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姽婳间by是今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9-11

“碰巧而已。我今日有事去找赫连音音,听说你找她要药粉。我猜测你是要用在扶云住身上,但却在芙蓉楼外见他独自一人,于是便拦住他问了两句,才知道你被完颜铎截住。”
檀汐斜睨着他:“你赶过来做什么?怕我杀了他?”
周时雍如实道:“我怕他对你不利,我更怕你控制不住脾气捅出篓子。”杀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曹利金还好,若是完颜铎被杀,必定引起一场大乱。
檀汐哼道:“你年纪轻轻的可真是啰嗦。上次提醒过,我记得。”
既然嫌他啰嗦,那就破罐子破摔再啰嗦几句吧。周时雍耐着性子道:“对付完颜冽父子,现在还不是时候。郎主已病入膏肓,完颜冽和完颜洪为了郎主之位,正斗得你死我活。如果你现在杀了完颜冽,不仅便宜了完颜洪,也会对大昭不利。先借完颜冽之手除掉完颜洪再说。”
檀汐撇撇嘴,“放心吧,我并没有对完颜铎怎么样,只是把药粉下在他酒杯里灌醉了他。”
周时雍松了口气,“我送你回去。”
“不用。”檀汐拒绝的干脆,走的飞快。她知道自己的酒量,三杯烈酒是一定会醉的,现在已经觉得脸皮发热,心跳加快,要赶紧回到丽云堂去。
周时雍并未听从离开,不声不响地跟在她身后。
红柳坊入夜之后依旧熙熙攘攘,檀汐怕引人关注,并未停下来和他争执。等走到无人的街道,檀汐回头又重申了一遍,“我说了,不用你送。”
周时雍道:“你酒量那么浅,我怕你醉到半路。”
檀汐虽已微醺但不失清醒,当即停步问他:“你怎知我酒量浅?”
这件事只有师父和家人知晓。当然,还有周时雍。难道他认出来了她?这不可能吧。俗话说女大十八变,她不仅容貌有变,性情也变了许多。
“酒场上见得多了,自然一眼便能分辨。”
周时雍回答的滴水不漏,合情合理。
檀汐揉了揉昏沉的额头,“郭运的幻术技法和扶云住有相似之处,所以我打算和扶云住喝酒,将他灌醉了套话。”
周时雍道:“这件事交给吴慎去做吧。”
檀汐醉意渐浓,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问为何。清醒时的一双星眸澄澈无瑕,酒醉后却勾魂摄魄,妩媚动人。
周时雍转开视线,看向街边的一盏灯笼,“像完颜铎这等纨绔子弟,最常出没的地方便是红柳坊,你去容易碰见他。”
檀汐微微一笑,“没事,已经解决了。”
解决?周时雍一怔,扭脸看着她:“什么意思?”
“我告诉他,我已经和你定了亲。”檀汐直勾勾地望着他,这句话像极了真话。周时雍看着她妩媚动人的眸子和笑容,心里一阵恍惚。
檀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或许很快你定亲的消息就会传出去,会不会影响你的亲事?”
“不会。”
“为何不会?”
“我没打算娶妻。”
檀汐吃惊道:“为何?”
周时雍没有回答,沉声道:“我送你回去。”
檀汐伸手拽住了他的手腕,追问道:“到底为何?”
周时雍依旧没有回答,垂眸看她一眼,“你醉了,以后别喝酒。”
檀汐连问他两次,他都不肯说原因,一气之下甩开他的手腕道:“不用你管。”
周时雍揉了揉被她握过的手腕,默然跟了上去。
丽云堂已经近在眼前。早已打烊的临街店铺,静悄悄的一片漆黑。
檀汐绕到后街,轻身一跃翻墙而入。周时雍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也随之跃入院内。
“你喜欢吃蒸槐花吗?”檀汐看着水井旁一颗尚未吐绿的枯树,突然没来由的问了一句。
不等周时雍作答,她自顾自道:“我杀了完颜冽就回鹿山,还能赶上今年的槐花。我师父做的蒸槐花很好吃的。”说完,她抬步上了台阶,推开卧房的门。
她的确醉了。周时雍站在庭院里,静静望着那棵枯树的影子,直到听见屋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方才悄然离去。
檀汐昏昏沉沉睡了一夜,直到黎明时分,口渴难耐地苏醒过来。
云娘还未起床,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院中井旁,解开绳子正准备打水烧茶,突然眼前闪过一道黑影。檀汐猝不及防吓了一跳,手里绳子一松,周时雍及时抓住水桶,低声道:“是我。”
昨夜她酒醉躺倒就睡,也没盥洗,此刻必定是蓬头垢面,檀汐不禁有些尴尬。幸好,此刻天还未亮,晨光微薄无法视物,他肯定瞧不清她的仪容,自然也瞧不见她脸上的红晕。
她清了清嗓子,“大人这么早来有何吩咐?”
“完颜铎酒量不浅,他昨夜喝了几杯酒就莫名其妙醉倒,我担心他今日醒酒之后,会对你产生疑心,前来问罪滋事。这包药粉,你服下之后,让云娘去附近的医馆请大夫过来,就说你昨夜饮酒之后昏睡不醒,浑身起红疹,给大夫你开几幅药。”
周时雍递给她一包药粉,“万一完颜铎来丽云堂寻衅问罪,就不会疑心到你,只会怀疑昨夜的酒有问题。”
“这药粉服下后会昏睡不醒起红疹?”
周时雍道:“这药粉对身体无碍,只是会让皮肤起一些红疹,声称昏睡不醒只是为了迷惑完颜铎,不然如何解释他喝了酒便醉过去,你却安然无恙地离开。”
檀汐迟疑道:“我昨夜已经向他挑明了,他应当不会再来纠缠吧?”
周时雍沉声道:“你定了亲和他被人下药,这是两回事,他不会混为一团。还是小心点好。”
檀汐心里不以为然,但也没有拒绝,等云娘醒了之后,便让她去医馆请来一位大夫来。
等到午后,果然如周时雍所料,完颜铎带着几个侍从神色不善地来到丽云堂。
云娘去过数次北天王府,早就知道这位嚣张跋扈的世子是个不好惹的霸王,心里暗暗庆幸周时雍提前做了安排。
完颜铎倨傲地扫了一眼店里,冷着脸道:“郦浮生呢?”
他醒酒之后问过侍从,听说郦浮生很快离开了芙蓉楼,且看上去并无醉意,便觉得奇怪。
他酒量不错,虽然昨日在碰见郦浮生之前已经喝过一场,但也不至于第二场只喝了几杯便醉倒。可那包厢里的酒并不是郦浮生带来的,也不曾见她对酒动过手脚,思来想去,找不到原因,便借故来了一趟丽云堂。
云娘连忙陪着笑脸上前行礼,“世子万安,我妹妹今日身体不适,在后院休息。”
“身体不适?”完颜铎微微一怔,皱起眉道:“她昨日走的时候还好端端的,何来不适?
云娘恭恭敬敬道:“回世子,昨夜我妹妹也不知是在何处吃了酒,回到家里便昏睡不醒,身上还起了疹子。天不亮我就赶紧去请了大夫来,给她灌了一副汤药,当下还在昏睡。”
完颜铎道:“带我去看看。”
云娘为难道:“这,这恐怕不大方便。我妹妹是未出阁的娘子,闺房不便进外男,还请世子见谅。”
“少废话。”完颜铎冷冷一挥手,厉声道:“带路。”
云娘无奈,只好领着完颜铎进了后院,边走边故意提高音量道:“我妹妹今日身体抱恙,眼下正昏睡不醒,世子若是找她有事,不妨改日再来。”
檀汐正闷在房里看书,听见云娘的话,急忙上床盖上被子。
她早上还觉得周时雍有点小题大做,过于谨慎,万万没想到,完颜铎不仅来了丽云堂,还要亲眼看一看她。
完颜铎长驱直入,径直走到檀汐房里,只见她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白皙如玉的脸颊上,果然如云娘所说,起了不少红疹。
他回头看向云娘,“大夫怎么说?”
云娘低声道:“推测她昨夜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喝两幅药休息几天便没事了。”
完颜铎非要踏进檀汐卧房,一来是怀疑檀汐和云娘骗他,要眼见为实,二来存着几分下流不堪的念头,想看一副旖旎香艳的美人酣睡图,结果美人不仅穿的严严实实,盖着棉被,脸上当真长了不少红疹,十分可怖。
他本是好色之徒,纠缠檀汐,不过是贪恋美色,如今见她一脸红疹,再想到她已和周时雍定了亲,心里的那些念头也就打消了,对昨夜莫名酒醉之事也释下了怀疑。
云娘送走瘟神,转头回来,便把周时雍夸了一遍,“幸亏周大人思虑周全,未雨绸缪,不然还不知道要如何应付这混账东西。”
檀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叹口气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一招呢。”
“什么招?”
“扮丑啊。”如此一来,也就用不着预备一门假亲事来应付完颜铎了。
她和周时雍的这份假婚约,总给她一种重续前缘之感,一想起来,心里便有点不自在。

下值之后,周时雍离开五间司准备回去。行至路口,北天王府的亲卫统领连都突然现身拦住他,“王爷有急事命大人即刻去一趟王府。大人请。”
周时雍问道:“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大人去了便知。”
连都不露一丝口风,周时雍暗暗揣测,应当不是公事,否则完颜冽不会派人守着他下值的时候,将他悄悄叫到王府去。而且派来的人是他最信任的心腹。
连都领着他从侧门进了北天王府,径直将他带到了完颜冽的书房,然后带上房门,守在门外。
屋内明烛高照,亮如白昼,完颜冽穿着一件貂皮大氅,竟像是刚刚从外面回来还不及更衣。
周时雍拱手上前见礼。
完颜冽打量着他,脸色阴沉,“你和宇文忠关系如何?”
周时雍心里一跳,怎么会骤然问到宇文忠和他的关系,莫非他听到了什么,还是知晓了什么?
他斟酌着答道:“宇文公比下官父亲还要年长,下官敬慕其才学,但与其并无私交。”
完颜冽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然后从袖子里抽出一份密函,“你看看这个。”
周时雍不明所以的接过来,打开一看,吃惊到心快要蹦出胸腔。
这竟然是宇文忠写给临安皇帝的一封密信,让皇城司在汉臣家眷里安插数名间谍,来到上京之后,宇文忠和这些间谍里应外合,营救出被困在长清宫的国主李徽。
周时雍心跳如雷的看完这封信,双手呈递还于完颜冽,“下官斗胆,不知王爷是从何处截获这份密函?”
完颜冽并未回答,反问道:“你可认得宇文忠的字?”
“下官与他不甚相熟,不认得。”周时雍并没有说实话,正因为他认得,所以才会惊慌。这封信的笔迹和宇文忠一模一样。
完颜冽冷笑:“郎主倒是比对过,的的确确就是他的笔迹。”
周时雍再次一惊,看来这封信是郎主交给完颜冽的。极有可能完颜冽从宫里一出来,便吩咐连都去五间司叫他,所以完颜冽此刻应是刚刚回府,还不及更衣。
完颜冽解开大氅,一把扔到旁边的太师椅上,咬牙恨道:“当年他被临安府的新皇帝打发来上京接回废帝李徽,摆明了就是让他来送死。若不是本王看重他的才学,想用他来拉拢汉臣,他何来今日之荣华富贵。”
周时雍道:“王爷息怒。这份密函暂不知真伪,下官不敢轻下断言。宇文忠在大昭为官数年,曾在翰林院供职,想要寻到他的笔墨不难,若是有人模仿宇文忠的笔迹,伪造了这封信以图离间也不足为奇。”
“人是我举荐给郎主的,如果他当真是大昭奸细,那些有心之人,定会在郎主面前谗言攻讦,落井下石。”完颜冽一脸狠戾,冷冷道:“你先不要打草惊蛇,派人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若他当真背叛北戎,背叛郎主,本王定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周时雍拱手道:“下官定会仔细彻查,给王爷一个交代。”
完颜冽道:“不日汉臣家眷便会抵达上京。这封信倒是给本王提了个醒,只怕这些家眷里混入了大昭间谍。五间司当仔细应对,绝不可大意。”
“这是五间司职责所在,下官定竭尽全力,不负王爷重托。”
周时雍离开北天王府,夜风一吹,打了个寒颤,才发觉自己出了冷汗。
宇文忠一向小心谨慎,写给临安府的信,用了字检加密。万一落入敌手,也不会轻易被人破解。所以,这封信,虽是宇文忠的笔迹,但绝不可能是宇文忠所写。
可周时雍根本无法将这个分辨真假的办法告知完颜冽,这等于不打自招。
究竟是谁,模仿了宇文忠的笔迹写了这封信,这封信又是如何到了郎主的手里?
汉臣的家眷里当真有皇城司安插的间谍?
周时雍迎着寒风,深吸了几口凉气,让那股涌入胸肺间的冷意迫使自己脑子清醒,快速镇定。事发突然,他必须要尽快告知宇文忠,完颜冽和郎主已经对他起了疑心,让宇文忠暂停和孤雁的联络。
完颜冽已下令要彻查此事,那么从明日起,宇文忠便会处在五间司的严密监视之下。在没有洗清嫌疑之前,今夜或许是他最后一次单独面见宇文忠的机会。
即便情况紧急,时间紧迫,他也未敢立刻前往宇文府,而是先回了周家。
在书房里静坐片刻之后,周时雍让吴慎悄悄出去,在周府四周查探了一番,确认无人跟踪,也无人蹲守,他这才换上夜行衣,带着吴慎一起前往宇文府。
吴慎不解他今夜为何如此谨慎小心,周时雍解释了原由,吴慎的反应如他一样,难以置信。“是谁伪造的信件?”
周时雍:“有可能是完颜洪,也可能是来自大昭。”
吴慎:“完颜冽有何打算?”
“完颜冽现在半信半疑,所以让我先秘密查探。”
周时雍此行格外谨慎,到了宇文府后院,他翻墙而入,留下吴慎守在外面替他望风。
宇文忠正在书房里整理书卷,见周时雍毫无预兆地深夜来访,必定是有急事,连忙插上门栓系上铃铛,问道:“出了什么事?”
时间紧迫,周时雍开门见山把事情说了一遍。
宇文忠震惊道:“我没有写过这封信。”
周时雍道:“我知道那封信不是宇文公所书,可字迹的确和宇文公一样。郎主比对过笔迹,已起了疑心。所幸完颜冽还未完全相信,将我叫到王府去,命我先不要声张。”
宇文忠握拳抵在颌下,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致尧,此事有些蹊跷。这封信虽不是我所写,但内容却和我两个月前写给陛下的信很相似。”
周时雍忙问:“宇文公信中写了什么?”
宇文忠道:“当年陛下派我来上京,是为了接回国主。我留在北戎做官,一来是给陛下收集情报,通风报信,二来也是为了营救国主。这些年来,我和孤雁打点收买了长清宫的一些人,营救之事终于有了眉目。所以写信给陛下,让皇城司安排一些武功高强的人,混在来往大昭与北戎之间的商队里,前来接应国主。”
周时雍愣住了,想要伪造一份密信揭露宇文忠是大昭奸细有很多种方式,为何会那么巧?信中内容,竟然都是派间谍混入北戎,营救国主。不同之处只是间谍混在家眷里,还是混在商队里。
宇文忠问道:“这封信是怎么来的?”
周时雍摇头,“我并不清楚,只知道是从郎主手里,交给了完颜冽。”
宇文忠皱眉:“这就奇怪了。这封信不仅内容蹊跷,来路也蹊跷。”
周时雍道:“五间司根本不曾收到这份信,所以我怀疑并非是由身在临安的北戎细作传到上京来的。”
北戎间谍在大昭收集的谍报,会先报送至汴京行枢密院,由副司主博尔贴辨别真伪之后,再报送至五间司。除非是十万火急的军情急报,才会由汴京行枢密院直达上京枢密院,不经手五间司。即便汉臣家眷里真的混有刺客,也要数日才到上京,所以,这封密信的内容并非十万火急,按照规程,这份密信如果是间谍上报的情报,应当是先到五间司才对。怎么会直接到了郎主手里?
宇文忠道:“难道是完颜洪伪造的密信?”
周时雍道:“完颜冽也有此怀疑,所以暂时未派人来搜查府上。还请宇文公今夜做一些准备,将一些不该留的东西毁掉。”
宇文忠神情凝重,“完颜洪一直仇恨汉臣,如果他想要拿我开刀,来对付完颜冽,必定是做足了准备,要置我于死地。致尧,我有几样东西要交给你,你稍候片刻,我去取来。”
周时雍明白宇文忠是要做最坏的打算,心里有些难受。
宇文忠解下门后铃铛,举着灯走出书房,从台阶下的一块青砖里,取出一包东西。
周时雍接过他手里的灯,重新关好房门。
宇文忠在桌子上打开了油纸包,里面是一本字检,还有一枚印章。
宇文忠打开字检,将夹在其中的一块白色绢布递给了周时雍,“这是孤雁的血书签名。”
周时雍轻轻展开绢布,李宣林,魏贺,杨复,孟良辰,暗红的血字撞进眼中。
他早就知道孤雁的存在,但是时至今日才知道孤雁们是谁。
宇文忠将小小的印章递给他,“这是临行前,陛下送与我的一枚特制印章,我送往临安的书信,除了用字检加密,还会盖上这印章,用火烘烤才会显现。”
周时雍看见印章上的两个字“首丘”,冲口吟道:“鸟飞反故乡兮,狐死必首丘。”
宇文忠点了点头,双眸含泪道:“陛下是想用这枚印章提醒我。不可忘了大昭,不可忘了故土。”
周时雍沉声道:“致尧从未忘记。”
宇文忠紧紧抓住周时雍的手,声音微颤,“临安那边,只有陛下和指挥使裴荣宣知道首丘是谁。我把孤雁交给你,把首丘也交给你,若我这次不能脱身。日后,你便是首丘。”
周时雍心如刀绞地望着须发斑白的宇文忠,不知如何开口,手里那一枚小小印章重若千斤。
宇文忠拍了拍他的胳臂,坦然一笑:“我早就做了殉国的打算。若不是完颜冽,十年前我就死了,苟活至今,唯一遗憾便是未能救出国主。”
周时雍安慰道:“郎主没有将这封信公开,完颜冽也没有立刻命五间司审讯,说明事情还有转机,请宇文公多保重。”
宇文忠将东西仔细包好,郑重其事地交给他,“你快走吧。对了,你速去告知丽云堂,这些日子切勿再来,公主那边也不要走动。”
周时雍将油纸包塞在怀里,告辞离去。
到了丽云堂,吴慎依旧守在外面。周时雍轻轻跃过院墙,站在庭院里吹了一声竹哨。
此时已是深夜,云娘早早熄灯入睡,幸好檀汐的房间还亮着灯。
她听见竹哨打开房门,见到一身夜行衣,深夜出现的周时雍,微微一怔。
“出了什么事?”她敏锐的先发问,直觉有要紧事发生。
周时雍言简意赅道:“宇文公那边出了事,你们近日不可再去宇文府。公主那边最好也不要走动。”
檀汐下意识问:“北戎发现了他的身份?”
周时雍点头,将密信之事告知了檀汐。
檀汐震惊之余,忙问:“你可有办法替宇文公开脱?”
周时雍微微摇了摇头,沉声道:“叛臣和降臣永远不会真正取得北戎的信任。即便我替完颜冽挡了一剑,也并不能确保他对我不抱有疑心。宇文公出了这样的事,只会越发会勾起他们对汉臣的防备和猜疑。明面上,我只能公事公办,绝不能替他开脱,否则连我都要被怀疑。”
他现在身负重任,宇文忠把孤雁和首丘都交给了他。他只有先自保,才有可能保住宇文忠。
檀汐急忙道:“能否让宇文公连夜出城,离开上京。”
“眼下他只是被怀疑,若是连夜潜逃,便坐实了他就是间谍,而且我也会被牵连,完颜冽一定猜测是我通风报信。”
“那怎么办?”
周时雍道:“现在只有两个办法可以洗清宇文公的嫌疑。一是,找出写这份密信的人。二是,汉臣的家眷里根本没有间谍。”
“第一件事十分棘手。因为只有郎主知道这封信的来处。我无从得知密信来源,也就无法查出真正写信之人。第二个办法,只能等汉臣们的家眷到了上京,才能知道是否可行。”
而周时雍现在最为担心的就是,万一那些家眷里,当真混有间谍,那宇文忠就百口莫辩,难以脱身了。
檀汐吃惊道:“陛下当真把汉臣们的家眷送到上京来?那公主之女呢?”
“完颜冽没有提到徐娘子,只说汉臣们的家眷不日即将抵达上京。”
檀汐气道:“陛下为何要把孤雁的家眷送来?”
周时雍道:“在上京为官的汉臣有十几位,只有少数几人做了孤雁。有些人是真的降了北戎。如果陛下只送了其他人的家眷,单单留下孤雁的家眷,郎主必定疑心。”
檀汐嗤了一声,“陛下若真心愿意保护孤雁的家人,索性把所有汉臣的家眷全都留在大昭,不必听从郎主的指令。他堂堂大昭天子,为何要对郎主言听计从?”
周时雍默然不语,他何尝没有在心里腹诽过。送孤雁的家眷来上京,无异于送了一批人质。
檀汐冷笑,“我还以为这位新皇会比李徽好一些,原来都是一路货色。”
“郦娘子何出此言?”
檀汐冷冷道:“周大人想必也认识太原副都总管,建武军节度使檀冲吧。”
周时雍心里一沉,“自然认识。”
“檀家满门忠烈,为了大昭血战而死。汴京城破时,完颜冽让李徽交出檀冲的妻女,他二话不说就把人交了出去。李徽做过的事情,如今李隆也原封不动的照搬,将孤雁的家人拱手献给北戎。不愧是一家人。”
檀汐声冷如冰,“周大人,我劝你清醒一些。你为了大昭,卧薪尝胆,刀尖舔血,或许有一天,就被你的陛下给卖了。
周时雍垂眸不语,暗夜如同死一般的寂静,一种无声无息的冷,渗入骨缝。
他默然片刻,突然抬眸看向檀汐,目光灼灼,“郦娘子可知檀将军妻女的下落?”
檀汐道:“不知。”
周时雍深深看了她一眼,“多谢郦娘子提醒,周某告辞。”

离开丽云堂,周时雍问起吴慎,他最近去扶娄社,可曾从扶云住口中套出什么话。
吴慎叹口气,悻悻道:“不是我自夸,我与人打交道一向最为拿手。可我约了他几次吃酒,都被拒了。说来奇怪,郦娘子一约他就去,难道他只喜欢和女人吃酒?”
吴慎见人先笑,热心快肠,天然有一种亲和力。郦浮生冷面如霜,难以接近,扶云住却愿意赴约,莫非是因为她长的美,扶云住对她一见钟情?
周时雍压下这个念头,“方才郦娘子有些话点醒了我,或许宇文公出事,并不是我猜测的那么简单。”
“此话怎讲?”
“天下能人异士很多,找到一个善仿他人笔迹的人或许不难,可为何那么巧,伪造信和宇文公的信,内容如此相像?会不会是临安皇帝的身边,出了内奸?”
吴慎不解道:“既然如此,那他为何又要篡改宇文忠密信的一部分内容呢?”
“这也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周时雍沉默半晌,突然道:“你还记得阿汐吗?”
“当然记得,姑母一犯病,就把幺幺当成阿汐。”
“当年我送她们去汴京城,这件事本就没几个人知晓。可汴京城破后,完颜冽逼李徽交出檀将军妻女。如果没有内奸告密,完颜冽如何知晓檀将军妻女就在汴京?”
吴慎吃惊地啊了一声,“那她们岂不是遭了毒手?”
“阿汐还活着。”
吴慎听他语气肯定,忙问:“你有她消息?”
周时雍没有回答,拧起剑眉道:“一定要尽快找到郭运,挖出临安那边的内奸。”
北天王府。
周时雍走后,完颜冽依旧留在三戒园的书房里,他把连都叫进来吩咐了几句话,然后派人去春醒园把王妃叫来。
乐昌接到金娘子传话颇感意外。三戒园是完颜冽和幕僚商议朝廷和军中要事之所,书房重地更是严禁外人出入。她来到北天王府十年,完颜冽虽对她十分宠爱,却从未让她去过三戒园,提防之意十分明显。
此时天色已晚,外面又起了风。金娘子和使女提灯走在前面,乐昌拢着外氅,沿着雕梁画栋的回廊缓缓而行,心里暗暗思忖完颜冽为何今日如此反常。
行至三戒园外,连都将金娘子和使女拦下,只请了乐昌进去。
出乎意料的是,书房里并无完颜冽的身影,乐昌回头问道:“王爷呢?”
“王爷去更衣了,请王妃稍坐片刻。”连都说完,带上了书房的门。
室内陷入一片寂静,乐昌轻移莲步走到书案对面的太师椅前,缓缓坐下。
她并不知道完颜冽此刻正在书房后的密室里,透过孔眼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但是她知道,完颜冽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把她叫到三戒园,而且给她一个单独留在书房里的机会。
她心知肚明这中间可能有诈,所以,书案上堆放的文牍卷宗,她连一记眼风都吝与递送,纹丝不动地坐在哪儿,微垂眉眼,百无聊赖地转动着手上的宝石戒指。
完颜冽等了一会儿,确认她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从密室的另一道门出去,从外头推开了书房的门。
乐昌抬起头,起身冲着完颜冽盈盈一笑,“王爷。”
完颜冽脸色阴沉,冷淡地应了一声,“坐吧。”
乐昌关切的目光随着他的步伐移动,“王爷今日脸色不大好,是不是太累了?”
完颜冽走到书案后,一语双关地说了两个字,“心累。”
乐昌愈发温柔关切,“王爷不妨让世子多分担些。”
“你过来看看这个。”完颜冽拿起给周时雍看的那封信递给乐昌,然后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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