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没by泡泡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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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们是困在谷里共生的断翅蝴蝶。
蝴蝶亲吻她的腹。
游鱼一样在心脏泛起涟漪。
但也有狠的时候。
赵曦亭衔她耳朵,像审讯犯人—一样,审问她:“前几天有没有瞒着我做什么事?”
孟秋细细小小断断续续地应他,“没……没有。”
他的腰狠狠一弓,孟秋嗯地溢出来,像吃饱了,又像撑极了,脚趾缩起来,带着脚踝蹬了蹬。
“小骗子,没说实话。”
“纸条呢?”
生日纸条。
小姑娘柔韧的软肉骤然缩住。
赵曦亭眼皮发紧。
孟秋自食恶果地哭出来。
因为一个谎言,她想要纾解,肩颈高高抬起,又砸回床上。
她哭道:“我还给你,我会还给你的。”
赵曦亭纠缠进她的头发里,她的发丝黏在他们的唇上,她的眼泪和汗混在一起。
她闻到满室馥郁,整个世界都失真。
孟秋两只手挂在他肩膀上。
他疼爱地一寸一寸摸她脊背发颤的骨头。
孟秋赶忙往后退,却被他捉住尾椎,她晃着头,摇了摇,“不行,赵曦亭,我不来了,真的不能来了。”
她怯到一定程度,两手抵着他锁骨,忍不住说:“你不能因为这么多年……都撒到我身上呀。”
赵曦亭捏起她下巴,清漠的面容变了变,眼眸剥开一层野性,长指惩戒地压住一点,孟秋直后缩,他把她拽回来,“听听自己说的什么话。”
孟秋后来明白一个道理。
她不好激怒他的。
特别在某些地点。
结束后赵曦亭抱她去洗了个澡,孟秋很累但还没有困。
屋里就点了一盏壁灯,他们坐在床头,海浪褪去余波,光影昏黄,很是温馨。
赵曦亭那手机给她看这段时间在香港的活动,照片里有些好看的花花草草,还有在维港迷失的船,又聊起酒宴上形形色色的外国佬。
孟秋看着雾气里赛博朋克一样的高楼。
“香港是不是比霁水还潮湿。”
赵曦亭百无聊赖地捏她的耳垂,“嗯。”
“不能比,香港日日都像回南天。”
赵曦亭似想起什么,手一顿,垂在她肩上,“忘了告诉你。”
“前几天去了个拍卖会,有套首饰很衬你随手拍下了,还在走程序,大概过几天会送来。”
“给你妈妈定制了一套珠宝,两套送过来的时间差不多,看你什么时候方便告诉她一声。”
孟秋抿唇笑起来,“讨好我妈妈呀。”
赵曦亭下巴搁在她头发上,“不算是。”
“她是你家人,未来也是我家人,这些都是我应做的。”
“我不会拿这些来换你,有时间我想他们正式见个面。”
他亲了亲她头发,“给不给我这个机会?”
孟秋心里暖融融的,回身抱住他,“好。”
春节那会儿,孟秋跟爸爸妈妈去亲戚家拜年,有几个好心的叔叔阿姨要给她介绍男朋友,她摸摸鼻子坦白了,说在谈。
回到家,妈妈终于没憋住,笑着找她要照片看。
“好事啊,先前还怕你和林晔分手有阴影,让我瞧瞧帅不帅。”
爸爸年轻时相貌堂堂,年纪大了虽不复风采,在同龄人里还是鹤立鸡群的。
妈妈多少有些看脸。
孟秋耳朵热了热,心里也忐忑,毕竟赵曦亭大她挺多,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接受。
她难得支吾,“你们认识。”
妈妈猜了几个高中同学,都是当时追过她,把礼物送到家门口的,孟秋摇摇头说不是。
何宛菡实在想不到了,笑着问:“那是谁?你们一张合影都没有啊?”
孟秋报了个名字:“赵曦亭。”
何宛菡的笑僵住了,连眨了好几下眼睛,仿佛听错,“你说谁?”
“帮过我们那个赵……赵曦亭?”
她眉一蹙,又惊又五味杂陈,她以前都喊赵先生,很尊重他。
角色一转换,变成女婿人选,她感受完全不一样了。
孟秋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何宛菡想象了一下那个人的气质,站起来,又打量了一下孟秋。
光看外貌两个人自然是般配的。
但那人做事滴水不漏,稳妥归稳妥,先前林晔家里她都觉得家业太大,但在本地能顾上,这下好了,来了个更有钱有势的。
何宛菡没表现太明显,只是问:“你们谈多久了?”
孟元纬起初一声没吭,听到孟秋说完,拍了下大腿,“我就知道,问你几次还骗我,知女莫若父。”
何宛菡拧了下他胳膊,瞪他:“你早发现了,怎么不告诉我。”
孟元纬有些委屈,“你也没问呐,而且这小妮子一直没承认。”
孟秋老实道:“一年。”
当时他们没发表什么意见。
孟秋后面试探了下口风。
他们好像一致认为,她年纪还小,谈几段恋爱很正常,但不并觉得他们会走到结婚。
原因很简单,一是门第,二是地域差异。
孟秋有一天听何宛菡和阿姨打电话,“燕城那么远,到时候受欺负谁给她撑腰,谈之前还能劝一劝,谈了怎么拆,越拆越黏糊。”
“别打趣我了,多金贵的女婿都不行,顺其自然吧,秋秋才几岁,不急结婚。”
门第和地域合起来其实是一个问题。
怕赵曦亭对她不好。
把未来的生活好不好寄托在一个人身上,极具不确定性。
和赵曦亭在一起久了,孟秋发现牌桌不仅是牌桌,还是潢池弄兵的战场。
有天晚上他约莫得见个人,具体是谁孟秋不清楚,他接了电话在沙发坐了一阵,问她要不要和他一起出去。
是个俱乐部。
显然赵曦亭是这儿的常客。
他脚刚踩进去,人就迎上来了,眼往孟秋身上一飘,不动声色地收回来,笑容满面。
“赵公子晚上好,好久不见,今晚正巧刚到几只五辉星松叶蟹,还没问别人,您要喜欢全给您。”
赵曦亭没直接回答他,揽着孟秋的腰,低头问:“吃不吃蟹?”
孟秋不懂行,服帖道:“你定。”
赵曦亭抬头问人,表情恢复寡淡,“还有什么?”
那人极有眼色,迅速说:“您点的都有,要说有什么特别的话,我们新调回来一名调酒师,手法一绝,甜口不辣嗓,很受小姑娘喜欢。”
“可以试试。”
赵曦亭照例询问孟秋,“想尝尝么?”
孟秋点了下头。
孟秋也是后来才知道,五辉星松叶蟹原产俄罗斯,是一种雪蟹,一只能到十多万。
她要是俱乐部的老板,也得把赵曦亭这样的财神爷供起来当关公拜。
食物都是佐料,茶几上烟多酒多,多贵的菜在他们跟前都只是点缀。
赵曦亭坐牌桌上,筹码一叠,拉着孟秋坐下给他摸牌。
孟秋轻声说:“我不会呀。”
她不是不会。
她先前还是学了规则的,但赵曦亭这局看着不像小打小闹,怕坏他事。
她踉跄两步,手镯碰着麻将桌,金碧辉煌的灯一照。
荒唐得像十里洋场的姨太太。
孟秋还是被赵曦亭摁住了,坐在他身边。
有人递来烟,赵曦亭接了,往桌上一搁,算是承了情意,但没打算抽。
他们玩的麻将和普通的不一样,手感生润,甸着沉,有点像软玉。
孟秋手气很好,摸一张赵曦亭笑一声。
孟秋一路看牌,赵曦亭没按照赢的路子打,反而在喂牌,喂得很有技巧,常常在对方关键的一张打出去。
很有雪中送炭的情谊。
孟秋猜他在送钱,用别人听不见的声音低声问他,“你刚才为什么故意输呀?”
赵曦亭闲闲扫了她一眼,笑了声,逗她:“我们孟秋好聪明啊,这都瞧出来了。”
他大大方方拢着她脖子和她咬耳朵,“你对面那个是澳门来的资方,不把人哄高兴了,怎么让他出血?”
她能瞧出来,别人也自然也能瞧出来。
一说澳门孟秋先想到赌场。
这类人最不缺的就是现金,普通上市公司都不一定拼得过,是有许多油水可捞。
孟秋和赵曦亭过于明目张胆,坐他们左手边的那个提了提眼,打趣道:“赵公子要么不带人,带就带了个出众的。”
“一对比倒显得我们眼光俗。”
孟秋这发现赵曦亭压着烟没抽之后,桌上没一个抽的,像是给他作陪。
赵曦亭勾唇懒懒地应,“没打算藏,不肯跟我出来。”
他这话一落,剩下两个都看过来了。
孟秋脸皮薄,双颊辣起来。
她的手在底下忍不住碰碰他的腿,示意他收敛些。
赵曦亭顺势握住她的手。
孟秋坐着一句话没吭,福娃娃一样端着,拘谨倒谈不上,就是不习惯人多。
赵曦亭先前怕她不适应,没想到她挺淡定。
他看得直笑,勾着眼尾缱绻问了声,“无聊的话去吃点东西?都给你点的。”
像是没打算再把她拘在牌桌上。
全是男人的牌桌是有些无趣。
孟秋将手里摸的最后一个麻将摆摆正,走了。
侧厅几个女孩子边吃东西边开茶话会。
不比她们妆容精致,各个做了延长甲,孟秋又是素颜出来,衣服也是简单的连衣裙,搁她们旁边一坐,天真得像小学生。
孟秋尝了尝无酒精饮料。
旁边有个凑过来,问孟秋,“诶?你这做的野生眉么?哪儿做的,真好看。”
她又指了指自己的,“我这个花了五万多,还说什么首席纹绣师,审美一点都不好,想给它洗了。”
孟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其实还好,并没有很难看。
她对面那个掩唇塞了颗樱桃,扫了眼孟秋,笑笑,“你问她?她一看就天生的么,哪用受那罪。”
聊眉毛那个转过头,眯起眼睛语气生娇,故意道:“前些年有人说你想跟赵曦亭,献殷勤那叫一个勤,但人一点没搭理你,有这事儿吗?”
孟秋低头拿叉子叉了一片金枪鱼刺身。
吃樱桃的眼风冷了冷,“想爬他床的多了去了,谁没年轻不懂事过。”
“都是老黄历了,人有名分的在这儿,你说这些有意思?”
“有意思呀。”
孟秋拿起手机,一板一眼。
——赵曦亭,你桃花好旺,她们因为你吵起来了。
赵曦亭的微信和他的表情一样温。
——回我这儿来。
或许是这次看孟秋没有抗拒的情绪,后来赵曦亭晚上出去常带着她。
孟秋看会了,偶尔也上桌摸一两把。
孟秋慢慢发现赵曦亭还有个原则,但凡放过他鸽子的,下次再要来就拒了。
他不是记仇,是不差这一个。
生意说来说去都是双向选择,他的机会只给一次,不守他规矩的他不要。
但也有例外。
譬如她爸妈。
赵曦亭在她父母上吃了几次闭门羹。
他买的珠宝原样退回来,说太贵重不能收。
还有一次人到霁水了,孟秋小心翼翼问他们见不见,何宛菡眼观鼻鼻观心,当没听懂,让她带赵曦亭去周围景点多逛逛。
在孟秋大三寒假,他们感情已经很稳定。
一年里,赵曦亭做了不少努力。
他润物细无声地在端午中秋给二老寄合适的礼品,他们生日祝福一样不落。
送的都是些不显价但很难让人拒绝的东西。
三九寒天,家里没有地暖。
孟秋经期抵抗力弱,得了感冒,她平时不痛经,这次小腹微微涨闷。
她鼻子塞得难受就窝在床上休息。
晚上何宛菡给她端红糖姜水,在门口不小心听到她打电话。
小女儿家嗓娇,一病更加,她说:“你别过来别过来,就小感冒而已。”
那头似乎在说什么话,问什么事。
她隔了一阵才应道:“不疼的。”
“没有贪凉。”
她咯咯笑,有点埋怨,“我哪有经常在冬天吃冰酸奶呀,那边有暖气我才吃的,我不傻。”
“不是头发没吹干,纯粹天气突然降温不适应。”
“嗯,真不用过来。”
门边开着一条缝。
何宛菡往里忘,孟秋背对着门口,长发散在枕头上,她蜷着身体放松地窝在被子里,那边不知说什么话,她唇柔柔的卷着,颊上拱起一个弧度。
“想的呀。”
何宛菡敲了敲门,孟秋做贼似的坐起来,什么笑都收了,不管对面说什么,干脆利落把电话一挂。
“妈妈。”
何宛菡把碗端进去,慈声叮嘱,“趁热喝,凉了不好。”
孟秋摸摸鼻子,“谢谢妈妈。”
何宛菡把门带上的时候,说了句,“他想来就来吧,提前告诉我们,好准备。”
赵曦亭登门的这天,天下了小雨,孟秋在楼梯口接,高他两三步,司机在他们身后提着东西。
孟秋帮他擦了擦肩上的绒绒的水串,温声说:“怎么不打伞。”
赵曦亭好些天没见她了,一来就勾她,“心疼我啊?”
“心疼我一会儿多给我说好话。”
孟秋很乖地点了一下头。
她转身要上楼,赵曦亭握住她手腕,没有动。
孟秋疑惑地回头。
赵曦亭往前走了两步,把她扣在双臂中央,下巴摩挲她的肩膀。
“想你了,孟秋。”
司机很习惯地侧过身。
孟秋垫脚往前倾,搂住他的脖子,轻声说:“下次打伞好不好呀。”
她抱得更紧了,“好凉,你冷不冷?”
赵曦亭像是被她的贴心熨帖,松了一点手,孟秋刚站直,他就凑过来要亲她。
孟秋吓得眼睛睁大了,往后仰了仰,赵曦亭眯起眼睛,似非亲她不可,强势地握住她后脑勺,结结实实印上去,贴着她问。
“为什么不让亲,嗯?”
孟秋两只手都挣扎起来。
“随时有人的。”
毕竟要见父母,赵曦亭也不敢真太放肆,不然前功尽弃,他笑了两声,浅浅尝了尝味道就放过了她。
孟秋心悸地抿了抿唇,斜对面被雨打湿的白墙,灰涩地滚下一道渍,她好像才是潮湿的那抹痕。
她想起些往事。
以前有男生给她送情书,她面上平静,心里却忐忑,怕被长辈看见。
赵曦亭刚才的举动。
让她冒出早恋的禁忌感。
她整了整头发要上楼,赵曦亭又拽住她,语气有些混,“你这副样子回去,你爸妈要把我打出来。”
孟秋下意识摸了摸脸。
赵曦亭爱不释手地把她抱怀里,“在这儿冷静会。”
他们吃了一顿很寻常的一餐饭。
家里很早打扫过一遍,孟元纬出去买了许多菜,九点多就开始做。
餐桌上快把赵曦亭祖宗十八代查了个遍。
赵曦亭的答案是——
父母在单位任职,哥哥经商,有些资产是从家族老一辈那里积累下来的,自己做一些投资,生活还算有所闲余。
孟元纬一听好像还好,多嘴问了句,“那你父母什么职位?”
餐桌上有道菜,红烧蛏子。
赵曦亭习惯性给孟秋布菜。
他不紧不慢地把蛏子肉挑出来,放在孟秋碗里,再将壳夹出去,缓缓报了个级别。
餐桌上短暂的沉默,孟秋头皮发麻,不敢看父母的表情。
赵曦亭放下筷子,郑重道:“婚后家里孟秋做主。”
“他们不会干涉我和她的生活。”
“这点我能保证。”
何宛菡和孟元纬还是被吓到了,愣了很久,孟元纬才磕磕绊绊说:“吃菜吃菜。”
◎情人间爱意的呢喃。◎
见过孟秋父母之后,赵曦亭没有马上回燕城,临时起意想尝尝她常提起的小馄饨。
孟秋觉着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家“小馄饨”店。
“小馄饨”店不止是小馄饨,它也可以是每天下班会路过的烧烤摊,或者是黄昏时分落日会经过的报刊亭,又或是夜晚的公车站。
总之充满烟火气,一日的疲惫得以抵达。
孟秋挂念的小馄饨店在霁水一中对面。
霁水一中很卷,基本上要到除夕前一两天才放假。
现在这个时间,学校还开着门。
晴天里,有学生抱着篮球在橡胶跑道飞奔,手朝同伴招了招,神采飞扬。
毕业离校那天的场景仿佛还在昨日。
孟秋也想不到再次回来会带着赵曦亭。
她在馄饨里加了一些醋,赵曦亭学她的样子也添了一些。
孟秋瞧他生疏蹙眉的样子笑了笑,多少有些少爷脾性。
“味道怎么样?”
赵曦亭吃了一颗,没咽下,慢条斯理地咀嚼,随后放下勺子,像是吃不下去了。
他的味觉娇生惯养,一点都将就不了,真的只是尝味道。
但是过了一会儿,他又重新拿起勺子,慢慢陪孟秋吃。
孟秋弯了弯眼睛,细细地吞下去一颗。
“吃不惯就不要吃啦。”
赵曦亭单手松弛地杵着太阳穴,抽纸给她擦唇角,眼皮懒散,避重就轻,“这馄饨有故事?”
他没说出来的后半句话一定是——
不好吃为什么经常来。
孟秋接过来自己擦,笑说:“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赵曦亭坐在她对面,背后是一碧如洗的天空,背光的脸像拿铅笔勾勒,一笔一划。
他一抬头,天就亮了,亮成清凉带柔光的玻璃。
孟秋柔婉地弯起唇。
“赵曦亭,要不要去我学校走走?”
孟秋站起来之后,赵曦亭不客气地揽住她的腰,几乎把整个人压进怀里。
“好啊,去看看我女朋友的青春。”
门卫原是不让进的,孟秋给以前的班主任发了条消息,请他帮忙。
有个证明人就能进了。
霁水一中占地面积在公立高中里算大的。
建筑楼统一用砖红色,这两年还在新建一栋实验楼和图书馆。
他们在学校里逛了一圈,最后在操场的看台站定,这里视野很好,可以看到对面的篮球场。
孟秋说了些中学时的趣事。
赵曦亭极少聊起自己,即使在一起也一样,他对她袒露所有,但大多时候,她不主动问,他就不提从前。
仿佛未来和现在才是他想和她共同拥有的。
她不参与的过去并不重要。
看台上起了一点风。
赵曦亭额前的发微微晃动。
天气晴朗,但南方的风吃人骨头。
赵曦亭垂眸看了眼在风里打了个冷颤的小姑娘。
他长指伸过去拢了拢她的围巾,想将她遮严实点儿。
才卷了两圈,就几乎将她的脸藏起来。
她无辜地露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乖巧地任他摆弄。
赵曦亭觉得好笑,懒懒散散垂睨她,起了少年心性,轻描淡写拎起围巾将人囫囵蒙住。
孟秋眼前一黑,呼吸不通畅。
她刚扯下,赵曦亭就拉上,她再扯下,他再拉上。
逗小猫似的。
孟秋脸恼出一缕红晕,柔柔唤他名字,“赵曦亭。”
她威胁:“再欺负我不理你了。”
赵曦亭长指勾着她围巾又一盖,捉迷藏一样再拉下来,沉沉笑开,唇角勾着弧度,语气吊儿郎当。
“不得了,现在都会威胁我了?”
“冷不冷啊?”
孟秋仰着头,糯声说:“一点点。”
赵曦亭手在大衣口袋里,双臂展开,露出薄肌感的胸膛,“进来。”
孟秋才挪了两步,他关上了手臂,就把她牢牢扣在怀里。
孟秋闻到一盈的疏冷味道,她鼻尖蹭了蹭,人是温的。
暖是暖和了。
孟秋有点闷。
她踮起脚,毛茸茸的脑袋从他大衣领口长出来,试图呼吸。
赵曦亭察觉到她不安分的身子,低下头,正好孟秋抬起脸,他顺势吻了下去。
孟秋闭上眼睛。
赵曦亭亲得很慢,柔情蜜意地和她唇齿相依。
这几乎不算是吻。
是情人间爱意的呢喃。
他太高了,孟秋伸手抱住他的腰,踮得有点累,脚后跟慢慢贴回地面。
赵曦亭没亲够,下颌跟着她垂下去,紧接着两个人都踉跄了一下。
赵曦亭缓缓睁开眼,孟秋噗嗤笑出来,他习惯性扣住她脑勺,想继续。
孟秋贴着他柔软的唇,“赵曦亭,我们聊会儿天再亲好不好?”
赵曦亭把她压在栏杆上,托着她的背,极为亲密的姿势。
“聊什么?”
孟秋想了想,“你念书的时候什么样的呀?”
“想听?”
孟秋点点头。
后来孟秋回想起这一幕,天气晴好,他站在她青春的地球表面。
他们正发生时空交错。
赵曦亭叙述得很平静,甚至不像在聊自己,他带儿化音腔调没刻意压。
“念书倒没什么趣儿,和你大差不大,作业,卷子,考试,不如小时候印象深。”
“那会儿姥姥姥爷还在,他们常住四合院,院里有两棵大槐树。”
“姥姥爱写东西,摆一张藤椅放院子,架着老花镜,拿笔和纸写写改改。”
“到了晚春,院内院外一片绿,她就对我念‘双双瓦雀行书案,点点杨花入砚池’。”
“快下雪了,又跟我说,‘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孟秋听他出口成章,分明记忆力颇佳。
她打趣道:“你是不是听多了这些,产生叛逆心态,才烦恼得不喜欢文学呀。”
赵曦亭眼眸从远方收回,在她耳边说。
“也许。”
“你以后多给我念念,看我能不能爱屋及乌。”
“然后呢?”
他继续说:“姥姥走得很突然,有天躺在藤椅上,仿佛在读信,手握着泛黄的纸张,压在胸前。”
“那是她留法时姥爷给她写的情书。”
“她像是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一遍再没睁开眼睛。”
孟秋听得很认真。
赵曦亭低头摸了摸她鬓发,“没过几天,姥爷也离世了。”
“医生说,是情伤。”
孟秋突然胸口一闷,堵住了他的嘴,“不要讲了。”
赵曦亭看明白她的慌张,叹息了一声,吻了吻她的眼尾,温声道:“还好我比你大一点儿,这件事情上,我比较自私。”
孟秋紧紧搂住他,“赵曦亭,我们长命百岁。”
“真是小孩儿。”赵曦亭轻笑了两声。
他黑眸印着她的影子,顿了顿又宠溺地应。
“好,长命百岁。”
赵曦亭没再说这个故事,他在少年的光阴中娓娓道来。
他说他中学里很多大院儿里的同学。
学校有不少知名校友,教科书上叫得出名儿的作家,活跃在艺术圈的导演,以及科学院的院士。
他们偶尔还回学校做做演讲。
大院里家长互相都认识,小的想耍横也耍不起来,不小心就会关禁闭。
十天有八天见不到太阳。
他那辈管得很严,饶是赵康平这种纨绔,上的也是QS前五百的学校,硬被逼着读完了研究生,不然一分钱都不会给他。
孟秋莫名想到当时那个故事里的那句话,噗嗤笑出来,更像他的风格了。
——我不喜欢文盲的。
孟秋有点好奇,“赵曦亭,你以前会和人打架吗?”
她想象不出来。
以现在的状态,没人敢打他。
赵曦亭懒懒地应,“打啊。”
“而且打赢对方有个诀窍。”
“什么?”
他淡淡吐字,“比谁更豁得出去,下得了死手。”
赵曦亭指腹托了托她下巴,“你呢,有人为你打架么?”
有过的。
但孟秋始终认为那些人纯属找个约架的借口,她都不认识他们,打不打都和她没关系。
她笑着说:“这个醋你也吃呀?”
孟秋转了话题和他讲了小馄饨的故事。
其实说不上故事,只是习惯。
“每到周六放学,我都会在刚才我们吃饭的地方吃一碗馄饨再回家,久了就觉得这是放松的信号。”
“有一阵子不吃少了些什么。”
赵曦亭“嗯”了声,“以后时不时带你回来。”
孟秋第一次亲眼见到赵曦亭的父亲赵语堂,赵曦亭并不在,那是在大三的元旦。
她照例做主持人,只不过现在有小学妹,她的词并不多。
她在旁边候场,学院领导陪着个模样风润儒雅的长者过来,她礼貌笑笑,叫了声“老师好”。
她对这位长者第一印象里最深的是他的眼睛。
如鹰一样严厉敏锐,但又如沐春风,他像一座威严的功德碑,光是站着足够让人产生敬畏感。
赵语堂温笑着问她:“紧张不紧张?今天表现得很好,有一段临场发挥吧?”
说起这段临场发挥还要提到结词前的表演,出了点小差错,原本台本上的词用上去生硬滑稽,孟秋果断弃用自己想了一段。
孟秋点点头,“还好,不太紧张,有经验了。”
赵语堂扫了眼她手上的镯子,抬起头,语气很家常,“有点瘦,饭要多吃,这样才能发挥自己的最佳状态。”
“工作完准备去哪里跨年?”
孟秋愣了一下,“可能……散散步,吃些东西。”
跟随赵语堂的部下还是秘书恰到好处地提醒了一声。
“同学,我们领导姓赵。”
孟秋惊了片刻,直愣愣看着赵语堂的脸。
是有几分像的。
老同志抽出一晚上的时间来燕大,说好听是瞧人,其实还是带了点审查的意思,他老慧眼如炬,阅人无数,不用花费太多时间就能看出个大概,会说这几句话,想是考核通过了。
赵语堂冲孟秋点点头,“他性格不好,以后你多担待。”
“以前他做了一些错事,我代他向你道歉。”
孟秋很快反应过来,但脸还是红了,“他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