亲在家里时……都会陪我一道吃晚饭的。”
仍是那把细弱的嗓子,带着点吴地的软,然而“家里”两个字说得格外清晰。
瘦削的大病初愈的年轻女子站在那儿,周暮觉在心中轻叹,思索自己是否也太矫枉过正?
他脑中飞速掠过,在卧房里匆匆一瞥时她湿漉漉的眼睛。
最终,青年温声道:“确实,不是很急的事情。”
朝笙轻轻一笑,连病容都焕然了几分。
在林朝笙来到周家一年之后,她与她的继子终于坐在了同一张长桌上用晚餐。
对于周暮觉来说,这是很久都未曾有过的体验。
还在襁褓中时,母亲就已经去世。
父亲工作太忙,他在保姆丫鬟手中长大。
然后为了不让他太过依赖这些仆人,周鹤亭又将他送去了寄宿学校。
没多久,革命爆发了,铺天盖地的危机与机遇涌向这座繁华的城市,周鹤亭更加忙碌,而他则飞速的成长,最终选择了出国留学。
所以“家里”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很少接触的概念。
朝笙就坐在了他的对面,周暮觉觉得她吃饭时就像一只猫,埋着头吃,一小口一小口的,只偶尔抬起那双琉璃似的眼睛望他一眼,似乎是确认他是否也吃了东西。
她大概是真的只是想有一个人陪她吃饭而已。依然话很少,专注地尝试厨房精心制作的每一道菜肴,某些时候,朝笙会不由得将她觉得不错的菜轻推到他面前,却在飞快意识到和她吃饭的人并不是周鹤亭后停箸一瞬。
他不由得想起他与父亲为数不多的餐桌时光,周鹤亭吃饭时也很少开口,只偶尔提醒他不要挑食。
当他与他的妻子坐在同一张长桌上用餐时,大抵说不出太严厉的话来,也会任由妻子把某道菜肴推给他。
他夹起一箸脆嫩的芦笋,意识到自己似乎窥得父亲不为他所知某一面。
周暮觉在心中的轻慨,对于朝笙的怜悯又多了几分。
用过饭后,朝笙便打算回楼上了。
她用帕子轻擦了嘴唇,尔后才开口,声音温温柔柔:“少爷,谢谢你陪我吃饭,希望没有耽误你的工作。”
周暮觉微微摇头,道:“正巧也是在吃饭的时候。”
朝笙笑了笑,没再说话,如她所知,周暮觉确实是很有君子风度的人,守礼且正直,还很懂得为人着想。
见他也打算再去银行办事,她起身,和阿柳一道将他送到了门口。
周暮觉低声道了句谢,看到这年轻的继母又笑了笑,大概是自觉是他的长辈。
他承了她的好意。
雪色的手落在鎏金错花的门把手上,被衬得越发的纤弱,浅青的血管格外清晰。周暮觉垂眼,觉得她的身体实在太不好了些。
是因为父亲去世生的病,还是原本就不好?
他敛去思绪,同她道别。
朝笙微微颔首,忽而露出询问的神情:“银行里的事情很忙吗?”
周暮觉想了想,道:“确实有些忙。”
他走下两级台阶,视线终于与朝笙齐平,青年那双桃花眼润秀而淡静,倒映着女子白色的长裙。
“太太要是有空,也可以来银行看看。”
她有些惊讶。
周暮觉终于看到这郁郁寡欢的年轻继母有了些新的表情,他解释道:“可过来散散心,若想在银行里做些事情,那再好不过。”
朝笙别过脸,道:“我哪里会这些呀。”
“权当帮帮我。”他开了个玩笑,桃花眼微弯。
朝笙眼神微动,却并不应他。周暮觉看到她的神情很快又暗了下去,最后只是模棱两可的回答:“再说吧。”
—一个刚刚新寡的女子,如何能收拾好心情,鼓起勇气,去她丈夫曾朝夕工作的地方呢——朝笙漫不经心地想。
周暮觉并不勉强,只是想着她刚刚病愈,再闷着迟早会再生一次病,便顺口一提罢了。
但终究要看朝笙自己,只是不论如何,他都会尽到他应有的责任。
司机已等候在草坪旁,周暮觉再次同她道别。
“再见。”
朝笙点点头,和阿柳一同目送他上了车。
借着后视镜,周暮觉瞥到她站在大门微黄的壁灯下,看着黑色的吉普车驶出了公馆。她隔着遥遥的距离挥了挥手,又偏头与身旁的女仆说了些什么。
阿柳显得很开心:“少爷让太太去银行呢!”
她就知道,这位少爷看着冷淡疏远,实则并不难相处,这下可好了,太太若去了银行,还怕偌大家财与她无关嘛。
虽然太太先前也从不去银行,最爱在家中摆弄她的首饰珠宝,或者出门聚会,参加沙龙。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太太得趁着少爷现下心软,多争取些东西才行。
朝笙旋身,温声道:“阿柳,我困啦。”
阿柳立刻便被转了注意力。
“先去泡会儿澡,那样睡得舒服些。”
朝笙点点头。
黑色的吉普车从清幽的公馆小路驶向月色下的海市,这座有着“东方巴黎”之称的城市,霓虹接天不夜,在战火纷飞的乱世里璀璨得如一颗畸形的钻石。
市中心,数座高楼拔地而起,俯瞰着穿越城市奔流入海的长河,通海银行就位于河岸风光带上,乳白的巴洛克式建筑高达七层,位于一二层的交易所一片昏黑,二层之上的办公室却还灯火通明。
周鹤亭去得太仓促,尽管他培养了数位可靠而忠诚的经理,群龙无首,通海银行还是乱了一些时日。
及至周暮觉回来,才又步入了正轨。
沿着弧形的雕塑般的长梯,周暮觉向上走去,来去的职员向他问好,他一一应了,到办公室的时候,已有经理等候在那。
“晚间周寅竺的儿子过来了,说是来问这一季的分红,因账没对完,我先打发走了他。”
通海银行供养着周家的人,周鹤亭这一支在家族里的地位便格外超然——不过无所出的林朝笙算不得真正的周家人。
周暮觉闻言,点了点头:“你做得很对。”
他接过账目,扫过周寅竺家应得的分红,是个不小的数字,足以令他们挂心,他忽而问道:“太太有分红吗?”
经理一愣:“您说,周太太吗?”
周暮觉有些奇怪经理的态度,接着,他听到秘书道:“周太太是没有分红的。”
周暮觉翻阅账目的手指微顿,这样看来,父亲只给她留了一座公馆,和银元?
平宁寺那边的公馆有价无市,而银元迟早有用完的时候,他意外于这件事情,想着大抵是父亲去得太匆忙,没有考虑到这些。
他合上账目,道:“以后银行每季的分红,给太太三成。”
这比周寅竺拿到的还要多。
但这是父亲的妻子,周暮觉分得清亲疏远近。
其实按理,这座银行是朝笙与他一道继承的,只是现下她病着罢了。
她不想管银行是一回事,但她应得的,又是另一回事。
周暮觉很快便做了决定。
等把银行的事情处理完,回到家中时已过了零点。
自朝笙病好了些之后,这座公馆仿佛又重新有了人气,大厅的水晶吊灯仍亮着,阿柳在那昏昏欲睡,见他回来了,立刻精神了起来。
“太太让厨房备的夜宵,说是晚间大多是素菜,不顶饿。”
是一盏温好的红枣燕窝羹,软糯可口,做得相当精细。
“她已经睡下了吗?”
阿柳点点头:“吩咐完厨房后便睡啦。”
她致力于替朝笙在周暮觉面前刷好感度。因为周家现在只有两个主人,这位少爷显然有能力把持整个银行。
因此,惟有太太在他面前立起来,她们这些公馆的老人才不至于以后被周家的族老欺负。
阿柳不喜欢周鹤亭的四伯,这位前清遗臣派头很大,总想在这座公馆里登堂入室。
周暮觉其实过了点是不吃东西的,但他不想拂朝笙的好意,一勺一勺的吃完了燕窝羹。
此后仿佛心照不宣,他们仍然保持着极其恰当的距离,却开始一道用晚餐。
厨房的菜色日日都很好,当那位年轻的继母在长桌边望向周暮觉时,周暮觉总会顿住脚,陪着她安静地吃完一顿饭。

“明天有时间同我去银行吗?”
春日将尽,厨房的饭菜渐渐种类多了起来,时兴的河鱼青蔬长势甚好,周家向来不在吃食上吝啬。
朝笙正低头认真挑鳜鱼的刺时,听到她的继子冷不丁开口。
他们如今在餐时饭后已能寒暄几句,以“家人”的名头互相问询近况。
她抬起头,周暮觉看到她微愕的神情,不由得挑眉一笑。
近来觉得她气色好了许多,虽身姿仍然有些纤弱,但面上总归是有血色了。
“晚间七点,那时银行的营业厅已经下班,但经理们都还在。”他声音不缓不慢,虽然淡静,已不复初见时那般冷淡,“我想把通海银行的一部分分红转让给你,须得你去签一下字。”
朝笙望向他润秀的桃花眼,觉得这“继子”实在是太过于贴心,时至今日也不过30点好感度,不咸不淡的家人关系罢了。
但她不动声色,做出讶然的模样来。
“阿鹤……”她声音一顿,复又轻声道,“先前你父亲并未说过这样的事情。”
“是。”周暮觉知道她的意思,“但你也是父亲财产的继承人。”
阿柳站在一侧,掩饰不住眼底的惊讶,这位少爷——实在,实在令人没话说。
她现下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测都有些狭隘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小人之心君子之腹之类的。
阿柳缩了缩手,颇有些不好意思。她期待的看向了太太。
然而她美丽而柔弱的太太仍然犹豫了:“四伯那儿说不过去的。”
阿柳有些懊恼,周寅竺那人,最是瞧不起寡妇!
“无事。”周暮觉当然知道周寅竺的脾性,他声音冷冷清清,却清晰有力,“该是你的,便是你的。”
听到他这样说,朝笙似乎也有了些底气,她朝周暮觉露出个笑来:“谢谢你呀,少爷。”
吴地的软语,靡丽的芳容,一个年纪与周暮觉这样相近的女子笑起来,琉璃般的眸子盈盈抬起,说不动人是假的。
他知道他只是做了他认为正确的事情,理所当然的事情,此时此刻竟也有一瞬的开心。
周暮觉微微点头,开口的声音有些欲盖弥彰:“先吃饭吧。”
周暮觉定好的事情,向来很快就会去完成。
次日傍晚,黑色的吉普车上多了一个乘客。
车座极其宽敞,她与周暮觉坐在后头,中间还隔着一个位置。
许是太久没出门,周暮觉从她眼底看到了一丝雀跃。
虽是父亲的遗孀,说到底才二十出头,青英大学的学生也不过是这样的年纪。
但她们有着截然不同的人生走向。
周暮觉敬重父亲,却无法赞同父亲娶一位甚至比他还要小上一岁的妻子。
透过后视镜,他看到她坐了下来,将深碧色的旗袍规规整整的拢好,一丝褶皱也无。
但他想起她洒在墓前青草上的眼泪,既然她与父亲相爱,是否年龄又没有那般重要?
引擎声响起,朝笙感受到他的目光,微微疑惑:“少爷,怎么啦?”
周暮觉笑了笑,出声提醒道:“安全带。”
然后周暮觉看到女子桃雪似的脸上泛起一点绯色,有些慌张地抬手去寻安全带。
往日里在他面前总是温吞自持的长辈做派,这会儿终于绷不住了,露出点年少的稚拙来。
他下意识地把她当作同龄的女子看待了。
尽管周暮觉始终认定这是他的长辈,是他的责任,可谁知道他的善待里裹着的心思?
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悄然的某些变化。
咔哒一声,朝笙终于系好了安全带。
周暮觉有些无奈,安全带扭了个转,翻扣在了邻座的带孔中。
他稍一倾身,长臂轻易碰到了她身侧的安全带。
他们始终隔得不远也不近,周暮觉解开卡死的安全带,替她重新扣好。
他垂着眼,瞥见深碧的旗袍因她的动作而泛起褶皱,领口往下处,墨色的丝绸缠成一朵山茶花的式样。
“好了。”他直起身子,不再看她,听到她细声细气的道谢。
只是,极其简单的举手之劳而已。
到银行的时候,一楼还亮着灯,大厅里空荡荡的,朝笙跟在周暮觉身后,往二楼走去。
她黑色的皮鞋踏在樱桃木色的地板上,发出点轻快的声响。
三楼的办公室外,经理已等候在那儿。
“周行长。”经理率先和周暮觉打了招呼。
公馆的人因周家还有一位太太的缘故,为区分开两人的身份,仍称周暮觉为少爷。
其实在外面,自周鹤亭死后,他就是周家的先生,新任的行长了。
“太太,晚上好。我是徐城。”徐城其实一眼就望见了跟在周暮觉身后的女子,分红转让的文件是他草拟的,他晓得这便是周鹤亭的遗孀。
如传闻中一般,美丽却柔弱的模样,若是没有周暮觉替她筹谋——经理在心中想,确实周寅竺那一家子人能把她拿捏得死死的。
他推开门,引他们进去。
对于整个周氏的家族,对于通海银行,分红的转让是一件大事。但文件都已经准备好,参与的人只需要有周暮觉与朝笙,这件会在周氏掀起风浪的事情仅仅半个时辰就结束了。
徐城早知道周暮觉的意思,准备得十分妥当,将条款一一给这位周太太解释了,似乎这位太太深信周暮觉的为人,签字签的很快。
钢笔落下她的名字,朝笙将文件推到了周暮觉面前。
“我签好啦。”
字是娟秀温润的小楷,周暮觉眼神微动,朝笙笑着解释:“从前爱和人写信,字也慢慢写得像样子了些。”
她的话说到这儿为止,周暮觉点点头,没问是因谁练出一副好字。
他的父亲周鹤亭性情冷傲,写字也铁画银钩如走龙蛇,反倒是周暮觉自己,在经年的苦读中练就温润平和的性情,最后,也写得一手清隽的楷书。
他接过钢笔,在文件末尾写上自己的名字,两个端方的墨迹一上一下的排着,看起来和谐得很。
“这样便好了。”徐城拿起文件,把这份注定会在周家引起轰动的文件收进了柜中。
办公室的门推开了,周暮觉与朝笙并排而出,徐城在后头合上门,态度恭敬的送他们出了通海银行。
“终于能下班了。”有其他的职员见黑色的吉普车开走,凑过来有些好奇的攀谈,“徐经理,那位就是周太太吗?”
“是啊。”
“百闻不如一见。”他们笑起来,大抵都明白为什么为人冷淡的周鹤亭会娶这样一位年轻的小妻子。
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美,深碧的旗袍衬得她腰如春柳,袅袅婷婷。纵然端庄,却有一段弱质风流。
徐城随意敷衍了几句,转身回去收拾下班,作为周鹤亭的亲信,他知道,周鹤亭娶林氏银行的女孩,可不是因为这份美貌——或许也有一点觊觎美色的缘故。
在这个风云激荡的年代,海市的一面是纸醉金迷的浦江,而另一面,流淌的却是阴暗腐败的水沟。
肮脏的下水道也会经过白色宫殿般的通海银行。
夜色下的海市灯火通明,霓虹绚烂。
周暮觉拉开车门,示意朝笙先进去。
他下意识的把手放在了车门的上沿,朝笙微微低头,屈身上了车。
她察觉到他的好心,同他道了谢。
其实无论是哪位女士与他同乘,这样的举动都很正常。
周暮觉觉得她太客气,但他们确实应当保有这样的距离感。似乎从见第一面开始,她就在向他道谢。
谢他拦住了周寅竺,谢他陪她吃饭,给她找医生,谢很多事情。
他垂着长睫,淡淡的想,总归听她说了许多句,不差这一次。
等通海银行的分红告一段落,他要在北平和海市两地忙上很长一段时间,不到年节轻易不得归家。
朝笙落座,这次找准了安全带,纤长的手指握着金属扣,迅速地对了上去。
她抬起脸朝周暮觉笑,有些小小的得意。
周暮觉温润的桃花眼也跟着弯了弯,刚刚那一点异样的感觉很快便散去了。
黑色的吉普车行驶在滨江大街上,车上映照着缤纷的霓光。
民国九年,纸醉金迷的海市是不夜的蜃楼。
黄包车载着西装马褂的先生公子,不知往哪座华美建筑奔去。大使馆外,年轻的学生们高谈阔论,百乐门里,袅娜娉婷的歌女姗姗来迟,叫卖声,谈笑声,车水马龙,引擎轰鸣,热闹非凡。
朝笙坐的端正,汽车疾驰,霓虹变作彩色的长练,倒映在她翦水般的秋瞳中。
滨江大街在华国乃至整个亚洲都是首屈一指的繁华,周暮觉看到她侧过眼,明明向往却又压了下来。
父亲去世已有小一月,她仍是素服,配黑花,整个人透着一股哀寂的模样。
周暮觉读书时看过情深不寿的道理,知晓她与父亲感情甚笃,他无意也无资格干涉她的决定。
但他望向窗外的霓虹,开口问道:“要去滨江大街上走走吗?”
现下是八点,不算太晚,却正是最最热闹的时候。
朝笙露出意外的神情。
“大街西边新开了一家法餐,还是海市头一家。”
这些日子以来,周暮觉发现她在方方面面都严苛地守着孝,惟有吃饭时对于菜肴还保留了一些兴趣。
他声音淡淡的,似乎只是自己临时起意,并非是想带她四处走走,散散心。
朝笙有些犹豫,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只是逛一逛,用些宵夜,算不得什么玩乐之事。
周暮觉便唤司机往西边开去。
法餐新鲜,却实在昂贵,人们对于西洋来的物事很是好奇,因此纵然全海市都知道滨江西街开了家法餐,进出餐厅的人却寥寥,且皆是衣冠楚楚之辈。
海市有着泾渭分明的等级,当周鹤亭死去,被他豢养的林朝笙要如何才能甘心舍弃奢靡堕落的生活?
朝笙望向落座于另一头的年轻继子,他英俊,温和,兼具财富与权力,过高的道德感让她觉得分外有意思。
但这些都不重要,朝笙百无聊赖的想,她只要确认他还是那个人就好。
好感度悄然到了35,她清丽妩艳的丹凤眼里碎着柔和的灯光,有些好奇地问道:“我还是头一次来这,有什么推荐的吗?”
周暮觉留过学,却无意卖弄。他看向一旁的侍者,道:“你好,可否和我们介绍一下?”
高级餐厅里的侍者穿着得体,职业素养也极佳。
他立马展开了菜单,朗声道:“先生太太,容我推荐一些……”
朝笙轻“啊”了一声,垂下头来,露出了心不在焉的——难堪。
周暮觉长指轻敲桌面,知道是羞于被误会这样的关系。
谁能想到,这样年龄相近的两个人,其实是法理上的“母子”关系。
他骤然生出一丝无端的不悦来,连他都说不清缘由。
但周暮觉向来不为情绪所困,他说话的声音淡静,询问完朝笙后,让侍者按着推荐的来上菜。
原本侍者极力推荐的樱桃白兰地换成了果汁,朝笙捧着杯子啜饮,没觉得这比阿柳捣碎了桃肉兑着牛奶的甜饮好喝到哪儿去。
头盘菜是鹅肝酱,朝笙刀叉用得熟练,却只浅浅试了一口。
“太太,你胃口不太好吗?”对座的年轻男子看了她一眼。
“有些吃不惯罢了。”朝笙笑,“毕竟是头一遭吃,新鲜倒是很新鲜的。”
餐厅里悠扬的钢琴声不绝,她扭头看向窗外繁华的夜色。
“我很久未曾出来了,都不知道滨江大街上开了家法国菜。”
有年轻的学生们蹬着自行车往前冲去,生机勃勃,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周暮觉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落寞——她与他们明明同龄,然而她却已是新寡的妇人。
可她这样年轻这样美丽,以至于侍者都下意识认定她是周暮觉的恋人妻子之类。
周暮觉因这个认知心惊肉跳,他把目光转向那些学生:“所以,你当多出去走一走。”
“与同龄的人一道。”
他其实只比朝笙大了一点,然而当他把朝笙看作他的责任,说话时的语气便总不自觉带着点关心。
“我明白你的好意。只是——”她眼含着怅然,周暮觉明白了她的未竟之意。
她怅然是因为,她才二十三岁,但嫁了人,又守了寡,如何与其他同龄的人一样?心境境遇早已经迥然。
“你还很年轻。”周暮觉说,“不必去想那么多。”
“你有为父亲哀痛的权力,但我想,父亲也不想你一直困在原地。”
过于的哀毁会让人衰弱,妍丽的花要开在太阳底下才生机勃勃。
周暮觉敬重周鹤亭,连带着敬重他的遗孀,但逝者已逝,民国九年,前清的皇帝想复辟都不得民心拥护。时代在往前走,女子亦在往前走。
周寅竺希望寡居的林朝笙不问世事,希望她最好触棺而死,成为新时代的贞节牌坊。
周暮觉则在意识到她对于周鹤亭全心全意的爱后,反而希望她能走出来,去独立的活。
他秀润的桃花眼哪怕不笑也动人,朝笙眼眸微弯,轻轻应了声“好”。
她演了一个月的情深不寿,终于叫这“继子”深信不疑了。

回到家时,阿柳还未睡,在灯下和几个洒扫的小丫头闲磕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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