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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世纪贵妇生活by溯上归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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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德琳有些疑惑:“如果你想去的话,当然可以。我认识一位在报社工作的女性友人,应该能带你去媒体席。但是…”玛德琳不明白海瑟尔明明就认识大法官本人,为什么还要找她来帮忙。
“可以吗?”海瑟尔对她眨眨眼:“我今早得到了一些重要资料需要去现场亲自交到一个朋友手上,但是现在没法联系到他。可以帮我这个忙吗?”
玛德琳以为她就是临时联系不上兰开斯特先生,于是爽快的答应了:“行,跟我来吧,我带你去找那个报社的朋友。”
下午一点,海瑟尔如愿坐在了媒体区。
上议院议事厅今天来的人很多,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人挤满了阶梯会议室,有衣着隆重的贵族、黑白正装的政客、戴鸭舌帽的商人和一些太太们。
媒体区和特权观察区分列两侧,比后面的普通公众席位离中心要近很多,在这里可以清晰的看见正中间的质询团坐席和被质询人讲台。
很好,海瑟尔心满意足的坐了下去。
玛德琳的朋友珍妮弗是英格兰早报老板的女儿,对新闻有着敏锐的直觉。她行事利落,专攻政要新闻,话也不多。
海瑟尔也乐得清闲,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心里十分不安,总感觉有什么不妙的事情即将发生,没法和任何人寒暄。
她向后面走廊上等候的蕾娜招招手:“蕾娜,想办法帮我把这个文件袋送到埃文先生手上,我刚刚打听过了他们应该就在会议厅侧面的房间候着,记得要快点,告诉他说不定他的上司今天能用到。”
蕾娜答应下来。
“你让她去后台政要休息室找人?”珍妮弗突然转头。
“啊?”海瑟尔没想到她会注意:“呃,我认识一位朋友,刚刚进来的时候在拐角看到他了,可惜他很快就进了那间屋子,就没来得及叫住他。”
珍妮弗点头:“那你的侍女恐怕没法做到。我以前参加质询会的时候想过很多办法接近那里采访那些重要人物,可惜那里守卫太严,根本进不去。”
“什么?”海瑟尔皱眉,早知道早上就给埃文了,那时候埃文走得太急,她心里又有事,没来得及给他。
就在这时,铃铛敲响,会议即将开始。
偌大的会议厅居然慢慢安静了下来,显然今天的质询会确实非同一般。

议事厅正中间七只红丝绒高背座椅上已经坐满了今天的核心质询团成员。
最中间是一位年老的中立派公爵,担任本次会议的主席,左右分别是执政/党和反对党的重要议员,他们是今天的主要提问者,代表议会行使监督权。
议事厅里密密麻麻的坐着接近一百人,现在却安静得好像掉落一根针都能听见,速记员整装待发,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望向门口的位置。
纷乱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了,是今天的主角大法官和他的陪审团即将进门。
媒体区在侧面,正好背对着入口大门,海瑟尔伸长脖子看向门口。
她看到了兰开斯特的另一个助理,之前带她们看房的辛德斯先生,他站在门边,等着大人物的进场。
然而埃文先生却一直没有出现,海瑟尔心下焦灼,不知道蕾娜是否成功把资料交到埃文手上了。
这时,一个高大的黑色背影走进大门。海瑟尔还没来得及看清,旁边的人都站了起来。
珍尼弗一把将她拉起来:“大法官来了,行注目礼。”
那人走到中央,终于站定在那个孤立的棕色演讲台面前,他的助理下属一次排开在他背后三步之外的距离形成包围圈。
他不疾不徐的转过来,波澜不惊的看向面前的观众,就好像这不是针对他本人的质询会,而是由他公布的重大法案发布会。
“各位,下午好,请坐。”
在看清他的脸的那一秒,海瑟尔猛地攥紧了手上的丝绒手袋,袋子里装的折扇膈得掌心生疼。她看着正中央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机械的跟着周围人的动作坐下。
居然是兰开斯特。
她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或许是大法官临时身体不适,需要他的心腹代替参加今天的会议。
质询团主席开始今天会议的开场讲话了。
珍尼弗的话也彻底打破了她的幻想。
“你怎么了,劳伦斯夫人?脸色怎么这么差?难道你认识那位兰开斯特先生吗?”珍尼弗狐疑的打量着她。
海瑟尔深吸一口气,被周围的烟草味和皮革味呛得几乎睁不开眼:“烟味太重了我有点受不了。”
珍尼弗表示理解:“那些男人就是这样,你是没去过报社,那里成天烟雾缭绕,据说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快速记下并整理出关键的信息。”
海瑟尔强扯出一抹微笑:“没事,适应一会儿就好了。不过,我听别人说现任大法官是阿什伍德公爵,你说的好像是……兰开斯特先生?”
珍尼弗无聊的听着主席枯燥重复的开场白,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她:“阿什伍迪又不是他的姓,是公爵家族领地的名字,英格兰一半以上爵位封号都是领地而不是用姓氏,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她似乎在嫌弃海瑟尔孤陋寡闻,但看到那双迷茫震颤的眼睛还是忍不住多解释了一下:“这位的父亲,也就是前任的阿什伍德公爵曾经也是最高法院大法官,最高法院都要成他们的家族遗产了,难怪那么多人忌惮呢。”
原来如此,当然是这样。
海瑟尔收回目光,轻轻的闭了一下眼睛。
那么多巧合,那么多迹象,她明明早就该知道的,偏偏自欺欺人的找了那么多冠冕堂皇的借口和理由,非不愿意承认兰开斯特就是大法官本人。
珍妮弗狐疑的打量着她,海瑟尔心想现在自己的表情一定很扭曲。
“…你没事吧?”珍妮弗问道。
海瑟尔心里的小人很想不顾场合的站起来摇着每个人的肩膀说: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
“没事。”
开场白终于结束了,质询会正式进入正题。
兰开斯特依旧一动不动的挺拔的站在对面,仿佛他才是面试的考官。
“大法官阁下,请允许我代表所有人问出第一个问题,有传闻你与工业污染的重要宣传者多罗修斯的助理来往密切,为了获取利益推动清洁法案,请问您如何作答?”
第一个问题就问得直截了当,前排的特权观察席还能勉强保持安静,后排的公众旁听席已经控制不住出现了窃窃私语。
“我否认。”兰开斯特声音不大,表情平静,但却一开口就压下了议事厅的躁动。
“那么请您证明您的清白。”
“议员先生。”兰开斯特轻描淡写的开口:“首先,法律上的原则是谁主张谁举证,所以按理来说应该由质疑我的公正的人提交证据。”
他直直的盯向提出问题的那个保守党议员,平静无波的眼神中带着压迫,让他差点忍不住站起来。
“不过,既然我今天召开了质询会,我会尽量在这里解答大家的疑问。首先,我与休斯的助理康明斯先生并无私交,我是事先看到休斯的文章后,出于对帝国未来的担忧和对公民健康的考虑,通过报社联系的康明斯先生。这一点,联合早报的社长和康明斯先生本人都能证实。”
他身后,康明斯和另外一个中年男人走出来,向核心质询团成员微微鞠躬示意。
提出问题的议员试图反驳,毕竟证人很可能是事先对好口供的,但他又想起大法官刚刚提到的谁主张谁举证,还是决定暂且跳过这个问题。
“大法官阁下,您刚刚说出于对公民健康的考虑,但是事实上那些文章的作者最初只是个无名之辈,甚至连植物学会和皇家学院的名单都找不到他的名字,您居然会为了这样根本没有权威性的理论主动去接触对方吗?”
兰开斯特修长的指节搭在桌沿上,漫不经心的敲了两下,显然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
“新的理论的出现总是超前的,很难被理解甚至证实。对此我专门请教了皇家学会和邱园的负责人,植物学家班克斯爵士,得到了他的确认后才进行了下一步行动,爵士?”
海瑟尔看见一个那个年纪不小的绅士来到大厅中间,谦虚的和兰开斯特以及众位质询议员打招呼,不由自主的稍微放松下来,她想起多萝西娅说过的,班克斯爵士在绿盾的生意上和她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班克斯爵士微笑着开口,看起来和科学暴君搭不上关系。
“各位女士先生们,要知道植物学作为一门科学必定存在许多未解之谜,即使是我也很难断言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但是无论如何,我尝试着重复过休斯文章中的一部分实验,特别是植物净化相关的部分,确实得出了相同结果。
另外,我看过住宅绿盾方案中使用的植物清单,有一部分确实是由皇家科学院从海外引入的新品种,正好是我本人负责的,我可以自信的说,这些植物即使对污染的净化作用效果不一,但对于个人的身心健康一定是有益的。”
提问的议员再也无话可说,班克斯爵士在研究领域地位不可撼动,他亲自背书,特权观察席上的大部分贵族都相信了,特别是之前花钱在家里布置了绿盾的,更是心满意足的放心下来。
海瑟尔看着台上意气风发的男人,心情复杂。他在自己的领域游刃有余,面对关注质疑简直信手拈来,根本让人无法抵抗。
可同时,他和她熟悉的那个让她安心,总是积极替她办事给她当下属的兰开斯特又是那样的不同,眼前的这个人是天生的上位者,绝不可能臣服于任何人脚下,好像所有人都只有被他玩弄鼓掌的份。而她似乎也是其中一员。
质询团好一会儿没人再站起来提问,后排的观众有些忍不住了。
最先站起来的是皮革厂的哈维登先生,他旁边坐着的全是伦敦工厂主圈子的主导成员。
“法官先生,班克斯爵士或许能告诉我们植物是否能够改善水质或者空气,但并不意味着工业排放物就是有毒的。用一点点肮脏换来生活的便利和社会的进步是大家所有人的共识,我认为绝不应该这样如临大敌,强迫所有的工厂都增加一笔不必要的支出。
我可以负责任的说,我本人就住在皮革厂旁边五英里内的住宅里,我每天要在那里呆上十几个小时,如果真的对身体有害,我怎么敢这样毫无芥蒂的继续呆在那里呢。”
他这话引起了贵族们的认可。如果真的有毒,这些狡猾的工业资本家肯定第一个就溜了,哪里敢承担一丝风险啊,难道真的只是脏没有毒吗?
兰开斯特随意的看了看手上的银质怀表,说道:“这位哈维登先生的名字我倒是有所耳闻。”
哈维登心中一喜,没想到这种大人物居然记住了他的名字。
“法官先生,您大概是看到了我在报纸上的发言。那您一定清楚,我在任何场合都没有发表过诋毁您的言论,只是就事论事,讨论法案本身。”
“唔,抱歉,但我很难脱离您本身讨论这件事。”兰开斯特超后面伸手,辛德斯走上前一步将一个文件袋递到他手上。
“哈维登先生,我接到公民匿名举报,你在远离城市中心的近郊置办了一栋豪宅,还专门派人去布置了绿盾的人家学习植物的种类,精心打造了一个天然森林住宅。
你的大多数家庭成员仍住在工业区,但两个最可能继承家业的儿子已经被送到那里,你自己在不露面的时候也几乎都在那栋别墅里,最近更是每天工作结束宁愿坐三个小时马车也不愿意留在城里。
请问,这就是你说的完全不担心工业污染吗?”
“什么?”哈维登旁边的男人率先站起来:“哈维登,你不是跟我说你儿子是去边境处理贸易生意了吗?好啊,你居然背着我们偷偷去安全的地方居住!”
哈维登很想嘴硬的辩解,偏偏他儿子现在就在城郊庄园里,大法官只要下搜查令就能一查一个准。
“我…我只是…我儿子生病了,两个都…”他在众人质疑的眼光中说不下去了,只能灰溜溜的坐下来,再也不敢抬头。
兰开斯特击了两次掌:“好了,最了解工厂的工业家都跑的那么快,由此更能证明工业污染的致命性和净化法案的必要性,各位质询团成员觉得我说的对吗?”
海瑟尔看着哈维登的身影若有所思,他根本就没有秘密武器,那岂不是说明,西奥多不是他雇佣的,相反很可能是为他的对立方效劳?

下半场提问的速度越来越慢,台上的兰开斯特却回答的越来越迅速。
随着时间的推移,充分热身后的大法官变得更兴奋,攻击力更强了。他天生具有政客必备的辩论家演讲家素质,甚至开始期待着下一个有挑战性的问题。
海瑟尔靠在椅背上,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前方那个身影,即使提问和发言的不是他也从来不移开目光。
珍妮弗也放松下来:“已经都是些没有意义东拉西扯的问题了,他们根本不是大法官的对手,看来快要结束了。”
很快,就像她猜测的一样,核心质询团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方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前面您阐述了您是在文章发表后才和休斯方联系上的,那么请问之后他有支付给您相应的报酬吗?请问您能证明吗?”
兰开斯特回答:“没有报酬,所以没法证明。”
右手第一位议员站起来:“法官阁下,既然这样我认为议会有理由开出搜查令,详细审查您的资金往来,以证明您的清白。”
兰开斯特挑眉:“哦?你想去查我的银行账户,还是想去我名下的所有住宅翻箱倒柜?”
那个议员冷汗淋漓,但他想到自己的任务还是梗起脖子
坚持道:“如果有必要,是的,核查名下所有资产是符合流程的。”
兰开斯特冷笑:“恕我直言,私人财产不容侵犯,按照正规流程你应该先起诉我,提交充足的证据证明我的嫌疑,之后才能申请搜查令。”
议员几乎要站不住了,慌张的往后看了一眼,继续说道:“没错,但是法院是您的地盘,我认为应该启用特别程序。”
场面再一次冷下来,兰开斯特绝不可能就这样让他踩着公爵的脸面上门搜查,但是在场没有法律和程序意识的公众居多,直接拒绝搜查会成为这场质询的瑕疵,而瑕疵总有放大的一天。
“先生。”就在这时埃文突然出现的演讲台后方,小声在兰开斯特背后说了几句话。
从海瑟尔这个侧面视角看过去,能清晰的看到埃文递过去的熟悉的文件封皮,以及兰开斯特错愕的表情。
看来蕾娜完成了她的任务。
“怎么了?”珍妮弗把声音压得几乎听不见:“大法官怎么开始扫视全场了?他在找证人吗?”
海瑟尔没来得及回答,因为兰开斯特终于锁定了目标,直直的看了过来。
海瑟尔克制着逃避的冲动,平静的和他对视。
她度过最初的惊涛骇浪后经过几个小时已经能勉强维持住面不改色,兰开斯特却骤然变了脸色。
方才胜券在握的玩味的笑意荡然无存,深邃的眼神中有前所未有的慌乱,就像是精心维持的假面突然断裂,连拿着文件的手都有些轻微的颤抖。
周围议论声渐渐压不住了,站起来的议员心跳不止的猜测是哪一个不知道的环节起了作用,击中了这个难打的敌人。
珍妮弗都忍不住开始碎碎念了:“怎么感觉他在看我们这边啊?是不是啊?”
海瑟尔被她拉了又拉,最终还是收回目光,转头回答她的问题:“不知道,可能是在看后面的人吧。”
珍妮弗小幅度的回头看了一眼,后排的人全都低头盯着自己手上的本子,哪个都不太像。等她再看回来,大法官已经转回去面向前方了。
“我刚刚收到一份资料。”兰开斯特面色恢复如常,但只有亲近的人才能感受到他的语气有多么不正常。
“上面记载了通过住宅绿盾获取的金额明细,除此之外还有目前的支出情况。总金额的一半保留在康明斯先生名下的账户里,有银行存款账单证实。另外一半投入了一家制作口罩的布料工厂,我想这低廉的利润还不值得我冒任何风险。
此外邀请康明斯设计住宅植被方案的每一家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想证明这份账目的真实性非常容易。”
他离开自己的位置直接走向质询团主席:“主席阁下,你认为还有必要去我名下住宅一一检查,或者打扰每一位只是单纯购买了植物的贵族吗?”
质询团凑在一起,顶着兰开斯特的压力紧急商讨研究,殊不知尽在咫尺的大法官心思已经飞到旁边的媒体席。
他强迫自己不要在这个时候东张西望给海瑟尔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却总是感觉她的目光正在沉沉的聚焦在他身上。
这让他焦虑不已。
“好了吗?”他很不耐烦。
“请大法官阁下稍等,我们正在加急研究。”
他们全都凑在主席旁边,低声讨论。
一个革/命党议员说道:“我认为这份资料绝对没有太大差错,总金额和我之前预估的大差不差,每一份明细也非常详细。”
另一个人也附和:“可以抽空去那个所谓的口罩厂确认一下成品,但确实没有必要再查大法官的资金了,说实话这总共才多少钱,不值得那位冒这么大的风险。”
最开始提出问题的人还想挣扎:“可是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了,还是查的更清楚比较好吧。”
有人反驳道:“清楚,什么叫清楚,阁下以为这里有多少事是完全清楚的?”
还没等这人说完,主席的贴身助理突然从门口急匆匆的走过来。
“什么事这么慌张?”
所有议员都竖起耳朵。
“公爵,外面围聚了一群工人,有四五十人,他们声称自己是工人互助会的成员,听说工厂清洁法案的事宜要在这里审议,都聚在门口不走说是要捍卫自己的生命安全。”
“什么?”在场的成员都面色一变,有贵族眉头紧锁,说道:“这些工人也太无法无天了,怎么敢到上议院来闹事?直接叫警卫员把他们赶走就行”
助理为难道:“可是他们没有任何不当举动,而且他们的出现已经引起了附近群众的关注,这里面不乏一些有财富的绅士。对了,他们还带了两个奄奄一息的病人,声称那两个人就是工业污染的牺牲品,吓得不少绅士都纷纷派人过来打听。”
主席当即决定:“我个人认为伦敦形势的稳定非常重要,现在可是战争期间,内部矛盾可以先放一放,各位的意见呢?”
旁边的人立马附和:“确实,说实话对大法官的的指证根本站不住脚,目前也没有人能反驳污染实验的结果,这场会的目的也达成了,不如早点散了,免得外面聚集的人群引发混乱。”
“就是啊,说真的我刚开始就不赞成提这个问题,不过现在大法官能公开这份明细,确实让这场质询会没有一丝遗漏了。”
最开始提出问题的人无可奈何,只能闭嘴默认这个结果。
主席和颜悦色的站起来,走到兰开斯特身边,面向所有观众:“经所有质询团成员共同商定,最近关于大法官阁下的指责全部不成立,如果再有针对相同事件恶意揣测者,视为与议会决定对立。
今天的质询会到此结束。”
话音刚落,会场瞬间嘈杂起来。
长达三个小时的质询会大部分时间既不能活动腿脚也不能说话,观众们都憋的受不了,不约而同的站起来。
海瑟尔的视线一下就被挡住了,错过了兰开斯特向媒体席快步走来但被包围过去的人拦住的身影。
她深吸一口气,挺好的,这样就挺好的了,他用一场质询会再次巩固了权威和地位,她也可以有冷静思考的时间。
海瑟尔站起身,一秒也没回头直接往后方通道走去,蕾娜刚好从后面一路挤过来,如释重负的扶住她。
“夫人,吓死我了,您告诉我的那个房间门口的守卫死活不上我进去,我差点以为要搞砸了!”
周围所有人都在扯着嗓子大声说话,海瑟尔脑子嗡嗡直响,顺着她问道:“那你最后怎么找到他的?”
“我碰到洛朗先生了!他陪着我在外面等了好久,一直跟我讲话,后面终于联系到埃文先生,把资料给他了。夫人您知道吗,洛朗先生居然是在修道院长大的孤儿,直到快十岁才被路过的公爵接去庄园培养,最后从二十个孩子里脱颖而出,他可真厉害。”
“嗯,嗯。”海瑟尔含糊应着,思绪早就飞走了。
没想到就快走到议会大楼的大门口时,居然又看见了前面走专属通道的一群男士,兰开斯特就在其中被簇拥着往前走。
海瑟尔连忙低下头,不过很快她就发现根本没有低头的必要。
他们这一块的人全都被暂时拦了下来,以防一窝蜂拥挤出去影响了前方大人物上马车。
“哎,杜克夫人,你之前认识今天这位法官先生吗?他在一群中年人里看着可真
年轻啊,他夫人是什么身份呀?我好像没见过。”
说话的是刚嫁到伦敦的一位太太,正好站在海瑟尔前面。她们停在这里等得无聊,就开始聊天打发时间。
杜克太太年纪不轻了,性格却很活跃,说起八卦来两眼放光:“我当然认识,他小时候跟着他父亲一起参加国王晚宴的时候我就见过他了。”
杜克太太谨慎的看了看四周,确认离的最近的女人和她的侍女正聚精会神的低头研究地面,才放下心来。
“但是他没结过婚,这个我确定,如果他结婚我们家应该会去参加婚礼的。”杜克太太看着旁边年轻夫人好奇的眼神,大受鼓励,又补充道:“不过我也就私下跟你说啊,我身边的好几位太太都认为他不一定没有那种固定多年的不合法女伴,你懂的。”
狭窄的巷道人越挤越多,然而前方的守卫还没有放行的意思,不少人已经开始嘀咕着小声抱怨了。
还有人趁着这个机会窜来窜去的社交,即使蕾娜帮忙拦着,海瑟尔还是被踩了好几脚。
她没感觉到脚上的疼,但仍觉得呼吸困难。
年轻的诺曼夫人和新婚丈夫蜜里调油,听到这里有些鄙夷,但想想那人的相貌和地位,又觉得有情人很正常。
“但是杜克太太,你们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的情人公开在社交圈行走吗?”
“那倒不是。”杜克太太否认了。
前方终于有了点动静,体型庞大的质询会主席率先登上了马车,其他人也开始依次行动。
“你看。”杜克太太挽着她的手,挤眉弄眼:“看到没有,大法官旁边的那个。”
“哪个?我只看到被他虚揽了一下的男人,没转头也看不清脸啊。”诺曼太太努力踮脚,她动作太大,前方的大人物都不约而同转头朝这个方向扫了一眼。
杜克太太赶紧把她拉下来:“别声张。就是那个年轻男人,大概二十岁吧,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是兰开斯特家族名正言顺的下一任唯一继承人,几乎所有重要的场合都被大法官带在身边,比如今晚摄政王紧急召开的宫廷宴会!”
“啊?那是他儿子吗?”
“官方说法应该是什么亲戚,不过都没有明确的说过。大家私下里都觉得应该是他的亲生儿子,算算年纪刚好是十八岁情窦初开的时候有的私生子,那这么多年不结婚就有理由了,肯定是为了保障这个唯一继承人的位置。”
“天哪!”诺曼太太低声惊呼:“伦敦就是不一样,真精彩啊。”

前方的大人物终于离开了,通道也开始放行,人群很快就被疏散开来。
蕾娜不禁为自己的主人难受,她在婚姻和情感上好像总是不太顺利,第一任丈夫劳伦斯爵士是口蜜腹剑的豺狼,现在亲近的兰开斯特先生又隐瞒着这样大的秘密。
看着前方僵直的单薄身影,蕾娜心里闷得慌。
她冲上前去,用力握紧海瑟尔的手,在主人惊讶的目光中认真的说:“夫人,不如我们再逃跑吧!”
“啊?”海瑟尔看着她不停的吸鼻子、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的样子,不合时宜的有点想笑:“干嘛呀?我们要逃到哪里去?”
海瑟尔其实没有蕾娜想的那样煎熬痛苦。
和一个人密切相处了那么久,她不可能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立刻给兰开斯特定死罪。
她不禁想起书房里那一沓写满注释的信纸,还有他无数次耗费时间精力为她做的事,她想他至少应该拥有一次为自己辩白的机会,如果他想的话。
不过不是现在。
清洁法案正式落定,口罩也在稳步生产中,她想或许自己确实需要一段独处放松的时间,在原来的生活节奏中找回自己的思路。
蕾娜整张脸皱成了一团,眉毛狠狠耷拉着,仿佛遇到了毕生的难题。
海瑟尔忍不住逗她:“那个人很厉害的,你看到了吧?我们能去的地方他都能找到,怎么办蕾娜?不如我们再逃回法国,投奔劳伦斯家唯一的独苗?”
“不行不行!他母亲一定会为难您的!”蕾娜突然有了一个好点子:“亨斯福德!”
“什么?”海瑟尔不明所以。
蕾娜激动的说话都结巴了:“我们可以去亨斯福德,柯林斯太太家里。我上次去看温室的时候去过那里,知道具体位置。柯林斯太太很感激您,一直跟我说想邀请您有空去牧师住宅做客,柯林斯先生也表现的十分热情,我想他很乐意多一个体面的女士听他夸赞那栋房子设计有多么舒适整洁。”
这倒是个好主意,兰开斯特不知道柯林斯的具体住址,她们可以去拜访夏洛特,在那里呆上一两周后再出发回朗博恩参加简的婚礼,就当作旅游散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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