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犯档案管理员重生了by胡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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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年,22岁的耿立华调入晏市医学院设备科,成为一名医疗器械维修技工。凭借刻苦钻研,成为科内技术骨干,尤其擅长精密手术器械及早期影像设备的维护。
1980年与同厂女工赵淑芬结婚。赵淑芬性格温顺,身体较弱。1982年,女儿耿思敏出生,成为耿立华人生最大的希望与寄托。他对女儿倾注全部心血,期望极高。
1985年,妻子赵淑芬因子宫肌瘤在晏市第一人民医院接受手术。术后发生严重感染,引发败血症,经抢救无效于术后第7天死亡,当时耿思敏才三岁。妻子去世之后,耿立华没有再娶,独自一人抚养女儿耿思敏,父女二人相依为命。他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生活重心全都放在了女儿的生活与学业上。
耿立华长期在晏市医学院设备科工作,后医学院并入晏市大学,设备科升级为医学工程处,耿立华继续担任高级技师,因为长期患有高血压、冠心病,2011年提前病退。
工作期间,耿立华技术精湛,寡言少语,责任心强,但对工作要求近乎苛刻,尤其对手术器械的清洁消毒流程异常关注,常因此与护士、供应室人员发生争执,被认为过于较真、脾气古怪。他与同事关系疏离,几乎没有什么朋友。
要说耿立华这个女儿,真的很优秀。
耿思敏自幼聪慧勤奋,在父亲严格要求和自身努力下,高考考入国内顶尖医科大学临床医学,八年直博,毕业后成为南江市仁心医院神经外科医生。
可以说,耿思敏是耿立华一生的骄傲和精神支柱。他退休后生活的主要内容就是照顾女儿生活、帮忙带大了外孙女,关注女儿的事业发展。女儿在神经外科领域崭露头角,成为副主任医师,是耿立华晚年最大的慰藉和生存意义所在。
因此,当耿思敏被张强伤害时,耿立华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将身强力壮的张强砍成重伤。也因此,法官在判决时只给了十二年刑期。也因此,社会大众对他的遭遇很同情,甚至把他包装成“勇敢守护女儿的好父亲”形象。
如果不是因为说梦话被狱友举报,恐怕狱警也会觉得耿立华是个不错的人,只是一时冲动才犯下大错。
姜凌一边回忆耿立华的档案信息,一边暗自琢磨。
耿立华沉默寡言,性格内向孤僻,不善交际。生活极其简朴,近乎清苦,对女儿以外的人和事显得冷漠。在邻居和旧同事眼中,是个老实巴交、有点怪、很疼女儿的倔老头。
再回到刚才那个问题:柯小雨是耿立华杀的吗?
耿立华此时38岁,在晏市医学院工作,长相一般、性格孤僻,本地居民。
完美符合“25-50岁,医疗系统辅助工种,普通、老实,本地人或长期定居”的心理画像。
而且,他妻子因术后感染而死,早年丧妻之痛深埋心底,可能会形成对医疗安全、尤其是手术环节的极度敏感、焦虑与不信任。这种情绪在妻子去世后长期发酵,可能曾被某些事件触发,让他起了杀心。
——他有杀人动机。
他能因为女儿被多次投诉便随身携带刀具,能在女儿被打时怒吼出刀,说明个性偏激、冲动,有暴力犯罪倾向。
前世虽然没有给耿立华定罪,但今天洛云琛画出来的这张人物肖像,成功触发耿立华的罪犯档案,也让姜凌警醒。
可以先将耿立华列为重点嫌疑人。
虽然他不是那种一般意义上老实巴交的人,但因为工作稳定、爱女如命,同样也可能会被侦查人员忽视。
想到这里,姜凌看向洛云琛,眼中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师兄,画得挺不错。”
洛云琛此刻正是得意非凡的时候,被表扬了依旧不忘自我夸赞:“那可不?和师父学了这么久,今天终于找到了一点感觉。”
姜凌拿起画像:“好,我去找雷队,查查这个人。”
——可疑人物画像。
雷骁拿到这薄薄的三页纸, 不敢置信地看着姜凌:“你们两个小组这么快就整理出这些?”
他将画像往姜凌面前一拍:“就凭你说的那些,可以画出嫌疑人的肖像?这个洛云琛倒是有点本事啊。”
“只是个初步的想法,你们先拿给当地派出所的社区民警看看, 如果真有这么个人, 再认真调查。”
姜凌这回并没有把话说死, 毕竟耿立东到底是不是杀害柯小雨的凶手,目前并没有证据,前世晏市警方还没来得及侦查姜凌便重生了。
“这个简单。”
雷骁将画像交给手下,叮嘱了几句之后对姜凌说:“大家都是为了早点破案,你也莫在意秦队的态度。他其实人挺好的, 对手底下的人也很爱护。刚才我交上去的侦查计划里,把你说的那些都考虑进去了, 他二话没说就同意了。这说明秦队其实是很认可你的,只是你的这个态度……”
雷骁斟酌了一下:“我今天就托个大,以老大哥的身份说说你。你刚来,还是要注意一下态度, 不能太高调。你想破案的心我能理解,但毕竟咱们是警察, 一切都要讲证据, 不能老拿直觉来说事,是不是?”
姜凌思忖片刻, 很诚恳地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以后会注意的。”
以前她拿直觉二字应付过应松茂、袁毅,但现在看来,这条路走不通。未来还得把前世档案这个辅助手段,用犯罪心理学理论好好包装一下, 争取更有说服力才行啊。
雷骁见姜凌听得进去他的话,欣慰地笑了,抬手想要拍拍她肩膀以示鼓励,却被姜凌皱眉避让开来。
姜凌也没和他讲客气:“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雷骁想翻个白眼,但他忍住了。
他讪讪一笑,将抬起手收回来,摸了摸后脑:“行……吧,我以后注意点。”
姜凌指了指那两页清单:“这个复印后交给侦查人员,你们辛苦了。”
传统的拉网式排查,考验的是耐心、观察力和细致程度,跑断腿、磨破嘴,一个都不能漏掉。晏市北城区那么大,这得投入多少警力啊,的确是辛苦。
雷骁叹了一口气:“没办法,都是为了破案嘛。”
叮铃铃……
电话响了。
雷骁接起电话,简单说了几句之后便挂上了电话,转过头看向姜凌:“目击证人已经到了,是将她领到洛云琛那里去,还是让小洛到会客室来?”
姜凌想了想:“到刑侦画像组办公室来吧,我也想看看洛云琛是怎么画像的。”
雷骁听她这么一说,笑着点头:“是,你们两个组挨得近,多加强联系。”
他扬了扬手上剩下的两页纸,“干得不错,继续加油。”
到底是年轻人,精力旺盛、头脑活跃,尤其是姜凌,思维极有创造力,搞理论的就是不一样,一下子就带出两张清单,对照着去询问、去排查,的确能有帮助。
至于那张画像,雷骁虽说按照姜凌说的派人去查,但并没存什么指望。
林卫东与姜凌相互配合画出麻绳杀人案的凶手,当时雷骁就在现场,看得一清二楚,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但那是公安部刑侦专家林卫东啊!
现在画像的,是林卫东的徒弟。洛云琛到底学到了多少,有些什么本事,雷骁一无所知。洛云琛调过来的这段时间,光看他找领导要办公室、要车、要物资,画画的本事那是一点都没亮。
因此,雷骁不觉得凭这张画像能找出凶手来。
不过,年轻人有冲劲,也不好打击,就随了他们的心意吧。
姜凌回到办公室,和洛云琛说了雷骁刚才的话。
洛云琛一听,立马站起,对苏心婉、庄建柏说:“走!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的本事。”
姜凌:“我也想参加。”
洛云琛咧嘴一笑:“师妹想来,那必须随时欢迎啊。”
姜凌一动,李振良他们仨也一齐跟上,结果两个小组再次聚齐,只是换了间办公室。
刑侦画像小组办公室的布置和姜凌他们那边不太一样。
洛云琛在装修时专门拿出一面墙,全部铺上软木板,上面钉满了各类嫌疑人、通缉犯的画像,还有人像解剖结构图。
办公室中央除了一张会议桌,还一张宽大的绘图桌,桌面微微倾斜,铺着厚实的素描纸。桌旁立着专业的可调光源灯和一台略显笨重、连接着幻灯机的模拟影像投影设备。这在90年代初的市级刑侦部门,已是相当先进的技术装备。
洛云琛走到绘图桌前,将袖口挽至小臂,铺好画纸,削好炭笔,又调整了一下灯光的明暗和角度,为接下来的画像做好充足的准备工作。
关键目击者,印染厂女工王桂香来了。第一次踏入市局办公楼,她显得有些紧张,双手不安地绞着衣角。
苏心婉将王桂香引到一张办公桌前坐下,又倒来茶水,王桂香的情绪才稍稍稳定了一些。
“王大姐,别紧张,就像我们之前聊的那样,”洛云琛的声音很温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您只需要尽力回忆,想到什么说什么,哪怕是很模糊的感觉,苏警官会帮您记录下来。”
说到这里,洛云琛示意了一下苏心婉。
“对,王大姐,”苏心婉立刻接口,声音轻柔,翻开笔录本压了压,“我们上次记录的,当时大约晚上11点40分,地点在向阳里巷口,您看到一个人,穿着黑色雨衣,推着一辆自行车,差点撞到您。他低着头,帽檐压得很低,您没看清脸。还有,您提到他好像穿着雨鞋,对吗?”
苏心婉逐字复述,确保信息准确无误。
“是……是的,警官同志。”王大姐点点头,努力回忆,“雨太大了,他走得很急,跟逃似的。”
“逃?”洛云琛敏锐地捕捉到这个描述性的词汇,他没有立刻追问,而是拿起炭笔,在素描纸上快速勾勒出一个在雨中推着自行车的模糊背影轮廓。
线条简洁有力,瞬间抓住了雨中行人的动态感。
“您感觉他在逃,是指步伐很快,还是很慌乱?”洛云琛一边画一边问,笔尖在纸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快,走得很快,但不是那种慌起来乱跑那种快,”王大姐努力形容,“就是,怎么说呢?低着头,闷着头往前赶,不想被人看见那种。对了!他推车的那胳膊绷得直直的,劲儿使得很大!”
一边说,王桂香一边下意识地比划着动作。
“绷直的胳膊,很大的力道。” 苏心婉飞快地在笔录本上记录,“推车动作特点为:手臂紧绷,用力大,步伐快而目的性强非慌乱,低头回避。”
她轻声复述给洛云琛:“洛老师,重点在手臂力量和行进姿态。”
洛云琛很满意苏心婉“洛老师”这个称呼,他点了点头,在画纸上那个背影的手臂线条处加重了力道,强调肌肉的紧绷感,同时调整了身体的前倾角度,使整个姿态更具一种顶着风雨埋头疾行的压迫感。
“雨衣呢?”苏心婉继续询问。
她拿起一张不同材质纹理的参考图册,并翻到雨衣的部分:“您还记得那件雨衣的样式吗?是那种常见的、像斗篷一样罩住的,还是有扣子、有帽子的分体式?材质看起来是塑料布那种亮亮的,还是厚实点的?帽子大吗?盖住了多少?”
王桂香眯起眼睛,盯着图册,努力从记忆深处挖掘:“不是斗篷,是有扣子的。对,前面好像有一排扣子,颜色很深,黑乎乎的。帽子?帽子很大,把他头都包住了,帽檐压得低低的,就露了个下巴尖。材质?好像不是特别亮,有点厚,风吹起来哗啦哗啦响,不是那种软塌塌的塑料布。”
她越说越投入,当天晚上的细节也在述说中渐渐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苏心婉快速记录,同时嘴里也复述着,以便洛云琛更为精准地把握人物特点:“有扣子的分体式雨衣,材质较厚,风吹有声。大帽子,帽檐压得很低,露出下巴。”
洛云琛在画纸上勾了几笔,继续提问:“对了,下巴是圆的还是尖的?肤色白不白?有没有留胡须?”
王桂香努力回想:“下巴?说不好是尖还是圆,应该是比较平吧,皮肤颜色不黑也不白,没有胡子,刮得挺干净的。”
洛云琛迅速在背影的轮廓上添加细节。
他用炭笔侧锋快速扫出雨衣厚重、略显硬挺的质感,在肩背处画出被风吹鼓起的褶皱。
接下来,他用精准的几笔勾勒出覆盖整个头部的硕大雨帽轮廓,只露出一方窄窄的下巴。帽檐压下的角度处理得极其微妙,营造出一种强烈的隐匿感。
“王大姐,”洛云琛指了指画中雨衣的腰部位置,“您刚才说他推车时手臂绷直,用力很大。那,雨衣的袖子是不是被带起来一些?在雨衣的袖口里面,或者他弯腰推车时,雨衣下摆被风吹开一点的时候,您有没有看到他里面穿的衣服?”
这个问题问得很巧妙。
它没有预设答案,却精准地指向了物证,死者指甲里藏着的蓝色纤维。
王大姐皱紧眉头,眼睛死死盯着洛云琛画中那个背影的袖口和下摆区域,仿佛要穿透时光和雨幕。
“里面穿的衣服?”她喃喃自语,“雨太大了,黑乎乎的袖口,袖口……”
她突然眼睛一亮,“啊,袖口,我想起来了!他推车那一下,胳膊抬起来使劲,那雨衣袖子往上蹿了一截。”
“里面露出来一截袖子。” 王大姐语气肯定起来,“是蓝色的,就是那种工厂里常见的、洗得有点发白、但还是很厚实的工装布的蓝色。对哦,就是工装,我厂里那些男工都穿的那种。”
她越说越清晰,这个被深埋的视觉碎片终于被唤醒。
“深蓝色工装布的袖子,在雨衣袖口下露出一截。” 苏心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迅速而准确地记录下这个细节。
洛云琛手中的炭笔没有丝毫停顿,立刻拿起一支蓝色水彩笔,在画中人物推车绷紧的右手臂的袖口处,用精准而克制的笔触,添上了一小段从黑色雨衣袖口滑落出来的、厚实的、深蓝色的工装衣袖口。
这抹蓝色在整体压抑的黑色雨衣背影中,显得异常刺眼。
“自行车。”
洛云琛将话题转向关键物品,“您还记得那自行车的样子吗?二八大杠还是二六女式?车把是直的还是弯的?车后座有东西吗?比如货架、工具箱、或者绑着什么东西?”
“二八大杠!肯定是男的骑的那种大车。” 王桂香这次回答得很肯定。
“车把么,是弯把的,就是那种老式弯把。后座……后座好像垫了点什么,看着挺厚实的。”
王桂香突然拍了下大腿,“对对对!好像就是我们家属院里不少家长送孩子,怕后座硌得屁股疼,专门在上面铺了海绵垫子,还缠上棉布。”
“二八大杠,弯把,后座有厚垫子。” 苏心婉一边记录,一边看向洛云琛,眼中闪着光。
这个细节太重要了!
这说明凶手自行车后座经常载人。
洛云琛精神一振,迅速在画中自行车的后座位置,用肯定的线条添加了几笔,让它看起来更柔软些。
“最后,雨鞋。” 洛云琛将灯光稍微调亮,聚焦在画纸下方,“您说看到他穿雨鞋,是那种高筒的黑色胶鞋吗?鞋面有没有什么特征?比如说,反光、泥渍?”
王桂香感觉自己脑子里沉睡的记忆被唤醒了,说话声音不由自主地大了起来,带着种兴奋:“对,是黑色高筒的胶雨鞋,鞋帮挺高的,快到小腿肚了。那天晚上到处都是泥,他鞋上肯定沾了泥,不过雨大,路灯又暗,看不太清。”
说到这里,王桂香停了停,抬起头努力思考:“反光?好像,好像鞋头那里走路时偶尔会有点反光?可能是水吧?也可能鞋头有块胶皮特别亮?这个我不能确认。”
“高筒黑色胶雨鞋,鞋头或特定部位可能有反光。” 苏心婉在笔录本记下这些话。
洛云琛在画中人物的脚部,用简洁的笔触画出高筒雨鞋的轮廓,并在鞋尖位置用炭笔轻轻擦出一小片模糊的高光,暗示可能的反光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工作室里只有炭笔的沙沙声、苏心婉轻柔的询问与记录声。
姜凌与李振良他们屏住呼吸,一丝声音都不敢发出。
眼前的一切让他们看得有些目眩神迷。
这就是技术的魅力。
洛云琛平时看着没个正形,没想到工作起来这么专业。他不断添加细节刺激证人的记忆,又快速将这些细节表现在画像上,聚精会神的模样还挺是那么回事。
很快,一幅极具信息量的画像逐渐成型。
最终呈现在素描纸上的,并非一张清晰的面孔,而是一个在凄风冷雨中踽踽独行的背影。
一件厚重、扣紧、被风鼓荡的黑色雨衣,包裹住全身。
雨衣下摆、袖口处有一抹亮眼的蓝色。
一个硕大、帽檐深压的雨帽,彻底遮蔽了头部和面容,只留下一方下巴、一个充满隐匿意味的轮廓。
紧绷的手臂用力推着一辆老旧的二八大杠自行车,车把弯曲。
自行车后座的铁架上,是一个厚厚的海绵厚布垫。
他的脚下蹬着一双沾满泥泞的高筒黑色胶雨鞋,鞋尖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反射着一点微光。
人像的整个姿态传递出一种压抑、匆忙、目的明确且极力隐藏自身的气息,完美融入了那个罪恶的雨夜背景。
洛云琛放下炭笔,轻轻吹去纸上的浮屑。他凝视着这幅没有面孔却充满张力和信息的雨夜独行图,满意地笑了。
他站起身,将刚完成的画像从绘图板上取下,放到王桂香面前,微笑道:“王大姐,谢谢您!您提供的细节非常关键。根据您说的,我画了一幅人像,您看看,还有什么要改的?”
王桂香低头细看,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嘴里发出夸张的惊叹:“唉哟,画得可太好了!太像了,太像了,那天晚上我看到的那个人,就是这样。”
苏心婉将记录得密密麻麻、条理清晰的笔录本整理好之后,这才侧过头看向画像,轻声道:“洛老师,这个背影,虽然没有脸,但感觉比很多有脸的画像更有压迫感,信息量也一点不少。”
洛云琛走到窗边,看着被雨水洗刷过的街道,脑子里闪过师父林卫东说过的话。
——有时候,一个人极力想隐藏的东西,恰恰会通过他无法完全控制的姿态、动作和他随身携带的物品暴露出来。
想到这里,洛云琛转过头来,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现在专注盯着画像看的姜凌,展颜一笑:“师妹,你觉得怎么样?有我师父几分功底?”
姜凌觉得,洛云琛还是专注工作的时候比较可爱。
一回到现实,就不讨人喜欢了。
看到姜凌不说话,洛云琛自鸣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果然师父说得对,还是得到基层多锻炼,我感觉我的画像水平又提高了不少。这幅画,至少赶得上师父一半的水平吧。”
姜凌点了点头:“是不错。”
李振良很凑趣地竖起大拇指:“洛组长,牛啊!”
刘浩然与周伟也开启了夸夸夸模式。
洛云琛听得浑身舒泰,眯着眼睛微笑,像只被捊顺了毛的小狗。
苏心婉与庄建柏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
组长虽然专业水平高,但这爱听表扬的个性……像个小孩子一样,唉!
苏心婉送王桂香离开,洛云琛屁颠颠拿着画像去找雷骁汇报。
这一回,雷骁张大嘴,来了一句:“卧槽!”
这个京都来的洛云琛有点真东西啊!
雷骁再一次确认:“这真是根据目击证人的证词画出来的?”
洛云琛斜了他一眼:“当然!我们刑侦画像必须根据证词来画,最后还得由证人认可才算完成。”
雷骁右手拿着画,左手在桌上重重一拍,眼睛里绽放出光亮:“太好了。我马上向秦队汇报,对着图找人、找车!”
他匆匆离开,走之前不忘对洛云琛说:“给你记一功!”
案件有序推进。
三天后,专案组第二次碰头会。
秦铁山今天穿的是便装,一件蓝色短袖衬衫、一条黑色长裤,看着比穿制服时平易近人了些。
连续奋战了三天,他很疲惫,眼睛看着有些浮肿。
他搓了搓脸,咳嗽了两声:“按照先前的行动计划,我将人员分成了两个组。一个组由我亲自带队,按照传统网格式分工和户籍底册、单位名册、实地走访三结合的策略进行可疑人员排查。”
秦铁山扫视全场,目光在姜凌脸上多停留了半秒:“第二组,由雷骁带队,犯罪心理画像与刑侦画像小组参与,一共25人,重点对案发现场进行观察,并对医疗事故进行刑侦支队抽调30人,辖区派出所支援警力30人,再加街道及厂区保卫科配合人员20人,共计80人排查。”
秦铁山打起精神,哑着声音继续往下说:“今天两组碰个头,将最近三天的收获双方交流一下,再决定后续的作战计划。”
范威和秦铁山一组,由他先来汇报第一组的进展。
“我们组采取人海战术,从刑侦支队抽调30人,从辖区派出所抽调警力30人,再加上街道及厂区保卫科的配合人员20人,共计80人。重点对以下四类人群进行排查:第一,穿深蓝色工装男性;第二,拥有或者经常骑自行车的人;第三,案发时段行踪不明者;第四与医疗系统相关联的人员。”
范威身上穿的衣服皱巴巴的,脚上球鞋沾了不少泥点,胳膊被太阳晒得黢黑,起了层皮,看得出来一直在外面跑。
他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拿起同样沾着泥点的本子,继续汇报。
“居民区一共查了12个,包括东区平房区6片、向阳里周边老旧小区4个、医学院家属区2个,一共登记了25-50岁男性居民2150人;发现穿深蓝工装的480人;记录自行车1,890辆。”
“工厂和单位一共查了8家,包括印染、纺织厂各1家、机械厂3家、化工厂1家、食品厂1家、医学院后勤仓库1处。登记深蓝工装男性职工1120人;提取工装样本送检45份;核查案发时间段夜班缺勤者83人”
“另外,还有5处重点区域,包括康乐诊所、医学院护理系楼、附属医院护工宿舍、两处夜间营业小吃摊,走访医护人员、护工、勤杂工220人;收集案发时段异常线索12条,有待进一步核实。”
这一连串的数字,背后都有侦查人员辛苦奋斗的身影。
姜凌目光端严,心中涌上深深的敬意。
秦铁山皱了皱眉,用手指关节敲了敲桌面:“讲重点!讲线索!讲发现!”
“是!”范威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加快了语速。
“我们覆盖6平方公里、接触3490人、筛查出1600个穿深蓝色工装的人,也采集了部分样本送痕检比对纤维,自行车车型以二八大杠为主……”
秦队咳嗽了一声。
范威偷偷看了他一眼,飞快地翻动着手中笔记本,跳过其中的过程,开始直接说结果。
“那个,我们发现,第一,深蓝工装过于普遍,纤维比对实验室一天只能完成20份,进度太慢;第二,自行车基数过大,特征模糊,没什么特异性。第三,医疗辅助岗位流动性大,部分临时工信息缺失。”
秦铁山沉声道:“结论呢?”
范威叹了一口气:“案发时段无可靠证人一共有400人,包括独居、夜班外出、行踪陈述模糊者,已经将他们列为需二次核查的重点名单。但是大部分的理由都是在家睡觉,无法核实啊。”
说到这里,范威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秦铁山,情绪有些低落:“秦队,三天时间太短,需要排查的人员太多,即使列出重点名单,基数仍然庞大,需进一步交叉筛查。”
说实话,排查小组真的尽力了。
锁定了这么多人,走访了那么多地方,可是二八大杠和深蓝工装这两条线索在工人阶层中覆盖率太高,大量独自在家的不在场证明无法核实,线索太少啊!
秦铁山眉头紧皱,又点了一根烟。
侦查排查阶段最耗心神,时间紧、任务重,侦查人员连续几天不眠不休都是常有的事。秦铁山这几天没回家,一直睡在办公室里,今天要开会才洗澡换了身衣服,想让自己看起来精神点。
可是,年纪来了不由人啊,深深的疲倦感让他头有点昏,只能靠香烟提神。
烟雾缭绕中,秦铁山将目光投向雷骁:“雷骁,你来说说吧。”
终于被点到名了,雷骁响亮地站起身:“是!”
看他一幅神采飞扬的模样,范威在心里嘀咕:雷队这是有了重要线索?
不仅范威这么想,就连秦铁山也来了点兴趣。
第一次碰头会上,秦铁山虽然冲姜凌发了脾气,但他回去之后认真想了想,觉得自己的态度也有问题。
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不应该轻易否定。
连钟局都说了,这个案子难,想破案就必须创新,必须引进新人、新技术。
为什么自己还要端着老同志的架子,搞一言堂?
难道你老秦就永远是对的?
难道你的队伍里连一点质疑的声音都不能有?
难道你年轻的时候没有过鲁莽、冲动的时候?
回思反想之后,秦铁山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但他到底还是拉不下面子,不愿意承认姜凌的思路是对的。
经过深思熟虑,秦铁山做了一个决定。
——搞两个对照组。
一组按照传统的人海战术,根据现有证物,以案发现场为圆心,半径3公里圈定调查范围,进行全面排查。秦铁山深信,犯罪分子再狡猾,也逃不过群众雪亮的眼睛,只要深入群众、认真调查,一定能找出嫌疑人。
二组则引进全新刑侦理论与技术,从犯罪心理学理论出发,利用犯罪心理画像技术、刑侦画像技术缩小侦查范围,再采用观察法,蹲守案发现场、诊所门口、医学院宿舍楼,进行医疗事故排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