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们不是宿敌吗by素光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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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前天来了两个。”钱晨把 打印纸摆正,“怎么说呢,也不一定是好事吧。王老师把 班级带得 好,但 她儿 子不是留在澳洲了吗?好几年没回来了。”
赵亦然笑了笑:“那人家可能是工作太忙了,回不来嘛。王老师毕竟是特级教师,再过几年,你肯定也能评上特级。”
“我倒不在乎这些虚名,”钱晨淡淡地 说,“我带的班,数学平均分也一直是年级前几。”
又 过了一会儿 ,钱晨和 赵亦然走远了,文印室安静下来,楚天青才 从柜子后侧探出头:“她们走了。”
郑相宜把 试卷抱起来:“我们也走吧,卷子都齐了。”
走回十 七班教室的路上,楚天青忍住问:“钱老师和 王老师……关系不好吗?”
郑相宜耐心解释:“整个年级,平均分最高的就是我们十 七班,还 有十 八班。十 八班的班主任就是钱老师。”
楚天青又 问:“老师之间也会竞争吗?”
郑相宜侧过头,对上她的目光:“那要看具体情况了,王老师和 钱老师的性格都挺强的,你没感觉出来吗?”
楚天青连忙点头:“我也感觉到了。”
钱老师和 王老师都很在意班级荣誉。暑假快要开始了,对王老师来说,接下来,最重要的事,就是2024-2025第二学期期末表彰大会。
纪明川是这次大会的优秀学生代表。
因为楚天青才 刚转过来不久,只参加过一次月考,也没有拿到竞赛奖项,所以还 做不成 “优秀代表”,但 她也获得 了“三好学生”以及“学习标兵”的荣誉称号。
这天下午,王老师特意把 纪明川、楚天青、郑相宜、宋远舟、顾思安这些优等 生叫到她的办公室。
王老师叮嘱他们,大会当天,一定要穿校服,要保持仪容整洁,纪明川还 要上台发言,到时 候校长、副校长都会出席,可千万别出差错。
楚天青站在办公桌边,双手背在身后,静静听完王老师的安排,犹豫了一下,还 是开口问道:“老师……这个荣誉,会有奖学金吗?”
王老师笑着说:“表彰大会本身是没有奖学金的,不过你成 绩这么好,学校给你的补助会陆续发放的,现在一共有多少了?”
楚天青点了点头:“餐补五百,助学金两千,月考奖学金四 千,一共拿到六千五百了。”
“很好,”王老师语气认真起来,“你要是再努把 力,考一个省理科状元,再拿个竞赛奖,清北那边的奖学金都能谈。上届我带的一个学生,光是入学奖学金,就拿了十 万。”
“十 万?”楚天青瞪大了眼。
她仿佛被什么点燃了似的,一股热意从胸口涌上来,她猛地 站直了身体:“好!老师,我一定努力!”
接下来的两天,楚天青更加用功了。她很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能住在学校宿舍里,能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上晚自习,每天还 能去食堂吃三顿饭,她不敢想像比现在更好的生活,只能把 一切焦虑都化作学习的动力。
很快,就到了举行表彰大会的日子。
这天清晨,天刚濛濛亮,窗外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雨点辟里啪啦,打在玻璃窗上,声音渐渐密集,仿佛能敲进人心里。
今天上午没课,表彰大会将在九点准时 开始。楚天青打算等 到七点半再去食堂吃早餐。她不敢起太早,怕吵到室友。
大家昨晚都说,今天想多睡一会儿 ,至少七点后再起床,楚天青也不想打扰别人。虽然她六点半就醒了,但 她还 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也不敢玩手机,只把 指尖伸出来,在枕头旁边画圈圈。
这时 候,她的强迫症刚好发作了,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她画圈的时 候,至少要画到1024圈,才 会停下来。
她很喜欢1024这个数字,2的10次方,它不仅是二进制的关键节点,也是最常见的容量单位。1KB是1024字节,1MB是1024KB,这个数字藏在无 数人的手机、电脑、U盘里,却很少有人真正注意到它。
对她来说,这是一种秩序,也是一种安全感。
室友们的呼吸声绵长又 安稳,楚天青靠在枕头边,困意渐浓,不知不觉又 沉沉睡去。
等 她醒来时 ,已经 是早上八点。顾思安正在柜子里翻东西,楚天青连忙起身洗漱。
“我不去食堂了,”顾思安伸了个懒腰,声音带着刚醒的慵懒,“我柜子里还 有牛奶、面 包和 香蕉,我要把 它们吃完。”
“我也不去了,”郑相宜拉开抽屉,拿出一包即食燕麦,“我想泡一碗燕麦,兑点豆奶。”
陈曼没说话。她动作很快,短短几分钟之后,她已经 穿戴整齐,把 书包背在肩上,和 楚天青挥了一下手,算是告别,然后利落地 转身,推门走出了寝室。
她好潇洒啊,楚天青怔怔望着她的背影,又 回过神来,赶紧收拾自己的东西。
早晨八点二十 ,楚天青匆匆忙忙离开寝室,身上校服穿得 整整齐齐。她打算在吃完早饭后,就直接赶去礼堂,参加表彰大会。
雨还 在下,不过比清晨小了些,雨丝细细密密,斜织在风里,整个校园像是笼罩着一层轻雾。天色还 是灰濛濛的,林荫道上亮起了路灯,她撑着伞走在小道上,总觉得 四 周静悄悄的。
同学们都已经 去了礼堂吗?还 是待在宿舍里没出门呢?
雨水打在伞上,敲出轻微的嗒嗒声,楚天青的脚步不由自主快了几分。
今天,她决定奢侈一回,她要在食堂买一碗八宝粥,再买一屉小笼包,当作自己的早餐。
食堂里只有零星几个同学,或许是因为,九点就要关门了,大多数人不是吃过了,就是干脆不来吃了。
楚天青扫视着座位,忽然看见了纪明川。
虽然知道纪明川总是有意无 意地 避免和 她在食堂里一起吃饭,她还 是端着餐盘,悄悄走过去,坐到了与他相邻的那张桌子边上。
“早上好,纪明川。”楚天青和 他打招呼。
纪明川侧头看她,她今天把 头发盘了起来。他才 注意到,她的发丝浓密柔顺、乌黑光亮,完全没有一点秃顶的迹象。难道不是头发越少、越聪明吗?
纪明川一时 走神,楚天青忽然问他:“你快吃完了吗?”
“才 刚开始。”纪明川回答。
楚天青眨了眨眼:“不对吧?这一碗牛肉面 ,只剩一半了。”
纪明川拿起筷子:“再过一会儿 才 能吃完,细嚼慢咽对消化好。”
楚天青若有所思,却没说什么。她低头继续吃饭,差不多和 纪明川同时 吃完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饭后,楚天青和 纪明川各自撑起一把 伞,一前一后向着学校礼堂走去。
此时 已经 是八点四 十 ,距离表彰大会开始,只有不到二十 分钟了。
楚天青加快了脚步,纪明川走在她斜前方。她偷偷瞄了他一眼,只见他穿着整洁的校服,短袖长裤,宽肩长腿,看起来比同龄人更沉稳几分。
从食堂到礼堂,要经 过一段林荫道。为了省时 间,他们抄了近路,走上一条不到一米宽的小径,却隐约听见了一阵细微的“呜呜”哭叫声,从树丛深处传来,那声音颤抖不已,似乎是无 法再支撑下去了。
“那是什么声音?”楚天青耳力极好,立刻停住了脚步。
纪明川也停了下来:“好像是……小动物?”
楚天青毫不犹豫,快步跑向那片树丛,越走越近,那声音越来越清晰。她拨开枝叶,看见一只湿漉漉的小毛团蜷缩在草地 上,几乎可以断定:“是一只小狗,好小啊,好可怜,看起来才 三四 个月大,应该是走丢了。”
小狗藏在树丛最深处,是一只浑身漆黑的小土狗,脏兮兮的,毛发虽然湿透了,却还 是柔亮蓬软的,它的牙齿还 没长齐,显然还 不到四 个月大。
楚天青拎着它的后脖颈,把 它捞了出来,它瘦得 能摸到肋骨,睁着一双又 圆又 亮的眼睛,望着他们,明明害怕得 发抖,还 是摇了摇尾巴。
“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楚天青摸了摸小狗的头顶。小狗似乎闻到了她手上的香气,没有挣扎,也没有哭叫,任由她抚摸它的皮毛。这一瞬间,她的心都软了:“真的很乖啊。”
纪明川看了一眼,立即把 书包拉开,拿出一条叠得 整整齐齐的深灰色毛巾,递给了楚天青。
“你怎么会带毛巾?”楚天青接过来时 ,小声问。
纪明川的指尖托起了小狗的下巴:“今天下雨,本来是打算擦脸的,万一淋雨了。”
楚天青摊开毛巾,迅速把 小狗包了进去。那毛巾带着一股淡淡香味,边缘绣着一个金色字母,摸起来柔软厚实,一看就是价格不菲,她心里不由得 泛起一点复杂情绪,说不清也道不明。
“我们学校怎么会有小狗?”楚天青又 问。
纪明川顺手接过这一团小狗:“我也不知道。”
小狗似乎感觉到了温暖,连哭都不哭一声,安安静静地 窝在纪明川怀里。纪明川低声说:“可能是附近居民家的,也可能是被人遗弃了。”
楚天青忽然注意到, 小狗的后爪渗出了一点血迹,已经沾到了毛巾上。她急忙说 :“小狗流血了!”
纪明川也 看 见了血迹。他皱了一下眉头:“学校旁边有一家宠物医院,从北门走过 去, 五分钟能到。”
“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快去快回。”楚天青转身就往北门走。
纪明川抬起手腕,看 着 那一块机械手表:“现在是八点五十,我们争取在九点半前赶回来。”
楚天青知道,纪明川是全校优秀学生代表,也 是表彰大会上的学生发 言人 。九点半, 是他上台讲话的时间。
楚天青忽然紧张起来。
纪明川这 一次发 言意义非凡, 整个年级的“模范形象”都由 他一人 负责。王老师已经提醒过 好几次, 说 学校要全程录像, 还要把视频挂到官网上,绝不能出半点差错。
纪明川的演讲稿共有一千两百字,王老师亲自检查了好几遍, 每一句话她都反覆推敲过 ,力求完美,就连标点符号都要十分精确。
王老师有多重视班级荣誉, 楚天青心里也 清楚。但 她不可能放弃这 只小狗。她思考了两秒, 迅速作 出决定:“快点,我们走快点,抓紧时间赶过 去, 一定来得及, 不会耽误你上台发 言。”
纪明川双手抱着 小狗, 楚天青抬手为他撑伞。他们二人 快步走在林荫道上,大颗的雨水仍在飘洒,顺着 伞沿连成细线, 落在他们脚边,溅出一圈圈微小的涟漪。
走出一段路后,纪明川猛然反应过 来,他和楚天青共打一把伞,走在林荫道上,他怀里还藏着 一只小狗,就好像,这 只小狗是他们一起捡的,他们也 会一起把它养大。
纪明川脚步一顿,又看 了一眼楚天青。
“你怎么了?”楚天青心里十分着 急,“快走啊,不要停下来,时间很紧张的。”
纪明川移开视线:“没事。”
他继续往北门走去:“给小狗起个名字吧。”
楚天青不知道纪明川为什么忽然想给小狗起名字?不过 ,既然他这 么说 了,她也 不会拒绝他。
她随意回答:“那就叫花卷吧,你看 它现在被 毛巾卷起来,一动不动,像不像一团花卷?”
纪明川嗯了一声:“好,花卷。”又说 :“以后我不会在食堂吃花卷了。”
楚天青忍不住笑出来了:“你很好笑。”
纪明川也 笑了一下,随后,他又问:“只是好笑而 已?”
“不然还能有什么呢?”楚天青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楚天青的目光移到纪明川身上,见他还抱着 那只小狗,毛巾上沾满了污泥和血迹,她脱口而 出:“你人 挺好的,啊,对了,长得也 很好看 。”
大概三周前,楚天青和纪明川一起在走廊上做值日的时候,楚天青也 夸过 纪明川“长得好看 ”,今天她又说 了一次,与 那天相比,语气也 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平静、轻松,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纪明川也 淡然回应:“还好,也 就还行吧。”
楚天青隐约猜到了纪明川的心思,如果他直接承认自己 长相不错,岂不是很有自卖自夸的嫌疑?而 且,他从不谈论别人 或自己 的外貌,大概是更注重内涵的。
楚天青立即附和了一句:“嗯,确实还行。”
纪明川摸了摸小狗的头顶,才说 :“但 我应该是比其他男生更……”
他本来想说 “更有耐心”,以此显示自己 的内在优点,然而 ,楚天青竟然接话:“更高,更帅,更聪明。”
纪明川的手指停在了小狗的皮毛之间,没再移动一丝一毫。
楚天青却没察觉到他的反应。
她的注意力全在小狗身上。她还想着 ,小狗的后爪是不是还在流血?会不会来不及送去医院?刚才那一句夸赞,只是随意的接话,稍微活跃一下气氛,并没有别的意思。
快到北门了,校门还未关闭,楚天青加快脚步,纪明川紧跟着 她,两人 一同冲出校门,朝着 宠物医院的方向 跑去。
雨还在下,街道上水雾弥漫。
楚天青和纪明川的校服都被 潮气沾湿了,衣袖贴在手臂上,湿淋淋的,两人 依旧在雨中快步行走。
那小狗缩在毛巾里,还是毛绒绒、脏兮兮的一团,纪明川把它抱得很稳,手臂几乎没动过 。
拐过 街角时,宠物医院已经开门营业了。
楚天青推开门,走了进去,屋内打扫得干净整洁,闻不到一丝异味。墙上挂着几张证书和奖牌,隔着 一扇半掩的门,走廊上隐约传出小猫小狗的嚎叫,也 有护士的轻声安慰。
这 家医院似乎颇有名气,等候区里已经坐了不少人 。护士看 到楚天青和纪明川进门,温声告知他们,可能需要等待十分钟左右。
“能不能先给它做清洁和血检?”纪明川拉开了毛巾的一角,“它是重度营养不良,明显脱水,还受了伤,情况紧急。”
护士闻声走来,接过 那一团被 毛巾包裹着 的小狗。
那小狗突然挣扎起来,钻出了毛巾,直往纪明川怀里扑。纪明川一时没反应过 来,校服沾上了一大块泥印。
但 他什么也 没说 ,直接把小狗交给护士,护士把它抱进了急诊室。
楚天青连忙跟了上去。快到门口时,她顿住脚步,轻声问:“会不会……很贵啊?”
她心跳加快,掌心也 出了一点汗。
纪明川低声回答:“没事,别担心,我付得起。”
在此之前,楚天青从没来过宠物医院。
现在,她站在急诊室门外,环顾四周,天花板灯光柔和,米白色的墙面干净平整。前台是一张浅胡桃木色的桌子,桌上摆着 一盆生机盎然的青竹,花盆釉面温润,一看 就不便宜,也 让她的精神更加紧绷了。
“万一要好几千呢?”楚天青用气音说 话,生怕被 护士听见了,“那你也 付得起吗?”
纪明川也 用气音回应她:“我表哥养了一只猫,之前我陪他来过 这 家医院,这 里的收费项目都有明细,也 不算太贵。”
他看 了一眼急诊室,又说 :“那只小狗现在情况不太好,需要急救。医生能把它治好就行,你不用担心费用问题。”
就在这 时,纪明川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他把手机从书包里拿出来,屏幕一亮,显示出了宋远舟的来电。
接通后,宋远舟的声音有些焦急:“你人 呢,在礼堂吗?表彰大会已经开始了,你今天不是要上台发 言吗?”
纪明川语气冷静:“再给我十分钟,我马上到。”
宋远舟沉默了一秒,又压低声音说 :“行吧,你小心点,王老师还不知道你不在。不管怎么样 ,我也 是十七班的班长,我不想看 到咱们班当众闹笑话。”
除了责任心,宋远舟还有自己 的顾虑。他妈妈是省教 育局的直属领导,今天也 会出席表彰大会。他只希望整场仪式顺利进行,不出任何纰漏,也 不会家长面前丢脸。
停顿片刻,宋远舟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问:“楚天青呢?她怎么也 没来?”
纪明川说 :“她过 一会儿就到了。”
宋远舟并没有多想:“那我去问问郑相宜吧。王老师叫我清点人 数,看 看 谁还没来。”
然后他就挂断了电话。
几乎是同一时间,礼堂内部灯光渐暗,表彰大会正式拉开帷幕。环绕音响奏起了校歌,音浪在空气中回荡,如潮水般涌向 每一个角落。
观众席尚未完全安静,交谈声此起彼伏。十七班的班主任王秀兰坐在前方第四排,她左侧的位置属于英语老师赵亦然,右侧原本预留给了数学老师钱晨,此时却是空着 的。
赵亦然看 了一眼空位,小声说 :“咦,钱老师还没来啊?”
王秀兰笑了:“今天又不是正式上课,钱老师稍微来迟点,不碍事的,主持人 也 还没出场呢。”
尽管语气轻松,王秀兰的目光还是投向 了第一排中间,沈校长正坐在那个位置上。
沈校长穿着 一身藏蓝西装,坐姿端正,身为省立一中的掌舵人 近二十年,沈校长虽不经常露面,却将这 所重点中学打理得一丝不苟。
“还是您这 样 的老教 师最靠得住,”赵亦然微笑着 说 ,“不仅自己 从不迟到,带出来的学生也 争气,年级前三都包揽了。”
王秀兰靠在椅背上,语气不紧不慢:“我教 书都教 了好多年了,对吧?我刚来咱们省立一中的时候,带的学生就是数一数二的,那会儿沈校长也 看 重我,特意把我调进重点班,说 是‘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她拿起保温杯,缓缓转动杯盖:“我也 不是跟你吹牛,我手底下的班级,就没出过 乱子……”
这 一句话还没说 完,钱晨匆匆忙忙赶到了。
钱晨头发 上还沾着 雨水,脸上也 带着 笑意,像是刚撞见什么新 鲜事似的:“哎呀,王老师,我刚才在校园里,好像看 见咱们班的楚天青和纪明川了。”
她坐到了软椅上,从包里摸出玻璃杯,拧开盖子,喝了一口茉莉花茶,润了润嗓子,又接着 说 :“今天我车坏了,我走路来的学校,从东门进来的,就看 到纪明川和楚天青在那个林荫道上,打着 一把伞,一路小跑,转眼就没影了。王老师,这 是怎么回事啊?”
王秀兰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钱晨像是没注意到似的,笑吟吟地放下杯子:“今天省里还来了领导,谁知道就是这 么不凑巧呢?王老师,您赶紧打个电话吧,看 看 他们人 在哪儿。”
钱晨也 教 十七班的数学,楚天青和纪明川都是她的得意门生。
钱晨非常器重他们,经常在办公室里夸这 两个孩子聪明、刻苦,很有希望冲进全省前十。但 他们再优秀,也 只是十七岁的少女少男,万一擦出点什么火花,影响了高考,那就大事不妙了。
王秀兰心里也 明白,这 种事,不能等到出了问题才去后悔,必须提前敲响警钟。
楚天青和纪明川,是她从教 以来,见过 的最优秀的学生。人 品、性格、学业,几乎都挑不出毛病。
楚天青聪明克制,纪明川沉稳努力,她本该放心地看 着 他们一路冲进理想大学,成为她教 学生涯里的光荣战绩。
然而 ,今天,他们竟然双双缺席了表彰大会,撑着 一把伞,在雨中漫步校园。
他们的情绪,已经压过 了理智,该上的台不去上,该守的分寸也 不守了。
王秀兰走出礼堂,在走廊上连着 打了几个电话,眉头皱得越来越紧,正在一点一点逼近爆发 的边缘。
二十分钟后,距离纪明川上台发 言只有不到五分钟,纪明川和楚天青终于出现在了礼堂门口。
王秀兰站在原地,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眩晕感从头皮蔓延下来,席卷全身。
她不是不近人 情,也 明白少年人 心思敏感、情绪丰沛,但 这 两个学生,她寄托了太多期望。哪怕是一分一毫的偏差,她都无法容忍。
她眼睁睁看 着 那两个学生走进来,校服上沾满了湿泥,袖口一片水渍,像是在泥地里打过 滚,或者刚刚参加完《荒野求生》。
“你们两个,跑到哪里去了?”王秀兰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却藏不住怒意,“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们心里还有没有数?表彰大会,我叮嘱了多少遍,让你们准时到场,好好表现,结果呢?全当耳旁风了?”
她的目光在两人 脸上停留了一瞬,看 到楚天青低着 头,纪明川神色也 不太自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们身上这 个泥巴印,是怎么回事,校服成什么样 子了?你们知不知道,校长、老师、家长都坐在观众席上?别人 巴不得抓住机会出风头,你们倒好,把机会都当成儿戏。”
纪明川没想到王老师会发这 么 大的火。
他不是第一次做学生代表, 也参加过往届的表彰大会。据他所见,台下 的同学基本没有认真听的,劳动委员冯康甚至当众抠脚, 陆子昂和他的朋友们在玩猜拳, 其余不少人都在仰头睡觉。家长只关心自己的孩子,领导们其实也盼着流程早点结束。
当他念完稿子,台下 掌声虽然热烈,却另有一层意思:终于 结束了。
发言稿也不是学生自己写的,大多是王老师代笔。所谓的“学生代表”, 其实只是一个代言人, 站在台上, 用少年的声音读出老师的意志。
而 且, 学校也有备用方案。如果 纪明川身体不舒服,或者嗓子哑了,可以把他换成郑相宜, 或者十八班的班长许月亭。
纪明川并不是不可替代的人选。况且,王老师给 他打电话时,已经说过, 会让郑相宜代替他上台发言。
在他看来, 事情 已经解决了。所以,回学校的路上,他也不是很着急。
楚天 青却很焦虑:“老师, 我们是……捡到了一只小狗, 把它送去宠物医院了, 我们在电话里 也和您解释了……”
“我知道,”王老师的语气不重,却也不轻, “我问的是,你们有没有去别的地方?”
学生私自离校,可能是大事,也可能是小事。
楚天 青连忙摇头:“没有,老师,我们就去了宠物医院,然后就赶回学校了。”
王老师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又看了看他们的校服。污泥的印记集中在衣领下 方,像是小狗挣扎时蹭上的痕迹,而 不是跌倒后留下 的大面积脏污。
更重要的是,他们二人的裤子、袜子、鞋子全都干干净净,胳膊和手上也没有任何擦伤。她一眼就判断出来,他们并未摔倒,也不是受到了什么 惊吓,而 是蹲下 去抱住了什么 东西 ,才会在校服上留下 印子。
她带班多年,自然能分辨得出,摔倒和沾泥是两回事。她之所以没问,是因为答案已经摆在眼前。
楚天 青察觉到了王老师的视线,轻声说:“那只小狗身上有泥巴,沾到了校服上。”
王老师吸了一口气,没接话,仿佛在强压情 绪。
楚天 青知道,人在气头上的时候,多半会丧失冷静思考的能力。她自己也是这 样。
谁在愤怒时,还 能柔声细语呢?那大概就不是普通人了。
王老师沉默片刻,又开口问:“你们两个为什么 不早点打电话给 老师?今天 可是表彰大会,放暑假前最后一个正 式场合。学校允许你们带手机,打个电话有那么 难吗?”
楚天 青立即道歉:“对不起,老师……我们本来是准备打电话的,就在那个时候……您的电话先打过来了。”
王老师转头,看向 纪明川:“你们两个为什么 不能分头行动?非得一块儿待在宠物医院里 ?”
纪明川一言不发,只是安静地站立着。他没打算把自己的所见所闻都告诉王老师。在宠物医院时,他发现楚天 青很紧张,说话也是结结巴巴的。其实她不是必须出席表彰大会,但他这 个“学生代表” 不能缺席。
当时,他要安抚小狗,又要结算医药费,还 要接电话,实在是腾不出手来。
楚天 青竟然直接开口说:“老师,是纪明川付钱给 小狗看的病,他本来还 想早点付清,但是医院一定要等项目明细出来才收钱。我也不敢接受他的转账,所以他才留在了医院。”
王老师闭上了眼睛:“行。”
这 一个字,无喜无怒。
楚天 青更慌了,连忙补充道:“老师,我们真的没去别的地方。纪明川也说,郑相宜能代替他,我也觉得郑相宜很优秀,完全可以做学生代表……所以我就没催他回来,老师……您别生气了,好不好?”
王老师睁眼看她,见她神情 诚恳,还 带着一点焦急,对她已有几分心软。
那一句“老师,您别生气了”还 在耳边回荡,王老师没说什么 ,只是心中那一团火气,悄悄地熄了下 去。
楚天 青又掏出手机,打开相册,把小狗的照片递过去。
王老师瞥了一眼,注意到拍摄时间是十五分钟前。那只小狗躺在一张诊疗台上,前爪已被剃了一圈毛,正 在打点滴。
那是一只长得很可爱的小黑狗。
“下 次不能再这 样了,”王老师的语气软了下 来,“你们这 样太吓人了。真要遇上这 种事,先告诉老师。老师会联系保卫科,你们不要自己擅作主 张。流浪狗身上要是有病菌,传染给 你们,那怎么 办,是不是?”
楚天 青连连点头:“嗯……是,是的,谢谢老师。”
王老师双手抱臂:“我本来还 想给 你们家长打电话,学生在校园里 失踪了,这 事挺大的。不过这次就算了,不能再有下 一次。”
纪明川听出了她话里的份量。要是再出点什么 事,王老师可能真会找家长,甚至把他们的座位调开,以防再有什么“突发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