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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出鞘by沉筱之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9-10

阿织走上前,正打算绕过眼前破绽百出的剑阵,洞府的门开了,七八个弟子鱼贯而出。
姜木晗站在这些人身后,她脸色苍白,看着阿织的眼神带着怨恨——当时姜遇引剑诀入体,莲柯夫人虽然护住了姜木晗和苏晴窗,剑意汹涌,三人到底受了伤。
七八个弟子中,为首的一人身形高大,生得粗眉细眼,他盯着阿织,冷笑一声:“我道是谁,原来是咱们的三小姐回来了。”
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讥讽意味。
阿织知道这个人。
他唤作汪州,是明月崖中年纪最长的弟子之一。
姜遇这一年在明月崖过得不好,此人功不可没。
不止一次,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剑扔在姜遇面前,嘲弄着说:“拔剑啊!”
“剑引诀不会么?“
“要不要师兄给你备笔纸,亲自教你抄诵几遍啊?”
眼下还不是起冲突的时候,阿织不欲理汪州,绕过他往洞府里走。
汪州横臂将她一拦:“这就想回洞府?问过我们的意思吗?”
阿织顿住步子,侧目看他:“你想怎么样?”
“好说。”汪州一笑,“你擅自施邪术,打伤师娘和木晗师妹,还欠人一个赔礼道歉不是?只要你当着我们的面,跟师妹磕个头,赔个不是,这一茬就算过了。”
阿织听了这话,语气冷下来:“如果我不道歉呢?”
“那不好意思了,这里不欢迎你。”
话音落,汪州身后一名弟子走上前,扔下一个行囊和一柄木剑。
木剑正是姜遇常用的那柄。
看来这些人原就没打算让她回去。
这倒无碍,她本来就是回来拿东西的,根本没打算在明月崖住。
阿织身上还有伤,她醒来仅十日,甚至来不及调息,眼下实在不宜与任何人正面对上。
她弯身去拾剑,眉心忽然一蹙。
一只云头靴重重踩在木剑之上。
汪州盯着阿织,一字一句道:“道歉。”
阿织抬眼看他,目光终于彻底变凉。
单薄的衣衫在寒风中烈烈翻飞,就在汪州以为眼前这位三小姐会如以往一样,就这么跟他僵住,直到委屈得鼻头渐渐泛红时,阿织忽然动了,又或者说,她没动,只是夜风忽劲,掀了掀她的衣袖,下一刻,一道灵诀直接打在汪州胸口。
灵诀速度极快,力道极狠,汪州根本没看清阿织是怎么出手的。
他被逼得连退数步,若不是其余几位同门上来扶住他,他险些要站不住。
再一看阿织,她已经拿好行囊与木剑,准备离开了。
汪州在明月崖惯来以“大师兄”自居,几曾受过这样的侮辱?眼下这么多人看着,这个连剑都拔不出的废物却让他丢尽脸面,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看着阿织的背影,汪州心下一狠,当即拔出腰间佩剑。
他的剑剑名“冥蛇”,剑身有两个波纹状的弧度,形如游蛇,出鞘之后,锋刃自带青色电光。
眼见那电光就要击中阿织后背,阿织的身影忽然在原地消失了,下一瞬间,带着夜寒之气的木剑便从汪州侧翼逼来。
汪州冷笑一声,心道她果然中计了。
他此前一击只是诱敌,目的就是把她逼过来。
毕竟洞府门口,有他早就摆好的剑阵!
汪州立刻召回“冥蛇”,锋刃处的电光缠上阿织的木剑,逼得她不能后退。
与之同时,汪州回头朝其中一个同门大喊:“开阵!”
“可是——”
“啰嗦什么,我有分寸!”
同门听了这话,一咬牙,带着几位同伴后退数步,并指祭出一道剑气,打在远处一块山石上。
山石落下,打破原本寂静的夜。
刹那间,只见树移石动,将阿织团团困住,风沙四扬,几乎要遮蔽她的双眼,而密密麻麻的剑气,便混在这风沙里,朝阿织袭去。
阿织早有准备,横剑护在自己身前,身形如鬼魅,竟把这一轮剑雨避了过去。
汪州却是冷笑。
侥幸躲过这一轮,那么下一轮呢?
她手中木剑本是凡品,即便是用千年良材制成的,眼下想必已千疮百孔。
风沙更劲,汪州再度驱念阵诀,新一轮剑雨即将如期而至,这时,他抬目望去,忽见阿织竟弃守困地,整个人跃至半空。
汪州几乎想发笑,阵中自有阵中天地,难不成她以为跃至半空就能出阵?等下剑雨来袭,她岂不就是个靶子么,真是愚蠢!
阿织却不急不躁。
其实这个阵眼在何处,她第一眼就看到了。
就在“明月崖”匾额下的山石上,可笑他们还自以为巧妙,以为她不敢打这块牌子。
风沙大作,几乎要迷了所有人的眼,阿织弃了木剑,只身浮在半空中,她阖上双目,并起右手双指,抵在自己眉心,垂在另一侧的左手掌心张开,就像在感受着风。
下一刻,一道幽蓝的光自她掌心浮现,渐渐画成一个古老而繁复的符纹,浸在这狂乱的夜中,发出常人不可听见的、直击人心的咒鸣。
在场所有人的心都莫名跳了一下,他们惊惶四顾,仿佛有什么危险逼近。
正这时,阵外一道剑诀打在匾额下的山石,剑阵乍破,风沙骤停,山道上传来一声叱喝:“你们在胡闹什么?!”
原来是姜昱珩回来了。
姜昱珩扫了一眼破碎的剑阵,冷声问:“怎么回事?”
阿织没说话,倒是汪州恶人先告状:“回师父的话,弟子与众师弟妹夤夜练习阵法,没想到姜师妹回来了,还误闯了剑阵,弟子们不得已,只能入阵救她。”
姜木晗望着姜昱珩,怯怯地唤了一声:“阿爹……”
大概是想为汪州求情。
姜昱珩蹙眉看她一眼,抬手截住她的话头,淡声斥责:“即便要练习阵法,也要看看时候,孟春大典将至,徽山贵客如云,你们弄出这样大的动静,也不怕惹人耻笑么?”
汪州连忙拱手道:“是,弟子们知错了。适才姜师妹回来,弟子们也是这样与她说的,只是姜师妹说她不回明月崖住,只想取走随身事物,之后自有去处。“
姜昱珩听了这话,才将目光落在阿织身上。
他并不关心阿织的去处,正如他不相信汪州的话,却不欲分辨实情,片刻后,他只问:“伤好些了吗?”
阿织道:“嗯。”
姜昱珩略微颔首,续道:“此前你在思过谷养伤,所以有桩事你可能不知,近来徽山来了不少客人,苏晴窗受伤后,奚家也来人了,姜家不愿与奚家结怨,你打伤他们家的人,多少该给个交代,明天一早,你就去孟春殿,跟奚家人与晴窗赔个不是吧。”
阿织听了这话,掀起眼皮,看了姜昱珩一眼。
那目光里不知藏了什么。
有那么片刻,姜昱珩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小弟子变了,变得自己竟看不透。
他带着疑虑再次向阿织看去,阿织已经收回目光,如以往一样顺从地应道:“知道了。“
姜昱珩点了点头,叮嘱了句:“好自为之。”便带着一众弟子回明月崖了。
姜木晗缀在众人最末,她转身掩上洞府门,忽然心有余悸地朝山道上望了一眼,见阿织已经离开,才松了口气。
适才剑阵开启,所有人都退得很远,只有她站在阵边,想要随时助汪州一臂之力。
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最后的那一刻,姜遇左手掌心结出的纹印,似乎……是一个阵纹?
所谓阵纹,就是以灵力结成与阵法相匹敌的符纹,相当于一个悬藏在掌心的须弥世界。
这种阵纹除了如法阵一样,可以把人困住,伤人于无形,它还可以破阵——只要把结成的阵纹往阵眼打去,所有参与布阵的人都会遭到反噬,绝无全身而退的可能。
姜木晗摇摇头,不对,一定是她看错了。
姜遇这样的废物,怎么可能结得出阵纹?
会结阵纹的人,必定是修道一途的佼佼者,整个徽山,只有老太君能做到,连她父亲也不行。
何况那还是剑阵。
适才风沙迷眼,必然是自己看错了,姜木晗这么想着,掩上了门。
月朗星稀,阿织还没走远,山道后方忽然传来一个怯怯的声音:“等、等等。”
阿织回身一看,来人是一个个头矮小,梳着团子发的姑娘。
姑娘递给她一块弟子牌,“你落下了这个,师父让我给你送来。”
这是明月崖的木牌。
徽山规矩严苛,出入任何地方,都要用专门的牌符,否则解不了禁制。
看着这牌符,阿织想,何必呢,适才她都到明月崖门口了,也没请她进去,眼下摆出这幅假惺惺的态势给谁看?
但她没说什么,拿过木牌,转身就走。
“哎,你等等。”梳着团子发的姑娘再度唤道。
“还有什么事?”阿织转过身,语气不善,如果自己没记错,适才跟着汪州的七八个人里就有她。
团子发姑娘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小声解释道:“你别误会,我跟他们不是一起的……我、我知道你今天回来,又看到他们在门口布阵,就跟出来看看,还没来得及拦,你就回来了……”
在姜遇的残念中,除了姜瑕和徐知远是清晰的,其他许多日常的、琐碎的人与事都十分模糊。
阿织隐约想起眼前这个团子发叫什么宁宁,看着个子小,其实比自己还大一岁,对自己似乎是没有恶意的。
“你眼下要去哪里?”见阿织不说话,宁宁鼓足勇气继续问,“回水鸣涧吗?那里回不去的。”
“为何?”
“出了你们的事后,老太君把那里暂封起来了,连苏晴窗都搬出来了。”
宁宁说着,四下看一眼,生怕被人发现自己透露消息,“你也不要随便找一个地方落脚,我听说……近日,附近好像有什么妖煞,厉害得很,这回孟春大典,徽山来了这么多玄门中人,正是为此。”

月光下,阿织若有所思。
宁宁见她这幅神色,以为她不知道该去哪里,提议道:“你可以去长留坞。”
“长留坞?”
宁宁道:“你忘了吗?从前大师伯下山除妖,偶尔会带回一两只无害的精怪,他把它们安置在山下,长留坞就是那些精怪住的地方。”
她这么说,阿织就想起来了。
为了安置这些精怪,姜瑕似乎还惹过姜簧不快,姜簧斥他“本末倒置”,后来也不知姜簧是怎么妥协的。
“孟春大典快到了,山中来了很多厉害的修士,精怪们最怕这些修士,几乎都躲起来了。我……昨日偷偷下山看过一眼,它们中最凶的那个也不在。你要是没有落脚的地方,可以去长留坞,那里有大师伯从前布下的结界,很安全。”宁宁道。
阿织听了她的话,心道的确是个好去处。
她点点头:“多谢。”
山脚下,一条小溪蜿蜒流淌,在月色下如同银缎,溪边的几处屋所乍一看与普通民居没什么不同,等走近了,才发现屋前有不同的标识,有的栽着散发出怪味的香蕈(注1),有的铺着一小片迷障,大概是妖类给自己圈的领地。
阿织来到离小溪最近的竹屋前,借着月色,朝溪水看去。
她看到一双非常清澈的眼,干净的脸上,除了眼角下有一点很小的红痣,几乎是无暇的,这是她这具身体的样子。
阿织其实不太记得自己前生长什么样了。
她十五岁过后,眼睛就不好了,后来上了青荇山,跟着师尊学剑,眼疾虽然恢复了些,看东西也只能看一个模糊的影,一个大概的轮廓,连自己的眸子是灰白色,她也是听人说的,她只知道自己左眼下有一道疤,后来褪成一道无论如何也化不去的红痕。
小溪边的竹屋是唯一一个没有奇异标识的房间,应该是留给山中弟子的客居。
阿织推门进屋,风有点凉,她没忍住咳了几声。
她身上还有伤,适才与汪州争执,不得已动用了魂力。所谓魂力,就是魂魄中蕴藏的灵力。修士修道,修的是灵台,灵台不在肉身,而在魂魄,因此即便眼下在一个新的、灵力微薄的身躯,阿织也能结出阵纹。只是,如果单有一个灵台,肉身的修炼跟不上,定是不行的,打个很不恰当的比方,东珠藏于暗匣,也是无光的。阿织试了试,她眼下连从前的三成功力都不到。
木剑已损毁得不能用了。
阿织在竹榻边坐下,打开随身行囊,除了一块玉珏,只有几身换洗的弟子服。
姜遇在徽山这么多年,最后带在身边的,只有这么点东西。
玉珏本是姜瑕的遗物,而今成了期期的遗物。
温玉中蕴藏的灵力触手可知,阿织借着这股灵力,将玉珏祭出,令它漂浮于半空。
“姜遇。”片刻后,阿织说道。
姜遇已经走了,对着一个遗物说话,看上去有些好笑,但阿织觉得,有些话她必须要交代。
“我不知道我为何会在你的身体中醒来。”
“也不知道你我有何渊源。”
“不过,你的那些遗憾,我都知道了。”她说着,沉默片刻,声音压得很低,“说起来你也许不信,我……感同身受。”
玉珏一直浮在半空,发出微微的光。
“不必不甘心。”阿织轻声道,“而今我既借你之躯,你的每一桩未了的心愿,我都会竭力达成。”
阿织在竹屋调息了一夜,翌日一早,依言往孟春殿而去。
姜家的灵脉洞府多数建在徽山的西南、东南两侧,峰顶青牛峰高耸入云,孟春殿是待客、祭礼用的,正对着山门。
入了山门,迎面一个广袤的祭台,祭台中央供奉着一个神像。中土大地的玄门大都信奉春神,传说神隐之时,少昊天帝携众仙归于九重天,春神句芒不舍人间,留下神物庇护,剑台中央的神像,正是句芒。
这个地方,姜遇从前来过很多次,阿织还是第一次来。
她的目光从神像上一扫而过,落在附近的剑台。
剑台上原本矗立着一把石剑。
姜家这一代的家主姜簧,曾经在归元山下聆听过问山剑尊三个月的剑训,因此在剑道上突飞猛进。回到徽山,她便请人依着问山剑尊的佩剑,铸了一把石剑,立在剑台上,大有以其为恩师之意。
可惜后来,问山叛道,携溯荒作乱,在昆仑山陨落。
而今徽山的剑台上空空如也,那把与问山佩剑极其相似的石剑,早不知去了何方。
前头引路的仙侍见阿织目不转睛地盯着空旷的剑台,忍不住催促:“磨蹭什么,你是来赔礼道歉的,贵客早就等着了,你还没到,像什么话?”
孟春大殿分主殿和两个偏堂,奚家的人和苏晴窗等在守礼堂。
堂中人不少,除了该来的,一些不该来的也来的——姜昱珩、姜木晗、明月崖的弟子,包括汪州居然也在。
自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上首一个穿着紫衣,器宇轩昂的公子,他生得一双凤目,一对飞眉入鬓,身形高大,身后背一把形色古拙的重刀,刀鞘上刻有凌泉纹,奚家的家纹。
奚家这样的大族,不是姜家可比拟的,但结构上倒是和姜家差不多,阿织来前,仙侍已跟她提过了,奚家这一辈中,身份最为不凡的公子有三位,上头的大公子已娶妻,下头渊公子与琴公子(注2),资质极好,都是天生的修道之人。今日来的这位叫奚泊渊,正是渊公子。
奚泊渊身边还坐着一个身形干瘦,慈眉善目的老者,腰间的葫芦上也刻有一个凌泉纹,大抵是奚家某位长老。
一进到堂中,奚泊渊就目不转睛地盯着阿织,目光十分不善。
等阿织与众人见过礼,他直接开了口:“就是你,不顾待客之道,把我晴妹打伤的?”
话音落,阿织还没来得及答,一旁那位奚家长老咳了一声,片刻,他老神在在地端起一盏茶,眯缝着眼品起茶来,大有不欲管此事的意思了。
阿织道:“误伤令妹的确是我的不是,当日我拔剑心切,不得已引剑诀入体,乃至于剑气震荡,伤了旁人,我这就跟苏师妹赔不是了。”
听了这话,奚泊渊不由地一愣。
他来前听人说打伤晴窗的这个姜……姜什么来着,脾气犟得很,绝不可能轻易认错,为此,他还准备了一箩筐话要责问,未料她认错态度如此之诚恳,倒把他下头一茬话给堵回去了。
奚泊渊“唔”了半晌,没想到要说什么,随后大手一摆,“照这么看,你在受罚过后,已经知道自己的错处了?”
“是。”阿织道,“弟子在思过谷思过数日,已将当日教训铭记于心,日后若非情势危急,绝不莽撞行事。”
奚泊渊又“唔”了一会儿,说道:“罢了,你既已认错,姜家也已责罚过你,奚某也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此事就算了结了。”
他本来是站着问话的,说罢这话,就准备坐下了。
“是。”这时,阿织抬起头,直视奚泊渊,“阁下既这么讲道理,那么请问阁下,我这个‘不是’已经赔完了,可以请令妹把玉珏还给我了吗?”
奚泊渊还没坐稳,险些原地一个趔趄。
一旁默不作声吃茶的奚家长老刚呷进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姜遇,不得无理!”不待奚泊渊说话,姜昱珩先一步斥道。
奚泊渊摆了摆手,强忍下脾气,“那个玉珏的事我知道,说起来,这块玉珏算是我跟徐知远拿的。晴妹想学剑,奚家、仙盟,都没有适合她学剑的地方,刚巧我在仙盟结识了徐知远,他是姜家子弟,我就请他帮我找一个既能学剑,又不可耽误修炼的地方——我听说很多宗门的灵脉,都是要与人分用的,那不好,影响修行。徐知远原本也为难,耐不住我再三追问,只好把玉珏相借晴妹,说姜家有个叫水鸣涧的地方,灵脉不错,眼下只能用玉珏才能进出。“
“既是相借,那么有借就有还。玉珏你们借了,水鸣涧你们也进了。而今你们并不住在水鸣涧,想必那里的灵脉你们也瞧不上,玉珏是不是该还了?”阿织道,“渊公子适才不是说自己是讲道理的人么,本是与逝者不相干的人,一直强占着逝者遗物,这不好吧?”
“你这个人怎么——”奚泊渊脾气到了嗓子眼,几乎要忍不住。
“姜遇!”姜昱珩也拍案而起,拂袖道,“我看你是还想回思过谷思过!”
这时,汪州越众而出,跟奚泊渊、姜昱珩几人施以一礼,转身看着姜遇:“你要说道理,那么请问,水鸣涧本属姜家,姜家洞府,向来是能者居之,大师伯过世两年,徐师弟远去仙盟,你一个资质平平的山门弟子,凭什么占着水鸣涧?”
他早有备而来,腰间竟带了两把剑,说罢这话,他把其中一把扔在地上,语气嘲弄地说,“昨夜不当心,弄坏了你的木剑,险些忘了你眼下已没有佩剑了,地上这把灵剑还没出过鞘,是师兄我专程为你寻来的,这样,你拔出这把剑,我们比一场,你要是赢了,我不保证其他人,至少明月崖的弟子,对你占着水鸣涧,再无二话。”
阿织看着地上的剑,片刻,掀起眼皮,望向奚泊渊:“我要是赢了,就把玉珏还我?”

阿织握住灵剑的一瞬间就蹙起了眉。
不同于姜遇,阿织与剑为伴太多年,跟灵剑之间的感应,非常人可比拟,是以她剑引诀都不需要念,握住剑柄,她就知道自己和姜遇一样,竟拔不出这剑。
可是,手里的这把剑分明不是绝世孤品。
再者,魂魄都换了,难不成还是这具身躯的问题?这怎么可能?灵台、灵根皆存于人魂,血肉之躯固然重要,对于修道之人来说,它不可能阻碍修行之路。
汪州见阿织这幅样子,知道她又拔不出剑,心中已是胜券在握,他拱手道:“姜师妹,请指教!”
言罢,还不等阿织再试,冥蛇剑出鞘,青紫色的电光朝阿织扑袭而去。
阿织目光一凝,知道眼下不该多虑,横剑在身前一挡,手中到底是灵剑,剑虽不出鞘,居然接下了冥蛇这一式。
一旁的奚泊渊看两人过了几招,不由皱了下眉。
姜家以剑术著称,他还以为能看一场精彩纷呈的比试,这个叫汪州的弟子倒也罢了,剑术不说出众,尚算过去,他对面那个叫姜……姜什么来着,几乎每一式都是生扛过去的,也不知她是走运,还是身法当真快到了这个地步,每次冥蛇来袭,她都能险伶伶地避过。
这与凡夫俗子的武斗有什么分别?
奚泊渊着恼地看了身边一眼。
跟他一起来的那位或许知道场上的比试不堪入目,枯瘦的手捧着茶碗,还在眯着眼品茶呢。
奚泊渊觉得没意思,汪州身在局中,渐渐却感到吃力。
不知为何,他每一招都用了十成功力,照理姜遇早该败了,而今却伤不到她分毫。
她一直不出招,照这么下去,拖到他灵力枯竭,胜负就难说了。
好在,他早有准备。
冥蛇的电光忽然张开,形如一头狂蟒,张口向阿织咬去,汪州却并不借机强攻,他蓦地后撤数步,从怀中掏出一张符咒。
符咒在半空中缓缓燃成灰烬,下一刻,周遭物换星移,忽然出现一个山石堆砌出来的剑阵,几乎与昨夜明月崖外的那个一模一样。
修道之人斗法,只要不出阴招,法器、符咒,只要是身上有的灵宝尽可以使用,汪州盯着阿织,怪只怪她莽撞地答应比试,什么都没准备。
昨晚他在洞府外布下剑阵,她非但没有中计,还让他在同门面前狼狈不堪,今日他的这道阵符,正是要为自己找回场子。
阿织一看这剑阵就皱了眉,临时摆得不行,怎么精心画进符咒里的还是这么糟糕?
这是灵符结成的法阵,她想破有一百种法子,最简单的,直接用灵诀击破阵身,或是如昨晚一样,结出阵纹击碎符眼。
只是,昨晚有夜色与风沙掩护,兼之四旁的弟子修为太低,若不凑近了看,很难分辨出她结的是阵纹,今日姜昱珩、莲柯夫人俱在一旁,奚泊渊与奚家那位长老更不是等闲之辈,倘若她动用魂力,他们立刻就能发现她不是姜遇。
一旦有人追查到她的真正身份,追查到……青荇山,麻烦可不小。
眼见着风沙与剑雨袭来,阿织忽然将手中未出鞘的灵剑祭出,灵剑浮在半空,剑身急转,顷刻变作一道光幕。
这是徽山教的防御招式,只要手边有灵物,便可以攫取其中灵气加以扩散,形成一道屏障,用剑最好,但不限于用剑,小雪日,姜遇拔剑时引起剑气震荡,姜昱珩护下众弟子,用的就是这一招。
阿织张开的屏障并不如姜昱珩的那般铮然有力,奇怪它似乎格外有灵性,总能在剑雨袭来的一刻,在最恰当的位置形成光幕。
汪州见她防得滴水不漏,目光变得阴鸷,他忽然朝结界外看了一眼。
下一刻,阿织忽然感到掌心一阵剧痛。
一道剑诀从她祭出的那把灵剑溢出,顺着她的掌心,直要打入她的百骸。
汪州居然在剑鞘上做了手脚!
这剑是汪州借给她的,一开始她不能拔剑出鞘,只把它当凡物使,眼下她祭出剑身形成光幕,灵力相借,藏于剑鞘的剑诀自然能伤她。
阿织当机立断,立刻撤了光幕,看着汪州的目光渐渐变凉。
她担心被人看出破绽,本打算拖到汪州灵力枯竭,一击制胜的,敌不仁我不义,眼下看来,她是不必客气了。
汪州见她撤了灵剑,命门大开,心中大喜。他知道眼下是得胜的最好时机,闭目快速催动阵诀,刹那间,风沙之中竟响起闷雷之音,一道道滚雷随着剑雨追至。
阿织闪身躲避,落在山石上,雷诀将山石击碎,落在树桠上,下一刻,树根倾塌。
若在外人看来,阿织眼下已被汪州逼迫得狼狈不堪,眼看就要败下阵来。
姜木晗、莲柯夫人等人脸上都露出得意的神色。
然而这时,原本百般聊赖的奚泊渊忽地怔了怔,聚精会神地盯着结界中的阿织。
一直品茶的那位奚家长老也“咦”了一声,眯缝着的眼终于睁开了。
阿织被雷诀剑雨追得避无可避,最后在剑阵中央落下。
闷雷之音不止,她抬目看向汪州,忽然一笑:“瞧好了。”
说着,把不知何时拢入袖中的数颗石子打向四方。
这看上去就像小娃娃的招式,奚泊渊却愕然出声:“换阵?不、不是,她是——”
“她是逆阵。”一旁的奚家长老接话道。
逆阵就是通过改换阵中之物的方位,将法阵中原本倾泻的灵力倒灌入阵眼。
想要逆阵,需得对法阵的各个方位了若指掌,乾、坤、震、巽、坎、离、艮、兑,一点都不能错。
适才阿织看似被雷诀追得狼狈不堪,实际上正是借着雷诀的掩护移形换位。
而她最后洒出的一把石子,正是阵成的最后一击。
然而这还没完,灵力倒倾的一刻,阿织拿脚尖勾起那把被做了手脚的灵剑,并指打出一道灵诀,灵诀撞在剑身,灵剑随之往冥蛇撞去,不偏不倚将冥蛇撞入了阵眼。
阵眼处汹涌的灵力似乎有了宣泄之口,当即往冥蛇灌去。
冥蛇引过雷诀,此刻已脆弱不堪,根本承受不住这倾山倒海的灵力,剑身骤现裂纹,下一刻终于崩开!
灵剑崩碎反噬其主,汪州的身形也飘飞出去,狠狠落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结界乍破,胜负已分。
等汪州吃力地爬起身,脖颈处忽然抵上了一个冰凉的事物。
是阿织拿着那把他借给她的灵剑,抵在他的喉咙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汪州望着阿织,不知怎么,忽然想起在从前无数次比试后,自己也曾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拔剑啊”,“剑引诀不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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