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犯档案管理员重生了by胡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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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凌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站起身,对梁九善说:“非常好,九善,帮了大忙!”
随即,她回到办公室,拿起内线电话,语气斩钉截铁:“雷队,目标地域锁定:益州。请立刻锁定排查方向,重点查益州户籍,有暴力史、六月份在本市活动的胖瘦双人组合。”
“好。”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雷骁迅速的回音。
姜凌的身旁,梁九善安静地坐在心理画像小组的办公室里,眼睛扑闪扑闪地眨着,眼神单纯而澄澈,完全看不出是刚才那个在询问室里冷静分析凶手口音的“少年专家”。
有了凶手的籍贯信息之后, 洛云琛开始着手进行刑侦画像。
李强再一次被请进了办公室,被要求详细描述亲眼目睹的凶案现场。
虽然已经要说吐了,但他没办法拒绝, 只能再一次重复着同样的语言。
姜凌带着梁九善坐在一旁。
梁九善双眼亮晶晶的, 带着好奇、带着崇拜、带着一分向往。
刑侦世界的大门, 在他面前悄然打开。
如果说,他一开始想当警察,是因为感动,那他现在坚定信念,则是因为喜欢。
笔挺帅气的制服、严肃活泼的氛围、与罪犯斗智斗勇的挑战……这一切都让梁九善喜欢。
尤其今天, 姜凌向李强介绍自己是“专家”,梁九善一颗心激动地快要跳出胸膛。
凌姐说自己擅长听音辩籍, 嘻嘻。原本以为不过是小孩子把戏,没想到还能在公安局里派上用场。
现在,洛云琛要根据李强的描述画出那晚发生的场景。
说真话,梁九善十分、十分期待。
画出来, 肯定比写出来更直观、更清晰。
偶尔有铅笔划过素描纸的沙沙声响起,灯光聚焦在宽大的绘图桌上。
洛云琛此刻正紧紧盯着桌面上摊开的几页笔录——那是李强关于雨夜恐怖目击的详细记录, 上面用红笔圈出了所有关于凶手体貌、动作、对话、反应的描述。
苏心婉总结得很好, 问得也很细,刚才洛云琛一直认真倾听着, 并没有忙着动手。
桌上铺着一张新的素描纸。
画纸的上半部分几乎是空白的,只有几道代表雨丝和昏暗光线的潦草线条。洛云琛的笔, 精准地落在画纸的下半部分,专注于描绘行为和场景。
姜凌抱着手臂,安静地站在一旁,目光在笔录和洛云琛的笔尖之间游移。
她知道, “无脸画像”才是真正考验洛云琛功力的地方。
洛云琛的铅笔动了起来,动作迅捷而笃定。
他首先在纸的左侧画了一只巨大、青筋虬结的手,五指像铁钳般张开,正凶狠地捂住一个象征性的女性面部轮廓,没有五官,只有些模糊的阴影。他的笔触很重,铅笔芯几乎要摁断,突出那种绝对的控制力和暴虐感。手腕处画了夸张的肌肉线条。
一边画,他一边讲解,毕竟苏心婉、庄建柏还是新手,需要从头学起。
“凶手主犯是个壮汉,绝对力量压制,惯用右手,指关节粗大,手上应该有长期重体力劳动痕迹,比如老茧或者轻微变形。”
紧接着,洛云琛勾勒出两条粗壮的小腿和沾满泥泞的鞋子,呈现出一种向前猛力蹬踏的姿态。鞋尖前方,是几道代表被拖拽身体的、扭曲挣扎的线条,仿佛受害者正被强行拉向黑暗。
他头也不抬,边画边解释:“从李强的描述来看,凶手目标明确,动作粗暴高效,因此拖拽姿态应该呈现这样的线条,你们看,身体重心前倾,步伐有力且稳定。”
画着画着,洛云琛忽然来了点灵感,索性按照画漫画的方式,在图像右上角画了几个爆炸式的对话框:
一个巨大的对话框里,写着李强复述的凶狠方言:“嬲!是条子!” 字迹狂乱、充满冲击力,墨色极浓。
旁边一个较小的对话框,字迹相对飘忽:“哥,莫霸蛮噻。”
再旁边,是代表狞笑的声波符号“嘿嘿嘿……哈哈哈……”,线条扭曲狰狞。
姜凌在一旁发表意见:“主犯语气极端暴戾,对警察身份一开始的反应是震惊,随后转化为兴奋,对手下习惯性辱骂,存在极强的施虐欲和控制欲。从犯语气犹豫、担忧,体现出服从与不安,容易受到主犯情绪的影响和操控。”
洛云琛在画纸背景快速勾勒出狭窄巷道的透视轮廓。
——象征雨水的斜线、破损的路灯、倾倒的垃圾桶,垃圾桶后面藏了个瘦小的身影,那正是李强。
姜凌:“刻意挑选偏僻、无照明区域,靠近拆迁工地的巷道作案,便于藏匿或抛尸,这说明凶手熟悉区域地形。”
洛云琛代表受害者挣扎的位置,参照巷子现场照片,换上红色马克笔,在墙壁上画下少量飞溅的血滴。
看到这几抹刺眼的红,姜凌内心沉重无比:“凶手共同点:对暴力麻木,反社会倾向。”
洛云琛放下笔,长长呼出一口气。
纸上没有一张清晰的脸,却充满了令人窒息的暴力和控制。
洛云琛问李强:“是这样的吗?”
李强面露惊恐,再一次被那晚的凶残摄了魂,结结巴巴地说:“是,是这样。这个人就是这么高、这么壮,下手狠毒。哦,对了,他拖人的时候从裤子口袋里掉出来一个东西,看着像是小卖店卖的那种红色的便宜打火机。”
洛云琛在凶手口袋里画了个露出半截的廉价红色打火机。
李强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
得到李强认可之后,洛云琛将画像从图板上取下,交给姜凌:“好,接下来就要看你们的了。”
看着这张没有五官却处处透着凶戾之气的画像,姜凌心中对洛云琛的专业能力有了更深的认识。这幅画充分展现出凶手的身型、行为特征,将警察与凶手之间的距离,再一次拉近了一些。
“师兄,辛苦了。”姜凌拿起这份独特的画像报告,心中暗自思索。
目前能够得出的线索,主要包括以下几点。
主犯年龄为25-35岁,身高约180cm左右,体重85kg左右,很强壮,右利手。他长期从事重体力劳动,可能是建筑、搬运、汽修等工作,手部有显著劳损特征。湘省益州长大或长期生活,习惯说方言。性格极度暴戾、控制欲强、反社会人格,享受支配过程。
他对警察有刻骨仇恨和病态挑战欲。可能有暴力犯罪前科。吸烟,使用廉价打火机。
从犯年龄比主犯要小,大约18-25岁,声音尖细,身高约165-170cm,体型偏瘦弱。与主犯同乡或长期跟随,口音一致。性格懦弱、依赖性强,被主犯以暴力或畸形权威控制。在犯罪中扮演辅助角色,但内心存在恐惧和不安,有时会试图劝阻主犯。是潜在的突破口。
从两人的对话推测,主犯与从犯不是血缘兄弟,但关系紧密,可能为同乡、工友、狱友。主犯对从犯有绝对主导权。
双人协同作案,分工明确。选择深夜、偏僻巷道,针对独行女性,使用暴力制服后拖拽至更隐蔽处施暴。对受害者警察身份有极端反应。作案过程体现计划性与熟悉环境。
姜凌脑中闪过一些记忆碎片。
她想伸手去抓住,但这些碎片跑得太快,转瞬即逝。
前世的罪犯档案,是她最大的金手指,而眼前这个案子,却被笼上了一层迷雾。
——这个案子,姜凌前世根本没有听说过。
她在省城第九监狱期间,并没有听说收押过两名杀人凶手,而他们的罪名是杀害警察。
大概率,这名警察的尸体没有被找到,最后以失踪结案。
一想到前世这两名杀人凶手逍遥法外,姜凌的内心便升起一股说不来的愤怒与郁闷。
好在,这一世有很多事情发生了变化。
因为姜凌的缘故,郑瑜被提拔。
郑瑜执着地追寻李强的行踪,即使知道他不是投毒者,依旧没有放弃。
李强顺利归案,说出那场凶杀案。
如果不是李强目睹了那场凶杀案,那个小巷经过多场大雨冲刷,所有杀人痕迹消失殆尽,根本不会有人知道那里曾经死过一个人。
所以,这一世姜凌才会接手这起案件。
6·24小巷杀人案。
这是姜凌重生以来,遇到的最为艰难的案子。
受害人,姓名、年龄均未知,只知道是名警察。
凶手信息极少,除了籍贯明确外,年龄、体貌、性格、职业……都只是推测,只有一个大致的、模糊的范围。
这一刻,姜凌多希望自己能够像以前那样,只要一看到这起案件,脑海里就能浮现出凶手档案,知道所有作案细节。这样,她就能快速将凶手捉拿归案,早日替那名被害的女警报仇。
来到雷骁办公室汇报工作时,姜凌的心情依旧很沉重。
因为一切未明,连受害者身份都不知道,仅凭着李强的口供与案发现场少量血迹,虽然立了案,但并没有成立专案组,目前由雷骁负责安排人手进行调查。
雷骁放下手中电话,对着姜凌、洛云琛摇了摇头:“没有消息。给晏市所有派出所都打了电话,所有女性警察都在岗,没有失踪消息。我们已经汇报了省厅,由他们那边调查女警失踪消息。我只怕……只怕她是外省的,那就真是,大海捞针了!”
问姜凌:“你有什么建议?”
姜凌打起精神:“抓紧时间进行排查,益州籍贯或长期居住益州、近期在晏市活动的青壮年男性。重点查建筑工地、搬运队、汽修厂、城乡结合部零工市场。查一查用工记录、暂住登记。”
雷骁点了点头:“此次排查由郑瑜负责,她胆大心细、执着肯干,是个好苗子。你如果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和她沟通。”
姜凌:“好。”
姜凌暗自沉思。
要寻找符合一壮一瘦且关系密切的组合,特别是其中壮汉有暴力史、性格暴躁、使用湘省益州方言。
他可能有前科,宜重点筛查有抢劫、□□、猥亵、伤害前科的……
姜凌忽然眼前一亮。
她怎么忽视了这点。
她的脑海中那么多罪犯档案,与目前掌握的信息一一匹配,难道还能找不到这一壮一瘦组合?
想到这里,姜凌顾不得还在雷骁办公室里,拖了把椅子坐下,闭上双眼。
看到姜凌这幅模样,雷骁与洛云琛对视了一眼。
雷骁悄声问:“怎么回事?”
洛云琛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他反应比较快:“师妹可能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线索,小声些,别吵她。”
姜凌现在感觉自己是一台高速运转的电脑。
她在海量的档案中寻找着与6·24小巷杀人案凶手相契合的罪犯。首先,根据益州籍贯这个筛选项开始筛选。接下来,就是体貌特征的匹配。
这个……不是。
这个……也不是。
等一下!
好像,找到了!
罪犯档案编号:JJ-1997-041号
姓名:樊虎,人称“虎伢子”、“樊铁锤”
性别:男
出生日期:1966年8月
籍贯/户籍地:湘省益州市赫山区姜原乡四桃村
现住址/活动地:无固定住址。长期流窜于湘省益州、岳州、省城及邻省工地、城乡结合部。
樊虎的体貌特征完美符合那张画像上展示出来的细节。
身高180cm,体重约90kg,体型异常强壮魁梧,肌肉发达,肩宽背厚,脖颈粗短。
他肤色黝黑粗糙,长着一张方脸,下颌宽大,浓眉,小眼,目光凶狠,鼻梁略塌,嘴唇厚实。剃寸头,行走时步伐沉重,略有些外八字。他双手巨大,指关节粗大变形,布满老茧和轻微伤痕。左眉骨至颧骨有一道长约3cm的陈旧性疤痕,系斗殴所致。
樊虎没有稳定工作,长期从事建筑工地力工、搬运工、采石场工人等重体力零工。经济极度拮据。收入微薄且不稳定,大部分用于酗酒、赌博及购买廉价毒品。
樊虎父母早亡,由脾气暴戾的叔叔勉强带大,初中辍学,未婚无子。
他极度孤僻且充满敌意。在工友中以“力气大、脾气暴、下手黑”闻名,无人愿意和他深交。但他收了个小弟,名为孟江豪,孟江豪很听他的话。
樊虎是惯犯,罪犯档案里记录的犯罪前科有四次。
1988年,在益州因琐事斗殴,致人轻伤,治安拘留15日。
1990年,在岳州涉嫌参与群体械斗,致一人重伤,但因证据不足及主要责任人顶罪,未予起诉。
1992年,在岳州某工地因盗窃建筑材料,数额较大,判刑1年6个月,在省城塘坪监狱服刑。
1997年,在晏市轮奸妇女,判处13年6个月,在省城第九监狱服刑。
入狱之后,狱警对樊虎进行过心理评估,认为樊虎极度反社会人格障碍伴施虐狂倾向。以暴力为乐,享受支配他人的绝对控制感,对警察、社会规则怀有刻骨仇恨。
姜凌记得,樊虎曾经在狱中吹嘘,说他杀过人,不仅杀过人,还分尸丢进下水道。被人举报之后,面对狱警询问樊虎笑得很嚣张,说他只是吹牛,吹牛又不犯法。
想到这里,姜凌高度怀疑樊虎是6·24小巷杀人案的主导者、施暴者、杀害女警的主凶。
他的籍贯、方言、体貌、职业背景以及暴力史都与洛云琛的画像高度吻合。
想到档案中记载,樊虎可能涉毒,姜凌心中一惊。
他两次犯事均在岳州,那里是湘省毒品网络的中心。难道,樊虎杀人案背后有毒贩的影子?
姜凌在脑海中将樊虎的相关信息再默念了一遍,这才开始重新匹配与另一名凶手特征相符合的罪犯档案。
此人是樊虎的搭档,如果樊虎入狱,他也一定逃不过。
樊虎不是收了个小弟吗?
应该就是他了。
罪犯档案编号:JJ1997-043号
姓名:孟江豪
性别:男
出生日期:1975年11月
籍贯/户籍地:湘省益州市赫山区姜原乡四桃村
现住址/活动地:依附樊虎流窜。
同样,孟江豪的体貌特征与本案从犯高度相符。
他身高168cm,体重大约55kg,体型瘦小,略显佝偻,肌肉不发达。
孟江豪肤色苍白,长着一张长脸,颧骨突出,眼睛较大但经常低垂躲闪,嘴唇薄,身上没有明显疤痕。他手指细长,指甲常有污垢,习惯性含胸缩肩,说话时不敢直视对方,紧张时会不自觉地搓手指或咬下唇。
他没有独立收入,初中辍学后随村人外出打工,经济上完全依附樊虎。在工地做樊虎的小工,或者帮他处理赃物、跑腿。
孟江豪父母双亡,由奶奶抚养长大,祖孙俩感情很深。除了樊虎,他没有什么朋友,在旁人眼中是樊虎的影子、跟屁虫。
他的两次犯罪,都与樊虎有关系。
1992年,在岳州因小偷小摸被治安警告2次。不过他偷的都是些不太值钱的东西,比如工地食堂的食物、小卖部糖果等;
1997年,在晏市参与轮奸妇女,判处8年6个月,在省城第九监狱服刑。
据评估,孟江豪有严重依赖型人格障碍,伴有焦虑、抑郁。他性格懦弱、自卑、缺乏主见。对樊虎是恐惧远大于忠诚,参与犯罪多为自保和寻求畸形的庇护。
他参与作案基本是从犯与协助者的角色,比如负责望风、按住受害者手脚、处理现场痕迹。
入狱之后,孟江豪长期处于高度焦虑中,噩梦频繁,对血迹、惨叫有生理性不适。内心深处对奶奶有强烈愧疚,多次对狱警表示忏悔,担心奶奶无人照顾。
现在的问题是,这两人在1997年入狱,并没有承认曾于1994年杀害女警一事。
是刻意隐瞒,还是没有做过?
姜凌倾向于刻意隐瞒。
两人因□□罪入狱,虽然一个判了十三年,一个判了八年,但只要认真改造,总会有出狱重新开始生活的一天。
如果供认杀害女警,那绝对是死罪!
孟江豪害怕樊虎,又牵挂年迈的奶奶,因此不会主动说出这桩罪名。不过,这份杀人后的恐惧令他做噩梦,见到血迹、听到惨叫会呕吐、发抖。
至于樊虎,此人穷凶极恶,具备反社会人格,而且还很狡猾,1990年那次械斗致人重伤,却让人顶罪自己逃脱法律制裁。
杀害女警一事对他而言,是战绩、而非耻辱。他忍不住想要炫耀,但却知道分寸。
如果真是他干的,那他提到的“分尸、丢进下水道”便是事实。
再整理了一遍档案资料,姜凌终于睁开双眼。
她一扫之前的沉郁,眼中闪着极亮的光芒。
樊虎、孟江豪,这两个人的信息与本案高度关联。
大概率是本案凶手。
那就朝着这个方向去寻人!
姜凌一睁开眼,便对上洛云琛好奇的眼神。
洛云琛问:“你在想什么?那么出神,这里可是雷队的办公室。”
姜凌环顾四周,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坐在办公桌后一言不发的雷骁:“雷队,刚才突然有了灵感,一时忘形。”
雷骁挥了挥手:“没事,都是自己人。”
洛云琛愈发好奇:“什么灵感?”
姜凌:“此案凶手主犯穷凶极恶,可能有犯罪前科,大概率涉黄、赌、毒,可以从这方面入手,找线人、或者出狱人员了解。”
雷骁眉毛拧成了一条线:“但现在我们只知道他们的籍贯与体型特征,不知道姓名、不知道容貌长相,怎么打听?”
姜凌:“我来试着心理画像吧。”
雷骁催促道:“那你快点。我们等你画完像,就开始人海战术,全面排查。”
姜凌回到办公室,重重一拍桌子:“开会!”
一言出,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李振良将黑板擦干净。
刘浩然推来一块移动白板。
周伟准备好分区地图、记录本。
梁九善因为听音辨籍立了功,被雷骁特批参与此案侦查,他观摩完洛云琛画像之后,又跟着李振良他们回到心理画像办公室。现在见姜凌神采奕奕召集大家开会,立即来了精神,端端正正坐在会议桌旁,像在学校听课一样拿出个本子准备做笔记。
姜凌对跟着进来的洛云琛说:“等下我说,你来画。”
“好。”洛云琛下意识点头。虽然不知道姜凌哪来的这份大将风范,但洛云琛愿意听她调度安排。
苏心婉贴心地准备好夹着素描纸的画板放在洛云琛面前。
庄建柏削好炭笔。
一切准备就绪,姜凌站在黑板前,看向众人。
“三定侦查法第一步,定性质。这是一起恶性杀人案,因为被害人为警察而变得极为特殊,也让这起案件的犯罪动机变得复杂多变。”
因为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每个人都很轻松。
姜凌稍一停顿,立刻便有人接话。
李振良:“报复杀人。”
姜凌点头,示意他将答案写上黑板,并解释道:“凶手长期处于社会底层,经历贫困、暴力成长环境及犯罪前科,形成极端反社会人格。他将警察视为压迫者,因此才会在听到受害人说自己是警察时,变得极为兴奋,杀人泄愤。”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咬牙切齿。
反社会人格很可怕,怎么就被那名女警遇上了呢?可恶!
姜凌看向众人:“除了报复,还可能会有什么犯罪动机?”
刘浩然快速举手:“劫色?”
周伟负责记录,头也没抬地反驳:“劫色何必杀人?尤其是听到对方是警察,一般人早就逃之夭夭。之所以杀警察,我觉得是神经病一样的成就感。”
姜凌立刻予以肯定:“没错,摧毁权威给凶手带来病态的成就感,未来可以成为在小弟面前吹嘘的资本,所以,他动手杀人。”
李振良叹气摇头,在黑板上写下第二条犯罪动机:病态成就感。
姜凌问:“还能想到什么?为什么杀警察?”
一道少年清亮的嗓音响起,是梁九善发言:“是不是做坏事被警察发现了,所以杀人灭口啊?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
姜凌眼睛一亮,抬手指向梁九善:“非常好,生存性灭口,这是第三条犯罪动机。”
停顿片刻之后,姜凌再次发问:“好,那么我想问问大家,凶手做了什么坏事?为什么会被警察发现?这名警察是跟踪,还是偶遇?”
这个问题问得好。
所有人都陷入沉思。
姜凌再问:“已经确认受害者不是我们晏市的警察,她来自外地。一名外地警察,为什么深夜会出现在那个偏僻危险的小巷?”
李振良不确定地说:“是不是偶遇?比如她赶夜晚火车,无意间经过那个小巷,然后被凶手盯上?”
周伟摇头:“不可能。一名警察,又是女性,更应该知道如何保护自己。夜晚赶火车可以打车去,何必独行?”
一边说,周伟将晏市地图挂在白板上:“你们看,这条小巷邻近拆迁区工地,位置偏僻,附近没有主干道,一般人根本不会去那里。”
李振良呼出一口郁闷之气。
这个女警到底为什么会深夜出现在那条小巷?
姜凌没有一上来就开始画像, 依旧从分析犯罪动机开始。
只有明确了犯罪动机,才能精准描述出罪犯心理特征。
刚才她的问题,既是问众人, 也是问自己。
假如她的猜测正确, 一切真是樊虎、孟江豪干的, 也必须问清楚他俩的犯罪动机。
从樊虎、孟江豪的犯罪前科来看,1994年之前他们犯的都是些打架、斗殴、小偷小摸的事情。
杀人!尤其是杀警察,他们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即使是反社会人格,也不是一生下来就穷凶极恶,见人就杀。
毕竟, 谁也不想死。
刚才周伟说得很对,即使是偶遇, 看到个走夜路的单身年轻女子,动了邪念,当听到她说自己是警察的那一刻开始,凶手的第一反应应该是逃离, 而非杀人。
为什么他在听到警察二字时,突然就变得兴奋、狂暴起来?
刘浩然举了举手:“犯罪动机不是说灭口吗?可能这名受害人是执行任务, 一路跟踪凶手, 发现了他们的违法勾当,却露了行踪, 所以……被灭口了?”
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警察跨市执行任务?
单身女警,深夜跟踪两名壮年男子?
到底是什么任务, 值得这么拼命?
洛云琛突然站了起来:“毒品!一定是涉毒案,所以凶手才会动了杀念。他们干的都是掉脑袋的事,对警察有天然的仇恨,只要发现身边有卧底警察, 报复手段极为残忍!我以前接触过类似案件,毒贩处置卧底警察,点天灯、剥皮、割肉……几乎都是死无全尸。”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说到“死无全尸”这四个字时,更是低到几乎听不见。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就连姜凌也打了个寒颤,半天没有说话。
姜凌记得,曾经有名卧底缉毒警察,被毒贩发现身份之后,足足折磨了他45小时才给了他一个痛快。警方后来发现他尸体的时候,发现他遍体鳞伤——双眼被挖、鼻子和下巴被割掉,小腿上的肉被一片片割下,肋骨断了五根……
更可怕的是,所有伤害,全都是在清醒状态之下完成。因为毒贩给这名缉毒警察注射了大量的清醒剂。
据说,缉毒警察平均寿命为41岁。
为了给世间一片清平,无数英雄前仆后继,为缉毒事业献出了生命。
后世有一首歌,歌词里有一句:“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卧底缉毒警察虽然身份不能曝光,但他们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坐在一旁乖乖听讲的梁九善眼睛瞪得老大,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当警察,这么危险?
他先前只觉得当警察威风凛凛,现在第一次知道,原来当警察还会有生命危险。
梁九善忽然想到一件事,举起手来。
姜凌望向他,抬手示意他说话。
梁九善的声音里犹带着一丝颤音:“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那个人真是警察,在执行危险任务,那她怎么敢喊出自己的身份?难道她不知道,说出自己是警察,对方一定会灭口吗?”
姜凌眼睛一亮。
没想到啊,梁九善这小家伙逻辑思维挺强,这么快就想到这点矛盾之处。
刘浩然抬手在梁九善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一记:“好小子,和哥哥我想到一起去了。我也觉得奇怪呢,如果是缉毒卧底警察,都会小心隐藏自己的身份,怎么可能直接说出来。”
洛云琛办过缉毒案,面色依旧沉痛:“卧底警察的核心原则是隐匿身份,主动暴露是极端危险且违反纪律的行为。暴露身份通常只有三种情况:任务结束收网时、生命受到极端威胁时、或意外突发无法控制时。”
洛云琛扫过众人,眼中闪过一丝沉痛:“这个案子,显然是第二种情况。”
沉痛的氛围笼罩办公室,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只有急促的呼吸声,和着窗外蝉的嘶鸣声。
洛云琛的话,把大家都拉进了6月24日深夜那条小巷。
女警跟踪被发现,与两名成年男子爆发激烈搏斗。她虽训练有素,但以一敌二,对方手中可能持械,她迅速落入下风,面临即刻被杀或丧失行动能力的危险。
在生死一瞬,她判断继续隐藏身份必死无疑,为震慑罪犯、争取一线生机,她不得不亮明身份。
她在被凶手捂脸、拖进小巷深处之时,用尽全力嘶喊 “我是警——”,这是濒临死亡的本能策略,而非冷静选择。
姜凌忽然想到了什么,拿出洛云琛画的那张小巷杀人场景图。
她眼眶发红,眼中噙泪,缓缓抬起左手,将画像展示给众人,右手则指向画中那个躲在垃圾桶后瑟瑟发抖的李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