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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我死后男主追悔莫及by伏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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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合上终于看完了的文件,而后起身。
银行有条不紊地运转着,周鹤亭去后,周暮觉靠着自己,也依然把这庞然巨物打理得很好。
正准备下班的职员们见他下了楼,纷纷过来问好,他一一应了,让他们若是忙完了,便尽早回去。
阿忠已经等在了银行外头。
以前,他每天的这个时候来接先生。
现在,仍是这个时间来,接的人却已经变成了少爷。
阿忠并无任何不适应。
他见周暮觉出来了,忙拉开了车门,对着这位少爷憨憨一笑。
吉普车驶入繁华热闹的大街,行至海宁路时,白石红砖的校门外都是打算离校的学生,煞是热闹。
阿忠心无旁骛,往公馆的方向开去,忽听得后座的青年开了口:“忠叔,停一下。”
“怎么了,少爷?”阿忠有些疑惑,又很快醒悟过来,“您忘啦,太太今天说过不用接的。”
这是几乎成了习惯的事情——就和一道用饭一样的习惯。
乍然发生了变化,就叫他有些不适应了。
周暮觉望向青英大学校门口亮起的橘色灯光:“是我忘了。那便走吧。”
声音淡静,似乎心潮并不曾起伏。
阿忠“嗳”了一声,继续往前开去了。
早晨降下的车窗并未升起,春夜的风似乎还带着几分湿漉漉的气息,周暮觉望向窗外的霓虹。
往常,他年轻的继母总是端端正正地坐在另一侧,只是偶尔将眼神投向飞快掠过的春光。
驶过高木参天的幽僻道路,公馆的门前壁灯明亮。爬藤月季沿着金属的围栏攀附,探出琳琅满目的花朵。
周暮觉独自往里走去,候在门口的小丫头推开了门,餐厅里已经摆上了菜。
他坐在往常的位置,却觉得有些不适应。
对面空空荡荡的,摆上来的菜,都是厨房按着他的口味做的。
他其实并不挑食,没有偏好或者厌恶的食材。
吃饭的时候,见到朝笙胃口好,哪几道菜吃得多些,他就不自觉也多用了一点。
久而久之,厨房便以为这是他的口味了。
如果四伯公他们宽容些,其实,朝笙能在这个家待得很好。阿柳阿忠,还有周家雇佣的其他佣人,都很喜欢这位太太。
周太太。
周暮觉舀起一勺汤,浓白的汤上浮着春笋和肉片,因是春日,朝笙很爱喝这样时令的汤。
他跟着用过几次,阿柳上了心,从此也这样给他来安排。
一顿饭若是自己一个人吃,便会快上许多,他在阿柳关切的眼神中喝完了汤,又用完了两道现炒的菜。
阿柳自觉摸对了周暮觉的口味,笑着上前来收拾了。
指针过了八点,朝笙还没回来。
夜里的海市算不上特别太平。巡警、青帮都不是安定的元素,但总归与人结伴,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
周暮觉按下起伏的心绪,独自上了楼。

叶青淇没能在电影院里多和朝笙说上几句话,心里总有点不甘。
这是他和杜知弦精挑细选的大鱼。
愚蠢却富有,貌美却肤浅,他实在觊觎周家的财富,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
“去吃点东西吧?”杜知弦提议。
朝笙说:“我好久没有在外面吃过了。”
叶青淇正思索着要去哪儿吃晚饭,又听得朝笙道:“上次在外面吃,还是同我那继子吃的法餐。”
叶青淇的父亲也常去那家法式餐厅吃饭,带着他的各个情妇们——当然,曾经也包括他的母亲。
叶青淇听他的母亲炫耀般提过几次,知道那是家很昂贵的餐厅。
不能让林朝笙低看了去。
他道:“去一品春吧?他们家的羊排,比我家中厨子做得还要地道。”
叶安捷大律师家中自也有仆从厨师,厨子是从殖民地带过来的,惯会做英式的料理。
但这样的享受,和一个私生子无甚关系。
他住在别墅的阁楼,母亲则住在楼下,兼任情妇与父亲的女佣。
实事求是的说,父亲对于情妇算不上很好,但他是来自西方的贵族,他的国王让清廷的皇帝都得低头。
对于一个出生于光绪年间、未曾念过书的华国女子而言,统治着她的皇帝都要对洋人恭敬。那作为叶安捷的情妇,便是登天的梯,是人上人的幻梦。
她一门心思扑了上去,无论过得苦楚与否,都能找到开解自己的理由。
杜知弦有些踌躇,一品春的饭菜,一顿便要两三个银元。
但她想起她曾经拂过的朝笙手腕上的玉镯,咬咬牙,露出个粲然的笑:“好呀,我也许久未曾去那儿了。”
这二人便敲定了晚餐的地址,邀了朝笙同往。
一品春是华国人开在四马路的西餐厅,欧风东渐,不论吃得惯与否,商客官宦,银元充裕的,便去店里用刀叉、饮洋酒,谓之“时尚”。
侍者上前,来替他们点餐,因为这里头是有一张混血面孔,于是侍者便格外殷勤些。
叶青淇很受用这样的殷勤,也渴求更多的地位与尊重。
他甚至是用英语说的菜名。
侍者一愣,但店里好歹培训过,遂磕磕碰碰地记了下来。
叶青淇问朝笙与杜知弦要吃什么。
杜知弦不想露怯,笑着说与叶青淇一样便行。
侍者看向朝笙,便见这雪白洋装的女子开口,说出来的英语咬字清晰优雅。
叶青淇听着,她又要了SmokedSalmon,ChickenCordonBleu还有其他一些他也没有听太懂的。
他看着女子瘦而柔美的身躯——她能吃下这么多吗!
刚刚匆匆一扫菜单,这些加起来都要十几个银元了。
杜知弦还有些怔愣:“朝笙,你英语怎么说得比青淇还要好?”
这年轻女子神情带上了几分厌倦:“先前和周鹤亭一道,去过很多次教堂,见的牧师都是些洋人。”
周鹤亭。
叶青淇很快冷静了下来。
她奢侈是应当的。她嫁给了周鹤亭,并且在周鹤亭死后依然维持了优渥的生活。重回了学校,出入有车,回家有仆从。
这不正是他费尽心思的目的吗?
尽管他的心在滴血。
但侍者眉开眼笑,立刻便把菜单报给主厨了。
菜一道道的送了上来,银质的刀叉落在餐盘上,发出些许清脆的声响。
杜知弦不常吃西餐,也吃不惯,但她神情不露分毫。
她看着坐在他对面的朝笙极其熟练地用着这些舶来的餐具,手腕轻轻压在蕾丝钩花的桌布上,青碧的翡翠镯子在暖黄的灯光下有着如水的光泽。
一直以来,杜知弦瞧不上林朝笙,却又觊觎着她的富有。
尽管这轻浮的女子好哄好骗,脑中空空,可是林周两家堆金砌玉的养着,确实让她有了极好的气度,哪里像自己,还需要处处伪装。
一块色泽金黄的羊排忽而出现在她盘中,朝笙笑眯眯道:“一品春的主厨手艺很不错,知弦,你且尝尝。”
她微愕,忍不住赌气般道:“我不爱吃羊肉,膻得很。”
“好吧。”朝笙眼中浮现出歉意,“倒是我忘了。”
她将羊排送入了口中,眼中一点芥蒂也无。
餐厅的环境很是不错,都是欧式的装修,窗明几净,给人雅致新潮的感觉,在这样的氛围里,杜知弦浮躁的心也渐渐沉静了下来,专心致志地品尝着这些食物,时不时能与朝笙玩笑几句了。
叶青淇更是自在,他这张面孔委实不错,引得了不少人侧目。
他享受这样的注目。
直到到了买单的时候。
“二十五元?”杜知弦低声惊呼。
她也不是没和叶青淇来过一品春,虽然不多,但没有哪次要花费这样多银元的。
侍者轻咦了一声,他看向杜知弦,目光又落在混血面孔的叶青淇身上。
这反应真叫人难堪。
钱,当然能拿出来。可是拿出来,之后的日子又很是要捉襟见肘一段时间。
虽然知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的道理,但叶杜二人还是感觉到了难捱。
“我来付吧。”女子的声音忽而响起。
朝笙拎起包,从中拿出了银元来。
“烦请点一下数量。”
侍者连忙接了过去,他数得很快:“小姐,您多给了些。”他毕恭毕敬,抹出了三枚银元来。
朝笙却只接过两枚,侍者看着掌心余下的银元,连连躬身道谢:“小姐真是慷慨。”
一个餐厅的侍者,一个月的工资只有两三枚银元。
“今天谢谢你们请我看电影。”她回身,朝这两人笑道。
叶青淇先是松了口气,又觉得不对劲——什么叫“你们”。
这不是把他与杜知弦算作一块了吗?
他想解释,然而杜知弦已经亲亲热热地挽住了她的手臂:“总和我们这样客气做什么?”
叶青淇:“……”
算了——也许林朝笙那么说,是因为在意。
他对自己的容貌向来自信,且认识林朝笙这么久以来,于身份上,应该没有什么破绽。
“时候不早了,便回去吧。”朝笙笑道。
钟声敲响于十点时,公馆外响起了引擎声。
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女子的笑声。
彼时周暮觉刚洗完澡,正坐在阳台上看书。
远远照来的灯光落在院中,又反射到阳台的落地玻璃上。
他垂眼,静静看向停在院外的汽车。

第187章 黑莲花与君子(16)
如周暮觉所猜想,她今日所见的,确实是上次的年轻女子,并那个混血的青年。
他对叶青淇印象更深些。
汽车停在公馆外头,大概是还要送这两人回家。
若让阿忠去接她,便不用这么麻烦了。周暮觉心中一哂。
他俯眼望去,高瘦的青年倚着车门,笑着同朝笙说话。
那双碧色的眼睛直白而热烈的看向她。
周暮觉在自己二十几年的人生中很常见到这样的眼神——有时候,是他认识的某对恋人这样相望,有时候,是女子这样望向他。
他长到这般年纪,对于感情一事向来淡薄,更不懂得何为心动,却在这一刻,被潮水般涌来的悸然所攫取。
青年桃花般的双目低垂,眼中浮现出茫然的神色,并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样异样的感受。
她与这两人关系很亲近。
那女子恋恋不舍地挽着她的手,将头轻靠在她肩上,压皱了她脖颈下蕾丝的茶花流苏披肩。
而浓眉深目的年轻男子则低着头,似乎是还想同她再说些什么。
她亭亭地站在金属雕花的门前,素色的手落在门扉上。
风吹过,垂于她肩下的流苏轻轻摇曳,周暮觉手中书页翻晃,发出簌簌地声响。
他如梦初醒,终于明白了这一刻的感受。
春风湿漉漉的,带着润而寒的潮意。周暮觉的指尖压在诗句的最后一行,原来心里灼灼燃烧着的,是嫉妒。
嫉妒她提及父亲时亲昵而怀念的眼神。
嫉妒她此刻对着一个青年所露出的笑脸。
他垂下眼来,一条黑色的缎带从书中露出一角。
他曾鬼使神差地留下了她的发带,又在某一天随手将它作了书签。
青年抬手,合上了这本并未读进去的诗篇。
好感度在夜色中起伏,朝笙知道,隔着四层楼的阳台,有一道目光,沉默而长久地落在了她身上。
她面上不动声色,同这两人告别,推开了金属的门。
阿柳一直等着她,听到了动静,忙踏着一双小脚走了过来。
先前太太并不会带朋友来家中。
也许是因为周先生性情冷淡的缘故。
她接过朝笙手里的包,道:“可回来了,少爷还叫厨房给您温着汤,玩了一天,该是饿了的。”
又对着这两个年轻人露出诚恳的笑来:“二位晚上好。我家太太今天烦你们照顾了。”
叶青淇看得出,周家的仆人待林朝笙是真心实意。
不像他家中的那些看轻于他的“女佣”们。
他嘴角微微扬起,声音压低,带着刻意的迷人:“应该的。”
——喔唷,瞧瞧这眼神。阿柳在心里啧了一声,洋人,就是轻浮啊!
可别带坏了她家太太。
要阿柳说呢,年轻人还得像少爷那样才好。品貌、性情、能力都是一等一。
为人最是守礼,对待毫无血缘的太太也极为尊重。
她心下虽这么想着,在外人面前却不露分毫,只迎着自家太太回去了。
两人并肩踏在白石小径上,朝笙仰头,状若无意地扫过那爬满了常春藤的阳台,青年的身影已消失,唯有窗帘里隐隐透过薄而淡的灯光。
她随口问道:“少爷已经睡了吗?”
阿柳点头:“少爷今天休息得很早,吃完饭便上楼了。”
朝笙微微一笑,不再说什么。
光线黯淡的卧室里,周暮觉听到了汽车离去的声音。
夜已经很深了,他却一点困意都没有。
月色幽幽地透过落地窗,又从窗帘的间隙里落了下来。
那些为他所忽略的细节终于在这个寂静的春夜中纷纷明晰。
他长久的沉默,却察出了一点心惊肉跳的意味。
在这个倡导自由与解放的时代,旧的规则渐渐死去。女子可以提出离婚,女子亦能自己选定伴侣——因此,如果朝笙愿意,她不想再当什么“周太太”,也没关系。
那个异域面孔的青年若与她两情相悦,周暮觉心想,他应当坦然地祝贺。
他从未想过让朝笙替自己的父亲守着。
人活着,得到了那份深情便罢,没道理要一个女子为死去的丈夫付诸一生。
但是,他荒谬的心意呢?
她可以选择任何人,除却他——这一点,周暮觉心知肚明。
一个继子,如何能对自己的继母起心思?
风吹过,窗帘飘动,如她翩然的裙摆。
月光盈满寂静的房间,轻轻地落在了周暮觉的掌心。
他凝视着满捧雪色,无端想起清晨握住的素手。
周暮觉的手指虚合,却又很快松开。
这是错的,到此为止。
他静静地想。
这决定做得很快,但周暮觉心中并没有释然的感觉。
二十四年,头一次开了窍,妄想的却是父亲的遗孀。
“真是疯了。”青年喃喃自语,长睫在眼下映出清浅的影子。
“那电影真的好看嘛?”
次日是周天,朝笙放假,并不用去学校,因此又直接睡到了中午才下楼。
阿柳一边在那擦花瓶,一边回身同倚在沙发的朝笙说话。
朝笙正想着昨天电影的剧情,一旁的小丫头嘴快,笑嘻嘻道:“怎么不好看?我哥哥说,洋人的电影新鲜得很,男男女女都露着胳膊大腿,开心了就抱在一块儿亲嘴。”
“信春!你……”阿柳眉毛一竖,面皮儿发红,“呸呸呸!小姑娘家家怎么这么不知羞?”
名叫信春的小丫头一脸无辜:“洋人就是这样的嘛。”
“太太,你说对不对?”
阿柳期待地看向朝笙,她十分不希望自家太太去看了这样伤风化的东西。
尽管女子嫁了人,敦伦之事,该懂的都应该会懂。但守旧的人们——尤其男子,又总期望她们依然保持矛盾般的贞洁。
最好有娼妓的身段,圣母的心魂。
真是怪异。
朝笙笑眯眯道:“清明时你们放一日假,你们自去电影院看看。”
信春眼中亮了,她一直想看电影,只是周家发的工资,尽给了哥哥拿去做上学的开支了。
“是太太请我们看吗?”小丫头会撒娇,声音软绵绵的。
“自然。”
信春小小的欢呼一声,哒哒地跑过来摇着阿柳的手臂:“一道去看嘛。”
阿柳哼哼几声,语焉不详地应了下来。
周暮觉进门时,听到的便是家中佣人与她的嬉笑声。
他不自觉,也牵出一个笑。
“少爷,你今天回来的可真早。”阿柳见他推门而入,连忙上前问好。
朝笙也望向了他。
他对上了她清澈的眼睛,却很快挪开了目光。
“今天是周日,学校既然放假,银行自当也休息。”他今日出门,倒不是去银行工作。
待答完了阿柳的话,他才又望向朝笙,温声问道:“太太,你现在有时间吗?”
朝笙微微歪头,不解其意:“有的。”
“有事与你相商,可否同我去书房?”
他的语气,比第一次见面时还要客气。
周暮觉没错过朝笙眼中的意外。
但女子起身,只微微抚去了衣上的褶皱,答了句“好”。
阿柳和信春对视一眼,觉得少爷今天的态度似乎颇为郑重。
也不知是什么事情。
她们压下好奇,各自散开继续去忙碌了。
两人一前一后去了书房。
林朝笙从前也会来书房,多半是打算找周鹤亭斗气吵架,但等进来了,又一句话都不敢说。
这儿原是周鹤亭办公的地方,朝笙扫过里头的书架,发现多了不少古籍和国外书籍的译本。
她想,应该都是周暮觉的。
周暮觉将门半掩上,朝笙回过头来,能看到走廊上往来的仆从。
她以询问的目光看向周暮觉。
“先前是我疏忽,一直没给你备上司机。”青年缓缓开口,“今天上午拜托了忠叔,替你寻了一个可靠的新司机。以后你上学或是见朋友,都会方便许多。”
朝笙眨了眨眼。
周暮觉在想到这件事的时候,曾有一瞬疑惑,为什么家中只有一个基本上是只为父亲所服务的司机——
后来又觉得既是夫妻,便不必分得如此清楚。
但他不是周鹤亭,他不能这样。
——因此,在做完那个决定之后,周暮觉决心更为郑重的避嫌。
朝笙道:“但忠叔,我觉得挺好的。”
青年声音温和:“新的司机我已经见过了,也是本分之人。”
“不过,若你更习惯忠叔,我用这位司机亦可。”
朝笙这才点了点头:“如此,谢谢少爷了。”
他细细看着她的神情,却发现似乎并没有什么起伏的情绪,除却诚心诚意的感谢。
她确实,未曾洞明他隐晦而黯然的心思。
他敛眸,书房里安安静静的。
剩下的话早已经打好了腹稿,开口时却觉得喉头有几分滞涩。
“还有一事。”
“我知你与父亲感情甚笃,作为他的儿子,我无意、也无权干涉你的决定——只是先前我还未问过你的打算。”
“四伯公他们,对女子向来严苛,要求你守旧。然我觉得并无必要。”
“你我年少之时,溥仪皇帝还没有退位。及至十四五岁,革命爆发,现如今已是民国九年。”
“绵延两千年的封建王朝都可以消亡,何况是落在女子身上的束缚。”
说这些话,虽然是为了铺陈,字字句句却都真挚。
周暮觉听到自己终于说出了口:“若你——再有心仪之人,不必管周家如何。”
“原本给你的,仍是你的。这是周家对你的责任。”
“你要的,你自去寻。没有谁能成你负累。”
不必背负着对一个人的情深度过这本应繁盛的一生。
他的声音清晰,掷地可闻。
朝笙潋滟的眼中光华浮动,她听完他的话后,露出个笑来:“少爷呀。”
“你这般说,我们此后,便也不用作所谓\u0027继母子\u0027的关系了,是不是?”
周暮觉微愣——
他倒没有想到这一重。
又听得朝笙道:“你同我说这些,我实在感激,亦觉得你说得很对。”
“我与阿鹤的夫妻缘分,不过短短一年。”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却又带着几分怅然,“对我来说,却宛若一生般深刻。”
记忆里,林朝笙对周鹤亭的畏惧厌恶多过所谓的爱情。
但没关系,周暮觉不知道。他以为他敬爱的父亲也是真正的君子,是真心实意爱着林朝笙。
“自他去后,便是新生。这些日子以来,我慢慢明白这样的道理。”她望向青年桃花般的双眼,柔声道,“若哪一日,我有了心仪之人,必然会告诉你的。”
这是周暮觉所乐见的回答——不必去践行什么情深不寿。
但为什么,会觉得难过?
青年压下心中的苦涩,低声答她:“那便好。”
现在她爱着的,仍是父亲,而之后,或许是那个混血的戏剧社演员,或许是学校里同龄的同学,又或许是其他她所新邂逅的人。
青年的指尖微蜷,又很快地松开。
朝笙微微一笑,问道:“那以后,我们便平辈相交?”
她似乎因为周暮觉的话,终于卸下了所谓“继母”的负担。
“你既那样说了。”她继续道,“便不用再称我为太太了。没得让我年纪大了许多。”
“阿柳他们面前,仍照旧。”朝笙说,“私底下直接唤我名姓便可,与我朋友他们一样,可好?”
“……林小姐?”
“哪有这样疏远。”她笑,“朝笙。他们这样唤我。”
他的舌尖不自觉抵在了齿后,平辈相交,直呼姓名,本是常事。一如他与冯广厦文葭他们。
但她的名字仿佛有某种魔力,短短的音节,百转千回般难以启齿。
“你的朋友如何称你?”女子面露思索,她只见过周暮觉与冯广厦相处时的样子,“暮觉?阿暮?”
用了二十几年的名字,忽然变得惊心动魄起来。
他默然一瞬,最终低声应道:“都可。”
女子眼眸微弯,露出了真切的笑意。
——明明,他终于说出了想说的话,也快刀斩乱麻地剥离了那荒唐的心动,但为何此刻,仍然心乱如麻?
周暮觉垂着眼,最终也没能唤出“朝笙”这两个字。
问心有愧,如何坦然。

朝笙将周暮觉眼中的复杂看得明晰,她微微一笑,只作不知。
“那便说定了。”她柔声道,“下去吧,阿暮?”
周暮觉便见她转过了身,及至脚踝的长裙划开轻盈的弧动。
“好。”
他的声音低淡,心跳却如雷。
眼前人一无所觉。
待推开了门,阿柳正在走道上候着。她目露关切,见自家太太神色如常,想必少爷与她未说什么紧要事。
阿柳喜欢家中这样和气的氛围,也喜欢这位好性情的少爷。
周先生当然也是很有手腕的。但太太也好,她们这是做事的雇佣也好,都有些畏惧那位的冷淡威严。
阿柳一面这么想着,一面同朝笙一起下了楼。
下午的时候,周暮觉又出了趟门,银行休息,却也有别的事情要忙。
阿柳这才发现家里多了位新的司机,以后阿忠便只需要接送太太。
她去找阿忠打听。
“怎的又聘了一位司机?”
“少爷怕太太出行不方便。”这中年男子笑得憨厚,“虽我的事情少了些,但工钱,少爷说仍然照旧。”
阿柳彻底放下心来:“那感情好。”
半日的光阴便这样走过。
待到周暮觉回来的时候,已是夜色深重。
按着朝笙休息的时间,他直接让新来的司机将车停在了公馆前头的路上,自己走完了剩下的一段路。
春夜里静悄悄,庭院中的月色像是潮湿的霜。
他仰头望去,爬满常春藤的阳台一片黑暗,唯有幽明的灯光微微露了出来。
青年踏在白石小径上,还未歇息的小丫头轻手轻脚拉开了门。
是信春。
他见这小姑娘一脸倦色,道:“早些去睡,以后不必等到这么晚。”
信春微微睁大了眼,她是来周家做事拿工钱的,以为这是本分的事情。
但现在已经快过十二点了。
周暮觉觉得没有必要。
“我……我知道了,少爷。”信春很快反应过来,赶忙谢过了周暮觉。
青年温温淡淡地应了一声,往楼上去了。
走廊上还亮着橙黄的灯光,经由三楼时,周暮觉顿住了步子,微不可查。
走廊尽处的门忽然开了,一只素白的手扶在门框上,乌发散开的年轻女子睡眼惺忪。
“你回来了?”
“吵醒你了吗?”他一愣。
“未曾,我本就觉浅。”女子道,“鲜少见你回来的这样晚。”
她长而卷曲的乌发柔软地披在肩上,有几缕被她睡乱了的,轻轻勾在了她的下巴上。
周暮觉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朝笙。
带着不设防的亲昵,等待着他回家的朝笙。
他下意识地垂下了眼。
不当越界,连想法都不能。
但女子只是确认一下他是否回来了没有,看到了,便又转身回了房间。
她藤紫的丝质睡裙长至脚踝,却叫周暮觉心又乱了一瞬。
他敛眸,深深地叹了口气。
周暮觉压着自己的情绪,感到了一丝难言的苦闷。
整座公馆静悄悄的,连值夜的信春都因为他的话,赶忙去休息了。
周暮觉推开了卧室的门。
他的房间装修与朝笙的一样,整座公馆的家具,几乎都是洛可可式的风格。
信奉上帝的父亲偏爱西化的装修。
周暮觉脱下披满露水的风衣,将它挂在了衣帽架上。
他微微松开了几颗衬衫的纽扣,白衣黑裤,倒是和这装饰繁复秀丽的房间格外和谐。
但周暮觉忽然想起,在朝笙生病时,他于她的房间匆匆一瞥的景象。
她湿漉漉的卷发粘着白瓷的脸颊,睫毛上好像也沾着露水,隔着华美的帷幕,她像是精致八音盒里的异国画片。
他走进了浴室。
春夜寂静,唯有长风吹过,摇动着树叶的声音。
年轻的女子抬手,藤紫的缎面衣袖下露出一截藕臂,是霜雪似的颜色。
衣料摩挲,也发出轻微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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