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纪贵妇生活by溯上归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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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还很黑,是周围几家中最黑的,灯都没挂几盏,让人越走越心慌。
“到了。”
前面是一堵矮墙。
“到了?”海瑟尔犹疑的转头,这里连个洞都没有,怎么就到了呢。
兰开斯特避开她的目光,从不远处墙根下拿出横着靠着墙放置的梯子,又折返回来摆在她面前,在她不信任的目光中摇晃了几下梯子,证明它的结实可靠。
兰开斯特:“你先上,不然没人扶着梯子。”
海瑟尔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她还以为公园房有什么随时进入的特权呢,怎么就发展到了做贼一样翻墙进去呢。
“我还是回去吧,太晚了,我家的花还等着我浇水呢。”
这个借口太过蹩脚,说完后她都不敢看他的眼睛。
小提琴声停了一下,又换了一首节奏更快的,吱吱呀呀的听得人紧张。
海瑟尔抿嘴,下意识放轻呼吸,走到梯子前:“好吧,如果出了什么事,就是你全责。”
“戴上手套。”兰开斯特偏过头:“不会出事。”
他等海瑟尔小心的往上爬了几格,才靠过去,扶好梯子。他们谁也不敢大声说话,一个低着头看着地面,一个紧张的往上看。
“然后呢?”海瑟尔艰难的坐在了墙头,往下看去,这才想起没有事先问好该怎么下去。那下面倒是没有树丛,是一块平坦的草皮,可要是直接跳下去,八成会摔断腿。
还没等她想清楚,兰开斯特已经迅速爬上来,坐在她旁边。海瑟尔不敢往左边看,生怕下一秒就听见他说会在下面接住她,让她放心往下跳。
那虽然听起来很浪漫,但操作起来真的很容易失误吧。海瑟尔慢吞吞的想。
旁边传来嘎吱一声轻响,海瑟尔悄悄转头,他居然一只手把梯子捞起来,又轻松的扔到了公园里面这一侧,放在自己脚下。他伸脚试了试,确认放稳了就娴熟的往下爬。
好强的臂力。
没过几秒,他就安全着地,抬头向她招手,示意她可以下来了。
海瑟尔彻底没了反悔的机会,只好小心的踩上去,缓慢的爬下来。
她下来后,看着他熟门熟路的把梯子藏在旁边的灌木丛里,一下一下用脚踢着草皮:“你经常翻墙吗?”完全是行云流水。
“只翻过这里。”兰开斯特走近,在微弱的灯光下仔细观察她的神色,又补上:“很多次。”
他带着她离开空旷的草坪换了条更隐蔽的小路,参天大树在头顶上,连月光都很难渗透进来。小提琴声变得模糊了一点,但仍能听清,海瑟尔没什么音乐细胞,听不出是什么曲子。
“会跳华尔兹了吗?“他问。
“…还不太会。”玛丽被送去专门学习伦敦流行的社交舞,海瑟尔却偷懒只记了几个动作。看起来倒是不难,但没实战过,她也不敢说会。
“我教你。”
啊?在这里吗?这不太好吧,夜深人静,孤男寡女,黑灯瞎火,瓜田李下…
兰开斯特没听到回答,借着不远处的灯光回看她的脸。她瞪圆了眼睛,像一只疑神疑鬼又找不出问题的兔子,站在陷阱前犹豫着要不要往下跳。
他不想再等,上前一步靠近:“很简单,先退右脚,再换重心到左脚,转小半圈,重复。”
哪有那么简单,她默默的把手放在他伸过来的手心上。
他握紧,向前一步虚托着她的腰,在她耳边轻声说:“跟着音乐,来,先后退。”
天哪,华尔兹原来要靠这么近吗?感觉偏头就能…
没等她胡思乱想,他手指用力,带着她转动了半圈,海瑟尔一紧张,晕头转向的努力避开他的脚,迷糊间被他不着痕迹的拽进怀里。
“做的很好,就是这样,继续。”
公园青草和露水的气味被她身上不知道什么品种的香水味取代,兰开斯特机械的重复着最基础的动作,在进退之中越发要披不住包装出来的那层绅士的皮。
绕那么大弯做什么,耽误时间。还不如直接表明身份,把财产捧到她面前,怎么看他都比劳伦斯更有竞争力。
时间在双方的胡思乱想之中流逝,不过也可能并没有流逝多少,因为当光打在不远处的另一棵树上的时候,刚刚那曲小提琴曲才正好结束。
是巡逻的警卫员过来了。海瑟尔脚步一乱,慌不择路的就要推开对面的人往后跑。
兰开斯特扣着她的手腕,不由分说的将她带到旁边的阴影里藏好。
“别怕,他看到的不是我们。”
海德公园大概是知名的幽会秘地,那警卫员喊了一声之后,海瑟尔就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听起来就像衣服布料在摩擦。
啊,这样对比来看,他们只是练习了一下华尔兹,应该很正经了吧。
“他们会被赶出去吗?”她其实更想问,警卫员还会巡逻到这边吗?兰开斯特的气息就在头顶起起伏伏,她的心也跟着吊起来。
“不会,一点钱就能解决。”
果然,又是一阵悉悉索索,这次是钞票摩擦的声音,那警卫员也开始和稀泥,叮嘱了几句小心虫蛇,就离开了。
等他走了,刚刚被打断的男女也开始说话。
女的嗔怪道:“都怪你,非要半夜来公园找刺激。”
那男的也后悔莫及:“海德公园的警卫就是黑心,给了两英镑还嫌不够,早知道就不听别人的来这里了。”
那女人应该是生气了,推开他就走了,他追她跑,没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终于没人了,海瑟尔戳了戳面前的男人,让他退开一些。不知道怎么就想起刚刚那女人说的话。
“都怪你。”她的语气正经得像和陌生人寒暄。
兰开斯特退后,清了清喉咙:“出两百英镑我也觉得值。”
海瑟尔想瞪他,又觉得现在做什么动作都有越界的嫌疑,只好转过去坐在长椅上,说道:“你跳舞怎么这么熟练,看来以前没少跳吧。”这话说出来她就暗自咬牙,听起来像吃醋一样。
兰开斯特走过去坐下,他们之间这会儿又隔开了礼貌的距离,一人坐在长椅的一头,要是有人经过,一定会奇怪的注视。
“今晚之前只和一个人跳过。”
海瑟尔又不说话了,原来她是第二个嘛,这也正常…
她不说话,兰开斯特就必须多说一点,于是再次开口:“第一个…是我的姐姐,原来家里的宴会总是要求我们跳开场舞。”
“亲姐姐?”这是海瑟尔第一次听他说自己的家人。“是什么样的人?”
问话的人要是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他都懒得回答,其实是懒得回想。不过恰好是她。
“以前是一个…很温柔的人,长辈要求的什么事她都会做得很好。很周全,面面俱到,有耐心。”
海瑟尔心想,大概是简那种类型的女孩呀。
“不过,有的时候完美得像没有自己的情绪。”兰开斯特想来一支雪茄,不过现在只能摩挲一下手指:“她小时候曾经有个几乎算得上未婚夫的好友,因为家世年纪相当,双方父母都默认了。不过后来男方家里败落了,这
时候又正好出现了另一个合适的结婚人选。长辈刚露出意思,没过多久她就自己顺利的和之前那人和平解绑了,并和新的准未婚夫成为了人们眼中的金童玉女。”
“那个时候我觉得她很可怜,后来我觉得她很厉害。”兰开斯特悄悄把领口松开两颗扣子,怀疑自己真的是老了,都开始回忆当年为了这件事和父亲大干一场的往事了。
海瑟尔很喜欢听他说过去的事,又问:“那现在呢,现在她是什么样的人?”
“我不知道。”兰开斯特不得不承认:“她在当腻了模范小姐后突然有一天干了一件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事,然后就彻底的消失了。”
海瑟尔暗自揣摩这个“消失”是指不见了还是…去世了,想不出来要不要安慰他,只好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
“其实我可能也是这样的人。”她揪了一根身后的花,又心虚的把它塞回去:“不是说厉害,就是表面是乖乖女,实际内心时不时就在想干一件离经叛道的大事,这样才能跳出固定的生活轨迹。”
“你懂吗?”她转头。
他没说话,只静静的看着她,蔚蓝的瞳孔里能清晰的看见她的倒影。他懂,虽然他不乖,但最后还是如所有人所愿当了法官。
“就是虽然知道不能任性,一旦某一步走错了就再也回不去了。但还是很想逃离那条正确的路。”她努力解释。
“那你逃了吗?”他轻声说。
“没有,从来没有,至少我自己没敢做过。”她遗憾道:“我应该算是一直按部就班走在稳妥的那条路上吧。”上着不出彩但稳妥的学校,兼职攒钱稳妥的活着,如果不是那个巨大的意外,或许现在也找到了一份无趣但稳妥的工作。
她说完又突然发现可能会产生歧义,忙看他:“嫁到法国不是逃离,只是…只是…”海瑟尔解释不了,只能尴尬的问:“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兰开斯特不是不想说话,只是现在特别想说的话好像都不是很绅士得体,恐怕会吓到她。他现在最想做的是赶快和她分开,然后写信给她。还是写信比较容易。
“说话啊。”她小声催促,像一只恼怒的小猫,原来兰开斯特小姐在家的时候就养过这种小猫,他只觉得麻烦。
他只好挑了句礼貌一点的:“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士?”好像也不是特别礼貌,因为她又瞪圆了眼睛,应该是不想回答。
“好吧,今天来找我是为什么?”
海瑟尔耳朵都红了,不知道是气还是尴尬。她站起来就想像刚刚的女人一样转身跑掉,不过又担心这样太过无理取闹,硬邦邦的预告一句:“现在我要回家睡觉了。”然后沿着刚刚的路往回走。
兰开斯特没有拦,摸了摸鼻子,默默的跟在她身后。
海瑟尔高估了自己的认路能力,刚刚明明没走多远,现在却越走越陌生,怎么也找不到那堵墙。偏偏身后的人还任她乱走,选什么方向都不阻止,只安静的跟着。
她终于认命,负气停下来,用眼神谴责他:“到底怎么走?”
兰开斯特想了想:“第一个岔路口就错了。”
海瑟尔觉得他在耍人,真要生气了:“那你怎么不说话!”
“因为…我想多和你呆一会儿。”
她的耳朵又红了,比刚刚还红。
兰开斯特回忆了一些刚刚的路线,重新规划了回去的方案,这次变成了他走在前面,海瑟尔跟在后面。
“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不想回答吗?”他在前面问。
海瑟尔心惊胆战,生怕他再重复一次,抢先选了好回答的那个:“今天碰见了原来在我姐姐家见过的一个侍女,她在一家纺织厂做工人,我去找她的时候在门口看了看里面的情况,那里的工作环境实在太恶劣了,长期下来肯定会对人体健康造成严重影响。”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变成并排往前走。
“本来是想问问你应该怎么办,不过现在我自己有了点思路,我打算自己试试。”
兰开斯特瞧着她在黑暗中莫名自信的样子,无声勾唇笑了:“需要我做什么吗?”
“现在不需要。如果以后需要,我会找你的。”
他们后半程没怎么说话,只是安静的走在一起,隔着若即若离的距离,有时候控制不好会擦过对方的衣袖,随即默默拉远距离,不过很快又会不约而同靠近。
找到墙之后就很快了,不到十分钟海瑟尔就坐上了马车。
兰开斯特敲了敲玻璃窗,海瑟尔把它打开。
兰开斯特看着她乖巧的等待的样子,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干巴巴的说道:“晚安。”
海瑟尔点点头,想了想说:“我不知道。”
“什么?”
“不知道喜欢什么样的人,因为我之前从来没有喜欢过任何人。”
她唰的一下关上窗户,敲了敲前面的木板,车夫会意,很快就催动了马匹。海瑟尔不敢侧头看一眼,哪怕她余光瞥见了他还站在那里做了什么手势。
啊啊啊。
马车启动了,她把头埋进围巾里,无声呐喊。
兰开斯特看着驶远的马车,久久不愿挪动脚步。
第二天是周日,工厂一般都会在上午放半天假。海瑟尔把露西叫过来,问她之前住在哪。
“我是和以前从朗伯恩嫁出去的一个远房表姐一起来伦敦的,她前段时间回家探亲,我就向她打听怎么在伦敦找活儿。她丈夫因为事故去世了,那工厂给她安排一个活计养家,她让我住到她家里,只用出5先令一周。”
海瑟尔便问:“她也在纺织厂工作吗?”
露西回答道:“没错,不过她在印染车间,那里的工资比我那更高。不过我不想去,我看到她的手好几处都溃烂了,有点害怕。”
海瑟尔心想,那恐怕是酸性染料、漂白剂等化学物质释放的有毒气体导致的。
“所以你们都住在工厂附近?”
露西点头:“是的,夫人。大概就是原来卢卡斯爵士家到我们那的距离,叫做煤灰巷。”
海瑟尔突然想到之前去过的那条街:“露西,你知道鱼贩道吗?”
露西很惊讶劳伦斯夫人居然知道这个名字:“知道,我们那片工厂的工人都住在相邻几个巷道,鱼贩道、红砖巷、船坞巷等等。我去鱼贩道买过鱼,不过那里绝大多数人并不是鱼贩子,我认识的一个纺织厂的姑娘就住那里。”
海瑟尔:“鱼贩道的人好相处吗?他们是不是特别排外?”
露西摇摇头:“不会呀,他们都很好相处。因为公园在西区,鱼贩道正好在西区和东区的交界,我每次逛完公园回家都要穿过那里,有个老爷爷特别好心,还给过我一包鱼碎,用来配煤灰烤的土豆特别好吃。”
海瑟尔估计那天正好是运气不好,碰巧遇到了乱子。
“露西,你能带我去你住的那条街看看吗?”
露西答应了:“正好我下午上工之前可以先回家一趟。”
蕾娜听见她这样说,眼巴巴的看着海瑟尔。海瑟尔说道:“我在伦敦经营了一间植物沙龙,蕾娜应该告诉过你了吧。今天就回家收拾一下,过几天就跟着沙龙里的员工培训,以后就在我那里工作吧,我一样给你开工钱。”
露西没有清高的资本,能换一个更好的工作环境是她这半个月来梦寐以求的事,她心知这是看在蕾娜的面子上得来的:“夫人,我一定会好好工作的,我会永远记住您和蕾娜的恩情的。”
蕾娜拉着她的手:“太好了,我们以后可以天天说话了!”
这是她回英国后遇到的最合拍的同龄好友,在乡间的那段日子,主人家管得宽松,她们干完活就手拉手在田间奔跑,躲在草垛后八卦经过的每个人。露西之前从未离开过朗博恩,但她从回来探亲的太太小姐的女仆口中知道不少伦敦的事,可以说,蕾娜在阔别十几年后对伦敦的最初印象很多都来自于她。
海瑟尔也乐意见到两个颠沛流离的小女孩快活的聚在一起,底层人民的命运很容易淹没在时代的洪流里,能再见面本身就是一种缘分。
出发前,海瑟尔把头发上的装饰全都
拆了,只简单的盘起来,又找蕾娜要了一套过年新做的裙子,她们身形相近,穿上去刚刚好。
海瑟尔满意的看着镜子,未施粉黛的脸配上这件月白色的素棉长裙,走在工业区应该也不会太引人注目。
露西赞叹道:“夫人果然穿什么都能穿出别样的气质。这样看好像我隔壁住着的那位做家庭教师的女士,她就总是这样昂着头,永远是一身干净的纯色裙子,特别有学问的样子。”
海瑟尔一边把珍珠耳坠取下来,一边问:“家庭教师工资应该还不错吧,我前段时间请了位去朗博恩,一周的薪资够在你们那条街租一年房子了,她怎么不搬家?”
露西回答:“听说是因为要攒钱还债,我那远房表姐悄悄告诉我是她的前夫欠下的。不过她也不是那种贵族专门聘请的家庭教师,主要是教一些商人的孩子,一周要去四五家。她有时还免费教我们那条街的一些孩子,所以大家都会多少照顾她一点,那些流氓也不敢找她麻烦。”
海瑟尔心下感叹,果然活下来的都有自己的生存窍门啊。
到达鱼贩道路口的时候正好是上午十一点,今天是周日,绝大部分工人要趁上午休息这半天带着全家人一起去附近的教堂做礼拜。再晚一点他们就会准备一顿相对丰盛的午餐,迎接新的一周辛勤工作的到来。
或许是经过了短暂的休息,或许是今天的阳光比较明媚,再来到鱼贩道,这里完全是一副平凡的、温馨的、热热闹闹的场面,上次的血腥暴力仿佛只是一场遥远的梦。
海瑟尔她们三个穿的虽然干净体面,但并不夸张,因为总有一些家道中落靠着最后一些积蓄搬到工人区生活以节约开支的人。且鱼贩道是这一片最靠近富人区的一条街,偶尔也会有一些商人经过,如果不是那天情况特殊,正常路过不会引起太多的关注。
海瑟尔看了一眼远远跟在后面保护她们的仆人,放下心来,问露西:“这里怎么没见到几个男人?”
沿街绝大多数都是女人抱着孩子在和摊贩讨价还价,还有一些年纪大一点的儿童在奔跑追打。有些屋子已经升起了炊烟,看样子午饭马上就要开始了。
“不应该啊,这里工人可多了。”露西想了想:“啊,可能是去听互助会演讲了,看,前面往右转就是我住的煤灰巷,往左转是船坞巷,那些人有时候会聚在那个路口。”
果然,十字路口处聚集了不少工人,还有人专门负责在外围警戒。女人他们不管,有女人甚至端着洗衣服的盆子专门凑到附近听,当作是找点乐子。但是任何经过的男人都会被他们仔细盘查,眼熟的会相互吆喝,眼生的则会询问一番再提着棍子示意对方快走,这是为了防止工厂主派来的人通风报信。
海瑟尔她们靠近的时候,台上正在做最后的总结陈词。
一个三十岁左右戴着鸭舌帽的男人高举右手,他的声音沉闷但充满感染力:“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团结,团结,团结!只要我们团结起来相互帮助,那些工厂主就不敢随便克扣我们的工资!伦敦的工厂那么多,健康的、能满足他们需求的工人可没有那帮人想象的多,所以我们有能力靠自己的力量争取属于自己的权力。
就像卢迪他们之前那样,他们拿起了武器,他们坚定的站在了一起,就没有人能收回他们的房子,砸掉他们的饭碗。那些法警灰溜溜的跑了,隔周就送回来他们被拖了一年的工资,这就是团结的作用!”
“卢迪!卢迪!卢迪!”
“团结!团结!团结!”
周围的人都学着他的样子整齐的举起右手高呼,喊了几句之后,上面的领袖做了停止的手势,他们就停下来,冲上去围住简易台子上靠左边的年轻男人,和他握手拥抱。
“居然是他。”海瑟尔喃喃自语。
“他是谁?”蕾娜好奇,有什么人居然是她这个贴身侍女不知道的?
海瑟尔没有回答:“我们走吧,去露西家看看。”
集会结束,工人们陆陆续续开始往外走,拖慢了她们前进的速度。大多数工人都三三两两的激烈的讨论着刚刚的讲话,只有一两个在路过她们的时候吹了声口哨,蕾娜板着脸凶神恶煞的挡在海瑟尔面前,引来一阵哄笑。
“又见面了,女士。”有人从前面挡住那几个人,他们很快就离开了。
海瑟尔轻轻拉开蕾娜,说道:“是你啊。”
是上次那个拿着铁锹的年轻人,他今天穿的很干净,洗得发黄的衬衫露出个领子,外面是灰色的马甲,同色系的帽子压着他满头凌乱的黑色卷发。
他正对着阳光,眯着眼对她们友好的微笑:“不用担心,这里的治安也许比西区的一些集市还好,刚刚那几个人最多也是嘴上说两句,他们要赶回去吃饭上工,没工夫骚扰陌生女士。”
海瑟尔也微笑:“治安吗?我体会过了。”她是指上次差点落到脑袋上的铁锹。
他脸色一僵,一把将帽子从脑袋上摘下来,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那天是我犯了糊涂,一急就做混账事,这段时间我一直很后悔,想找到您当面道歉。”
他的动作引起了周围人的注目,海瑟尔咬牙,让他快起来让她们过去。
他侧身让开,却依旧跟着她们走:“我叫约翰卢迪,是工人互助会的一员,刚刚我们的讲话还不错吧?对了您这是要去哪?”
海瑟尔转头,他又露出展示标准的八颗牙齿的微笑。
“还不错,不过那个案例恐怕有夸张的成分吧,那真的是团结的作用吗?”
卢迪没有生气,认真的说:“您说的没错,团结确实让他们不敢随便抢走我们的家,但能拿到钱应该另有原因。也许是我们运气不错,不过大概率另有人在背后帮忙,我之前就猜测过那个人会不会是您,或者是那天和您一起的那位先生。”
海瑟尔心中一动:“我没有做过。”
卢迪点头:“那就是那位先生了,如果有机会,我会亲自报答你们的。”
海瑟尔没再理他,按照露西指的方向往前走去。
卢迪站在原地目送着她们离去,自言自语道:“这身衣服比那天适合多了。”至少不那么高不可攀。
一个男人从后面搭上他的肩膀,挤眉弄眼的问道:“那个女人是谁啊?”
卢迪没转头直接给了他一胳膊肘:“管那么多干什么,快点回家去吧,你那两个孩子还那么小,你妻子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
煤灰巷比鱼贩道更狭窄,鸽子笼一样的低矮房子紧密的挨在一起,人口密度大得吓人。因为房子堆在一起,阳光也不怎么能撒下来,路上倒是没有鱼腥味,可连一个摊贩都没有。
露西解释道:“鱼贩道距离西区近,偶尔也能做点过路生意,煤灰巷却全是拿着最微薄薪水的工人,很多人年纪轻轻就得了病被赶出了工厂,所以这里看起来比鱼贩道还要贫穷。不过条件最好的应该是另一侧的船坞巷,那里有不少跑船的人,听说来钱很快。”
海瑟尔看见路边隔几步就半躺着一个流浪汉,刚刚一个老妇人蜷缩在水沟旁边咳得嘴角都是模糊的血迹,她深吸一口气,问道:“她以前也是纺织厂的工人吗?”
露西目露不忍,但她明白这里的生态规则,按住了蕾娜掏硬币的手:“是的。您别看她这样,其实她才刚刚四十出头,听说她三年前就被赶出来了,因为在工作的时候咳嗽控制不住手抖,差点把机器都弄坏了。”
再往前走,又遇见一个下颌全部溃烂流脓的孩子,海瑟尔和蕾娜同时低头,不敢继续看下去。
露西等他走过去,才小声说:“那个孩子之前在火柴厂做童工,他一直说自己是被废气熏成这样的,其他人却都不以为意,因为工厂主说连西区那些老爷们都只是嫌废气难闻,从来没说过它有毒有害。”
海瑟尔皱眉,看来这会儿人们还不把工业污染当回事,没有意识到它对人身体的影响,又或者知道,但只要影响不到有钱人,就没有人会推动现状的改变。
这条街离印染车间近,沟渠里的污水看起来都浑浊的飘着不明物质。整座城的水道都是连着的,就算一时半会儿流不到富人区,终有一天也会对所有地方的人造成负面影响。
那是一栋和左右一模一样的普通房子,不过面积略大一点,门前也比较干净。一个蓬头散发的女人正在门口抱着孩子哄,她看到露西赶快招呼:“快过来帮我抱着贝克,我得赶紧做午饭了。你昨天怎么没回来,天知道我是怎么做的晚饭。”
露西走上前接过孩子,那女人只看了其他两个人一眼,什么也没问就推门进去了,不一会儿她拿了一块夹着一片蔫黄生菜叶子的黑面包出来,掰成两半,一半递给在一旁疯跑的大儿子,一半递给露西。
露西没接,皱眉说:“索菲亚,我前天不是买了鸡蛋放在厨房里吗,怎么不吃?”
索菲亚看她不接,无所谓的塞到自己嘴里:“那种好东西就让吉恩和乔尼慢慢吃吧。”
露西深吸一口气,不再跟她争执,只转头对海瑟尔说:“夫人,我去收拾东西,几分钟就好,您要进来坐坐吗?”
索菲亚这才正视她们:“露西,你进去干嘛?马上要上工了,你昨天自己的衣服都没洗呢。”
露西看她吃完,把带着腥臊味的孩子塞还给她:“索菲亚,我要走了,换一个别的工作。”
索菲亚很不高兴,上次回家要钱也就刚够来回的路费,好在带回了一个非要来伦敦的丫头,不仅能交房租,一间隔出来的那么小的屋子给5先令一周,还能搭把手帮忙带带孩子干干家务,谁能想到这么快就要走了。不过她也没法挽留,虽然她们勉强能算远方亲戚,实际上之前见都没见过几次,露西这人固执的吓人,她想干什么谁也拦不了。
“好吧,你走吧,我看你能找到什么比纺织厂还轻松赚钱的活儿。”她望着露西进进出出,又拿眼睛觑着海瑟尔:“不过房租可不能退给你。”
露西没浪费时间争执,很快收拾好一个包裹。“再见,索菲亚,谢谢你带我来伦敦。”
她们离开的时候,隔壁屋子走出来一个瘦高的女人,神情有些热烈的看着这边,整条街的女人都穿着灰色的麻布衣服,只有她和海瑟尔穿的是相似的浅色长裙。
是那位家庭教师。
第69章 绿脉行动2
海瑟尔回到书房,郑重其事的抽出一个囤了很久的新本子,在第一页写上:绿脉计划。意指让植物如经脉般渗透进工业区同时也打通维持生命的关键脉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