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蚕缚by花椒不浇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9-10
血渍融水,别叫到时候染上了其他衣物,叫浣衣的婢子增加了清洗难度。
话落,连枝身子一僵,方才还一脸痴迷地盯着苏绾缡背影的双眼忙不迭转了几个圈。
她呐呐点头,“是,夫人。”
听出她声音的不对劲,苏绾缡转过身来,仔细瞧着连枝。
问道,“怎么了?”
连枝慌忙跪下,“回夫人的话,夫人昨日的衣物……”
连枝咬了咬唇,将头埋得更低了些,“大人叫奴婢烧了!”
今日连枝本是收拾着苏绾缡褪下的衣衫,准备交给下面的人送去浣洗。
可谁知,碰巧撞上萧执聿出门的步子。
冲撞了大人,连枝慌忙跪下。
若是平常,萧执聿根本不会将这些当回事,大步一跨,旁若无人地离开。
可是今日,萧执聿却站在原地一直没走,眼神似有实质一般落在连枝身上。
盯得连枝心惊胆战,一直在回想自己近日可是做错了事情。
外界都言,首辅大人光风霁月,温润雅致。
可是侍奉他的人,也知道,大人藏于骨子低下的冷漠疏离。
平素里不说话的模样,更是不怒自威。
连枝心跳达到了顶峰。
“拿去烧了。”
意外的,萧执聿只不痛不痒地撂下这句话,径直离开。
连枝困惑极了。
大人是叫他把夫人的衣服烧了吗?
连枝想不明白,可是大人的命令却是一定要遵守。
可没有想到,这么快,夫人就问了起来。
苏绾缡有些惊异。
萧执聿好端端烧她衣服干什么?
转而又想到,那衣服上沾染上了血迹,萧执聿一大早撞上,恐怕是觉得不吉利吧。
他们这些位高权重者,尤其是到了萧执聿这个位置上,最是忌讳这些了。
苏绾缡也理解。
她叫连枝起身,“我知道了。无事,你不必如此小心,动辄下跪。”
苏绾缡宽慰道。
连枝点头。
话刚一落,院门处传来动静。
主仆二人皆是闻声望去。
院中的常青树长势良好,枝干葱茂。
苏绾缡借着葱茏绿荫的缝隙,瞧见一片皦玉色的衣衫飘过。
微风拂过,晃动的枝叶簌簌作响,将阳光也切割得隐隐绰绰。
追随着那片皦玉,那道身影逐渐变得明晰,在穿过长廊之后慢慢停在了自己面前。
苏绾缡看着突然回来的萧执聿,将书卷放到了美人靠上,站起了身子。
“大人。”
她屈膝,刚要行礼,就被萧执聿扶住了双臂。
“你一定要与我如此生疏?”萧执聿垂眼看她。
方才分明走近时,眼中细碎的阳光此刻却是骤然消散,雾霭沉沉。
“我……”
苏绾缡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索性萧执聿也没有非要她一个答案,眼神复又落到她身后放在美人靠上的书册上。
“在看什么?”
他走向她身后,弯腰轻轻一勾,那书卷就落到了萧执聿手上。
清白素手,指骨分明,勾起书卷时,手背上浮起的青色筋脉蜿蜒,与近乎冷白的肌肤相得益彰,像是扬州最好瓷窑烧就的上等瓷釉。
叫人挪不开眼睛。
“闲来无事,不过一些杂书罢了。”
苏绾缡移开眼神,对上萧执聿的眼。
萧执聿轻勾了勾嘴角,他点头,随意望了一眼院内的风景,状似无意道,“今日天气不错,出去走走?”
苏绾缡想了想,昨日因为自己的缘故,没有去成梨园,反而叫萧执聿又劳累了一日。
她心里本就是愧疚,又不敢轻易打扰,害怕自己误了他的正事。
如今萧执聿主动说要出去走走,苏绾缡自然却之不恭。
况且今日阳光实在不错,若是一直待在府里,也实在无趣。
苏绾缡点了点头。
见她这样听话,萧执聿轻挑了挑眉梢。
“不问去哪?”
“大人想要去哪?”
苏绾缡问。
“金玉楼如何?”萧执聿给了她一个提议。
“大人要买什么东西吗?”
“嗯。”
萧执聿不置可否。
他看着苏绾缡,院中枝叶打碎的阳光似乎落进了他的眼里一般。
金玉楼是上京城中最大的一处商楼,里间奇货百居,琳琅满目。
钗环罗裙,胭脂水粉,文房四宝,鞍鞯辔头……
一应俱全。
是上京城中豪掷千金的存在。
达官贵人,商贾名流,往来不息。
能在金玉楼消费的人,皆是非富即贵的存在。
门上的牌匾砸下来,一准拉一个起身,都是五品官员往上。
人们早已经见惯不惯。
可是当萧府的马车稳稳停靠在金玉楼门外时,还是迅速引起了周围人的关注。
车帘被掀开,萧执聿率先走出。
谁能想到,一向深居简出的首辅大人,有一天竟然会亲自入金玉楼采买。
众人惊异。
接着又见萧执聿没有立马下马,而是转身,扶住了帘后伸出的一双柔荑。
众人屏住了呼吸,待瞧清了帘后女子容貌时,才恍觉。
喔,首辅大人成亲了。
苏绾缡没有想到萧执聿竟然亲自扶自己下车,她本以为外面站着的是连枝。
可是手已经覆上去了,只能任由着他牵着自己下车。
金玉楼掌事早已经在此处等候,就待首辅大人与夫人亲至,引领他们入厢房。
二人正要踏入,忽的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清丽的声音,带着女儿家的娇俏。
“执聿哥哥!”
苏绾缡回头,只见不远处的一辆马车上正站着一位少女。
她一手牵着罗裙,一手拿着绢帕在空中奋力挥舞着。
似乎生怕萧执聿瞧不见她似的。
待瞧见萧执聿转过了身,那女子立马兴奋得下了马车,直直奔了过来。
女子身着一袭鹅黄色长裙,同色系的发带绾在她的少女髻上,随着她散在肩上的长发纷飞。
阳光洒在她的身上,似乎连风都格外偏爱她一般,扬起的衣衫勾勒出少女身形的曲线。
明艳动人。
她眉眼间含着浓烈的笑意,远远看来,像是一朵蝴蝶一般。
“执聿哥哥,好巧,你也来了金玉楼。”
女子唇边扬着一抹欣喜的弧度,看着萧执聿的眼睛都亮晶晶的。
“郡主。”
眼看女子要冲到萧执聿面前,拉上他的衣袖。
萧执聿不着痕迹后退了一步,态度有礼却分外疏离。
苏绾缡听见萧执聿对那女子的称呼,转眼落到了方才女子下来的马车。
只见那檐盖上挂着的旌旗上分明刻着“程”之一字。
再看那图腾,苏绾缡了然。
原来是程伯侯府的姑娘。
再瞧这女子与萧执聿的亲密劲儿,不难猜想,眼前这位应该就是程伯侯的嫡出女儿,程清渺。
程伯侯早年战功赫赫,程清渺不过刚一出生,先皇就特别嘉赏,封程清渺为安宁郡主。
侯爷的女儿被封郡主,这在胤朝是头一份的存在。
因而程清渺可以说是携着万千宠爱而降生。
苏绾缡还在闺阁时,便听说了程清渺与萧执聿的事迹。
听说当年萧执聿高中状元,跨马游街时,程清渺就对其一见钟情。
而后无论是朝臣私宴,还是皇家廷宴,有萧执聿的地方就一定有程清渺。
就连圣上都说,难为郡主一片痴心,萧首辅不如即日迎娶。
坊间百姓亦将此传为佳话。
可是谁能想到,一转眼,萧执聿毫无预兆得娶了一个小小员外郎之女。
提亲到成亲,不过短短一月。
给所有人来了一个措手不及。
程清渺也没有想到,半路之中竟然会杀出一个苏绾缡。
她本以为,只要自己及笄,马上就可以嫁给萧执聿。
毕竟就连圣上都说,他们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一个是当朝首辅,一个是程伯侯嫡女,先皇特封的安宁郡主。
怎么看,都比苏绾缡那个名不见经传的人来的般配。
初初听闻萧执聿要成亲的消息时,程清渺满脸惊愕,二话不说就要冲到萧府去问。
却被程伯侯拦下,足足禁了她一个月的足。
如今,她总算能够出府,没曾想到,竟然就在此见着了她思念了一个月的人。
程清渺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
可是再见到萧执聿这般冷淡的态度时,程清渺初见萧执聿的欣喜又犹如一盆冷水泼了下来,叫她浑身淋得湿透。
虽说她一直知道,萧执聿性子冷清。
以往,都是她没脸没皮地跟在他身后,萧执聿许是因为程伯侯的面子,亦或是碍于君子礼仪,从未对她说过重话。
甚至是客气有加,可是其中夹杂的浓烈疏离淡漠,却是不加掩饰。
偶尔程清渺抬头,似乎都能看见他眉眼间的冷恹。
但是程清渺不会放弃,她只当萧执聿性子就是如此。
可是刚才她在马车里,分明瞧见萧执聿望着身侧那人时闪烁着细碎光芒的眼睛。
他伸手牵着那女子下车时周身温润亲和的气质。
那都是程清渺没有瞧见过的萧执聿。
如今,他见着自己,又恢复了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原来,他不是本性如此,而是面对着她不是那样温柔的模样。
程清渺心里有些难过,眉眼一下耷拉了下来。
萧执聿究竟喜欢的是个怎样的女子。
她究竟哪里比不上!
她将眼神移了过去,想要瞧清那女子的模样。
只这一眼,就叫程清渺几乎看失了神。
第9章 她自认为自己的容貌已是上乘,可是待瞧见萧执聿身侧这位女子时,却也第一次觉得自己失了上风。
女子眉目秾丽,一双杏眼犹如潺潺春水,抬眼望人的时候自带柔情,似将人裹进了三月暖阳里。
高挺小巧的鼻尖,中和了杏眼的圆钝,显出几分妩媚几分清丽。
虽然矛盾却异常融合。
流畅线型画就紧致的下颌线,唇不点而红,齿如瓠犀,颜如舜华,整个人透着近乎张扬的欲。
媚而不俗,妖而不艳。
此刻站在萧执聿身边,两人无疑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当真是金童玉女,天作地设。
怪不得,一下车就吸引了金玉楼外所有人的视线。
初见的惊艳消散,程清渺心里头一回涌出自卑,她自诩上京第一美人,可此刻却才知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自卑还未彻底冒出头来,程清渺强行将它压下,内心又猛地升起浓浓的嫉妒。
凭什么!
凭什么,这个女人能够嫁给萧执聿!
明明她才跟萧执聿是最配的人!
她乃程伯侯府嫡出小姐,与胤朝首辅当之无愧是最般配的人。
无论家世还是容貌,亦或是上京城中的名誉。
她都是最该站在萧执聿身边的人。
她能给萧执聿带来仕途的助力,她能给萧执聿满心满眼的爱!
可是凭什么叫这个不知道打哪儿来得女人捷足先登。
程清渺是越想越气,再见她模样,更是厌烦。
狐媚子!
“执聿哥哥,今日你陪我一起逛金玉楼好不好。”
程清渺不甘心,复又上前了一步,想要挽上萧执聿的手臂。
萧执聿单手背于身后,眉眼滑过冷恹。
“多谢郡主邀约,不过今日,臣与夫人已有约。”
程清渺没有忽略萧执聿眉眼间滑过的那道冷恹,本就苦涩的心更是直直坠了下去。
萧执聿态度转换的太快,分明在苏绾缡面前是那样温润。
可是面向她时,却只有不耐。
可无论再如何厌烦她,萧执聿都永远恪守君子礼仪,从不叫她难堪。
这就是萧执聿。
温文尔雅是他的表象,冷漠才是他的底色。
虽然外界传言,萧执聿是胤朝不可多得的礼贤下士的谦谦君子,可是程清渺却能看出他表面下的淡漠。
她自以为她已经足够了解萧执聿了。
可是今日才知,原来冷漠也不是他的底色。
而是他的温柔从没有给过她。
程清渺心里酸得厉害,她看着萧执聿牵着苏绾缡的手心。
心里的不甘心又冒了出来。
“那,我下个月的及笄礼,你一定要来!”
像是害怕萧执聿会拒绝,程清渺语速极快,连眼睛都舍不得眨地盯着萧执聿,眸子里盛满了希冀。
“郡主的及笄礼……”
“夫人可愿意来参加清渺的及笄礼?”
眼见萧执聿没有要同意的样子,程清渺立马将目光落在了苏绾缡身上。
只要苏绾缡来,萧执聿不可能不一起来。
苏绾缡万万没有想到,事件转折竟然落到了自己的头上,一时愣了愣。
她看着程清渺微红的眼眶,瞧着似乎要哭了出来。
“此事,还是要看……”
苏绾缡话还没有说完,又迅速被程清渺打断。
“采儿,快把请帖拿来给夫人。”
程清渺吩咐道。
苏绾缡,“……”
拿了请帖,这是不去也得去了。
何况萧执聿是当朝首辅,程伯侯若是宴请了诸朝臣,萧执聿不去,岂不是不给程伯侯面子。
如今她成为了首辅夫人,自当也要为萧执聿做打算,打理好各家族之间的关系。
这也是女子在闺中时学着打理中馈习得的三从四德。
萧执聿不好意思,不方面做的事情,苏绾缡作为后宅妇人自然要为他维持体面。
从前就算了。
如今,萧执聿成了亲,自然就不一样了。
虽说他们二人成亲,是萧执聿强求来的。
可是萧执聿的确帮了她很多。
苏绾缡自认自己还是需要帮这点忙的。
至少她在的时候。
“那就多谢郡主了。臣妇届时一定携礼而来。”
苏绾缡收下请帖,微福了福身。
见此,程清渺眉眼间的阴霾总算一扫而空。
她笑着移开了眼神,看向了一旁的萧执聿。
只要苏绾缡答应,执聿哥哥也一定会来的。
萧执聿垂眼看着身侧的人,眯了眯眼。
他牵着苏绾缡的手不由重了重,显示出自己几分不满。
苏绾缡难道不知道程清渺的心思吗?
她这是一点也不在意自己,推着自己往别人身边去?
萧执聿觉得心里窝着一团火。
事情聊完离开,转身的那一刹那,苏绾缡靠近了些萧执聿。
她微低着头向萧执聿凑了过去。
萧执聿鼻尖突然涌进一股清香,像是初夏带着露水的栀子花。
一下浇灭人心中所有的躁热烦闷。
苏绾缡压了压嗓音,“大人放心。及笄礼由绾缡前去,外人便不能说什么闲话了。”
她的声音很好听,低着嗓子时带上了几分软糯。
不自觉叫人亲近。
萧执聿垂眼,看着她纤长浓密的睫毛垂下,像是展翅欲飞的蝴蝶。
二人衣料摩擦带动簌簌的声响,明明没有肌肤相触,可是摩擦的那处却还是升起了一阵酥麻。
蔓延一整片手臂,带着半边身子都发麻。
苏绾缡说完,就要抬头。
预感到她的动作,萧执聿自然偏开了头。
压住自己轻勾的嘴角。
原来,她是这样想的。
方才心底的闷气一扫而过,心间滑过的只有丝丝密密的甜。
眼见萧执聿牵着苏绾缡进入了金玉楼,程清渺站在原地望着萧执聿的眼神也没有移开。
站在萧执聿身边的那个位置,本应该是她的。
是她的才对!
程清渺狠狠踱了踱脚,不甘心地踏入了金玉楼。
在掌事的引领下,萧执聿与苏绾缡进入了三楼厢房。
房内早已经站好了一排又一排的婢子。
个个手上都端着黑漆描金漆盘。
里面盛放着的,则是各式各样的衣衫罗裙,钗环头面。
琳琅满目,数不胜数。
房内的右侧,站着一排绣娘,是替苏绾缡量体裁衣的。
而其中有一名女子,瞧着身形与苏绾缡略有相似。
掌事的介绍,若是夫人累了,此人便可以替夫人试穿。
苏绾缡被这周到的服务弄得有些发懵。
她转头看向萧执聿,“不是大人要买东西吗?”
萧执聿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他示意那些物什,“喜欢的,就都带回府。”
话落,掌事的立马很有眼力见儿地上前,攀着苏绾缡的手臂将她带到了第一排的婢子面前一一介绍。
“夫人可以瞧瞧,这些都是上京城中近来最流行的款式。”
“夫人气质出尘,这件月白双绣流云纹绫衫最衬夫人。”
“再搭上这三缕金线串南海珍珠流苏,定然叫人挪不开眼睛。”
“……”
掌事的云娘,不亏是能管理偌大金玉楼的主事。
说起话来头头是道,三两句将人夸得晕头转向。
苏绾缡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只能频频点头,偶尔侧过头,略带求救的眼神望着萧执聿。
萧执聿坐在罗汉榻上,皦玉色长衫垂下,他修长指骨执着一方茶壶缓缓浇茶,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股慵懒闲适之风。
感受到苏绾缡的视线,萧执聿抬眼望过来,平素里黑沉冷肃的眼眸也染上了点点笑意,像是暗夜的萤火虫,虽然微弱,却也足够让人惊异。
侍奉的金玉楼婢子,纷纷低下了头。
暗叹首辅与夫人果然伉俪情深。
眸中露骨的爱意藏都藏不住。
光是瞧见萧首辅的眼神,她们这些外人都觉得脸颊发烫。
偏生首辅夫人却恍若未觉一般。
想来也是因为首辅夫人在府中的时候见的多了的缘故吧。
萧执聿知道苏绾缡不习惯这样的热情推销。
他开口,声线冷淡,“你先下去。”
那模样,与方才瞧着苏绾缡的样子哪里像是同一个人。
云娘得了令,笑意盈盈向着萧执聿行了一个礼,“妾身这就退下。”
转而望向了苏绾缡,“夫人若还有吩咐,可尽来唤妾身。”
说着,带着自己身边的丫鬟退出了房间。
“怎么?没有你喜欢的?”
萧执聿坐在帷幔后的主位上沏茶,见着苏绾缡从隔了一个月门的外间进了来问道。
“随便几件衣物就好,我也穿不了那么多。”
苏绾缡摇了摇头,坐到了罗汉榻的另一侧。
“你不是要去参加郡主的及笄礼?”
“那也不用如此……”
“程伯侯嫡出的女儿,先皇特封的安宁郡主。她的及笄礼,可想而知,会有多少世家大族亲临恭贺。你确定不用好生打扮一番?”
“你也说了,那是郡主的及笄礼。我若穿的张扬,岂不是喧宾夺主。”
苏绾缡没有被萧执聿饶进去。
萧执聿指腹轻捻了捻茶壁,认同地点了点头。
他微侧过身子,就势将茶杯放在了小几上,抬眼便撞进了苏绾缡的眼里。
他弯了弯眼角,平素里淡漠的眉眼此刻也染上了柔和。
“绾绾不打扮也是清丽脱俗,绝世佳人。”
他说着,脑袋又凑近了几分,彻底拉进了二人的距离。
声音低缓,带着性感的磁性,明明是青天白日,可偏生听着这话却格外暧昧。
像是夫妻床底之间才会有的呢喃。
房间不算太大。
加之室内安静,萧执聿的话分外清晰地落入每个人的耳中。
意识到这是什么场合,苏绾缡一下就红了脸。
知道这是萧执聿在故意打趣她,目的就是想叫她买下这些东西。
苏绾缡害怕自己若再不同意,指不定萧执聿又要说出什么话来。
她嗔怪地横了他一眼,也不再客气,大大方方的就开始挑选了起来。
一点也没再手软。
胤朝首辅,难不成这点东西还能吃垮了他?
瞧着苏绾缡总算放下心来,毫无芥蒂地买着自己喜欢的东西,花着他的钱。
萧执聿心里渐渐升起一种深深的满足感。
明明花钱的人是他,却像是他捡着了什么大便宜似的。
终究还是拿人手短,苏绾缡还是没有彻底狠下心来。
偶尔拿不定主意时,还是会转过身请教萧执聿。
萧执聿不喜欢她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
他站起身来,走到苏绾缡的面前。
随手接过苏绾缡手上的鸢尾钗,顺势插在了她的发髻上。
“都好看。”他笑道。
狭长的双眸弯了起来。
如此直白的夸赞,让苏绾缡脸又不由红了起来。
她似乎听见耳边有婢子轻笑的声音,更是觉得脸颊发烫。
她错了,她不该问萧执聿的意见。
“都要了。”
萧执聿嗓音微微提了提。
虽说他连眼神都没有从苏绾缡脸上移开,可是在场的婢子们却也知道,这话是对她们说的。
于是微微福身,一个个按照着顺序一一退出了房间。
一出了厢房。
盛着漆盘的婢子们就散成了三三两两。
有几个感情好的聚在一起,立马开始了交谈。
“首辅大人对夫人可真好。”
“这是恨不得将整个金玉楼的珍宝都捧到夫人的跟前。”
“是啊,我在里面瞧着,脸都快烫熟了。首辅大人的眼睛都恨不得长在夫人身上呢!”
“首辅大人一表人才,对夫人又这样情深义重,好生羡慕。”
“我什么时候才能遇见这样好的如意郎君啊?”
“你想嫁人了?那叫云娘早早将你打发了,你回去嫁人。”
另一个女子忍不住打趣,推搡了搡说话那婢子的手臂。
“你少来!”
那女子嗔怪地打了回去。
一行人嬉笑着离开三楼。
这边人刚一下了楼梯,那边的一处厢房的房门便立马被打了开来。
程清渺眉眼间含着怒气,愤恨地望着离开的那一行婢子的背影上。
她甩了甩衣袖,作势空中打了一拳,“这些嚼舌根的婢子,不好好伺候贵人,反倒一天竟说些胡话!”
什么嘛!
她才不信,执聿哥哥会那般温柔地对待一个女子。
他性子冷清,绝不可能像她们描述的那般!
率先打破了沉默,“接下来去哪?”
萧执聿垂眼看着苏绾缡拉开的距离,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你要搬离清竹院?”
“啊?”
“嗯,是。”
话题转得实在过快,苏绾缡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待明白他说的是何事以后,轻轻点了点头。
“为何?”
“不喜清竹院的布设?”
不等苏绾缡的回答,萧执聿就先替她想出了一个回答。
紧接着又是一个解决方法。
“可以重建。”
苏绾缡眨了眨眼,看萧执聿的模样,似乎不是开玩笑的样子。
她忙摇了摇头,并非是因着这个原因。
相反,清竹院的布设很好,物什家具的摆放都是按照她的习惯与喜好陈设。
院子坐北朝南,冬暖夏凉。
比她在苏府的院子还要好。
更重要的是,清竹院内有一处四敞的水上书斋。
长廊水榭连接湖上心亭,清幽雅致。
周边所种植的植株花卉都是她喜欢的品种,有几株甚至是宫内培植的上品。
植株花卉交相辉映,将书斋隐匿其中,自有世外桃源之风。
只是,清竹院再好,那都不是她的院子。
她如何能够鸠占鹊巢。
“大人救我水深火热,我感念大人恩德。如何再能恬不知……”
“别说。”
萧执聿打断苏绾缡的话,他不想听见她妄自菲薄。
“你住清竹院,我搬出去。”
萧执聿说道。
苏绾缡几乎是脱口而出,“那怎么行?”
那模样,就像是费尽心思要离开萧执聿的视线。
萧执聿眯了眯眼,察觉到她心里的那点小心思。
他轻点了点头,带着看透一切的从然,碾着脚下的步子上前。
那股熟悉的威压感像是粘腻的影子一般密密麻麻从四面八方升起,团团笼罩,铺天盖地的将苏绾缡淹没。
她不自觉的就退到了台柱上,直至退无可退。
萧执聿低眼凝视着她,看着她低垂的眼睑,纤长的羽睫轻颤。
“既然如此,那就继续留在清竹院。”
他吐字恶劣,脚下的步子又拉进了几分,“和我在一起。”
明明是亲近的情话,从萧执聿的嘴里说出来却好似变了一个味道。
像是恶魔低语。
苏绾缡被吓得面色苍白,她迅速往侧后方退了一步。
眼里的惊吓还来不及消退。
“我不搬就是了。”
苏绾缡垂着眼,一副受欺负的小白兔模样。
萧执聿看着她这般模样,心间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
他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早就知道她故意装乖,早就知道她一直防备着自己。
所有的看似听话,只是为了营造相敬如宾的假象,只是为了不惹怒他。
只是为了不让他碰她……
他可以给她时间,可以等她。可是要走近她的心里,到底还需要多久!
萧执聿觉得自己快要装不下去了,她一点儿也没有想过为他敞开一点点心扉。
一点点都没有……
萧执聿敛下眼,他转过身,眉眼耷拉着,看着很是疲惫。
“若你有不满意的地方,可以拆了重建。一切按你心意。”
他说道,踏出了房门。
萧执聿一走,苏绾缡僵直的脊背立马脱了力般松懈了下来。
脊背处都已渗出了薄薄的一层密汗。
萧执聿不愧是胤朝首辅。
她的这些伎俩在他的面前根本不够看,他轻而易举的便将她给看透。
倒是难为他,还陪着她演了这么多天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