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犯档案管理员重生了by胡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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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洛云琛现在还不行。
想到这里,洛云琛感觉脸有些发烫,犹犹豫豫地说:“我……”
姜凌打断了他的话,看着他的眼睛:“师兄,试试吧。”
既然父亲如此信任洛云琛,并且给出了心理画像与刑侦画像相结合的新路径,那不妨试一试。关键时刻,师兄可不能掉链子。
迎上姜凌的目光,洛云琛忽然像被注入无穷动力,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行,那我试试!”
——师妹在鼓励我!
——她终于接受我了?
——太好了,可以愉快地打配合了。
钟局欣慰地点了点头:“这才对嘛,不要怕,要敢闯敢干敢于创新。”
他又转头对秦铁山说:“老秦,又要辛苦你一下。多带带年轻人,把你的刑侦经验好好传授下去啊。”
秦铁山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当然!只要年轻人肯学,我倾囊相授。”
表完态之后,他目光炯炯盯着雷骁:“小雷,你现在是一大队的队长,这个案子要多费心,争取一周之内发现新线索、锁定嫌疑人。”
大家都知道,像这类线索极少的雨夜杀人案,必须走一个“快”字。
尽快找到目击证人;
尽快理清死者的社会关系,发现疑点;
尽快锁定嫌疑人。
如果不快,目击证人的记忆将会消退;社会关系疑点将会被掩盖;杀人凶手将潜逃离开,再无音讯。
雷骁知道轻重,立马挺胸抬头,声音响亮无比:“是!”
钟局桌上的电话响了,他一边接电话,一边挥了挥手:“行了,你们出去吧,抓紧时间开会,拟个计划给我。”
所有人都退出钟局办公室。
秦铁山看了一眼手表:“小雷,你从一大队、二大队抽调人手。小姜、小洛,你们全体组员,半个小时之后,3号会议室碰头。”
“是。”
姜凌与洛云琛利落回应之后,一起离开。
因为时间紧,两个人的步伐都很快,踏过安静的走廊,发出嗒嗒嗒地轻响。
一边走,洛云琛低声问:“你有没有一点头绪?”
姜凌:“嗯。”
洛云琛咬着牙:“师妹,我求你了,能不能不要老是嗯、嗯?多讲几个字行不行?”
姜凌看他有些恼了,不得不更为清晰地表达:“有一点想法,不过现在不好说,等开完会再说吧。”
洛云琛一听,眼睛里顿时绽放出亮亮的光芒:“你先和我说说呗。”
他听得一头雾水,毫无头绪,没想到师妹只听雷骁说了那些话就有想法了?
洛云琛现在只有一个字送给姜凌:牛!
姜凌看了他一眼,停下脚步。
洛云琛竖起了耳朵,准备洗耳恭听。
姜凌指了指他身旁:“你的办公室,到了。”
说罢,她快步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推门而入,将一肚子疑问的洛云琛关在了门外。
一进屋,李振良他们便围了上来:“怎么样?什么事?”
姜凌在会议桌旁坐下:“雨夜杀人案,21岁女大学生被害,目前线索很少。”
刚入职就遇到杀人案,三人的脸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立刻拿着记本、钢笔坐在桌旁,做好记录的准备:“说说,你详细点说说。”
姜凌将雷骁的话转述了一遍。
李振良眉毛拧成了一条线:“秦队说得没错,杀人动机模糊、物证有限,人证缺失,这个案子很难破啊。”
周伟也有些紧张:“咱们一来就碰上连秦队都说难的案子,这……”感觉是地狱级开局啊,不会一来就砸了自家招牌吧?
刘浩然问:“咱们进专案组开会,需要提前准备点什么?”
姜凌:“带好纸笔做记录,少说多听。”
周伟苦笑:“秦队眼睛一瞪,刑侦支队哪一个不怕?我们是刚调过来的新人,哪里还敢说话?”
姜凌看了他一眼:“该我们发言的时候也别怂。钟局说了,要敢闯敢干敢创新。”
三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姜凌脸上:“组长,那你说怎么干,我们听你的。”
姜凌用手点了点桌面:“三定侦查法,定性质、定范围、定脸谱,咱们先抓紧时间简单理一下思路。”
李振良等人陷入思考。
崭新的办公室里有了短暂的宁静。
姜凌脑子里闪过前世看过的罪犯档案,快速进行检索。
在前世,这个案子最终成了悬案,否则在钟局办公室里听到柯小雨这个名字,就该触发姜凌对罪犯档案的记忆。
姜凌可以确认,在她活着的那段时间,晏市第九监狱的档案管理室里,没有这个案子的凶手档案。
但姜凌记得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
1994年6月的晏市雨夜杀人案轰动全城,医学院的女大学生个个噤若寒蝉,晚上根本不敢单独外出。尤其一到下雨的夜晚,只要宿舍里有一个人发出稍微大的声响,都会引来其他人的恐怖尖叫。
当年警方一无所获,引来骂声一片,秦队遗憾离职,直到死之前依旧惦记着这个案子。
最最可恨的是,一年之后、两年之后,当这起案件慢慢被人遗忘时,又在北城区老社区的诊所附近发生两起夜班护士被杀案,依旧是雨夜、被雨淋湿的书页、破碎的手表,这一回,被害护士的指甲缝里没有留下任何生物痕迹。
旧案再一次被翻起,晏市警方出动大量警力进行侦查,依旧没有抓到凶手。
连续三起雨夜女护士被杀案未破,让刑侦支队一大队的士气打击殆尽,很长时间都有些抬不起头来。
姜凌脑子里闪过一张面孔。
那是前世,2024年12月湘省第九监狱的新犯人——耿立华。
耿立华因为故意伤害罪名入狱,一个月之后狱友举报,说他在睡梦中老是喊:老子弄死你!老子已经弄死过三个小护士,也不怕多你一个。
这句梦话引起狱警的警觉,查找耿立华的档案资料,发现他1996年9月之前一直生活在晏市,立刻联想到晏市那三名被害女护士。
但耿立华心思深沉,醒来之后坚决不承认自己说过那样的梦话。再追问,他便笑着看向狱警:您也知道那是梦话,梦话梦话,不就是做梦乱讲的话嘛。
狱警并没有放松警惕,马上联系晏市警方。
只可惜,2025年姜凌重生,并没有等到这个案子的调查结果。
凶手是不是耿立华?
姜凌眼睛望向窗外。
昨天一夜暴雨,将整个城市冲刷得很干净,行道树枝叶翠绿耀眼。
谁能知道,这么美丽的城市,竟然还藏着一个无耻、残忍的杀人凶手?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警方、挑战道德底线,亲手带走三条年轻的生命。
必须把他揪出来!
不管是不是耿闪华,至少姜凌比所有人都知道更多细节。
她知道对方还会作案。
她知道对方有备而来。
她知道对方作案有以下几个基本要素:女性、护士服、雨夜、打湿的书页、定格在12点的手表……
这是老天交给姜凌的线索。
想到这里,姜凌目光变得清明。
抬手看看手表,还剩下十五分钟:“大家抓紧时间说几句吧。”
李振良第一个发言:“杀人动机不明,那咱们可以假设一下。前天晚上那么大的雨,谁会冒雨出来?我觉得不是什么激情杀人,应该是有备而来,瞅准目标,伺机而动。”
周伟摇头:“大雨天的跑出去就为了杀个人?既不求财,也不图色,那小姑娘应该也没什么仇家,也不是复仇,那凶手到底是为什么?我想不通。”
刘浩然也百思不得其解:“是啊,我觉得关键还是动机二字。咱们的三定侦查法,首先就得定性质。如果杀人动机不清晰,后面两步也没法往前走啊。”
姜凌点了点头:“大家分析正确,等下听听秦队怎么说。”
三个人异口同声:“是!”
门口传来敲门声。
李振良起身拉开门,门口站着洛云琛、苏心婉和庄建柏。
洛云琛扬了扬手中笔记本:“走吧。”
姜凌起身:“走。”
入职后的第一次会议,尽量早点到。
三号会议室已经改为案件组指挥部。
巨大的白板上贴满了现场照片。
——泥泞小巷,俯拍、俯卧在积水中的年轻女尸;
——被泥水浸染的白护士服特写;
——散落在尸体周边的沾血石块;
——被害人柯小雨手腕上那块被刻意拨停在“12:00”整点的腕表特写。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味。
姜凌皱了皱眉。
她鼻子很灵,对烟味不太能忍。
但带头抽烟的人是秦铁山,姜凌自然不能说什么,只能忍着。
洛云琛察觉到了姜凌的反应,将吊扇开关调到最高档,大踏步走到窗边,将紧闭的窗户推得大开。头顶吊扇风呼呼地吹着,将浓重的烟味驱散出去,室内空气总算是清新了一些。
秦铁山咳嗽了一声,将手中烟摁灭。
不过,他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京都来的小伙子就是矫情,一点烟味都闻不得。
雷骁带来了六名一大队的人。
姜凌小组一共四人。
洛云琛小组一共三人。
加上组长、副组长,这次的专案组核心成员一共十五人。
专案组全体成员围坐在长条会议桌旁,气氛有些压抑。
组长秦铁山坐在主位,身材敦实,像一块历经风浪的礁石。他眉头紧锁,锐利双眼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摊开在面前的厚厚一迭走访笔录和痕检报告上。
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好,既然来了,那就都说说吧。雷骁,你先来,把基本情况和大家交代一下。”
副组长雷骁应声站起,走到白板前,拿起油性笔,语速快而清晰:
“是,秦队。被害人柯小雨,21岁,晏市医学院大三护理系学生,社会关系极其简单。父母在邻省,无复杂感情纠葛,无债务纠纷。案发当晚23:00左右结束在‘康乐社区诊所’的见习,独自步行返回宿舍。路线固定,全程约1.8公里,最后遇害点位于医学院后门与向阳里居民区之间的无名小巷中段,距离宿舍楼仅剩不到500米。”
“现场勘查方面:初步尸检确认死因为机械性窒息,凶器没找到,从勒痕推测为坚韧绳索或电线。头部有钝器击打伤,系现场遗留石块造成,石块上有血迹,但雨水冲刷严重,指纹提取困难。被害人财物未失,BP机、钱包、学生证均在,手表指针停在12点整。指甲缝内提取到微量深蓝色化纤纤维,已送检比对。”
雷骁顿了一下,指向白板上的地图:“围绕案发地、诊所、医学院宿舍三点,我们进行了初步走访。雨夜行人稀少,目击信息匮乏。目前只有两条模糊线索:一,向阳里巷口小卖部老板称,案发时间段隐约听到巷内有短促的‘唔’声,像被捂住嘴,但雨声太大,不确定;二,一位下夜班的女工称,大概12点20分左右,在巷口看到一个外披黑色雨衣,里面穿深蓝色衣服、推着自行车的男人匆匆离开,低着头,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差点撞到她。方向是往东,那边有几个厂区和一片待拆的平房区。”
雷骁总结道:“目前计划重点对以下进行排查:一是以纤维为突破口,摸排案发地周边工厂、单位、工地穿深蓝色工装的男性职工,尤其是夜班或独居者;二是围绕诊所和医学院,排查所有能接触到柯小雨或护士制服的男性工作人员、临时工、维修工;三是继续寻找案发时段的目击者,特别是那个推自行车的深蓝衣服男人。东边那片平房区流动人口复杂,是重点中的重点。”
秦铁山点点头,对雷骁的效率表示认可。他接过话头,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老刑警特有的、从无数案件磨砺出来的笃定与自信。
“雷骁梳理得很清楚。我们目前掌握的就是这些硬邦邦的东西:纤维、石块、手表、目击碎片。案子性质恶劣,社会影响极坏,上面限期破案的压力很大,但越是这样,我们越是要沉住气,绝对不能自乱阵脚。”
“现场情况很不利。雨下了一整夜,核心现场的泥地几乎被冲平,痕检同志熬了一宿,只找到几处模糊的踩踏压痕和泥浆转移痕迹,根本没法提取到完整的鞋底花纹做模型。”
“现在,我们手里最硬的牌,就是被害人指甲缝里那点深蓝色的化纤纤维,还有那块被凶手砸坏弄停的手表。沾血石块还在做进一步检验,但雨水泡过,希望不大。”
“要注意,我们的排查方向不能乱,纤维就是突破口。技术队给我集中力量,尽快弄清楚这纤维到底是什么料子,哪些厂子、哪些工种的人最可能穿。雷骁,你带人重点给我筛案发地周边,特别是东边那片平房区和几个有深蓝色工装的厂子。凡是穿这种颜色、这种料子工装的男人,尤其是夜班、独居、性格孤僻的,一个都不能放过。还有,自行车也是线索,要走访修车铺,严查可疑车辆。”
秦铁山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手指重重地点在纤维样本袋上。
“破案,靠什么?靠的就是这些实打实的物证,靠的是我们的铁脚板,把可疑的人、可疑的地方,一寸一寸给我筛出来!纤维,是凶手衣服上掉下来的‘皮屑’,找到能对上号的工装,再结合时间、地点、动机去排查,凶手就跑不了。这是几十年验证过的老办法,管用!”
他目光扫过在座的年轻面孔,尤其在姜凌和洛云琛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对“学院派”的天然疏离感。
“我知道,现在有些新名词,什么犯罪心理、行为分析,”秦铁山的语气带着些许不以为然,“听起来花哨,但那些东西太虚了,远不如一块石头、一个脚印来得实在。凶手就是个丧心病狂的流窜犯,或者本地哪个心理变态的疯子、流浪汉,趁着雨夜随机作案,目标就是落单的女性,柯小雨倒霉撞上了。”
他用力拍了拍桌子,强调道:“专案组接下来的方向,就三条:第一,以物找人。技术队给我死磕纤维,尽快锁定可能的来源厂子、工种。第二,人海战术。雷骁,你亲自带队,把东边那片平房区给我翻个底朝天,向阳里周边工厂,挨个给我过筛子,那些穿深蓝工装的,一个都不能漏。第三,深挖关系。再查柯小雨诊所和学校的人际关系,看看有没有隐藏的矛盾点。特别是诊所,有没有病人或者临时工对她有非分之想,行动要快!要细!”
秦铁山雷厉风行,大手一挥,就要结束会议。在座的大部分刑警已经习惯了他的风格,纷纷起身准备投入工作。
就在这时,一道清亮却异常坚定的声音响起,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秦队,我有不同看法!”
说话的是姜凌。她坐在角落位置,面容有些稚嫩,但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站在她旁边的洛云琛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发言,有些惊讶地看向她。
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连秦铁山也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姜凌,浓眉紧锁,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悦:“小姜同志,你有什么看法?”
姜凌深吸一口气,顶着秦铁山极具压迫感的目光站了起来。
前世关于这起案件的细节在脑海中闪过。
柯小雨被害只是开始,如果这次没抓住凶手,他还会再次作案!她不能再等,不能再让错误的方向浪费宝贵的时间,让下一个受害者出现。
“秦队,雷队,各位前辈,”姜凌的声音清晰而沉稳,努力控制着内心的波澜,“我认同物证和人海排查的重要性,这是刑侦的基础。但我认为,我们目前的侦查方向,可能忽略了本案最为特殊的证据——手表。”
她走到白板前,指向那块表盘碎裂,指针停在12点的手表特写照片。
“手表精准地停在十二点,整点,分针与时针重叠得严丝合缝,这不是凶手不小心碰坏。”姜凌的语气很严肃,“这是凶手刻意为之,是一种仪式,或者说是一种纪念。”
会议室里响起嗡嗡的讨论声,秦铁山的脸色更沉了。
基于经验,他刚刚指出凶手为随机作案,可能是丧心病狂的流窜犯、心理变态的疯子、流浪汉。可是姜凌,一个刚从派出所调到技术大队的年轻人,竟然直接和他叫上了板!
“仪式?纪念?姜凌同志,破案不是写小说!”秦铁山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火药味,“一个雨夜随机作案的疯子,还有心思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正因为是雨夜,环境恶劣,凶手依然执着地完成了这个动作,才更说明它的重要性。”姜凌毫不退缩,目光迎向秦铁山,“这绝不是简单的随机流窜作案,凶手的目标具有特定性。”
不是随机作案!
会议室里的嗡嗡声突然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光小心翼翼在姜凌与秦铁山之间游移,大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个姜凌,实在是太勇了!
秦铁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控制自己的暴脾气。
他在心里暗自默念着钟局在办公室里交代过的话:多带带年轻人,把刑侦经验好好传授下去。
终于, 秦铁山脸色和缓了一些。
他坐回座位, 点燃一根烟, 深吸了两口,烟雾吞吐之间,秦铁山开了口:“继续说。”
“嗯。”姜凌加快了语速加快。
“我们来分析作案过程。凶手先以石块击打头部制服柯小雨,再用细绳勒毙,动作干净利落, 有效避免了剧烈搏斗和呼救。凶器被带走,雨水冲刷脚印, 现场遗留物证极少,凶手成功利用了环境。
这显示凶手心理素质极其稳定,计划周密。他绝不是失控的精神病人或无目的流浪汉,更不是临时起意的流窜犯, 他熟悉这片区域,知道哪里僻静, 雨夜哪里没有人。”
“还有一点很重要。”姜凌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从犯罪心理分析, 这种类型的凶手,作案后不会像普通罪犯一样急于逃离现场或隐藏。恰恰相反, 他需要近距离感受他制造出来的成果。他会高度关注案件进展,会买报纸、听广播, 会悄悄回到案发现场附近,会混在人群里听大家议论纷纷,甚至可能再去诊所附近转悠,看看其他护士的反应。他需要这种参与感和掌控感来满足自己扭曲的心理需求, 这是他犯罪行为的延续,也是我们锁定他的机会。”
“啪。”秦铁山重重将手中茶杯往桌上一放,茶杯盖跳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秦铁山的火气直往上冒。
他最近总听到姜凌这个名字,也知道她提出的“三定侦查法”很有创意,但他并没有太重视。
秦铁山从基层一步步走上来,更信经验、更信物证,对姜凌所说的心理画像颇有些不以为然。
给她机会继续说,她还真敢说!
听听她说的是什么?犯罪心理分析,杀了人还敢回来转悠,挑战警方?
有物证她不抓,非要去揪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心理!人心难测,谁能说得清楚人的内心所想?
权威感被挑战,这让向来说一不二的秦铁山面色有些难看。
“姜凌,你这一套一套的,全是猜测,全是书本上的空谈。什么仪式感、什么特定目标、什么还会回现场?证据呢?就凭一块坏掉的手表?就凭你脑子里想的?你知道现在外面舆论压力有多大吗?你知道我们每一分钟都可能让凶手跑掉或者再次作案吗?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耽误了排查的黄金时间,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里全都是戏。
——姜凌刚刚调过来,还不知道老秦的脾气吧?
——老秦定调子是随机作案,她敢直接否了?
——胆子真大,敢挑战老秦的权威。
——完了完了,老秦发脾气了!
雷骁眉头紧皱,眼神在秦铁山和姜凌之间快速移动,琢磨着什么时候发言比较合适。
既要哄好老领导,还得注意不能打击年轻人的冲劲,真难啊。
姜凌感到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
这是第一次面对上司的怒火。
上一次专案组碰头会上,虽然雷骁、蒋沉舟也对她有过质疑,但因为有钟局压阵,他们两人并没有当场喝斥。
秦铁山却不一样,他是市局刑侦支队队长,刑侦领域的“定海神针”,他的作风向来扎实稳定、雷厉风行,他的威望极高。
秦铁山的怒火如同熔岩喷发,姜凌有些顶不住了。
——全是猜测!
——证据呢?
——虚头巴脑的东西!
——你负得起这个责吗?
字字千钧,像暴风骤雨一般袭来,打得姜凌双腿有些发软。
自重生归来,这是姜凌第一次深刻感受到职场压力。
被轻视。
被质疑。
顶头上司秦铁山对她的否定,直白坦率,毫不避讳。
姜凌知道,从职场生存角度考虑,此刻她最好是选择退让。
领导都已经发话了,她还硬顶,这不是找小鞋穿吗?
但姜凌不能退。
她这一退,就意味着回到前世轨迹,此案再一次成为悬案。
多走一分钟弯路,凶手就会多逍遥一分钟。
姜凌正要说话,洛云琛猛地站了起来。
他声音很响、很亮,带着独有的京腔。
“秦队,是您说让我们每个人都说说。既然是专案组第一次会议,那就畅所欲言,有啥说啥,您说是不是?
我觉得她的话不是瞎猜。那块手表的指针恰好停在12点,非常精准,绝不是凶手恰好在那个时间砸坏。不多一分、不少一分,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儿?
雨那么大,他杀了人并不马上逃离现场,而是蹲下来仔细调整手表指针,这难道不是一种异常表现吗?案件侦破的线索,往往就藏在这些异常细节之中。”
洛云琛的声援让姜凌急速跳动的心脏渐渐平稳下来。
这个时候身边有人陪她硬扛,倒是有点师兄样。
姜凌握紧了拳头,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但眼神却更加明亮:“秦队,这不是空谈,是基于现场细节的心理分析,是三定侦查法的核心思想。”
姜凌环顾四周,目光从每一个脸上掠过:“在座各位都听过我的讲座,应该知道三定侦查法对于指导破案是有着很强理论指导作用的。”
雷骁这个时候终于找到发言的机会,点头道:“是啊,小姜的三定侦查法不是纸上谈兵,上次还帮我们破了麻绳杀人案呢。秦队你就给年轻人一点机会,让她分析分析嘛。”
其余几个接收到雷骁的示意,也都欠身发言。
“秦队莫急,听听看。”
“姜凌年纪虽小,但她说的三定侦查法还是蛮有道理的。”
“先让她说,有不对的秦队你再指出来。”
秦铁山忽然觉得自己老了。
他在公安系统干了一辈子,从乡村派出所民警干起,一步步走到今天,靠的就是扎实的工作作风、不怕苦不怕累的走访,还有丰富的刑侦经验。
以前他开会的时候,只要他一发言,底下哪一个敢开口?
只要他定了性,底下全是响亮的一片。
——是!
——是!
——保证完成任务!
可是今天,在他即将退居二线的最后一个案子的会议上,刚入职的小年轻便敢直接站起来侃侃而谈,质疑他的决定。就连以前听话的手下,也都在为姜凌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秦铁山感觉有些疲惫。
他再次点燃一根烟,没有说话。
雷骁其实挺想听听姜凌的意见。
见秦铁山没有说话,雷骁冲姜凌眨了眨眼:“小姜,你继续说吧。”
姜凌点了点头,继续往下分析。
“第一,定性质。这起杀人案不是激情杀人,而是有特定目标触发的预谋杀人。第二,定方向。凶手对医疗环境、或者护士制服有特殊情结,这份情结可能源于曾经的心理创伤。他心思缜密,反侦查意识强,作案后会观察案件进展,可以从这两点锁定侦查方向。第三,定范围。”
一口气说到这里,姜凌没有像以前一样引导旁人思考,而是直接说出自己的分析结论。
“凶手为男性,25-40岁,外表普通甚至老实本分,有正当职业,大概率从事与医疗相关的辅助人员工种,他是本地人,或者在晏市长期居住,熟悉周边环境,有交通工具,自行车。”
为什么说外表普通或老实本分?
因为前世晏市警方查案就是采用人海战术,对周边居民进行拉网式排查,可是一直没有找到。这说明凶手擅于伪装,很普通、很老实,无论是谁见了都会说一句:他是个好人。
为什么说他从事医疗相关的辅助工种?
因为前世连环杀人案中,三名死者被害时都身穿护士服,而且死亡时间均为下夜班的雨夜,这说明凶手熟悉她们的工作时间、了解她们的工作环境。但调查死者的社会关系,都没有发现异常,这说明凶手并非死者的亲属或朋友、同事。排除下来,结论只有一个:凶手从事与医疗相关的辅助工种,能够接触到护士,但并没有深交。
为什么说他是本地人,或长期居住?
因为他还会连续作案,且一直未被发现,他潜藏很深,再加上熟悉环境,他应该是附近居民。
至于男性、年龄的判断,那是基于杀人手法、力道以及现有证据得出的判断。
会议室再一次成为姜凌的主场。
姜凌从座位中走出,走到贴满照片的白板前,指着上面那张凶手指甲内嵌有深蓝色纤维的照片。
“这纤维,指向他的职业或常穿衣物。而我的分析,指向他的心理画像和下一步可能的行为模式,这能极大缩小排查范围,避免大海捞针。我不是否认人海战术的有效性,但如果只按随机作案动机去查东边平房区的流动人口,我们很可能与真正的凶手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