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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珍珠耳环的少女by海盐年糕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9-12

她爬上床,跨坐在他腰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我今天满十八岁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嗯……意味着你终于可以被判刑了?”
“没错,但是,”她凑近他,吐气如兰,“这里是意大利。”
“所以?”
“这里是西西里岛!”
“嗯哼~?”
“我宣布,”她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在这里强/奸你,是无罪的。”
太宰治沉默了几秒,他稍稍抬起手投降,引得手铐哗啦作响:“这真是一条公正严明的法律。小姐,我无话可说。”
他故作苦恼地叹了口气,眼底却闪过一丝狡黠,嘴角再也抑制不住地上扬,“离开横滨真是危机四伏啊……不过,我的身份也并非你看到的那样简单。表面上我是个侦探,实际上,我以前可是个相当糟糕的黑手党哦。”
话音刚落,只听“咔”的一声轻响,那副精巧的手铐应声而开。
“要知道,”他慢悠悠地胡说八道,“西西里岛,可是黑手党的老家。”
江愿还维持着跨坐的姿势,下一秒,天地倒转,她已被他轻而易举地翻倒在床上。
他在黑暗中站起身,脱下身上的黑色风衣,马甲紧紧包裹着他宽肩窄腰的挺拔身形,勾勒出极具压迫感的轮廓。他回过头,鸢色的眼瞳在昏暗中亮得惊人,挑眉问她:
“你想在这里,还是去沙发上?”
他倾身过来,膝盖压上床沿,好整以暇地凝视着她,等待一个回答。
江愿脸颊涨得通红,她缓缓抬起一只脚,足尖点上他的胸膛,不轻不重地碾磨着,无辜地问他:“这冲突吗?”
太宰治被她这副有恃无恐的模样逗得低低笑出声。他握住她纤细的脚踝,顺着那光洁的小腿一路向下压去。与此同时,他手腕上解开的绷带,如一条白色的蛇,一圈一圈地缠上了江愿的手,最后被他不紧不慢地打了个结。
他俯视着她,幽幽地盯着那张挑衅的脸,语气十分温柔:“找死。”
江愿却不怕他,她是典型的初生牛犊,反而迎着他的唇亲了上去。
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喘息,亲吻,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响,混乱地交织在一起。两人的唇舌黏糊糊地纠缠。江愿虽是被捆住了手腕,却也不安分地把指尖伸进他的衬衣里,摸索着去解他身上缠绕的绷带,几根手指在他温热的肌肤上四处游走。
太宰治凑到江愿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句什么,她兴奋得直发抖,越发搂紧了他。
正当气氛逐渐升温时,太宰治的呼吸蓦地一滞,压抑地喘息着问:“对了,你应该买了那个吧?”
江愿正专心享用他,闻声迷茫地眨了眨眼:“?”
太宰治歪着头看她,两人在近在咫尺的黑暗中,尴尬地对视着。
他挑了挑眉:“你制定法律的时候,难道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吗?”
江愿僵硬地摇了摇头。
她补充道:“……但我记得带烟花棒了。”
太宰治:“哦,要烧死我?”
“……”
他幽幽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她身上起来,坐到窗边的单人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水。
他的长腿对于这只小沙发而言实在有些无处安放,只能委屈地交叠着。若不是此刻他衣衫凌乱,绷带松散,看上去倒也道貌岸然。
他喝了口水,挑着眉,好笑地看着床上的人。
江愿抿着唇,乖巧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等他发号施令。
他终于开口,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门口的方向:“楼下,有24小时便利店。”
江愿撇了撇嘴,慢吞吞地从床上爬下来,一边往门口走,一边阴阳怪气地小声嘀咕:“好吧,那我就去买个最小号的回来,毕竟这里可是意~大利啊……”
话没说完,手腕就被人拉住了。太宰治没好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拉着她错身而过,自己开门走了出去。
门被轻轻带上。
江愿重新奔回窗边,一把拉开厚重的窗帘。推开窗户,巴勒莫的夜色瞬间涌了进来,带着满眼星光和教堂的钟声。
她推开窗户,看着太宰治那高挑的背影渐渐走远,最终消失在街角便利店明亮的光晕里。
她捂住自己涨红滚烫的脸,终于忍不住,在西西里温柔的夜风里,闷闷地笑出了声。

这是江愿到达西西里岛的第七天,她被绑架了。
这都要怪她,她是个大意的女人,在街头见到一位漂亮青年便被他蛊惑。谁能想到,这竟是位年轻的教父先生。此刻,她被他铐在家中,被锁在床头。
故事的开端平淡无奇。她是一位流浪的艺术家,从那不勒斯搭乘轮渡来到巴勒莫,在马西莫剧院附近的街角支起一方画架,卖着巴掌大小的油画。
这名东方面孔的少女,发间编着一条鲜艳的石榴花纹丝巾,穿着波西米亚长裙,装点了本就热闹的威尔第广场。她美丽得生人勿近,但如果找她画一幅三寸大小的油画,却只需要一欧元,吸引来络绎不绝的行人在此驻足。
生意十分火爆,江愿很快就赚得盆满钵满,甚至阔绰到能把地中海红虾外卖叫回民宿。或许,是这种肆意的敛财行为,动了当地黑手党的蛋糕,便引来了这泼天的麻烦。
她颤着声音向这位年轻的黑手党撒娇,眨着无辜的眼睛问他:“教父先生,你打算怎么处置我呀……”
从良多年的教父正在阳台晾衣服。他闻言,转过身,鸢色的眼睛闪动着温柔的笑意:“如果你没有把'教父'的衣服全部弄脏,害得他现在出不了门的话,你还有一线生机。现在嘛……你死定了。”
半小时前,她端着外卖经过小厅,不慎把一整碗红虾炖菜,均匀地洒在太宰治敞开的行李箱上,把他即将换洗的衬衫染上了橄榄油和番茄的浓稠味道,可这也不过是全天下干家务的少女都会犯的错。
她毫无愧疚之心,视线还在悄悄下移。
没有衣服穿的教父先生只能裹着零散的绷带,露出遮遮掩掩的腹肌线条,着实是诱人。她把滚烫的脸颊埋在乱糟糟的被子里,发出一串叽里咕噜的声音引起他的注意。
太宰治当然清楚这个外表乖巧内心狂放的、3天大的成年人的心思。作为惩罚,他故意在她面前走来走去,又从伸手可及之处偏身避开,引来手铐在房间内急促地乱响。
最终,她还是被暂时保释了。
只因昨日有个身穿柠檬印花小裙的意大利小女孩说,今天下午三点要来买她的画,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辜负她,得像往常一样出门卖画。
刚在街角坐下十几分钟,小柠檬的爸爸就领着她来了。他们还带来一只小狗,是昨天在这个广场捡到的,雪白的绒毛被洗得干干净净,怯生生地贴着小主人。
小柠檬用意大利语告诉她:“石榴小姐,这是我的小女儿,我想要画一张我和她的画像。”
江愿摸了摸她们的脑袋。她取出一块画板,先用松节油打底,薄薄地铺上一层暖黄,再拿出最小号的画笔,细细勾勒出女孩的发辫和小狗湿漉漉的眼睛。
这一大两小的女士们,在街头成了一道风景。不过片刻,江愿的画架旁便堆满了路人赠送的玫瑰,仿佛一座馥郁的小山。
太宰治从隔壁的咖啡店晃回来,便瞥见广场上的流动花贩又提前收摊了。他将一杯柠檬苏打递给她,挑眉打趣着那一堆玫瑰:“省钱了,不用给我买了。”
江愿头也不抬,颇为得意:“你也找份工作吧。”
“哦?这就嫌上我了?”他闲闲地在旁边的小椅子上坐下,随手拿起画板旁的一册旧书盖在脸上,遮住头顶的烈日,懒洋洋地叹息,“我每天晚上都很辛苦地工作,白天累得手指都不想动……”
话音未落,一位意大利青年走上前来,手里举着一枝鲜艳欲滴的红玫瑰。他肩背宽阔,黑发浓密而微卷,蜜色的肤色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橄榄绿的眼睛深情款款地凝望过来。
江愿自然地伸手去接他的花。对方却摇了摇头,微笑着指了下她身旁的太宰治。
江愿:“……”
她气坏了,用玫瑰花把这个造次的意大利人打走。
她抄着一把明晃晃的刮刀,在画架上“当当”地敲了两下,气愤不已,用东方俚语骂骂咧咧:“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太宰治将脸上的书揭开一个角,嘴角微微勾起,问她:“有钱都不挣?那晚上吃什么?”
“你就是想吃金子,我也养得起你。”
“唉,大小姐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太宰治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他们就这样一直坐到日薄西山。
江愿利落地收拾好画具,数了数零散的纸币和钢镚,确认足够晚餐制作一顿丰盛的海鲜炖菜。
在此短居的几天,他们便是这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用当天挣来的钱去集市买菜。毕竟,生活是很平淡的,并非每天都有好玩的事情发生,要想过得有情趣,还得自己找点麻烦。
然而,意外很快就发生了。
当他们提着装满食材的牛皮纸袋,再次路过威尔第广场时,路口已被警戒线封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警车的红蓝光交替闪烁,映得剧院立柱忽明忽暗;黑压压的人群簇拥在一起,窃窃私语与惊呼此起彼伏。
江愿的视线穿过人群的缝隙探去。广场的石板路上,蜿蜒着一条浓稠至凝固的深黑血迹,尽头横陈着一颗黑发覆面的头颅。
她尚未来得及看清,下一瞬,微凉的手指便覆上了她的眼帘。
但她仍然从四面八方鼎沸的议论中,零碎地拼凑出了画面:一个意大利男人被分尸在闹市中央,心脏里插着一捧猩红的玫瑰花。被害者外貌特征,正是下午与他们搭讪的俊美青年。
江愿脑海中掠过那双深邃的橄榄绿眼睛,面色瞬间煞白,手里的购物袋“啪”地落在地上,水产袋破了,几只梭子蟹横着爬了出来。
太宰治没理会那些螃蟹,带她离开了现场。
但很快,警察便找上了门,太宰治在民宿大门前与他们交谈。
等警察离开,江愿颤巍巍地从卧室里走出来。她偷听到他们对话的部分内容了:警察通过致命刀口的角度和甩血痕迹,判断凶手是一名身高大约一米六五左右的女性,力气非常大,且懂得专业的解剖知识。
她试图为自己辩解,十分可怜:“我没有杀他……”
太宰治愣了一下,随即沉重地说:“但是,警察怀疑你了。”
江愿的声音都在发抖:“那,那我也没有作案时间呀,我在买大头菜呢。”
“哎呀,原来你也知道啊。”太宰治戏谑地挑眉看着她。
江愿:“……”
他又是故意在逗她。江愿哼哼唧唧地凑到他身边,用头一下下地轻轻撞他,是撒娇的意思。
太宰治被这头蛮牛撞得摇摇晃晃,这才懒洋洋地开口:原来,这是一起缠绵数月未曾破解的连环分尸案。加上今天,八位死者均是样貌俊美的年轻男性,有在港口卸货的工人、艺术学院的学生、外地游客、甚至是黑手党成员……他们在被残忍肢解前,都与美丽的女性有过短暂接触,因此警察才会前来采集线索。
太宰治为警察提供了一个调查方向,这名杀人犯可能拥有着某种罕见的空间系异能,才能做到如此毫无痕迹地分尸,并让尸体凭空出现在大街上。
江愿虽然脱罪了,但听说了被害者的共同特征后,她更加害怕了。
深夜十二点,太宰治躺在床上看书。
江愿穿着一件透明雨衣,手里提着一把银亮反光的电锯。她正透过窗帘的缝隙,从二楼的窗户死死盯着面朝街道的入户铁门。一对纤细的手臂和那把巨大杀器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再配上她那张皱成一团的巴掌大的小脸,太宰治被逗乐了。
“你要畏罪自杀?”他轻笑着问。
“你在说什么傻话,当然是保护你了!”她头也不回,压低颤抖的声音道,“想想看,这个城市如果一定要死一个帅哥的话……你实在是太扎眼了,你必死无疑的。”
太宰治捻着书角翻过一页,幽幽地叹了口气,为自己这摇摇欲坠的生命感到一丝愉悦:“谢谢你啊,那真是借你吉言了……”
“你在横滨每天都和恐怖分子搏斗,工作本身就够辛苦了,好不容易休假还有人想杀你,这个人简直是可恶至极!”江愿喋喋不休地抱怨,说得泪花泛泛,“其实,你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如果你以后不想工作了,我也可以养活你。当然,如果这是你喜欢做的事情,我很尊重你的选择就是了,但是……”
太宰治戴着耳塞睡着了。
第二天,江愿说什么也不让太宰治出门。他闷闷地“嗯”了一声,缩在软乎乎的被子里又睡了过去。
清晨的巴勒莫一如往常,阳光明媚,鸽子在广场上成群盘旋、咕咕低鸣。唯有石板缝隙间未曾刷净的暗色血迹,静静昭示着这里曾发生过的一切。
江愿在楼下的咖啡厅买早餐,她皱着脸坐在露天外摆的藤椅上,等待店员打包好两份奶油夹心面包,一边用手机订了今天离开巴勒莫的船票。
她想,太宰治说得对,离开横滨还是太危险了。在横滨,很难想象有人敢把主意打到他头上。
正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嘶哑的女声。
“你真没用。”
江愿回过头,说话的是隔壁桌一个陌生的女人。她看上去再普通不过,样貌平凡,穿着朴素,是那种丢在人群里就再也找不出的意大利妇人。
这位女士没有任何停顿,一双黯淡的眼睛沉沉地盯着她,声音平静,却透着彻骨的失望:“他为什么还活着?”
江愿茫然地看着她,不确定她是否在跟自己说话。
“我那天看到你给他下药了,结果第二天他就出来买菜了。”那个女人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审判她,“你爱上他了?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你不能爱上他,你会掉进地狱的。你打算什么时候杀掉他?”
“你是……”江愿的鸡皮疙瘩瞬间爬满了全身。
现在是早上七点,街道上人烟寥寥,就只有几个喝着浓缩咖啡的老人。眼前这个女人,这个真正的“雨夜变态杀人狂”,她不止再次出现在作案抛尸的地点附近,还如此嚣张地向她主动暴露了身份。她的声音如此孱弱,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江愿瞳孔细微地颤抖着,耳膜里回响着巨大的心跳声,脸上血色尽褪。太宰治提到此人拥有着可怕的异能力,她生怕激怒对方,强行找回自己的声音,支支吾吾地说:“我,我觉得他罪不至死吧,他……他有什么错呢……”
她下意识地辩解道,“他只是长得太好看了,身材还很好,人也聪明能干,活泼可爱的……”
女人很费解:“你舍不得他了?为什么?”
江愿觉得,她能问出这个问题,就代表还有商量的余地。这个人似乎把她错认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同伙”。于是,她硬着头皮和对方聊下去,结结巴巴地向她解释,太宰治如何不符合“坏东西”的标准。
最终结论是,他应该长命百岁。
但女人说:“你要是不杀,我就要杀掉他了。”
她转动着灰绿色的眼球,投向那栋鹅黄色小楼的二层窗户。
江愿愣愣地看着她。
几秒钟后,她身体的颤栗停止了,脸上的恐惧随之消失。她平静地转过头,对她说:“那我们吃完早餐就去吧。”
“对了,你可以把那只咖啡杯递给我吗?”
半小时后,江愿神情冷酷地把这个连环杀人犯用桌布捆好,丢到街角的警察局里。
太宰治不知道何时下了楼,正坐在刚才那家咖啡馆里悠闲地吃着刚才打包好的奶油面包。看到这一幕,他啧啧称奇,拍手赞叹道:“真是魔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江愿后怕不已,牙齿止不住发颤:“你怎么都不担心我呀?”
“你要是连她都对付不了,那费奥多尔的脸往哪里放啊……” 太宰治托着下巴,笑意盈盈。
江愿睁着眼睛躺了一夜,又和连环杀人犯虚与委蛇。她累坏了,把脑袋埋进手臂里假寐。
“La Fuitina。”
太宰治忽然说,他拿餐巾擦了擦嘴,“在西西里语里,是'私奔'的意思。年轻的恋人为了迫使家人同意他们的婚姻,会一起出逃并同居数日。在古老的文化里,婚前失贞的女性,可以通过补救婚姻挽回家族荣誉。否则,她将被冠以' donna svergognata'(丢脸的女人)的名号,背负耻辱度过余生。”他顿了顿,看向警察局的方向,“但是,她却被抛弃了。”
“记住了吗,大小姐,”他转回头,看着江愿,“私奔可不是什么美好的事情。”
江愿头也不抬,眯着眼喃喃道:“你现在跟我说这个也太晚了……”
太宰治为她叹息:“唉,真惨。”
他们结了账,收拾好行李,就要踏上前往佛罗伦萨的轮渡。
江愿的情绪十分低落,既为那位女性的命运惋惜,也依然为她过激的行为惊魂未定。
然而,武装侦探社每天都在和这些人打交道,他们的工作只分为棘手和非常棘手,这些普通人碰上噩梦连连的事件,对他来说习以为常。
太宰治当过黑手党,为异能科工作过,现在是个侦探。他虽然辛苦,却似乎喜欢这份工作。
江愿又想着:“我以后能做什么呢?” 她已经成年,马上也要从高中毕业。
此刻,他们正在邮轮的舷侧走廊漫步,栏杆外是一片辽阔无垠的第勒尼安海,被落日镀上流动的金边。江愿望着那片海,低声问:“太宰先生,你觉得我大学毕业后能做些什么呀?”
太宰治沉默了几秒,没有立刻回答。
他用余光瞥了眼江愿的发顶,然后望向远方深蓝与橙红相融的海面,沉吟片刻,说:“嗯……我觉得,你适合当个群众演员。”
江愿的脚步募地顿住。
她抬起头,愣愣地看向他。她似乎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他确认:“你,你也这么觉得?”
下一秒,那份怔忪化作了纯粹的惊喜,她声调扬起,眼睛亮得惊人:“你真的这么觉得吗?”她顿了顿,却不是为了等他的回答,自顾自地肯定起来,“我也觉得我超级适合当群众演员的!”
“嗯,很适合你。”
江愿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她往前跑了几步,又兴奋地转过身来倒退着走,对他比划着:“太宰先生,你看过《沉默的圣母》吗?里面有一个角色是在教堂广场上躺着的乞丐,他没有一句台词,但却是一个很有神性的角色!还有《黑白之城》,有个卖花的老太太,她一直低头数零钱,直到镜头结束也没抬起头……要演好这些角色很不容易,因为他们没有很多镜头,所以要比主演更加用心,但也不是所有的表演,都要出现在镜头前……”
作为群众演员,不用像主演一样被审判,却能体验到世俗百态的生活。她一路后退着走,从报童说到小贩,从买画女说到擦皮鞋的少年。
高大的青年踏着从容的步伐,耐心地跟着她,那对鸢色的眼眸里映着地中海盛大的夕阳,无比温柔。
看着她滔滔不绝的样子,太宰治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他快走两步,在她差点撞上栏杆前,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江愿的脸埋在他带着海风气息的胸口,头顶传来他慢悠悠的、带着蛊惑般磁性的声音:“嗯……我想了想,现在演员竞争都很激烈,我需要看下你的资质。”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我们今天先回房间,你先演一段给我看看。我们再看你适不适合。”
她怔怔地抬起头,才发现他们再拐个弯就能抵达内舱的入口。她眼珠滴溜溜地乱转,一抹绯红迅速蔓延上耳廓,但她面上偏要装出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
“唉,那也行吧。”

第29章 番外三:让他降落
飞鸟症:自杀的人胸口会飞出一只白色的鸟,终日游荡在心爱之人身边。如果心上人在限定时间内认出他,他将重获躯体复生,反之,白鸟将会消失,死者的灵魂永远难以解脱。
江愿成年后,搬到了这座高悬于天际线上方的公寓,位于塔楼第六十层。最近,窗外除了翻涌的云层,还经常会出现一只红眼睛的白鸟。
起初,她以为这只是一只迷航的普通飞鸟。在横滨这座海港城市,每天都有数以万计的鸟群迁徙、筑巢、起落、更迭不息。但是,只有它日复一日地用喙轻啄着玻璃,引起她的注意。
晴空万里时它在,电闪雷鸣时,它依然在。
今夜,电视里正播报着台风预警。窗外暴雨如注,狂风凄厉得如困兽的低吼,呼啸着拍打整栋大楼的钢筋与玻璃。
江愿凝神望去,发现那只鸟竟仍旧停在窗外,身影在风雨交织的夜幕中摇晃,却始终未曾坠落。
雨水将它的羽毛黏合成凌乱的绺状,露出翅膀上横亘着的一道狰狞伤口;昨日还没有,昭示着它又遭遇了猛禽的欺凌。但它并不在意,只是用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亮得仿佛两簇不肯熄灭的鬼火。
江愿心生不忍。她费劲地逆着风力,将窗户推开一道窄缝,狂风瞬间如刀子般灌入。那鸟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没有立刻飞进来的意思。
江愿困惑地歪了歪头,试着轻声邀请它:“外面风太大了,你可以进来陪我吗?我一个人在家,会有点害怕。”
它的红眼睛动了动,抖了抖湿透的翅膀,这才姿态矜贵地、慢条斯理地飞入温暖的室内。
江愿用柔软的毛巾小心翼翼地为它擦干羽毛,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它绒羽下瘦骨嶙峋的身体。她翻出手机查询鸟类的食谱,将面包、松子、板栗、荞麦、大米甚至爆米花一样样摆在它面前。
它却一概不理,转而用喙轻啄着冰箱的门。
江愿顺着它的指引拉开冰箱,冷气弥漫开来。其中一格里蜷伏着十几只鲜活的地中海蓝蟹。这种螃蟹在意大利泛滥成灾。太宰治横跨整个欧亚大陆,一直在帮当地渔民减轻物种入侵的压力。整个夏天,冷链车源源不断地将它们送来这里。
她为白鸟蒸了一只蟹。
它已连续一周寸步不离地守候在窗外,没有时间捕猎,腹部干瘪。但是,哪怕饿极的状态下,它依然是一只矜持的小鸟,只是静静等在蒸箱边,红色的眼睛一眨不眨,没有贸然伸喙。
江愿轻声安抚它,一遍遍告诉他蒸熟的倒计时间。
饭后,江愿拿出医药箱,想为它处理伤口。
拨开那些乱糟糟的羽毛,它的伤痕比想象中更多。她的手又不算灵巧,绷带缠了一圈又一圈,竟将它裹成了一只圆滚滚的绷带粽子。江愿看着它动弹不得的滑稽模样,憋着笑,低声和它道歉。
处理完这一切,她才缩进卧室的被褥里,借着电影的光亮和声响抵御深夜的孤独。那只裹满绷带的鸟扑腾着翅膀,笨拙地想跳上床。
“你的窝在那边。”江愿指了指角落里那个铺着柔软织物的藤编小窝。
白鸟看了看那个窝,又转头看向她。下一秒,它毫无征兆地垂下头,翅膀一摊,虚弱地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江愿与这具“尸体”对峙了足足一分钟,眼神突然动了动,将它抱上了床。
她不知道小鸟需不需要盖被子,便拿了条干净的小毛巾搭在它身上。但它显然不领情,挣扎着挪到太宰治的枕头上,熟门熟路地将自己的小身子拱进被角。
第二天醒来,窗外已是雨过天晴,天空被冲刷得像一块剔透的蓝宝石,海湾与街道闪着银亮的光泽。
江愿给白鸟更换绷带,依旧缠得一团糟。她有些懊恼,对着它轻声说:“抱歉,我好像有点笨手笨脚的。不过,太宰先生很擅长缠绷带,他还有十几天就回家了,到时候让他给你换。”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哦……你还不知道太宰先生是谁吧?他是我的男朋友,是个很好的人。他特别喜欢你们这样的小动物,也很会和你们沟通,他一定会对你很好的。”
白鸟静静地听着,红色眼睛一错不错地凝视着她。当听到“太宰治”这个名字时,它忽然毫无预警地啄了一下她的手背。
“呀!”江愿小小地惊呼一声,委屈又困惑地看着它。
白皙的手背上迅速浮起一个清晰的红点。白鸟似乎也愣住了,没想到她如此脆弱。它呆在原地,片刻后扑腾着翅膀,似乎想用头去蹭那块红痕,姿态里流露出一种笨拙的懊悔。
江愿看着它这副模样,心里那点微不足道的恼意顿时烟消云散。她觉得好笑,故意逗它:“好吧,如果你愿意把蟹黄分给我,我就不生你的气了。”
这只来路不明的流浪鸟,脾性却格外挑剔矜贵,它只吃鲜美的蟹肉,对蟹黄弃如敝履。江愿耐心地用细长的金属签将蟹腿里的肉一丝丝剔出,在它面前堆成一座小山。
白鸟还记得她提出的和好条件,用脑袋将那一小碟金黄色的蟹黄顶到了她面前,决定盯着她吃完。
江愿弯起眼睛:“谢谢你。”
她就这样养了它十几天。这是只性格古怪的鸟,孤僻,却又异常粘人,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她看书时,它就停在书页上;她奏琴时,它就伏在琴颈处;她独自走在夜晚的街道,它便始终在空中盘旋,像一盏随行的白灯;每一个寂静无人的深夜,他们一起窝在卧室里看庸俗的爱情电影,它会用翅膀蹭掉她动情落下的眼泪……
太宰治快回来了,她去港口花店买了一束明亮的黄玫瑰。白鸟矜持地等在花店外,第一次没有紧紧跟着她。但他非常依恋这捧玫瑰,栖息在花枝间,挑挑拣拣地衔起一枚花瓣,递给她。
江愿很开心:“给我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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