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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蚕缚by花椒不浇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9-10

没有想到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天,萧执聿还会提起那一夜的事情。
苏绾缡显然没有做好丝毫准备,一双秋水剪瞳颤了好半天,直到整张脸都憋红了,也一个反驳的字眼都憋不出来。
一连躲了那么多天不想面对的事情竟然就这样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像一颗泡泡一样直直被萧执聿戳破。
将她努力想要维持的平和全部打破!
“绾绾要是对我不满意,我可以学。”
萧执聿拾起她的手心捏了捏,在她不可置信的眼神里放在了自己唇边亲了亲。
兰花香气袭入鼻尖,他贪婪地蹭了蹭,毫不躲闪地迎上苏绾缡“你这么可以这样做”的眼神,神色坦然的好像他做什么都可以的样子。
他怎么不可以这样?
还只是这样罢了,她就一副他欺负了她的样子,更过分的他也没少做。
苏绾缡气得眼都要红了,她一把推开撑在自己身上的萧执聿,坐起了身来,和他拉开了老大的距离。
“以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她颤着眼,连直视萧执聿都不敢,却依旧磕磕绊绊道,“我帮了大人一次,大人……帮了我一次……”
苏绾缡揪着衾被,像是对这种话有些难以启齿,声音愈发的模糊。
到最后,她垂着头快速说完,才敢仰起头重新看萧执聿,“我们算是扯平了。”
第一次,是萧执聿用了药。
那一夜,是她泡汤池泡得头脑发了昏!
两次,他们中都有人昏沉,意识不清醒。
这些,都作不得数的!
他们……扯平了。
好一个扯平……
萧执聿垂眸看着她和他之间拉开的巨大距离,掀唇冷笑。
怎么扯得平呢?她不知道,多少个日夜,他是如何肖想她,觊觎她……!他碰她,吻她,摆弄她……!
眸底蔓延一片寒意,戾气在胸口横冲直撞。
一定要离他这么远吗?
他们距离不是很近了吗?
怎么能够扯平呢?怎么能够呢?他和绾绾,怎么可能区区两晚就够了呢?!
活该日日纠缠,不死不休……

第50章 他抬眸看她,黑沉沉的眸子如有实质一般压在她的脸上,死死地带着明晃晃的贪恋,毫不掩饰的欲望。
像是黑夜中的大海,轻易就能吞噬掉一切。
“绾绾是只有我能碰,还是任何人都可以?”
“什么?”苏绾缡抬眼,有些莫名其妙萧执聿的话。
刚一抬眼,便见眼前一黑,萧执聿掌着她的后脑倾身吻了过来。
带着凉意的唇覆上,他舔着她的唇珠,慢条斯理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强硬。
不一会儿就将她整个唇磨得湿红。
“绾绾不是很快乐吗?为什么要拒绝呢?”
他垂眼看着她发颤的长睫,将她所有的表情尽收眼底。
“你也很期待的不是吗?你会红着眼看我,会抓住我的手,会主动送过来,会叫我不要停。”
他蹭着她的唇角,声音又低又缓,如蜻蜓点水一般,留下濡湿。
热气拂面,手上动作没停,带起细微的痒,那夜种种如皮影戏一般,随着他动作鲜活重现,苏绾缡揪着他的衣袖,被逼得脑海都快要炸了。
他没停,像是要逼她尽数回想起来。
呼吸一声比一声粗重,可低垂的眼睑覆盖下,那双眸,却是冷冽的,清醒的,幽深的。
他盯着她,“还有,你喘得很好听。”
自那一夜以后,不用苏绾缡躲着,萧执聿自己便甚少出现在她面前。
若不是每一日晨起枕边有凹陷的痕迹,苏绾缡差点以为萧执聿彻夜未归了。
林州灾情的事情终于落实,政令一层层颁布下去,有萧执聿这般严打,想要中饱私囊的官员都得掂量掂量。
一时之间,没有人敢做小动作。
灾情控防有序运行。
可是随着一批批赈灾粮的下放,却渐渐出现了货不对版的状况。
各世家无论是缴纳银款,还是上供粮食,折合起来,都有将近六万石粮食。
可是下发各州县,却发现总量不过四万石。
为防输运使,各州县官员中饱私囊,此次运送全程都有监察司的人督查。
不可能有人能够在这其间做手脚。
最大的可能,便只能是中枢出现了问题。
消息传回上京以后,朝野震惊。
第一批赈灾粮,被齐王旧部所劫。
第二批赈灾粮,又有自己人于众目睽睽之下下手!
这根本是在挑战皇威!
风玄大怒,下令无论如何都必须彻查。
从户部开始清理,层层往下,一个都不放过!
本以为此次大案至少会耽误几个月的时间,却没想,这一下手,便查出了问题。
世家缴纳的粮款皆记录在案,户部的账册与世家的账目完全匹对。
可是……经由萧执聿亲手所批的下放粮款账目,却与户部和各大世家的两模两样……
可是,仅仅只是账目问题,并不能就此定下萧执聿的罪名。
但染上了贪污的名头,无论最后结果如何,眼下萧执聿必然是已然被架在了火上。
林州赈灾粮接二连三的出事,民愤累积,如今必须有一个出头鸟承担百姓的雷霆怒火。
方可稳住大胤时局。
御书房内,风玄看着桌上累积的奏折,眉头拧成了一座丘山。
“萧卿,朕知此事还未有确凿定论,也信你绝不会行贪污之举。可你身为首辅,造成此等结果,你也并非全然无辜,亦有渎职之嫌。眼下乃是多事之秋,平民愤比什么都重要。为了给朝臣百姓一个交代,接下来,你就暂时赋闲在家吧。”
“等督察院出了结果,再按罪处置。”
风玄叹了一口长气,语重心长道。
萧执聿对此倒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全然如置身事外的人一般,闻言只是淡淡应声,“臣遵旨。”
他受够了这样虚伪的话术。
风玄当日要他全权接受赈灾一事时,不就已经料到了眼下的情况了吗?
灾情一事必是要从世家入手,他虽得了世家的粮款,却也成了世家的眼中钉。
于风玄而言,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解决灾情,还能见臣子间相互掣肘。
如今将他推出去,更是转移了民愤,稳固了他的帝王之位。
说是赋闲在家,事实却是在一点点削弱他的权力。
风玄的纵横之术倒运用得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金銮殿门大开,萧执聿站在高耸入云的汉白玉石阶上,抬眼望向这划分四方规整的皇城。
落单的鸟儿都不愿意停歇檐角。
这台戏他总算是陪他们唱完了……
观戏的人,也该入局了……
苏绾缡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右眼皮一直在跳,心里也没来由得慌乱。
见她这样心不在焉的模样,程清渺也就不难为她了,叫她早点回去休息,改日再叙。
苏绾缡有些歉意地道了别,上了马车离开回府。
车行驶到和阳街时,突然颠簸了一番,苏绾缡还没有稳住身形,就听见外面传来贺乘舟唤她的声音。
她掀开车帘,贺乘舟正骑马拦在了车前,看见她的刹那,眸里渗出难言的兴奋。
“绾缡,跟我走。”他看着她道。
芩月横在苏绾缡身前,压着长眸警惕地盯着眼前的人。
“我与你家主子有要事相谈。”贺乘舟看了她一眼,明白她是萧执聿派来监视苏绾缡的。
再出声时,语气倒是稳重了起来。
芩月转头看了一眼苏绾缡,见她点头以后,才收回戒备的姿态,跟在苏绾缡的身后随着贺乘舟入了茶楼。
包厢内,芩月被打发了出去。
只留下苏绾缡和贺乘舟二人。
“绾缡,你现在可以回到我身边了。萧执聿他长不了了。”
眼见门被关上,贺乘舟刻意伪装出来的稳重顿时消失不见,他抓住苏绾缡的手,浑身因为兴奋而止不住颤抖。
听见这莫名其妙的话,苏绾缡蹙眉,“你在胡说什么?”
“你还不知道吗?此次赈灾一事,萧执聿有贪污之嫌,圣上已经下令,暂停萧执聿首辅之职,令他赋闲在家。”
贺乘舟解释道,语气因为过于激动而染上了几分尖利。
“不可能!”苏绾缡抽回手,她不相信,萧执聿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贪污!
“绾缡,无论你信还是不信,事实就是如此。萧执聿,他完了!”
听见苏绾缡这样维护萧执聿,贺乘舟有些不高兴,萧执聿是怎样的人,她了解吗?凭什么这样斩钉截铁地肯定。
“绾缡,回到我身边吧。他如今和庶民有什么区别?我现在是户部侍郎了,我有能力了,我可以护好你的。”
萧执聿如今说得好听,是赋闲,可是朝堂瞬息万变,树倒猢狲散,谁会等着他萧执聿东山再起的那一天。
圣上如今不过是念着曾经的情分,给他留了颜面罢了。
手下败将,不足他挂齿。
贺乘舟没有将情绪过多放在苏绾缡为萧执聿担忧的事情上,他重新抓住苏绾缡的手握在手心,向她承诺道。
绾缡是怎样的人,他了解。
她对谁都是这样善心,对于萧执聿不过是顾及夫妻一场的情分。
对于他,没有什么感情的。
如今,只要他们二人和离,他就可以永远和绾缡在一起了。
“我会娶你,给你最风光的婚礼,我会带你祭祀叩祖,让你真正入了我贺家,成为我最亲的人。”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白日里我去上朝,下了值我就带你去逛街。休沐的时候,我带你游历山川,你弹琴我就吹笛,你作画我就研墨。没有人再可以分开我们了。”
贺乘舟眼里发亮,这些都是支撑他一个人走过那么久的信念。
他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了今天,终于,他想要的一切都回到了自己身边。
“未来,我们还会有孩子。无论男孩还是女孩,我都会教他四书五经,授君子六艺。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很聪明……等他们长大了……”
苏绾缡已经听不见贺乘舟在说什么了。
她从未想过,萧执聿会有倒台的一天。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萧执聿无所不能。
可是却忘记了,他从区区白衣走到一朝首辅,他不比任何人容易。
朝堂波诡云谲,尔虞我诈,帝王之心向来难测。
贺乘舟寒窗苦读十几载,她不愿意他官途止步于此,不愿意他死于囚牢。
可是萧执聿难道不是吗?
要经历多少明枪暗箭,才能走到如今的位置。
要有多小心敬慎,工于算计,才能居高不下。
可她却一直以当初他逼自己成亲为由,一次次让他为救贺乘舟而深陷帝王猜忌之中。
他的每一步棋,自己是否都是那唯一的变数。
“绾缡,和他和离吧,回到我身边。”贺乘舟扶着她的双肩,神采奕奕地看着她。
和离……?
她要跟萧执聿和离吗?
许是看见她眼底的犹疑,贺乘舟的兴奋劲下来了,直到此时才看出苏绾缡一直的心不在焉。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绾缡,你……喜欢他了?”
问出口的时候声音都在发颤。
喜欢……?
像是被这两个字烫到,苏绾缡迅速回过神来。
她看向眼前眸中满含希冀的贺乘舟,知道他希望她回答“没有。”
她明明可以说出口的,明明可以给他他想要的答案的。
可苏绾缡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叫她根本说不了违心的话。
是喜欢吗?
她看向了贺乘舟。
他描述的画面是那样美好。
可是,画面里的人不再是贺乘舟了。
那张脸,变成了她曾经讨厌,后来愧疚,现在担忧的人。
那个日日夜夜与她贴面相对的人……

第51章 “绾绾是只有我能碰,还是任何人都可以?”
恍惚中,那一夜萧执聿的荤话就这样不合时宜地蹦了出来。
是只有他,还是旁人也可以。
她总是麻痹自己,是因为药的原因,是因为汤池的原因。
可是中药的是萧执聿,她可以推开他的不是吗?
泡汤池可以缓解冷,她可以叫萧执聿泡着自己出去不是吗?
为什么要帮他?为什么允许他碰自己?
是她真的善良吗?
是真的可以心无芥蒂,任何人都可以吗?
如果是最开始与她成亲的萧执聿,她会愿意那样沉沦吗?
明明她记得,成婚的那个夜晚,她有多不情愿。
直到此刻,苏绾缡才明白,她对萧执聿早已经不是最开始的防备警惕,也不是后来的愧疚感恩,而是日渐生情。
是她固执的将自己所有的退让出格都归咎于外因,告诉自己那是无可奈何,是形势所逼,却从未想过是自己的情不自禁……
因为是萧执聿,所以她愿意,愿意卸下所有礼仪规教,沉迷他所给予的一切情欲。
“不可能,不可能的。萧执聿他有什么好!”
苏绾缡的沉默是最锋利的刀刃,将贺乘舟的希冀全数砍碎。
他明明已经坐上了侍郎的位置,明明已经打倒了萧执聿,为什么?为什么苏绾缡还是没有回到自己身边?
“绾缡,你被他蛊惑了,你跟我走好不好!”贺乘舟没有办法了,他重新抓住苏绾缡的手,几乎是以恳求的姿态看她。
明明这个人就在眼前,为什么她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明明他们曾经那么相爱,为什么现在他就是抓不住她了呢?
如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们应该成亲,她本该就是他的妻!
“贺乘舟,我想对你说的话,早就在京兆府狱都说清了。我们之间,再无可能。”
如指缝流沙,有什么东西好像正从自己心口流失,他越是拼命想要抓住,就越是流失得快。
他愣愣地看着苏绾缡抽回自己的手,看着她凌乱的脚步奔出厢房,浑身如若无骨一般,再也提不起丝毫的力气去争了。
这一仗,他输得彻彻底底。
如梦初醒,苏绾缡,是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无论他官居几品,错过就真的错过了……
苏绾缡一出厢房,就迫不及待的往萧府赶去。
她现在只想见萧执聿。
马车在长街上行驶,苏绾缡从未有一刻觉得这条路是如此长,每一分时间的流逝都让她觉得分外漫长。
终于,眼见萧府的牌匾入了眼眸,苏绾缡顾不得马车有没有停好,就提着裙裾跳下了车,一路跌跌撞撞冲进了萧府,为此过门槛时还差点摔倒。
好在有管家扶住了她,“夫人,你没事吧。”
“大人呢?”苏绾缡着急道。
“大人在画堂春。”管家禀明道。
话的尾音刚落,便见她已经提着裙裾往后院奔了过去。
曲折环廊,绿影交映,长春色衣裙穿梭其间,环佩作响,如穿花蛱蝶,摇曳着飞入高墙。
萧执聿抬眸,望着满树开得艳丽的海棠,绯色似将他眸色浸染。
他轻勾了勾嘴角,带着掌控一切的从容与自信。风,送来了旅人的消息。
适时的,随着院门被推开的声响,他侧头望来,一双桃花眸本含风情,可他一袭月白长衫,将他勾勒得温润儒雅,硬生生将那股狷狂之气压了下去。
即便立于海棠之下,亦有翩然遗世之风。
他看着苏绾缡出现在院门,瞳仁微颤。
像是丧家之犬重新迎来了他的主人,眸里有希冀,有紧张,亦有害怕再次被抛弃的恐惧。
隔着满院春色,红白交映,去年冬月,那个高高在上,执掌她命运的人如今也被风雪压弯了腰。
她该是畅快的,可是却不由鼻尖一红,心间泛起了酸楚。
方才她一路奔至画堂春,发现府中下人已经遣散,积花落叶铺了满地,暮春之风竟也如此萧索寒凉。
偌大萧府不见人影,如入鬼宅。
苏绾缡突然发现,从初遇他起,她便将贺乘舟的生死皆系他身,出了任何事,她凭借本能的,只能想到萧执聿。
可是却忘了他也是一个人……一个和大家一样的普通人……
苏绾缡走近,看到他眸中的落寞孤寂。他第一次没有直视她的眼睛,垂下了眼睑,将眸中情绪尽数挡住,可出口的声线却难掩疲惫,“都看到了吧。”
苏绾缡点头。
他自嘲一笑,终于抬起眼来看她,“此前是我一意孤行,利用首辅之位逼你与我成婚。如今,我已无官职,再不能强迫你什么了。你若想走,可以和他们一起……离开。”
他梗塞了一番,像是即便提出要放苏绾缡走是一件很难的事,但只要是她的意愿,他都可以答应。
苏绾缡没有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
每每对视时,她不是不能感受到他眸里深藏的情意,滚烫到几乎将她灼烧。
她本以为,如今,他失去一切,应是极力想要抓住自己还能够抓住的所有,可是他却甘愿放手。
他分明是希望她能够留下来的……
风穿过林梢,海棠花瓣自枝头垂落,洋洋洒洒,像是在为最后一程旅途作别。
苏绾缡看着他,从来都不可一世的胤朝首辅,天之骄子,有朝一日,竟然也会有这样颓败的一面。
他起势的时候,自以为握住了全世界,用着卑劣的手段强迫她。
可他落没的时候,却也甘愿给她一条生路。
所有人都离他而去,他不做承诺,不作挽留,甘愿放弃一切,也包括他处心积虑得来的她。
苏绾缡应该高兴的,如果是刚成婚时,她一定会转身毫不留情地离开。
可是命运偏生如此弄人,在她快要认清自己的心时,又给了她一个充满诱惑的选择。
苏绾缡抬手抚走了他肩头的花瓣,在他惊异的眼眸中握住了他修长的手。
“大人,我不会离开,我会陪着你。”
她作承诺,她做底气,她给他想要的安全感。
去岁冬日,他成了她绝路之下的逢生。
今朝暮春,她也愿意为他围墙,抵挡四下萧梁。
“你现在走,还来得及。”他看着她,眼尾泛起了红。
“我不走。”苏绾缡摇头,反而近了一步,她抬手,环住了他的腰,将整个人埋进了他的胸膛,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心像是塞北的击鼓,“砰砰咚咚”在胸腔间震鸣。他僵在原地,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只愣愣地看着身前的人,感受她的柔软。
意识到这不是梦,他抬手,将她整个人环住,像是抓住了梦境的最后碎影,下颌埋在她的肩颈,清雅兰花香气丝丝缕缕,如同蚀骨毒药,他却贪婪沉醉其中。
他的绾绾,果真善良。
骨节泛起青白,他极力压制欲要将她融入骨血的冲动。
半晌,才终于抬起眼眸,漆黑瞳仁里荡起诡异的笑意,“好。”
他顺着她的长发,绾绾,我给过你机会的,是你不走的……
那就永远留在我身边……
夜晚,偌大萧府寂寥,廊灯也无人挂上,整座府宅陷入一片黑暗。
清竹院内亦是灯火黯淡。
亥时,到了该入睡的时辰了。
萧执聿从净室里面出来,苏绾缡已经上了榻。
他落眼几案上那碗已经见底的小碗,吹灭了烛火……
萧执聿如今赋闲在家,观他在朝几载,一朝落势,竟也门可罗雀。
只有宋先禾一早登了门。
听闻萧执聿在画堂春赏花,宋先禾一脚刹了过去。
本以为会见着萧执聿沮丧颓唐的模样,可却不想,他躺在海棠树下煮茶,任谁见了都是一副自在悠然的模样。
谁能看出他是被罢了官,而不是主动归隐。
宋先禾上前,也没管萧执聿有没有给他沏茶,直接端起他的茶杯,一口饮了下去,茶香清冽,却也压不住他一路风尘仆仆的火。
萧执聿凉凉地看着他,“这是我的杯子。”
宋先禾没管,一屁股坐在了煮汤的小几一侧,“萧执聿,你老实告诉我,你打的什么主意?”
他不信,这样的局就把萧执聿给算计了进去。
“我能有什么主意?就是被算计了进去。”萧执聿转过了头,看着枝头盛放的海棠,又晃起了躺椅来。
“你少他爹的胡说,谁能算计得了你!”宋先禾淬了他一口。
“说真的,你下一步棋打算做什么?”
他正了正色,“你这赋闲在家,赈灾的事情现如今全都落到了程伯侯的头上,你此前所做的一切尽数给他全了好名声!萧执聿我是真的不懂你!”
“你明明比谁都更懂得算计人心。可是这一次,你居然就这样毫不留情的对各世家下手,让他们抱了团,一起作局害你。若是从前的你,只会杀鸡儆猴,除掉一部分,再拉拢一部分。可是为什么这一次,你连一点退路都不留给自己。”
萧执聿没说话,空气中只有茶汤被煮得沸腾的声音。
“我思来想去,只能想到一个答案。”
贺乘舟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为的,是苏绾缡。”

第52章 萧执聿,一向心狠手辣,玩弄人心。
从最开始齐王一案,他鼎力保下贺乘舟开始,他所走的每一步棋就都不在他的预料之内。
萧执聿变得不再像是萧执聿。
他总是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甚至不惜以自己的官途作赌。
他保下贺乘舟,将贺乘舟推向自己的对立面,助贺乘舟青云直上,每一步,都是在逼他对自己下手。
他想得到苏绾缡的注意,得到她的愧疚,她的在意,她的心疼,到最后,不过是想得到她的喜欢。
处心积虑,步步为营,端看如今,偌大萧府,只有苏绾缡伴他身侧,谁能说他输了这场局呢?
只是,贺乘舟谋的是朝局,而他谋的是心局。
萧执聿瞥了他一眼,躺椅还在慢慢地摇晃。
他并未多言,只是那眸里传递出来的意味不言而明。
既然知道,说这么多废话干嘛。
宋先禾摇头失笑,为了一个苏绾缡,他竟然将程岩安,圣上都算计在内。若是让他们知道,萧执聿所有的不在常理之内的出棋都只是为了一个女子,怕是要气得吐血。
想到这里,他弯了弯身子,靠近了萧执聿,颇有些好奇道,“所以,她现在心悦你了?”
心悦吗?
萧执聿转了一圈手中的折扇,眉头微微蹙了蹙。
还不够。
宋先禾瞧见他蹙眉,唏嘘了一声,看来,这小娘子还挺难追。
萧执聿都这样苦下功夫了,竟然还没有手到擒来。
想到连萧执聿这样的人都有在另一个人那里吃瘪的时候,宋先禾心里堵着的气算是舒坦了一些。
他慢条斯理地捻起茶杯,轻呷了一口,“看来你还任重道远。我倒是期待此次你怎么官复原职,重返朝堂。”
宋先禾是在黄昏以后离开萧府的,苏绾缡正从外面回来,就在府门口与宋先禾打了一个照面。
“大人不用完膳再走吗?”
苏绾缡知道宋先禾与萧执聿关系匪浅,惊讶他竟然这么早就走了。
“多谢夫人美意,只是今日耽误时间太多,府中还有要事,就先告辞了。”宋先禾拱了拱手,收起了在外一贯浪荡的纨绔作派。言谈举止间,尽显读书人的儒雅风气。
在与苏绾缡道别以后,上了马车,才瘫倒在软枕上,恨得牙痒痒。
他大老远跑来,拒了牡丹的约来关心他,结果这厮倒好,分明是自作自演,骗苏绾缡的关心,还把他也给骗着了。
他们多少年的兄弟,竟然一口饭都不留他,生怕他占了他们夫妻二人单独相处的时光似的。
叫他没事,早点滚蛋!
“去红月楼!”宋先禾朝车夫吼道。
苏绾缡进入清风院,萧执聿已经做好了饭菜,就摆在院下的合欢树下。
他褪去了往日的月白锦衣,一袭青色长衫依旧将他勾勒得出尘。
余晖在房檐边上射下霞光,透过合欢树枝叶洒下,在萧执聿周身渡上一层暖光。
她瞧着在石桌边忙活的萧执聿,竟然生起了一种粗茶淡饭,相濡以沫的温馨感。
听见身后动静,萧执聿转头望来,他笑着看她,像是等了她很久。
“大人竟然会做饭?”苏绾缡走进,看见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有一瞬间的惊愕。
“尝尝。”萧执聿提筷,喂进了苏绾缡的嘴里。
见她眉眼舒展,眸里透出惊讶的赞赏,他勾了勾唇,伸手拿过她面前的小碗为她盛汤。
“我父亲曾经在镇子上开了一家食肆,我从小跟着他,习得了一些手艺。”他简短道。
这是萧执聿第一次提及自己的父亲,苏绾缡不由有些好奇,她接过那碗冒着热气的甜汤,香气萦绕在鼻尖,不由衷心夸赞道,“那大人的父亲一定很厉害。在镇子上,一定很受欢迎吧。”
萧执聿手上动作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垂眸,声音淡淡的,“是很受欢迎。”
“所以后来得罪了人,被下了大狱,午后处斩。”
“叮”的一声,苏绾缡手中的调羹掉进了碗里,瓷壁碰撞的声音格外响耳。
被这一声惊回了神,萧执聿偏头,有些无可奈何地笑了笑,用着一副她像是什么小孩子,连调羹都拿不稳的神情看她。
他拾起碗壁的调羹重新放进了她的手里,慢条斯理地叙述道,就像是在哄小孩子吃饭一样娓娓道来那些他亲身经历过的曾经。
“那一年,也是灾年。关中饥馑,米斛踊贵。
父亲的食肆不愿意添价,坏了行规,被人报官,说他的食肆用的都是劣等食材,吃死了人。”
“百姓个个堵在门前,说要他偿命。父亲秉持身正不怕影子斜,跟着官府的人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
“他死后,食肆被彻底分刮殆尽。灾年,饿殍遍野,流民如匪,一行人闯进了我家,将家里所有的粮食全部抢走,他们害怕我们报官,走的时候,还放了一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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