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姽婳间by是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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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汐心头一惊,难道她的好友是赫连音音?
“我知道她不会苟且偷生,任人践踏,我也容不得狗东西糟蹋她。接客那天,我女扮男装,假装恩客,花了大价钱第一个进了墨玉楼。我带进去一把刀,若是她不想活了,这把刀就留给她。没想到她已经服毒自毁了容貌。她说自己不会死,那怕像鬼一样活着,也会活下去报仇。”
金从玉说到这里,脸上露出骄傲之色,“不愧是我金从玉的好友,他娘的有血性,有胆色,和老娘一样心狠手辣。”
檀汐听到这里,已经确认无疑,她说的就是赫连音音。
“我拿着那把没有用上的刀,离开了墨玉楼。结果,”金从玉停下来,脸上露出恶心的表情,“我在墨玉楼前的一群畜牲里,竟看见了我的丈夫。我真没想到,”
金从玉啧啧冷笑,“我最好的朋友和姐妹,落入这样生不如死的绝地,我恨不能豁出命去救她,而我的丈夫竟落井下石惦记着要去玷污她。”
檀汐心道,难怪金从玉会愿意帮忙,这样的背叛的确让人恶心。
“宇文忠这老头子手眼通天,居然会知道这件事。他找到我,和我谈了一个条件。只要我帮公主偷出王爷的鱼符,他便会帮我救出我的好友,等他把大昭的废物皇帝送走时,也会把我的朋友一起送出北戎。”
檀汐暗暗思忖,宇文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莫非是周时雍告诉他的?
金从玉弹弹衣裙,款款起身,“请公主放心吧,我既然答应了这件事,就不会反悔。我早就想好了怎么偷鱼符,现在就等废物皇帝什么时候能从长清宫出来。”
檀汐将经书递给她,“请夫人将这本经书带给公主。公主便知道夫人就是她要等的人。”
金从玉饶有趣味地笑了笑,“公主见到我一定很吃惊。”
檀汐由衷道:“是啊,谁能想到连都的夫人会是内应。”
“他现在只是我名义上的丈夫。”金从玉手持佛经,幽幽一笑,“从他出现在墨玉楼的那一刻起,我已是一个寡妇。”

金从玉走进春醒园,见到金娘子,老远便甜丝丝地叫了声姐姐。
金娘子一脸谄媚地迎了上去,“妹妹今日怎么得空来玩。”两人只是同姓,并无血缘关系,只是连都在王府深得王爷信任,颇有些权势,金娘子对金从玉分外热情巴结。
金从玉娇声道:“我想找姐姐讨要一些稀罕花草的种子,等开春了种点花草打发时间。”
完颜冽为了讨乐昌欢心,在春醒园里种了不少南方花草,又找了汴京的花匠来侍弄,到了春日,乐昌所居的春醒园,花团锦簇,姹紫嫣红,比别处都要美。
金娘子笑道:“小事一桩,妹妹在此稍候,我去找那花房里管事的老钟。”
金从玉目送金娘子出了月亮门,转身走进乐昌公主的暖阁。
乐昌正在调香,见到突然有人进来,吃了一惊,使女下人们,素来都是要先通报,得到允许才可以进来。
金从玉仗着连都的势力,竟然狂妄大胆到了这般境界。乐昌沉下脸,正欲斥责她。
金从玉却从袖子里拿出一卷经书,展开放在了乐昌的手边,不急不缓地说道:“我在放生池边,见到了公主派去的人。”
乐昌心头狂跳,难以置信地望着金从玉,震惊到根本无法开口,也不敢开口。
怎么可能是她?连都是完颜冽最为信任的心腹,也是北天王王府亲卫统领,前途无量。
连都在王爷面前得势,她身为连都夫人,在王府里可自由出入,自然有条件,也有机会偷到鱼符,可是她这样的身份,为何要背叛完颜冽,冒着丢命的风险来帮助她?
乐昌多年来在王府里如履薄冰,小心行事,没有完全信任过如何人。即便亲耳听到金从玉说起放生池边见过檀汐,也亲眼见到檀汐交给她的佛经,依旧不敢相信,担心这是陷阱。
她装出平静冷淡的模样,拿起佛经翻了两下又放下,“夫人方才说的那些,不知是何用意。”
金从玉心知肚明乐昌并不相信她,微微一笑道:“公主不妨想一想。若我不是真心想要帮忙,早在半年前就会把此事告知王爷,依王爷的性子,宇文忠只怕早就死了。公主此刻也不会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
乐昌依旧不敢轻易吐口,强自挤出一丝笑意道:“连都是王爷信任倚重的人,夫人难道不怕牵连到他?影响他的前程。”
金从玉胸有成竹道:“此事做的机密,没人会怀疑到我,自然也牵连不到连都。更何况,连都在我心里早就是个死人了。”
“死人?”乐昌吃惊地打量着金从玉,心道此话从何而起?
金从玉认真道:“公主可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乐昌微微摇头,心里甚至觉得这位连都夫人有点“疯癫”。
等金从玉将当年赫连音音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完,乐昌方才明白连都的“死”是这么回事。
“他的确该死。”乐昌感同身受,只说了四个字。大约只有女人才能明白这种背叛是有多么的让人恶心绝望,无法原谅。
金从玉正色道:“我自然不是无条件的帮宇文忠,作为交换,他必须要把赫连音音送离北戎。公主身份贵重,长在深宫,想必没有什么知己至交。恐怕不会明白,我可以为好友两肋插刀的这种情分。”
“不,我也有这样的知己。”
乐昌打断了金从玉,缓缓道:“当年,王爷逼我抛家弃国,将我带离汴京,我的兄长,我的丈夫,都不敢阻拦,眼睁睁看着我被欺辱,沦为北戎人口中的风流谈资。唯有一人,为我出头,为我舍命。我当然明白,这样的情分。”
金从玉慢慢点了下头,“公主既然有这样的朋友,明白这样的情分,那就应该理解我为何要答应宇文忠来帮你。”
乐昌郑重道:“我答应你,若我能离开北戎,一定会带赫连音音离开。我活着一天,就会护着她一天。”
金从玉闻言,俯身深深一拜,“有公主这句话就好。从玉先代音音谢过。”
乐昌扶起金从玉,问道:“宇文忠可曾对金娘子提过,如何营救国主?”
“不曾。他只请我想方设法偷出鱼符,帮公主离开王府。我已经想好了偷鱼符的办法,不过,必须要等国主离开长清宫之时我才能动手,否则王爷提前发现丢了鱼符,那就前功尽弃。”
乐昌焦虑道:“宇文忠一死,我便无从得知长清宫的消息。万一长清宫那边开始行动,我们还没有拿到鱼符,岂不是耽误大事。”
金从玉道:“鱼符提前拿到,万一王爷发现,那就更没有机会了。公主当务之急还是要和长清宫那边取得联系。”
公主叹道:“可我只与宇文忠联系过,金娘子呢?”
金从玉道:“只有公主你。”
这个回答让乐昌无比失望,却又在她意料之中。
宇文忠一向谨慎,与孤雁都是单线联系,以免一人暴露,顺藤摸瓜牵出所有。这样的确机密稳妥,但宇文忠突然离世,仓促之间很多机密都未能交代。中枢失灵,群龙无首,不论是孤雁,还是公主,都陷入困顿之中。
周时雍虽知几位孤雁的姓名,却不知负责营救国主的究竟是谁。吴慎已从幽州返回,他正准备安排吴慎秘密去接触血书上签名的孤雁,突然发生了一件朝野震动的大事,完颜洪当街遇刺。
当刺客被押送到五间司时,周时雍震惊地发现,刺杀完颜洪的竟是孤雁杨复!
杨复不惑之年,原本仪表堂堂,没想到短短数日未见,头发已悉数变白,消瘦到不成人形。
押送杨复的人名叫博图,是南天王府的亲卫统领,上次在驿站,便是他领命杀人。周时雍当时拼却全力,也只保下来十四岁以下的孩子,而杨复的亲人,不在此列,悉数被杀。
博图手按腰刀,对周时雍和韩云霄道:“此人不仅当街刺杀王爷,还自称是大昭的奸细,王爷命你们仔细查明他的同党。”
周时雍心里一沉,杨复为了替家人报仇刺杀完颜洪,为何要当街喊出自己是大昭奸细?如此一来,完颜洪绝对不会轻易让他死掉,定会百般折磨逼问同党。
韩云霄一脸讨好地询问完颜洪是否受伤。
博图朝着杨复不屑地撇撇嘴,讥讽道:“用王爷的话说,汉臣个个都跟发瘟的病鸡一般,岂能伤得了王爷。自不量力的狗东西,若不是王爷想要问出同党,早把他剁成肉泥。”
周时雍走到杨复面前,“你当真是大昭奸细?”
杨复被反绑双手,口中塞着破布,无法回答。
周时雍扯掉他口中的布,杨复立刻呸了一口,“你们这些猪狗不如的畜牲,屠杀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连孩子不都放过,你们早晚一定会有报应。”
“狗东西。”博图抬起一脚,踢到杨复的胸口。
杨复仰面被踹翻在地,随即蜷曲着身体,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
周时雍忙拉住他,“博将军息怒,将军神武,力大无穷,此人弱不禁风,万一踢死了岂不麻烦。”
博图压住怒气,对周时雍拱了拱手,“王爷交代,一定要问出同党。”
周时雍颔首道:“五间司定会仔细盘问,请王爷放心。”
送走了博图,韩云霄对周时雍道:“这人也是奇怪,为何要当街喊自己是大昭奸细?”
周时雍沉吟道:“恐怕他是怕被抓到王府动私刑,被折磨得生不如死。若是自称间谍,便会被送到五间司来。”他停住脚步,故意对韩云霄道:“莫非,他在五间司里有熟人,能让他痛快一死?”
韩云霄一怔,连忙摇头,“我可不认识他。”
周时雍道:“我也不认识。我只记得在上京驿站,他父母妻儿共计六人,悉数被杀。”
“也算他倒霉,他一双儿女都过了十四岁。可怜他父母白发苍苍,千里奔波到了上京,还以为能见到儿子,一家团聚,谁知竟全都死在驿站。”韩云霄叹了口气,“这下好了,他也活不了,一家人可以在黄泉下团圆。”
周时雍强压着内心的激愤,缓缓言道:“杨复憔悴消瘦,不成人形,方才博图一脚便将他踹到地上,估计是悲伤过度,身体已近油尽灯枯。若是上大刑,只怕他吃不消。万一还没问出同党,人已经死在五间司,你我都不好向王爷交代。我看,还是先由韩大人来文的吧。”
五间司的暗语,文的便是良言相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若是不肯招,便把其亲人弄来上刑,威逼胁迫。
武的自然是上刑,五间司有的是各种刑具和折磨人的招数。
还有最后一种手段,便是下针。
侵泡过药水的摄魂针插进头骨,便可让人产生幻觉,问出实话,只是有一个弊端,摄魂针一下,人必死无疑。所以这也是最后的杀招,若是严刑拷打逼问,实在问不出来,才行此法。
刺杀完颜洪是板上钉钉的死罪,周时雍无法救他出五间司,只能让他少受些折磨。
韩云霄摸着稀疏的胡子,犯愁道:“此人胆敢行刺南天王,显然已心怀死志,好言相劝他是不会说的。偏偏家人又死的精光,连个能胁迫他的人都没有。身体又如此羸弱,不能动大刑,着实麻烦。”
周时雍顿了顿,“先问几天,问不出来就下针。”
韩云霄迟疑道:“摄魂针一下,人必死无疑。万一他没有同党,口供空空,王爷那儿岂不是不好交差?”
周时雍微皱剑眉,“真是烫手的山芋。”
他一边和韩云霄说话,一边暗暗思量,杨复为何要当街自曝身份。
难道他担心宇文忠死了,那份表明孤雁身份的血书无法送到陛下手里,所以他要在临死之前自曝身份,让临安那边知道他是孤雁。
杨复家人悉数被杀,行刺完颜洪,已经报了必死的念头,自然不会死到临头突然改变主意,以揭发同党来保命。何况宇文忠谨慎周密,绝对不会把自己的身份告诉杨复。如同他在见到血书之前,并不知道孤雁都是谁。所以,周时雍并不担心杨复会供出他和其他孤雁。
他现在最为担心的就是,给杨复下针之后,他会说出宇文忠的秘密,说出朝廷里还有大昭的间谍孤雁。如果他不巧正好是负责营救国主的人,恐怕他还会说出在长清宫买通了那些人。
周时雍想到这些,不知不觉握住了手心。
正如韩云霄所料,良言相劝毫无用处。杨复早就存了必死之心,问了一天,什么都不肯招,只是破口大骂完颜洪和博图。
如此重要的人犯,自然不会疏于看管。韩云霄歇息的空档,周时雍去了几趟讯室,每次都有两名司尉守着杨复,若是强行支开两人,必定会引起怀疑。他只能静待时机。
韩云霄问了一天没有结果,翌日便准备下针。事不宜迟,周时雍思虑再三,别无他法,只能去惠芸医馆找一个人。
这人便是惠芸医馆的大夫钟家驹,他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便是赫连音音的师父。
赫连音音自小喜欢岐黄之术,可北戎不许女子行医,赫连音音的父亲不忍女儿这份天赋被埋没,便私下里求了一位好友,让他牵线,拜了钟家驹为师,偷偷学习医术。
当年,赫连音音和女儿灵珠被送到墨玉楼后,赫连音音亲手“掐死”女儿,实际上是灵珠服了钟家驹配的假死药,“尸体”被扔到乱葬岗后,被周时雍悄然救走。
钟家驹一直感念周时雍的这份恩情,所以听完周时雍的来意,一口便答应下来。
周时雍起身拜谢,“多谢钟大夫。”
钟家驹连忙托住他的肘,“周大人客气了,老夫不过是去五间司演一场戏而已。”

杨复绝食一天,翌日接着痛骂完颜洪,骂着骂着突然一口气上不来,口吐白沫栽到地上。
韩云霄没想到杨复如此羸弱,急忙派门荣去附近的医馆请大夫来。
周时雍闻讯疾步来到讯室,对蹲在杨复跟前掐人中的韩云霄道:“韩大人且往后让一让,我先给他输些内力。”
韩云霄连忙起身让到一旁,叮嘱道:“周大人当心点,千万别让人死了。”
周时雍扶起杨复,一手握住他的肩膀,一手放在他后背,向他体内慢慢输些内力。
韩云霄心有余悸地站在一旁,“依我看,他醒了之后,得赶紧下针让他开口招供,不能再拖。”
周时雍:“等大夫来了再说。若他身体受不住一下针便死了,岂不麻烦。”
杨复醒转之后,手按胸口连声剧咳,周时雍抚其后背,给他顺气,对韩云霄道:“韩大人,拿碗水来。”
韩云霄转身去倒茶,目光终于离开了杨复。
周时雍心知眼下已经是难得的机会,飞快地用手指在杨复的后背上写出宇文忠和孤雁几个字。
杨复吃惊地扭头看向周时雍。
周时雍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瞬即起身接过韩云霄手里的茶碗,面无表情地递给杨复,“杨大人骂的再狠,王爷也听不见,不如省点力气,想想怎么交代同党。”
杨复接过粗瓷大碗,咽下一口凉茶,低头思索怎么应对这突发的情况。他做梦都没想到五间司里会有自己人,而且是五间司的司主。
周时雍背负双手,沉声道:“韩大人心善,不忍心对你用刑。但如果你执意不肯说,五间司有的是办法让你吐口。只要在头骨中插入摄魂针,什么实话都能问的出来,我和韩大人只不过看在你是为家人报仇的份上,对你抱有几分同情,暂且没有对你动刑下针罢了。”
杨复心里一沉,周时雍的话语不是在恐吓,而是在提醒他。
他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抹了一下嘴上的凉水和白沫,“我家人悉数被完颜洪所杀,我苟活至今,只是为了手刃仇人,替家人报仇。可恨的是,完颜洪身边太多护卫,我未能得手。”
“我早就抱了必死的念头,落到完颜洪手里,他只会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若能送到五间司,我还能和你们谈一谈条件,求个痛快。”
韩云霄一听杨复的话里有转机,忙道:“你有什么要求,可以说说看。”
杨复道:“我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区别只是被扔到乱坟岗喂野狗,还是和家人埋葬在一起。”
韩云霄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便道:“只要你肯说出同党,我便将你和家人葬在一起,好生安葬。”
杨复对韩云霄拱了拱手,“多谢韩大人。只是,韩大人应允了不算,必须完颜洪亲口答应才行。我想请韩大人去一趟南天王王府,取一份完颜洪的手书来。见到手书,我便供出同党。”
周时雍明白杨复是要支开韩云霄,和他单独叙话。门荣去请大夫,很快就会回来,时间紧迫,机不可失,他不容置喙道:“辛苦韩大人骑马跑一趟,速去速回。”
韩云霄无奈,只好起身去南天王府。
等他一走,杨复便迫不及待道:“我身患重疾,大夫说我时日不多,随时会毙命,无奈只能行此下策。”
周时雍原以为他消瘦憔悴是伤心过度所至,原来是病入膏肓。
“宇文公死的突然,我不知该和谁联络,营救国主的路线和长清宫线人的名单都在我手里,我担心自己死了无人知晓,便把东西放在匣子里,埋在家人的墓碑下。我自曝身份,便是为了让孤雁知道我是自己人,若有人肯替我收尸与我家人埋在一起,便能发现那个匣子。”
杨复为了节省时间,一口气说完所有秘密,最后懊恼道:“只是我不知道五间司会有摄魂针,你赶紧在他们回来之前杀了我,不能让我说出那些秘密,反正我已命不久矣,你不必觉得过意不去。”
周时雍犹豫不忍地望着他,喉头像是堵了无数根刺。
“时间来不及了,你快些动手。”杨复抓住周时雍的手,催促道:“我不能出卖你,也不能出卖宇文公和国主。快动手!”
门外传来脚步声,和门荣的说话声。时间紧迫,周时雍必须作出决断,他狠下心,将准备好的一枚毒针刺入杨复胸口。
杨复身子一软,渐渐闭上双眸,周时雍抽出长针,在他倒地之前扶住他,喊道:“快来人。”
门荣和大夫疾步走进讯室。周时雍将杨复放平在地上,招呼大夫速来诊治。
大夫伸手一号脉,吃惊道:“大人,人已经死了。”
“死了?方才还在说话。”周时雍急忙蹲下去探鼻息。
门荣也急了,“大夫你快看看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救。”
大夫为难道:“人死不能复生。小人也无能为力啊。小人只不过是普普通通一名大夫,又不是能起死回生的神仙。”
周时雍道:“此人十分重要,死马当活马医,你扎针试试看。”
大夫无奈,拿出针包。周时雍亲眼看着他施针,自己方才扎过的那个针眼被掩盖其中,这才慢慢抬步走出讯室。
从杨复行刺的那一刻起,他已自绝生路,必死无疑。送到五间司来,即便他说出同党,供出有用的信息,也不会有活路。周时雍深知这一点,当下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杨复死的没有痛苦。
江南此刻已是草长莺飞,北戎依旧毫无春意。周时雍迎着风,站在阶上,冷目凝视院中的古树,突然生出一种想要挥剑砍去的冲动。长冬漫漫,无尽无休,不知何时才能等来春信,让人在希望与无望之间,日夜煎熬。
过了一会儿,大夫和门荣相继走出讯室。
周时雍回过头,面无表情道:“如何?”
大夫见他不怒而威的样子有些害怕,绷着嗓子道:“回禀大人,小人实在是回天无力。”
周时雍默然片刻,让门荣送他出去,然后吩咐易江去一趟惠芸医馆,把给杨复看病的钟家驹大夫带过来。
韩云霄匆匆从南天王府回到五间司,带来的并非是完颜洪的手书,而是他本人。随同而来的还有博图等随身亲卫。
周时雍心里一沉,领着五间司的司尉上前行礼。
“听说他要招供同党。”完颜洪阴沉沉地笑了下,声音尖利中带着点兴奋:“本王要亲自听听他的同党都有谁。周大人带路吧。”
周时雍抬起头,肃色道:“回禀王爷,韩大人走了没多久,杨复便死了。”
韩云霄脸色一白,急问:“怎么回事?”
完颜洪也当即沉下脸色,喝问道:“他怎么死的?”
周时雍容色镇定,近乎面无表情,“此人身体羸弱,未等我们上刑,自己先昏厥过去,我与韩大人即刻派人去请了大夫。可惜大夫赶到时,他已经断了气。”
周时雍看了一眼韩云霄,“韩大人走后,我与他聊了几句,他自称身患绝症,时日不多,所以想在临死前,替家人报仇。”
韩云霄一听杨复身患绝症,忙对完颜洪道:“王爷,周大人所言不虚。此人的确看上去阳寿将尽的样子。”
完颜洪厉声道:“人送到五间司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如此重要的人犯,居然没有好生看管,就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死了。此事定有蹊跷!”
韩云霄慌道:“王爷息怒。下官和周大人未敢有半分懈怠,一看他昏厥过去,立刻派人请了大夫。若真如他所说的,已经身患绝症,大夫也回天无力。”
完颜洪目光阴寒地盯着周时雍,“他死的时候都有谁在?”
周时雍冷静自若道:“只有下官在。”
“只有你?”完颜洪犀利阴狠的目光盯了周时雍片刻,吩咐博图道:“速去叫两个仵作来。”
周时雍心里明白他的用意,先发制人道:“王爷此举,莫非是怀疑下官?”
完颜洪冷冷道:“他自称大昭间谍,在朝中有同党,偏偏却在同意招供之时,突然毙命。换做是周大人,难道不会怀疑当时单独和杨复在一起的那个人?”
周时雍点头,“王爷说的没错,的确是该查一查死因。”
韩云霄呐呐道:“他身患绝症,又绝食了一天,只怕是油枯灯尽而死。”
完颜洪冷哼了一声,“还是等仵作验过尸再下定论吧。”
出乎意料的是,仵作验尸结果,杨复竟是死于中毒。
中毒?五间司的所有人,皆面露紧张,鸦雀无声,如果杨复是在五间司中了毒,恐怕每一个人都脱不了干系,所有人都要被盘查讯问。韩云霄暗暗心惊,难道五间司里竟潜伏有大昭间谍?听说杨复要招供所以杀人灭口?
完颜洪脸色阴沉,盯着周时雍,“最有机会下毒的莫过于周大人吧。”
他并未怀疑周时雍是杨复的同党,他只是仇恨汉臣,不满周时雍占据了本该属于博尔贴的司主之位,若能借此机会除掉周时雍,也算是杨复死的有点用处。
周时雍面无惧色地淡淡一笑:“王爷,我若想对杨复下手,在他昏厥之时便可让他毙命,又何必多此一举输入内力救醒他,再支开韩大人对他下毒。”
完颜洪语塞,的确是解释不通。这也是韩云霄没有怀疑周时雍的原因。
就在这时,易江奉命带着钟家驹回到五间司。
易江先拜见完颜洪,再向周时雍复命,“大人,这位是惠芸医馆的大夫钟家驹,近几个月一直是他给杨复看病。”
周时雍径直问道:“钟大夫,杨大人得了什么病?”
钟家驹按照昨夜周时雍教给他的说辞,回答道:“回禀大人,杨大人是被人下了毒。”
在场所有人都面露惊异之色。
“下毒?”
“不错,大人找到小人时,已中毒颇深,无药可解。”
五间司所有人都如释重负,万幸,杨复不是在五间司里中的毒,而是早就被人下了毒。五间司不必被搅的鸡犬不宁,挨个人排查。
周时雍看向完颜洪,面无表情道:“我知道王爷对我任五间司司主甚是不满,在上京驿站也曾怀疑下官是大昭奸细,今日又怀疑是下官对杨复下毒。下官对郎主和北戎忠心耿耿,没有证据,日后还请王爷慎言。”
完颜洪有些下不了台,冷哼道:“好,本王会记得周大人的话。”

周时雍反击之后,转身看向钟家驹,“杨复可曾对你提过何人对他下毒?”
钟家驹目光闪躲地低下头,畏畏缩缩欲言又止。
完颜洪厉声道:“快说。”
钟家驹吓得跪倒在地,“回禀王爷,杨大人听说中毒太深已无药可救,一时激愤,便对小人说了一些,小人不该知道的事情。”
完颜洪不耐烦道:“休要啰嗦,快说!”
“他说他知道下毒的人是谁,他若是死了,也不让那人好过。他要留下一份密信,交给可靠之人,等他毒发身亡,那人便将密信呈给郎主,揭发下毒之人。”
完颜洪耐着性子,斥问道:“下毒的到底是谁?”
钟家驹颤颤巍巍道:“他未对小人说名字,只说此人位高权重,深得郎主宠信,一直暗中胁迫他做违背良心之事,他不肯屈从才被下毒。”
“位高权重,深得郎主宠爱”,在场的人都听见了这句话,自然此人不会是周时雍这小小五间司司主。
完颜洪是习武之人,深知以周时雍的武功,在杨复昏厥之时,便有机会暗中动手要了杨复的命,不必多此一举,先救杨复,再伺机下毒。他只是借题发挥,想将寻机把周时雍除掉,让博尔贴上位。
周时雍问道:“还有别的么?”
“没了。”钟家驹战战兢兢道:“小人只是个大夫,只知给人看病。若不是王爷开口询问,小人会把这些话烂在肚子里,不会告诉任何人。”
完颜洪冷冷道:“想要保住脑袋,就管好你的嘴。”
“小人遵命,小人不会对外吐露一个字。”
“滚吧。”
打发走钟家驹,完颜洪阴沉着脸色,目光不善地盯着五间司众人。
瞬间,庭中鸦雀无声,陷入一片死寂。
杨复突然死掉,不仅没有留下有用的口供,还让完颜洪白跑一趟,空高兴一场。韩云霄格外地心惊胆战,以为要迎来一顿痛骂和斥责,不料完颜洪今日竟大发慈悲没有追责,只是莫名其妙地冷笑几声,带人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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