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大唐,开局流放岭南by五谷丰登庆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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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白叠子织成的棉布细腻、均匀、结实、耐磨,若普及,将惠及天下百姓!
长孙皇后感叹,东西再好,也得有人识货,不然白白浪费。
送去一匣子棉籽,还回来棉服、被褥、棉花,还有满满一大箱子棉籽。
圣上将棉籽、种植手札交给司农寺卿窦静,让司农寺在河北道、河南道开辟种植基地。
奏折中苏樱特意强调白叠子种植最适宜的地方,以及推广白叠子种植所需种子,需要源源不断从高昌国大量引进,才能保障大唐尽快推广种植。
于是,圣上召来兵部尚书侯君集,商议出兵高昌国,秣马厉兵,只等一个合适机会出兵。
“陛下!岭南密奏!”殿外徐直的声音响起。
“呈上来!”圣上好奇,这时会有啥事?
徐直呈上两份密奏,各自走的渠道不同,都是三百里加急。
“呵呵,这个福忠!”圣上一看同是广州发出,笑了笑,很满意福忠的机灵。
福忠明面上掌几个港口海市,暗地里还有一项任务,制造大型战船,为征战高句丽做准备。
另外就是造远洋航海大船,让大唐海船到海外巡视,加大海航贸易和对外威慑。
卢照时因治理地方才能、忠良可靠坐上广州刺史之位,还有为福忠的船厂保驾护航的因素。
此刻两人同时密奏,一定有紧急大事!
拆开卢照时的密奏,看了没一会儿人,惊得噌地一下站起来,匆匆看完后面的内容。
激动道,“宣武器监监正!”
“是!”徐直躬身退出,亲自去宣召。
心情激动,久久难以平复,许久才拆开福忠的密奏。
“砰!”一掌拍在案桌上,“有此神器,可助我大唐再开疆拓土矣!”
“克明、克明!看看,我大唐当真人才济济!天助我大唐!”圣上激动的喊道。
半天无人应答,再看向熟悉的角落,那里不再有削瘦如枯叶的身影。
那个话语不多,却能直击要害的杜相不在了!
已病故几个月,圣上依然没习惯他的离去,每每遇到开心事,总是喊克明、克明。
“唉!克明,你若在,该多好!要不了多久,定能看到贞观盛世!”圣上失落道。
有房杜二相辅佐,有这两样大国重器,岭南大粮仓作后盾。
一大批能征善战的武将正生龙活虎、能打的年纪,大唐开疆拓土,开创贞观盛世!
武器监监正正在睡梦中,被家人唤醒,说陛下急召。
急忙穿戴出来,见是徐直,吓得不轻。
自己不过正八品下的小官,从未被召见,此刻半夜宣召,不知何事,忐忑不安向徐直打探。
徐直笑而不语,监正这才略微心安。
“参见陛下!”监正战战兢兢。
“免礼!朕问你,蒺藜你可见过?”圣上劈头就问。
“蒺藜?”监正懵逼。
大半夜把他从被窝里叫来,就为了问他见没见过蒺藜?
“对,野外那种长满尖刺、很扎手的蒺藜!”圣上强调。
“回陛下,见过!”
“那好,你找人打造此物!”圣上将图纸交给监正。
图纸是卢照时缠着苏樱画的,示意图,外观看着更像海胆,还有内部构造说明。
待看到此物填充火药和碎铁片,通过引线引爆,爆炸威力可同时杀伤数人,可手抛,可用抛石机远程攻击敌人。
监正惊得瞳孔放大,他、他看到了什么?这是不得了的东西!
相比单纯的抛石,这个太恐怖,砸不砸得到,都难逃厄运,非死即伤!
“陛、陛下!”监正以为自己没睡醒。
“火药配置我会着人尽快制出来,你这里可有问题?”圣上问。
“圣上几时需要?”监正看到图纸,心中已有几分把握。
“越快越好!”
“臣这就回去,连夜叫人研制!”监正也不睡了。
千载难逢的立功机会,只要圆满完成,功劳少不了!
“嗯!去吧!”圣上满意点头。
武器监监正离去,圣上坐那儿思考,火药找谁弄?
这东西太劲爆,火蒺藜试制成功,那卢照时所说的火药弹丸、火炮也会研制出来。
如此恐怖杀器,岂是血肉之躯可阻挡的?
“这个苏樱!当真是个怪人!以为只会些蚕桑、稼穑之事,竟给朕如此大的惊喜!”圣上喃喃自语。
福忠密奏上,苏樱轻松化解大船渗水问题,此问题解决,更大吃水量的大船将不再是问题。
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战船安装的连发弩炮,苏樱也画了个示意图。
跟床弩不同,它不是单纯依靠大量人力拉动弓弦发射。
而是改用特制绳索,扳动机关,产生扭力,拉动弹射装置。
粗大的弹射装置上,一次最多可安装九支弓箭或多发弹丸,转动一周,连续发射,射程可达一百丈!
若有此护卫舰,灭高句丽不在话下。
将来再研发出火铳、火炮,那大唐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灭突厥,收西域, 灭吐谷浑,灭高句丽!
岭南变通途,背靠岭南,安南都护府可再往南前移!
战船所到之处,皆大唐领土!
想到一个强盛到巨无霸的大唐在自己手中诞生。
千秋万代,后人说起巨唐,必盛赞他这位天可汗,心中激情澎湃,此功将比肩祖龙!
此刻圣上亦想看看,这位传说中的小苏大人,到底长啥样?
为何脑子里总有别人想不到的奇奇怪怪的东西!
“哇,我们的船好大、好大!”码头上泊着两艘大船。
橙色马甲的孩子们在码头上叽叽喳喳,码头脚力正在往大船上装货。
一捆一捆打包的甘蔗,有上千捆,苏樱沿路看到好的甘蔗又买了不少。
反正有福隆商队,能一直送到长安。
福旺气得指着她,骂她黑心,真当路费不要钱。
苏樱无所谓笑笑,她可没想过吃免费午餐。
最贵的便是免费午餐,最终还是没逃过,帮了卢照时、福忠。
这会儿福旺站在苏樱身边,那叫一个殷勤、谄媚!
师傅和一大帮工匠搞不定的,这位小苏大人三言两语就化解!简直是神人!
知晓苏樱想在长安种甘蔗,这几天到附近采购不少,都用这种保鲜法打包。
送苏樱两千斤,剩余的全运到长安售卖,单甘蔗就装满整整一船。
码头上看热闹的人直咋舌!谁家这么豪横?
一艘大船装甘蔗,一艘大船载人,全是老弱妇孺。
每年有客商采购甘蔗运往北地,就这么成捆成捆的运走。
路途漫漫,来回倒腾,几千里的路程,隆冬时节抵达长安。
发霉变质不少,剩下的失去水分,吃起来不新鲜,汁水不多,就这样依然贵得离谱。
苏樱的保鲜法很有用,福旺特地打开一捆看过,色泽鲜艳如新。
这些天等大船,顺便大量采购甘蔗打包。
“船、船!”龙凤胎穿着喜庆,披着绯红色小披风,看着大船欢喜的喊着。
每天都在路上,有看不完的新奇,俩孩子不哭不闹。
饿了吃、困了睡,醒来就看车窗外的景色,还能看到苏樱、小桃、阿棠骑马。
兄妹俩这段时间学话很快,有时不乐意乳娘抱,要下地自己学走路。
上了船,孩子们兴奋地跑来跑去,坐上大船了耶!
别说牛小宝这些小孩子,就连谢清韵几位女先生、苏老太太、杜氏、韦氏一帮人都兴奋不已。
唯有杨老汉两口子、杨春华很淡定,前朝时,曾随帝从运河下扬州,坐过豪华大船。
没这艘大,但比这奢华多了。
“小苏大人,经此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卢照时伤感、不舍。
“泉州港陈家人已翘首期盼,小苏大人无需担忧,沿途商队都会妥当安排!”福忠难得话多。
造船最关键的问题解决,造船业迎来高速发展。
福忠已去信泉州本家,那边远洋大船也拉开序幕。
大航海从明朝永乐年间提前到大唐贞观年间,早了近八百年!
苏家人和游学孩子们一路吃住,皆是福隆名下客栈、车马队、船队。
有人见到老弱妇孺中不少姿色艳丽的美妇和豆蔻少女,想要骚扰。
看到福隆商队的旗号,再看看苏樱的官袍、以及谢清韵几个女娘身上袍服,绣着女子官学几个字。
晓得大有来头,没敢贸然动手。
此刻码头上,刺史大人亲自送别,还有赫赫有名的海市监福大人。
再看看这位身着官袍的女娘,正是名声传遍大唐的岭南女官小苏大人。
大船还没杨帆,沿路的水贼、海盗都得了消息。
“后面一直缀着的那些船是福隆的?”苏樱看到大船后跟着一大串大小海船。
“寻求庇护的小客船!”福旺瞥一眼,淡淡道。
都知道这船上的人来头大,跟在后面借个光,免得被水贼、海盗打劫。
一路走走停停,北方果然冷,过泉州,北上至胶州登陆后,沿途皆风雪。
杜甫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每到一个城池,风雪夜一过,早上出门定能看到某个墙角有冻死的乞丐。
孩子们岭南长大,没经过如此天寒地冻,裹得严严实实尚且觉得冷。
看到那些冻死的乞丐破衣烂衫一件,打着赤脚。
蜷缩成一团冻得硬硬的,没有光的眼神空洞、茫然、灰暗。
有人拉着板车来收死尸,就像收夜香一样稀松平常,毫无波澜。
每年的冬天,就要死掉一大波穷人。
开始孩子们被吓到,后来看多了,满是不忍。
岭南虽蛮荒,可没这么冷,没有这么大的风雪。
苏樱带着孩子们在城里转悠,除了破衣烂衫、缩在墙角还被驱赶的乞丐。
路上行人中不少看着蓬松,双手揣袖,却依然冷得哆哆嗦嗦的。
孩子们瞪大眼睛,看不明白,为何穿得多还哆嗦。
“他们是穷人,麻布夹衣中塞的芦苇、稻草,不保暖,看着蓬松,其实全身灌风。”
苏樱看到一个真实的古代。
这还是贞观之治,强盛的大唐,明君仁主治下,依然冻死不少穷人!
苏樱不敢想象,若自己当初穿越过来是冬天,苏家流放西北边塞,会是什么境况?
估计一家老小得冻死好几个!
“先生,是不是以后有了白叠子,他们就不会被冻死了?”孩子们眼中流露出同情和不忍。
他们也是苦出身,不过这两年过得好了些。
以前以为饥饿可怕,整天饿啊饿,夜里都睡不着。
到了北方,才知道还有比饥饿更可怕的寒冷。
“福大人!”苏樱带着一帮破衣烂衫的乞丐回来,个个冻得青紫,赤脚在地上不停换脚。
“唉!小苏大人!”福旺很是无奈,“进来吧!”
带到后院,给乞丐们端来热汤、热粥暖身。
每到一个地方,苏樱出去转一圈,就带回不少乞丐,塞给福隆客栈。
当伙计也罢,到城外庄子当雇工也罢,多少有个活命的机会。
福旺自己在宫中经历过绝境,心里也很同情。
可福隆客栈不是善堂,容纳不了那么多穷人。
“暂时养着,不会让你白养!”苏樱笑道。
“你这甘蔗留下,开春种个甘蔗园,就让他们给你干活!你挣钱,他们有口饭吃!
要不带一批南下,造船厂缺人手,就是将来海航,也需要不少船工!”
福旺沉默,神情纠结,“可是人实在太多,简单的衣食住行加起来,费用不小…”
“白叠子!这两年会推广,我给你争取试种基地,帮你建纺织厂,派官学出来的女娘做管事!”
“好吧!”福旺被苏樱画的大饼诱惑。
腊月初八这日,午时抵达华阴县。
没有下雪,道路两旁一堆堆扫的积雪,没有温度的日头照着,风一吹,寒风如刀割脸。
“村长,你和阿婆要不要回本家探望?”苏樱见杨老汉面色泛红,眼神激动。
“不了!”杨老汉嘴唇颤抖,言不由衷。
近乡情更怯,离家越近越不想去。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
“胡大人,今儿腊八,咱们就在这里歇一歇,过完腊八节再走!”苏樱对福旺道。
入住福隆客栈,苏樱拿出准备好的礼品。
“村长,这是节礼,你带着!二婶和大宝、小宝,两位婶子一块去看看!”
“多谢!”杨老汉没推辞,欠苏家的人情太多,不差这一回。
坐上马车,带着一牛车的节礼回弘农本家。
来到杨家村,在路边玩耍的孩童看着两辆马车、一辆牛车进村,都好奇的远远望着。
杨老汉下车,站在曾经的土地上,看着熟悉的村道和村中那座大大的院落,还有许多冒出来的低矮茅屋。
村落比二十年前大了不少,想来杨家人丁兴旺。
“你是谁?你找谁?”有孩童见是陌生老人,大胆询问。
“我是杨守道,回本家看看。”杨老汉颤抖半天,干着嗓子说道。
“你是守字辈的?”孩童转头看向某个男孩,“杨守金,你跟这位老丈同辈!”
叫杨守金的男孩六七岁,脏兮兮的小脸,破烂的衣衫,手脚长了冻疮,呆呆看着杨老汉,没说话。
大家族中,年龄小、辈分大很常见。
杨老汉笑笑,看穿着就知道这些是旁支、庶支孩子。
世家大族里,不是每个人都过得好。
正宗嫡支享受整个家族的供养,旁支、庶支跟穷人一样,被嫡支盘剥。
但族老们会在所有子弟中遴选资质好的培养,倾尽家族资源托举,让他们成长为大树,为家族枝繁叶茂保驾护航。
“现在当家族长是谁?”杨老汉问。
“杨德业!你认识吗?”孩童吸溜着鼻涕问。
“认得!我三叔!”杨老汉听到故人还活着,心咚咚狂跳。
给虎子他们的寻亲信,本家的就是给这位族叔的。
但虎子他们没寻到,说是二十年前就回了弘农,没想到还健在。
孩童给杨老汉领路,来到大宅院前。
有孩子去拍门,“族长,有人寻你!”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门房喝道:“你们闹甚?去去去!腊八粥到祠堂那边去领。”
“有人寻族长!”孩子们大声道。
“谁啊?”门房抬眼,看到一个老汉。
穿着细葛布靛蓝色棉服,看着是家境富裕之人。
“敢问老丈何人,寻家主何事?”门房客气几分。
“吾乃杨守道,弘农杨氏,烦请通报三叔,杨守道特来拜见!”杨守道拱手道。
“请稍等!”门房急忙进去通禀。
“五郎、五郎!真的是你吗?”大宅里走出一位白发老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
“三叔!是我、五郎回来啦!”杨老汉几步上前,一把搀扶住三叔。
族叔抱着杨老汉,激动的哭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看到身后同样白发的高氏,“五郎媳妇?”
“见过三叔!”高氏眼眶泛红,行了个晚辈礼。
“真好、真好!你们都活着!”三叔不停擦泪。
杨素死后,那场叔侄之争,杨家伤了根基,好些子侄发落,导致这些年来一蹶不振。
“这是春华?”落座后,三叔端详着微丰、艳若桃花的杨春华问。
“见过三叔祖!”杨春华忙起身行礼。
“好好好!春华还是幼时模样!”三叔高兴。
又看向王大娘子、裴五娘子,一点儿不挂像,疑惑地问杨老汉,“这两位娘子是…”
“这是大郎媳妇、二郎媳妇!”杨老汉忙介绍。
俩妯娌亦起身行礼,“见过三叔祖!”
三叔高兴坏了,“咱杨家子侄流放出去,就你们回来,真好!活着真好,还能见到你们!”
“阿娘、阿娘!”乳娘抱着的兄妹俩见杨春华起身,忙扑棱着要抱抱。
“这是、这是龙凤双生?”三叔看着粉雕玉琢的两个小奶娃。
与杨春华共用一张脸,发型却不一样。
“是!”杨春华抱过大宝。
“三郎、四郎两位兄长呢?咋不见他们?”三叔这会儿才想起还少了好几位。
杨守道他们这一房,每一代都有双生子。
“他们,他们没能熬过…”杨老汉说不下去。
气氛变得尴尬。
“家主,这些礼放哪儿?”家仆们将牛车上的礼卸下,抬进来。
“五郎,这是何意?活着回来已不易,还带甚礼?”三叔语气心疼、责怪。
看着几口箱子,一捆捆得扎实的东西不知何物。
“一点儿心意,不成敬意!”杨老汉恭敬道。
其实他连是些啥礼都不清楚,他相信苏樱办事牢靠。
三叔接过礼单,看着明细,惊道:“守道,你这些礼从何而得?”
礼单上写着:茶油十斤、蜂蜜十斤、粉丝十斤、红糖十斤、冰糖一斤、岭南彩锦一匹、白叠子五斤、新鲜甘蔗五十斤。
这上面每一样都不凡,后面几样更是,勋贵手中都没有!
最近京城传疯了,白叠子可制棉服、棉被,御寒神器。
圣上赏赐了几位重臣,制成棉服穿,人人艳羡。
惹得不少商旅前往西域高昌,倒腾白叠子。
竟不想这位流放岭南多年的堂侄出手就是五斤!
还有那岭南彩锦、甘蔗、冰糖,都是有钱也买不到的珍品!
“托岭南锦作小苏大人的福,侥幸得了些!”杨老汉面上有光,假意谦虚。
“小苏大人?就是那位女官?”三叔站起来。
“正是!春华再嫁之夫工部员外郎苏步青,便是小苏大人二叔!”杨老汉解释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三叔恍然。
按理弘农杨家看不上苏家这种寒门,但杨老汉一家流放,如今托苏家的福重返长安。
这门姻缘还算合意!
在得知虎子几个孩子寄养在义兴郡公府上时,三叔更是喜不自禁。
关切道,“五郎此次回来,是想定居长安,还是回本家长住?”
第466章 万木春
“三个孙儿还寄养在义兴郡公府上,我们还是回长安,年底大郎、二郎卸了差事,也回长安。
在城外落户,凭着在岭南学的手艺,怎么也能混口饭吃。”
杨老汉少年时便离开弘农,长安、洛都随侍帝王,颇得圣宠。
弘农是杨家人的根,相较而言,长安才是他最熟悉、生活得最久的地方。
既是他人生最得意的地方,也是他跌入尘埃的地方。
离开时有怨有恨,二十年过去,物是人非,好多曾经的政敌、故人早已化作一抔黄土。
恨也罢、怨也罢,都烟消云散。
只想儿孙绕膝,享天伦之乐,叶落归根,死了也瞑目。
“岭南学的手艺?五郎有成算就好!想在何处落户?万年还是长安?”三叔又问。
“都成,先去看了,再做打算。”杨老汉琢磨着寻座荒山,看能不能买下。
就像二郎说的,养蜂、养猪,一家人过得有滋有味。
苏樱带了甘蔗,讨要一些,也种上,将来扩大规模,兴许还能生产红糖售卖,做个富豪没问题。
“五郎,长安城有处旧宅,自打离开长安便空着,若不嫌弃,拿去住吧!
二十年没住,有些荒凉,得拾掇拾掇!”三叔拍了拍堂侄的手。
“三叔不用,我们暂且在苏府旁赁个小院住着,待落户了就搬走,待不了多久。
一年之计在于春,开春事儿多着呢!”杨老汉笑着摇头。
当年权倾朝野,三叔家仰他鼻息,给了不少肥差让他们捞钱。
按理这旧宅子也收得,可今非昔比。
如今三叔是家主,自己流放归来,一无所有,这赠与有种被施舍。
反正住不了多久,不接也罢,何必欠一份人情?
“五郎,可是怨三叔没出手相助?”三叔眼眶瞬间红了。
七十有余,土埋到额头,就差最后几铲子盖顶。
见到堂侄激动不已,当年堂侄手指缝露一露,他们家赚的盆满钵满,一直记着他的好。
一座旧宅子,聊表心意,堂侄却拒了,心里不免伤心难过。
“三叔说这作甚,身为家主,保住杨家根基是首要职责,我怎会怨你?属实是不想给三叔添麻烦。”
杨老汉苦涩笑笑。
落难被流放,怎会没有怨恨?自己得罪不少人,也伸手拉过不少人、帮过不少人。
落难时却无人搭救,有的甚至落井下石。
看着孩子一个接一个病死、饿死,心中满是悲愤、悲凉。
时过境迁,自己从谷底爬出来,迟暮之年,早没了当年的气性。
趋利避害乃人之本能,换做自己,未必能比这些人好,何苦纠缠过去的事儿?
“五郎!你不为自己,也得为孙儿们着想!长安地段好的宅子不易寻。
将来孙儿们出息,总要成家立业,你上哪里寻宅子?
这宅子是当年你赏的,其他的我离开时都卖了。
唯独这座宅子没舍得,就当物归原主吧!”三叔拉着杨老汉的手,语气哀切。
“这…”这话说到杨老汉心坎上。
是啊,人活一辈子,临到老不都得为子孙筹谋、筹谋?
“来人,去把长安城太平坊宅子的房契取来!”三叔见杨老汉意动。
家仆取来房契,略微泛旧,上面盖着大唐武德年间长安县署的印章。
新朝初创,前朝不肯归顺者,自然要没收家产、田产。
清理城中人口、户籍,有主的到官署更换新朝房契,不更换的,作为无主房,收归朝廷。
杨氏是大族,后宫还有两位妃嫔,城中房产没谁敢动。
“拿着!物归原主,我也算了却一份心事!”三叔将房契塞到杨老汉手中。
“多谢三叔!”杨老汉道谢。
太平坊离苏府的光德坊很近,西南角坊门出去,过了街就是光德坊的东北角坊门。
与皇城含光门只隔着一条街,上朝特方便,不用走多远,能多睡会儿。
“谢啥!谁能想到二三十年后,宅子原主入住?”三叔见杨老汉接了,心中压了多年的石头去了。
当年没能捞人,这会儿微末时,伸手拉一把,也算还了那份情。
眼瞅着未时末,申时将至,两个奶娃吭哧吭哧开始闹腾。
杨老汉起身告辞,孩子饿了。
“五郎吃了晚膳再走!今儿腊八,我已命人备了席!”三叔挽留。
“多谢三叔,俩孩子吃了便要入睡,天寒地冻怕着凉,还是回客栈安歇的好。”杨老汉婉拒。
到本家走一圈,心愿已了。
“唉,都是为了儿孙!”三叔叹息一声,没再挽留。
“成弟呢,咋不见人?”两人边走边聊,杨老汉问起三叔的小儿子杨守成。
“川儿到荥阳任县令,将他接去奉养!”三叔笑道,“这兔崽子倒是命好,儿子接去养老。”
杨老汉愣住,随即也笑了,“成弟自小便得宠,三叔一直偏疼。”
杨受成是小儿子,不用担心奉养父母的事儿,上面有几个兄长担着。
自己的儿子杨颍川倒是孝顺,到荥阳任县令,把他接去。
三叔看着小儿子比自己过得还滋润,由着他去。
从小疼到大的心肝宝贝,过得好心里就放心了,将来走了也心安。
“咱这杨家村人丁兴旺啊!”走出大宅院,看到越来越庞大的村庄,杨老汉感慨。
“是啊,这十来年添丁不少,如今村子拆成两个,上杨村、下杨村!”三叔说着带了几分自豪。
族人壮大,那也是家主的一份功绩。
“三叔辛苦!”杨老汉拱手郑重道。
“老咯、老咯!该小辈们接手!”三叔笑道。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新旧交替,新陈代谢,一代又一代,子孙绵延,枝繁叶茂。
“走了三叔,保重!”杨老汉道别。
“保重,五郎!”三叔眼眶又红了。
望着同样白发苍苍的堂侄,“这一别,也许是咱们叔侄最后一次见面!”
“三叔长命百岁!还要护着杨家子孙呢!”杨老汉被说的鼻子酸涩。
能活到六十、七十已算高寿,还能再见到故人,这一生了无遗憾。
马车渐渐离去,三叔站在大门前迟迟不肯回屋。
夕阳残雪,几只寒鸦归巢。
两日后,长安城外的十里长亭。
苏步成、苏步清、苏步云三兄弟带着孩子们,高履行带着虎子、阿木、阿桑顶着寒风翘首期盼。
商队有人打前站,顺带给苏家、义兴郡公府上报信。
十里长亭是迎接、送别的地方。
长亭里还有几家,见到义兴郡公府上大公子高履行,皆好奇不已。
不知义兴郡公府上哪位贵人到?义兴郡公回京吗?没听到有诏令啊。
“来啦、来啦!”苏仲彦远远瞧见一条小黑线。
这一喊,大家都看向远处。
乖乖,长长的车队,马车、牛车加起来,起码有上百辆。
苏家人知道苏樱带了啥,尽管心里有准备,还是被惊到。
太招摇了!得亏有福隆商队,不然还真带不走这么多东西。
哟,这苏家不是京兆府少尹么?咋这么有钱?从岭南搜刮民脂民膏,都不遮掩一下吗?
有人腹诽,琢磨着怎么向御史台递素材。
虎子、阿桑、阿木簇拥着高履行,走到前面,看着越走越近的车队,心里激动不已。
一年半没见到家人,说不想那是假的。
车队打头的,是骑马的福旺、苏樱,看到父兄们,苏樱双腿一夹马,马儿往前奔。
“父亲!”苏樱跳下马,“二叔?三叔?你们怎么也回来啦?”
二叔、三叔风吹日晒,完全的老农形象,幸好穿了身官袍,不然没人会当成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