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春来by遇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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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坛东门那家炒栗子店开了十几年了,沈爷爷还在世的时候,就喜欢给沈月灼买。那时候还有栗子饼卖,外面裹着一层焦酥的皮,里头是纯手工压制的栗子泥,一口咬下去,点缀的黑芝麻香气宛若画龙点睛,唇齿都跟着留香。
后来那家店的老人去世,店里也就只卖板栗了,大家都知道她爱吃,褚清泽以往每个月都会专程给她买上一小袋。
她喜欢吃板栗,却又嫌剥壳麻烦,好在相熟的几家都是哥哥,她挨个蹭一圈,兜里也能揣得满满当当。
沈月灼默了会,反应过来后,问他:“所以成屹哥带来的那袋板栗是你买的吗?”
杨叔在楼下疯狂点头。
想说,是啊,人贺少爷目光落向窗外,提议说要去给沈小姐买板栗,褚总说不用,已经买好了。贺少爷愣了愣,调侃那他就借花献佛了。
褚总当时怎么说的来着?他说,你随意。
想到这里,杨叔这个过来人都要忍不住摇头叹气,为褚新霁的只做不说而揪心,操心这两人的进展。
褚新霁敛着眸,抬手拿起衬衣,不动声色地自下而上扣着大衣的双排扣。
背对着她,清隽的身形如松竹一般。
说了一句并不算歪曲事实的话。
“他说你喜欢。”
沈月灼讷了一会,唇边弥漫出浅淡的甜意,她扬起笑靥:“杨叔从不骗人。”
“所以,是你知道我喜欢,才买的。”
褚新霁:“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这么信别人的话。”
电话还没挂断,卷入争端的杨叔为褚新霁捏了一把汗。
情绪稳定的褚总,跟沈小姐在一起的时候,轻讽语气这么强烈吗?
过分担忧的杨叔,既为褚新霁有了烟火气而感到高兴,又为他对沈月灼的态度感到忧虑,女孩子是要捧在手心哄的啊!
褚新霁说完,俯下身换鞋,推开了双扇门走出去,沈月灼见状,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追了出去。
“霁哥,你去哪?”
“你愿意留下也行,只是这段时间,我要搬去褚宅。”他微顿,“清净清净。”
沈月灼之所以赖在湖心公馆,就是为了死缠烂打地磨着他,磨到他心软为止。
至少孟安然是这么说的,只要他一心软,其他什么都是水到渠成。
怎么现在,爱情军师的判断也失误了?
褚宅那么多人,他要是搬过去了,她还怎么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缠着他。
沈月灼顷刻有些着急,拉住他的衣袖,小声央求,“我现在就离开,你别搬过去好不好?”
褚新霁视线微垂,落点在她赤着足踩在的地面,这个季节还未供暖,瓷砖沁凉,她连袜子都没穿,就这么无所顾忌地追了他大半个客厅。
他眉心皱得很深,很想冷漠地转身离开。
灵魂却被她磋磨着。
他只能沉着脸,弯腰从鞋柜里拿出冬季的棉绒拖鞋,扔在她脚边。
近乎于命令的语气,“穿上。”
第34章 晚春
沈月灼本以为褚新霁说要搬去褚宅只是吓唬她, 谁知从佣人朱姨那打听到,他第二天就搬过去了。
事情变得麻烦起来。她总不能去集团找他,要知道整栋大厦都是新悦的, 层层关卡和人脸识别不说,总裁办公室还设立在顶楼, 访客记录都会传到人力部,她要是真追过去, 员工们的八卦群估计会彻底炸掉。到时候演变成什么苦情追求戏码,添油加醋地传回长辈们耳朵里, 不知得多丢脸。
许夏得知后,在姐妹群里给她支招。
[许夏:要不你也找个借口搬过去?]
[安然:支持+1]
[安然:他逃你追, 他插翅难飞, 有点古早偶像剧那味了]
[何时能暴富:……]
大家虽然是半开玩笑似地说出来,沈月灼倒是认真地考虑了很久。
这几天《最后的曙光》陆续发布了三波卡池, 每波卡池里有2张是免费的, 其他的则需要根据氪金程度随机出现,关于概率问题,沈月灼跟师兄算了很久,代码跑了上百万次, 才斟酌确定了机密数值。
这波卡池里会附赠一个影响好感度的剧情, 自从卡池发布后,在网上引起了不小的关注。
[昭月工作室好牛啊,我说一个刚起步的工作室怎么能请得动新悦为它宣传造势]
[救命!!佩德真的是完全长在我的苏点上!他真的好撩好蛊!!]
[大胆预测一下, 今年的黑马游戏是曙光]
[插播一句, 昭月的老板貌似是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耶, 游戏也就一般,搞不懂怎么火起来的, 女学生×大佬,很难不多想是不是包养的关系……]
热度起来以后,引战的评论很快被营销号转发,有磕cp的,也有黑子乱喷,网上看起来乌烟瘴气的,好在对现实生活没什么影响。
哪有游戏火了扒创始人的?
真是无聊。
沈月灼正想关掉手机,姐妹群里突然被刷屏了。
[许夏:传播了不实言论的营销号全都被封了!]
[许夏:@何时能暴富快快快,老狐狸主动给你找了个完美借口]
[许夏:救命!!我要磕昏你俩了!他该不会是在欲擒故纵吧?啊啊啊谁懂!!]
沈月灼重新点回去,点赞高的账号果然全都没了,速度快到让她都有些恍惚。他那个冷冰冰的态度,不想跟她牵扯上更多的关系还差不多。
她托着下巴,意兴阑珊地单手打着字,速度有些慢,显得有气无力。
[沈月灼:也许是不想传出绯闻吧]
不过无论她说什么,某个磕cp上头的人都不相信,还在疯狂找糖,视频链接分享一条接着一条。
办公室的门被扣响,一袭职场女性穿搭的柏悦踩着恨天高走进来。
“沈老板,这是第6套卡池《明天》的动画视频。上次您提出的彩蛋卡剧情,小晓和动画组做了个初步模型,我也发工作群了,您有时间看下。”
“我刚刚看了,有几句台词还是不够苏,晚点我跟大家一起斟酌。如果实在不行的话,这段室内剧情就切掉,换成悬浮车或者地下城废弃场的剧情。”
沈月灼很快切换到工作状态,“对了,你跟策划组说,让她们收集下玩家的反馈,吐槽、夸赞都需要。我有点担心Himo太难攻略,让玩家失去耐心。”
“好的。”
柏悦是成熟的产品经,在筛选和判断信息这方面有自己的考量,沈月灼只需要提出诉求就行,不用全程跟踪。
忙完工作后已经将近下午五点,有的人已经提前走了,有的则还需要加班,再过会容易堵车,所以住在郊区的同事一般会避开高峰期。
沈月灼没有这个烦恼,离开工作室的时候,听到大家在闲聊。之前听许夏说过,她们公司刚好卡在六点下班,但如果自愿加到七点,可以获得一份餐补,所以也会有人选择多熬一会。
她在管这方面没有太多经验,工作室提供两餐,都是免费,要继续增加福利,怎么增加,该增加多少,她有些拿不准。
抵达褚宅的时候才五点半,褚耀最近在徽城出差,褚清泽也忙于准备新歌曲,家里就只有宋知许在,难得冷清下来,宋知许感慨:“以前总嫌弃这俩父子总有让人操不完的心,现在阿泽懂事了,还有些不习惯。”
这句话像是把褚新霁排除在外,不过他从小优秀,也确实不用操心,沈月灼也没多想。
“阿泽最近好像在忙着出专辑。”她顺着宋知许的话说。
“第一个专辑会不会不好卖?”宋知许这些日子闲下来,下载了好几个音乐软件,没事就在褚清泽的歌曲评论底下一条条翻,碰到夸赞的也会跟着开心,至于不好的言论,免不了担忧。
沈月灼没关注太多,只知道他运气还算不错,靠玩梗又小火了一把。
“只要粉丝数量多起来就不用愁,他这三首歌的反响都挺不错的,宋姨您不用太担心。”
另外两首的题材有点错过的初恋那意思,曲风并不酸涩,反倒有种少年意气的心动和迟钝感。
听完沈月灼的安慰,宋知许低叹:“阿泽的梦想一直是办演唱会,也不知道能不能顺顺利利的。”
“肯定可以的。”沈月灼抿了下唇,忽然好奇:“宋姨,霁哥的梦想是什么啊?”
“你霁哥他从小就懂事,没跟我们聊过这些。”
“那他小时候呢?”沈月灼笑,“小时候我还说想当宇航员,班上一大半的同学梦想做科学家、探险家。”
每个人都有过这样纯粹的时期,但褚新霁六岁以后的照片也很少,她根本想象不出来。
宋知许微愣,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他好像没说过。”就算说过,时隔这么多年,也忘了。
两人正说着话,褚新霁从庭院里穿梭阔步而来,长款西装外套拢在腰侧,里面依次是双排扣马甲和衬衣 ,领带竟然是深酒红色的,没有过分喧宾夺主,反倒衬得他的五官轮廓愈发冷邃。
他慢悠悠抬眸,将外套随手递给佣人,话是对沈月灼说的:“怎么追到这儿来了?”
由于站位的差距,他矗立在沈月灼身前,清清淡淡扫过来的视线也自带一种居高临下的味道,让她想起了两人前几天的不欢而散。
宋知许也听出了他略显严厉的语气,维护道:“月灼说想找你学毛笔字。”
“集团的事比较忙,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她要是真想学,应该去缠着老爷子。”褚新霁转过视线,“老爷子必定十分欣喜。”
当着宋知许的面,他刻意咬重‘缠着’两字,让沈月灼心头一跳。
“我不想麻烦爷爷……”
褚新霁虚眯起眼,“所以就不怕麻烦我?”
沈月灼被他话语中的锋芒吓到,睫毛轻抖着,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似是他的话再说重一点,她就要哭出来了。褚新霁生出一股烦躁,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容易被她牵动情绪,看不得她受一点委屈。
他没有再同她周旋,问候了宋知许几句场面话,上了楼。
“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月灼,要不你在我们这住几天,多磨磨你霁哥,他也就答应了。”宋知许建议,“正好这离你的工作室也不算太远,阿泽最近要回来一趟,你俩也好多聊聊以后的事。”
沈月灼的余光追随着褚新霁,心不在焉地听着。
“宋阿姨,我跟阿泽真的只是朋友。”
宋知许:“不要紧,什么关系不也是从朋友发展过来的,你就安心住下,至于别的事,都有我跟玲妹商量。”
沈月灼垂着头应下。
心情却跌到了谷底。
趁着宋知许去吩咐厨房的间隙,沈月灼去楼上寻褚新霁,想找他说清楚。书房里没有人,卧室房门紧闭,她耳朵贴着门边,轻声唤:“霁哥?”
房门拉开,她没站稳,险些跌到褚新霁怀里。
他单手控住她的腰肢,眉心轻折,脸色却异常平静,“不怕被人看到?”
掌心的温度很烫,严丝合缝地贴着她的腰线,沈月灼气息摇晃不稳,声线也跟着糯了些,“要是你没有拒绝我的话,我也不至于这么躲躲藏藏,跟个特务头子似的。”
“懂了。”褚新霁从鼻腔里溢出很轻的嗤声,“怪我不够绅士,不够体贴。”
低磁的嗓音含着几分慵懒,两人的距离极近,落到沈月灼耳朵里,竟察觉出几分来之不易的缱绻。
她有些摸不清他的态度,一方面觉得他可能还在生气,另一方面又觉得,只要他愿意和自己说话,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霁哥,要不我们进去说?”
褚新霁身形纹丝未动,掌心微微用力,将她往他的方向带。
沈月灼不明白他的掌控力怎么这么强,即便是这么暧昧的姿势,两人的身体也没有太多接触,倒是他洒下来的呼吸和视线,宛若审视猎物般将她包裹。
“别怪我没提醒你,我不绅士,也不体贴。”
不知为何,她从他的话语里听出警告的意味。
“没关系,霁哥怎么样我都喜欢。”她半真半假地朝他弯唇。
明知这是她讨好自己的骗人把戏,一句话里掺杂了多少真心都未可知,到底还是妥协,将她放进了房间,褚新霁松开对她的桎梏。
见她从背后神神秘秘地拿出一个颈部按摩仪,褚新霁冷着的心松动些许,听她软着嗓说:“霁哥工作时间太长,肩颈不太舒服的话,可以试试用这个。”
“没有必要。”
沈月灼见他反应平淡,鼓起勇气,映着那深晦的视线,将按摩仪套在了他的脖颈上。“一共有五个档位,有加热的功能,还有蓝牙,可以和全屋智能管家连接,让管家每天提醒。”
按摩仪是环状的,开关和按钮在另一侧,她俯下身时,鼻息都扑洒在了他的喉结上。
闻着他身上清淡的雪松香气,沈月灼的心悬紧,指尖泛着湿潮,摸索开关的动作变得缓慢又谨慎。
余光忍不住被他饱满立体的喉结吸引。
似是轻滚了一下,牵连着颈侧皮肤滑动,连深红色的领带都被抵得发紧。
画面冲击感很强,难以言语的色气丝丝缕缕漾开。
沈月灼在那一瞬间胡思乱想,像是被他蛊惑,匆忙起身,微红的耳廓不慎贴着男人滚烫的唇珠。大脑传来嗡鸣声,伴随着缺氧的剧烈反应,慌乱无措的情况下,贴得更紧。
此情此景完全在意料之外,褚新霁的呼吸莫名粗重,温热的气息拂过少女早已红透的耳根。气氛骤然升温,暧昧地像是在柔情蜜意地吻她的耳垂。
她感觉身体在那一刻变得奇怪,酥酥麻麻的痒意从耳根钻到了尾椎骨,腿根也跟着发软,眼见着就要跌坐在他怀中,她无端生出一股心慌,怕他推开她。
“不要推开我好不好?”少女的声音很娇,带着不自知的媚意,软得让人一颗心都泛滥起了潮。
原来耳廓是她的敏感点。
“月灼。”褚新霁看着她逐渐下坠,却没有半点制止的意思,隔岸观火般泰然,“你快掉下去了。”
嗓音却沾了浓稠到化不开的哑意,漆黑的眸子凝着她,像一头蛰伏在暗处的狼。
沈月灼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袖,宛若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要抱——”
他的马甲、衬衣,还有系得一丝不苟的领带,都被她扯得微微发皱,古板而守旧的方圆因她破戒,看起来比先前严肃又正经的样子更欲。
“沈月灼,别太得寸进尺。”
他警告她。
长臂勾着她的腰,将柔弱无骨的身躯稳稳地托至怀中。
沈月灼环在他的颈间,指尖搭在按摩仪上,无意识触碰到了开关,静谧的房间里,只有彼此近乎于喘息的呼吸声,和电流呲呲低频震动的细微声响。
这太奇怪了……
她很难不想到一些别的东西,比如孟安然曾极力推荐的女性玩具,也是类似的声音。
沈月灼轻轻咬着下唇,将这些旖旎的思想甩出去,但她又不想保持清醒。因为在清醒的状态下,她该拉开同他的距离,而不是假装还处于宕机状态,赖在他的怀中。
出于某种鸵鸟心态,她强行让自己将思绪拉回很久以前。记得六岁那年,胡同口有一个老爷爷卖糖人,她嚷嚷着要褚新霁带她去买,软磨硬泡了许久,他才终于动容。回程时,她忽然不肯自己走路,伸开双臂撒娇似地喊着要哥哥抱,褚新霁的身形在原地僵了很久,始终不肯满足她的愿望。
从黄昏到夕阳渐沉,地平线上最后一丝暖光褪去,他脸上没有丝毫的神情波动,眼眸依旧冰冷。
那天她没能等来哥哥的一个拥抱。
也是自那时候起,沈月灼不再黏着他,反而更喜欢和年纪相仿的褚清泽一起玩。
时间过了这么久,也许他早就不记得。
沈月灼却记了很多年,想到这里,鼻腔涌上酸涩的味道。
她就这样陷入回忆里,所当然地坐在他腿上,臀部还小心翼翼地挪了几下,将他笔直的西裤坐出褶皱。这种纯羊毛精纺面料,版型虽然流畅,却需要精心呵护,娇贵得像是一朵花,弄出褶皱后,再怎么熨烫平整也会少一分光泽感。
褚新霁察觉到小姑娘情绪低落,以为是刚才的语气太凶,伤到了她的自尊,不敢再轻举妄动。哪知这才过了几秒,她就开始在他怀里不安分地扭动,让褚新霁想起那日她醉了酒在他怀里兴风作浪的模样,成年男性的大腿因此而绷紧,心头窜起躁意,喉结滚了滚。
按摩仪结束了一轮工作,发出滴滴的提示音。
沈月灼颤着手把按摩仪取下来,询问他的意见:“感觉怎么样?”
褚新霁的目光停留在她含了春水似的眼眸上,周身的体温已经高到发烫,让他忍不住想吻上她的唇瓣,汲取她身上的凉意。
值得庆幸的是,他拍自己会失控,因此颇有前瞻之见地将她置于靠近膝骨的位置,才没让她察觉被她扰乱的失态。
褚新霁坐姿依旧清隽挺拔,像一座巍峨的高山,“不怎么好。”
很显然,她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更不明白他所说的不怎么好其实是忍得辛苦。
比起颈部按摩仪带来的那点舒缓,小狐狸勾起的欲望更难纾解。
但他不怪她,甚至有点贪恋这种踩在刀刃上的温存。很可惜,他在深陷其中之际,才发现自己掉入了她的陷阱,早就没法抽身了。
听到他这么评价,沈月灼面上闪过泄气,像一只垂头丧气的猫。
“我对比了好多款按摩仪,才选中这个。”鼻尖的呢喃音有些重,嗓音软得像是在撒娇,“功能复杂的怕你觉得太麻烦,太简单的又担心没效果。”
“东西收下了,毕竟也是你的一片心意。”褚新霁说。
猫耳朵抖了抖,眼瞳忽亮。
褚新霁瞥着她这些小动作,宛若深潭般沉寂的眼泛出兴味,“所以,可以从我腿上下去了吗?沈小姐。”
第35章 晚春
或许是因为沈月灼绯红的耳廓还残留着他唇峰的余温, 因此这句沈小姐的音调听起来格外酥。
如果忽略他话语中的内容,她真的要以为他在用薄哑的嗓音调情。
一股莫名的情绪在胸腔里冲撞着,好像雨天潮湿土壤里的种子吸饱了水分, 就快要破土而出。
不知哪里来的胆子,沈月灼的双手在他颈后扣紧, 嘴硬道:“我不想下去。”
“沈小姐很喜欢我的怀抱么?”
褚新霁眉峰轻挑,那双深情眼淡落过来, 目光好似笼在深深沉沉的光影中,让人心动。
沈月灼抬眸, 用视线描摹着他的锋棱的眉骨和薄唇,诚恳地说:“喜欢啊。”
“都怪你抱着我, 现在我舍不得离开了, 自然应由你负责。”说出这句胡搅蛮缠的歪,沈月灼自己都觉得羞耻, “反正我擅长死缠烂打, 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刚才是某人在向我求助。”褚新霁沉眸微转,“原来这就是你对待恩人的方式。”
沈月灼不满:“就抱了一下而已,哪有那么大的恩情, 还恩人呢。”
嘀咕声渐弱, 为了壮胆子,她轻咳了一声。
男人薄唇溢出轻哂的弧度,声音的哑意淡了些, “现代版农夫与蛇?”
骨节匀称的掌骨改为虚拖着她的脊背, 大有真要将她扔下去的意思。
沈月灼赶紧坐直了身子, 把委屈一股恼全倾泻出来,“我来给你送礼物, 从湖心馆追到这里,真的很丢面子,你却只想着赶我出去。”
“沈月灼,道歉最大的诚意是耐心。”褚新霁平静地说着让她心脏发紧的话,“直到现在,你还怕和我扯上关系,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我的退让已经足够多。”
就算他相信了她的说辞,那封信真的只是巧合。
她的态度,也很难让他感受到她的爱意。
沈月灼恹恹地从他怀中下来,默不作声地将按摩仪装回包装盒里,侧颜在柔光下显得安静而落寞,让他的心绪也跟着揪紧。
等她做完这一切后,才回身对他道:“霁哥,你能多一些耐心吗?”
少女纤长的眼睫微微上翘,鼻尖和耳尖点缀着一抹薄红,更添几分殊色。
褚新霁眸色深了几分:“?”
“比如,允许我找你学毛笔字,默许我搬来褚宅,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沈月灼抿唇,“别再赶我走了。”
褚新霁没给答案。
不过这倒是也在她的意料之中,沈月灼用学毛笔字和向他讨教管经验为由,光明正大地搬来了褚宅小住,两家长辈似乎乐见其成,沉曼铃跟宋知许提及这件事,都直道有戏。
接连几天沈月灼都没什么跟褚新霁单独相处的机会,他似是在忙着去分公司视察,每天回来时都行色匆匆,也不和她们一起用餐,不过好在他早晨出门的时间很准时,沈月灼为了能够蹭车,倒是养成了良好的作息习惯,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蹭上车后,她也不跟褚新霁搭话,用余光偷偷瞥他。
他每日的西服和领带搭配都不同,大部分以低调沉稳的黑色系为主,看起来清冷矜贵,仿若不食人间烟火。
这样的日子过了将近一个月,沈月灼始终琢磨不透他在心里在想什么,多少有些泄气。
从杨叔那旁敲侧击地得知褚新霁今日会议结束得早,她特意在工作室多待了一会,驱车回到褚宅时,已近暮色,平日里极少点亮的灯带和庭院里的埋地灯,将褚宅照得灯火通明。
沈月灼瞧见车库里原先停着领克03的位子,如今已被通体亮红色的捷豹F-PACE取代。
褚耀和宋知许都很介意褚清泽跟那群狐朋狗友飙车,因此在他大二那年,把他那辆奥迪RS4换成了领克,性能大幅下降,他想飙都飙不起来。不过褚清泽在啃老这件事上向来不挑剔,领克他开得倒也顺手,也多亏了这辆车,不少来搭讪的女孩看到以后,很快就跟他断了联系。
她在原地多看了会,久违的吊儿郎当嗓音传来。
“怎么样,这车帅吧?”
沈月灼不太满意地嘁声:“果然娱乐圈的钱就是好赚,这才几个月不到,连旧爱都换成梦寐以求的新欢了。”
褚清泽逆着光走来,轻轻扬起眉梢,“我熬夜写歌写到吐血的苦你是半点也不提啊,沈老板。”
沈月灼回怼:“哪行不辛苦,胡同口那家包子铺还得三点起来和面呢。”
“行,沈大小姐现在倒是挺识人间疾苦。”
褚清泽伸长了胳膊搭在车头上,温淡的视线罩着她,深情眼含着笑,耳钉在昏黄的光线下折射出夺目的光。“曙光最近挺火的,我经纪人和小助都在玩。”
他身上的气质似乎变成熟了些,恍然间竟有了几分他哥的影子。
沈月灼:“是挺不错的,至少我爸现在都不好意思祝我破产倒闭了。”
见她真折腾出些名堂,沈歧在她面前唠叨的频率逐渐变少,不过很快换了方向,改成了催婚。
自从上次过后,沈月灼跟褚清泽之间的关系降到了冰点,平时连消息都不再发,没想到见面怼了几句,倒有种冰释前嫌,又回到了小时候那些日子的错觉。
地下车库设有电梯直达客厅,沈月灼在这种地方容易产生幽闭恐惧症,习惯沿着车道绕到池塘边走。
她跟褚清泽说笑着走来,在那株海棠旁看见一道清肃的背影。这个时节的海棠只余枝干,嶙峋地蜿蜒着,若是日子再往后些,临近除夕,落雪覆于其上,则另成一季美景。
可惜这时候没有雪,唯有满地萧瑟。
大概是提前到家的缘故,褚新霁换上了休闲的毛衣开衫,袖口挽至手臂,腕表早已取下。沈月灼很少见他穿毛衣,面料的特性让他身上仿若泛着柔软,五官轮廓笼在身后繁盛明亮的灯影中,竟有些隐晦难辨。
“今天怎么这么晚?”
沈月灼愣了一秒,才意识到他的话是对自己说的。
沈月灼知道她的小心机奏效了,唇角的弧度轻勾,“我们工作室是弹性工作制,前段时间我经常提前走,这阵子总得补回去,给大家作表率啊。”
“这点还是霁哥教的不是吗?”
这里边的细节,褚新霁怎会听不出来。
视线在她蓬松的发尾上停留,他总算说了这些天来的第一句话,“集团的事务比较多,各个板块都在定年底最后一季度的KPI,战略方向需要调整,我的确抽不开身。”
沈月灼没有想到他竟然在认真地同自己解释,心念微动。
她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不是故意躲你。
但她今天确是在躲她,闹出些不同的动静,好让他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这是不是代表着,他或许已经开始试着原谅她了?
沈月灼飘忽地想着,斟酌着该怎么回复,褚新霁却已将视线挪开,淡落向她身侧的人,“真打算在家休假一个月?”
“对,我恋家。”褚清泽随口道,唇线微微挑起几分挑衅的弧度,“跟月灼一样,这辈子钟爱生我养我的城市,除了这,去哪都没有归属感。”
他随口胡诌也就算了,还要cue沈月灼一句:“是吧,沈大小姐?”
沈月灼不客气地回绝:“你去哪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么多年来,沈月灼向来不给褚清泽面子,他丝毫不觉受伤,就那么懒洋洋地望着他哥。
相比于褚清泽浑身竖起的警惕,褚新霁站姿松散,神情也寡淡,显得松弛许多,慢条斯地说:“我把新悦的总部迁回京市,也是不舍得离家太久。不过好在尘埃已落定,往后也不会再有变数。”
两人的对话看似平和,实则暗潮汹涌,稍不注意便容易触及暗礁。
换作之前,褚清泽一定会被褚新霁意有所指的话激怒,如今单枪匹马地在乐坛里闯荡,棱角被磨平了不少。当着沈月灼的面,褚清泽才不想提及那封信的事,不过看褚新霁的反应,知道他肯定看了,否则火药味不会这么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