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纪贵妇生活by溯上归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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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分之百信任吗?有意思。
“很期待见到他。”
约定好的时间是第二天上午10点半,康明斯在9点55分准时敲响帕丁顿12号的大门。
他戴着副眼睛,着装儒雅,看起来四十左右。
海瑟尔请他在书房坐下,问他关于接下来工作的看法。
康明斯说话轻缓,没有一点攻击力,言辞却很自信笃定:“劳伦斯夫人,我认真阅读了您提供的资料。其中的不少观点都在现存的主流理论文献中找不到,不过根据您提供的线索,我认为都极有可能是正确的。
例如在围墙密植英国榆树,它们绒毛密布的叶片确实是捕捉煤烟尘的好选择。此外您说的银质雾化器也很有意思,如果装上薄荷与薰衣草精华,这种喷雾在主人外出的时候能很好的净化房间的空气。”
仅仅一个晚上,康明斯不仅对海瑟尔写下的那堆可能用到的净化植物倒背如流,还根据现在流行的物种以及自己的积累增添了几样。
“如果想要提高收益,加入几样公认的昂贵的植物或许是个好选择。比如上流社会追捧的波士顿蕨就非常适合室内环境,这种符合有钱人认知的好东西能帮助我们要到一个更高的价格。”
海瑟尔挑眉:“康明斯先生,您倒是不像个屈居于助理职位的人,您应该自己去做生意,一定能获得比这份工作更高的收入。”
康明斯先生察觉她的暗含之意,推了推眼镜,抬起头:“离开邱园后,我运营着一座靛青种植园,您应该清楚,纺织厂对这种染色原料需求很大,我并不缺钱。”
他就像一个耐心的好脾气教师,从口袋里拿出一根不少划痕的钢笔放在桌面上。
“只要您和班克斯夫人还是合作伙伴,我就绝不会背叛约定,如果您心存疑虑,我可以接受任何约束条款。”
这话听起来就像是在为他们两个一起跑路做铺垫…
海瑟尔把黄铜小鸟拉出来又塞回去:“好吧,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拒绝您了。我信任班克斯夫人在生意上的品行,既然她那么信任您,那么我也很高兴和您合作。”
康明斯一愣,轻声说:“她很信任我吗?”
海瑟尔:“当然,她可是愿意以百分之百的分红为您担保,说实话我还以为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她完全信任的人呢。”
康明斯先生笑了,他看起来由衷的高兴,镜片都藏不住眼睛里的笑意。
“请您放心,我会尽全力完成这项任务的。”
“哎!”送走康明斯先生,海瑟尔放松的爬上了书房里的隐藏沙发,长舒一口气。“蕾娜!我想吃夹心曲奇饼干了。”
玛丽截过饼干走进书房,放在她伸手能够到的茶几上:“康明斯先生有这么难缠吗?姨妈你怎么一副终于尘埃落定的样子。”
“没有。”海瑟尔伸长手,小心的把饼干塞进嘴里,她怕这个姿势饼
干卡住喉咙,还没人会海姆立克急救法。“我只是想念一首诗。”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可惜这句实在不好翻译。
“对了,加德纳舅妈听说我们回来了,刚刚让女仆过来送了些水果,还说简和宾利先生下个月10号就要订婚了。”
“什么?”海瑟尔从沙发上鲤鱼打挺。
玛丽觉得一点也不意外:“这不是很正常吗,他们早在回朗伯恩之前就做好了决定,我还以为早就有消息传来呢。姨妈,我们到时候肯定得回去吧?”
海瑟尔拍了拍手上的饼干渣:“那当然,这可是第一个结婚的侄女呢,天上下刀子也得回去啊。就是不知道忙不忙,如果忙大概只能回去住两天,不能提前了。”
玛丽表示理解:“没关系,伊丽莎白已经从亨斯福德回家去了,她会帮助简筹备好订婚仪式的。”
哎,海瑟尔又想叹气,伦敦虽然有趣,可她一天天的也太忙了吧。
“最近外面很热闹吧?”
多萝西娅刚把文件全部分类整理好放回收纳柜,在暗处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就听见背后书桌前的人没头没尾的问出这一句。
“是的。”她没有回头,把之前放错的一本重新归位。
后面的人很不满:“标本还堆在那里没整理完,建造新温室的工头一直找不到主人。而你呢?多萝西娅休格森,或者说多罗休斯,你背着我干了什么?”
多萝西娅不紧不慢的戴上放在一旁的手套,转过身:“抱歉,爵士,我以为您才是这里的主人,他们找不到主人是正常的,最近我也很少看见您。”
班克斯爵士用力的把桌上的摆件扫到地上,落在地毯上发出几不可闻的声音。“你不知道我最近在忙什么吗,那该死的老纨绔一天一个想法,就死咬着削减今年的拨款。”
多萝西娅的声音依旧平稳无波:“那实在是缺乏眼光和远见。”
班克斯爵士面色稍缓,敲了敲手上的雪茄:“我听说达文垂伯爵夫人为了所谓的住宅绿盾改造方案花了两千英镑,这还只是一个方案,后续买齐那些植物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呢。你作为邱园的女主人、侯爵夫人,偷偷在外面捞钱,被人发现了不太合适吧?”
多萝西娅毫不在意:“外面的人不会发现的,我并非什么出名的人,知道我婚前姓氏的人少之又少。而我之所以起这个名字,本意就不是为了瞒住您。”
“此外,”她慢慢走过去,绕开地上的障碍物:“最近从殖民地运回的那批植物似乎销路受阻,我把它加进了达文垂夫人的设计方案里,想必很快就有很多人挥舞着钞票要来找给您送钱了。”
班克斯爵士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几十秒后,他放松了脸部肌肉:“希望我们像过去二十多年一样,合作愉快。”
“天哪,所以真的是两千英镑?就去人家的宅邸里逛一圈,差不多就能赚加德纳先生半年的薪水了,我从不知道英镑有这么容易获得!”加德纳太太坐在布料店里,努力控制自己的音量,短短半年时间,小姑子是彻底发财了。
“哎呀,这也就是第一笔,后面估计就定不了那么高价了,而且还是好几个人分呢,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海瑟尔提到这个心情也不错,除了设计方案赚钱,之前送去让夏洛特提前准备的一些名贵植物品种也收到了源源不断的订单。
“不过这是什么颜色,看起来也太老旧了吧,难道要给老姑妈做裙子?”海瑟尔随手抽出面前的一块布,又重新塞回去。
加德纳太太笑着把布拿过去,作势要拍她:“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是圣马丁巷面料商专供的皇家紫丝绒,伦敦的贵族都用它做窗帘,到时候边缘缀上银线流苏,再配齐黄铜雕花轨道,给简当订婚礼物最合适了。”
海瑟尔撇嘴:“反正我是不喜欢这种千篇一律、奢华沉闷的风格,等我的庄园要安窗帘的时候,我一定要选个特别的颜色。”
加德纳太太哈哈大笑:“好吧,那如果将来你结婚,我一定不送窗帘了。”
嫂子或许没在催婚,海瑟尔听在耳朵里却觉得脸有点热,只好含糊的低头假装认真欣赏布料。
加德纳太太敏锐的发现了异样,打趣道:“怎么,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情况吗?难道是有喜欢的人了?”
海瑟尔支支吾吾,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他们那种诡异的关系。
她快速略过拐到另一个话题,正色道:“我只是恰好想到了另一件事。”
加德纳太太被她的严肃惊得放下手上的东西,迟疑的问道:“哪件事?”
海瑟尔看了看附近没有人,靠在柔软的椅背上叹了一口气:“哎,我这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到处铺垫引导舆论,结果富人的钱是赚了,可工人的工作环境还是一点没改变啊。”这确实是她这几天反复纠结的事。
加德纳太太也听丈夫提起过这件事:“不是说可以免费帮工厂规划设计吗,难道他们连买植物的钱也不愿意花?
海瑟尔摇摇头:“不止是钱的问题,比如纺织厂,在车间加一面常春藤墙就能大大减少粉尘飘散,常春藤可要不了多少钱。最重要的还是立场和态度问题,那些工厂主不想因为舆论就退一步,他们怕会养大工人的野心,助长他们争取更多利益的勇气。”
加德纳太太很可怜那些工人,不过她自己家没工厂,在这事上也说不上话。
加德纳太太:“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去找一找切尔西那些相熟的夫人聊聊?让她们帮帮忙?”
海瑟尔:“这不是其中某一个人能改变的,至少需要大多数人的意志转变。维克多太太之前就悄悄告诉过我,她丈夫本来觉得加几片植物用不了多少钱,还能降低工人的死亡率,倒也不是不能做。可他们家不是重污染的工厂,那些钢铁厂煤炭厂的厂主都不愿意,其他态度略微松动的人也不想背叛自己的联盟。”
加德纳太太最近听家庭教师讲了不少野史故事,思路逐渐宽广:“如果是这样的话,大概只能用强权压制他们改变了。也许摄政王的情妇或者议会大臣的爱子吹吹风才能做到。”
海瑟尔被她逗笑了:“那位的情妇实在太多了,我不确定有人能让他动用权力和自己的钱袋子过不去。”
不过议会大臣吗…海瑟尔陷入沉思,什么样的人才能有底气说出如果他办不到,整个英格兰没有第二个有能力且愿意办成的人这样的话呢。
加德纳太太的嘴可能开过光了。
几天后的一个早上,海瑟尔在书房等待客人上门,顺便翻开今天的伦敦工业早报。她从前完全没有看报纸的习惯,不过自从绿脉计划开始以后,就必须时不时关注一下舆论的变化了。
今天的头版头条刊登的是休斯的新文章,内容列举了主要工厂如何以最低成本布置绿植以保护工人的健康,这种主题的文章显然是砸钱买上去的,因为一般报纸都不愿意主动和工厂主作对。
第二条是某个不知名植物学家发表的关于休斯文章的解读以及他自己推荐的净化植物。最近蹭热度的植物研究者屡见不鲜,他们要么是受人所托带货的,要么是打着趁机提高自己声誉地位的主意。
今天这位显然是个半瓶水晃荡的家伙,没什么意思,海瑟尔打算换一张报纸。
就在这时,她余光瞥见了第一页最低下的一个小方框。
“小道消息:大法官力推工厂净化法案,已通过上议院表决,预计六周内生效。”
这条消息只有短短数十个单词,海瑟尔却好像英文水平骤然退步一样足足盯了五分钟。
是多萝西娅的人脉吗?是哪位有理想有良心的人士主动帮忙吗?
位法官…
“咚,咚。”门被礼貌的敲了两下。
海瑟尔放下报纸,快速喝了一口凉茶:“请进。”
“日安,劳伦斯夫人。”他脱下帽子。
海瑟尔站起来和他握手:“好久不见,达西先生。你是才从亨斯福德回来吗?你的姨妈身体还健康吗?”
达西感谢了她的问候,想到在亨斯福德发生的事,微妙的停顿了一秒钟。
“前不久我参观了柯林斯牧师夫人的温室花园,真的很出人意料,那里规模不小,还有不少我从未见过的品种,我听说那是和您合作的花圃。我还听说…这段时间伦敦发生了不少事?”
海瑟尔之前还想抽空打听一下他和伊丽莎白的事,想想还是算了,他们关系并不亲近,再者她现在也没有这个心思。
“这就是我请你过来的原因。我需要你的帮忙,达西先生,参与一个不怎么赚钱但是至少没有坏处的计划。”
海瑟尔没有回到书桌前坐下,而是随意的靠在身后的书架上,顺手拨动了上面的机械音乐盒。这不是个合作共赢的常规生意,需要更轻松的氛围。
达西显然也放松了一点,简单的乡村民谣小曲,让他短暂脱离了伦敦快节奏的束缚。
“我并非只对赚钱感兴趣,事实上我并不缺钱,夫人。”
这句话的语气并非高高在上的显摆,反而带着一种双方心知肚明的自我调侃,海瑟尔不禁感叹,达西先生现在确实已经和傲慢沾不上边了,或许骨子里的骄傲没变,但至少表面上柔和了不少。
“不缺钱不代表足够有钱。”海瑟尔眨眨眼,故意说道:“最近有一位工厂主就通过向王室捐赠巨额战争经费受封了男爵,你没听说吗?”
那就不是一般的巨额了,达西没有因为被反驳而恼怒。
他一动不动的站在书房中间,面色不变:“达西家族没有那么多钱。不过我也并不想把所有时间都耗费在积攒财富上,我更希望通过别的方式提高家族的声誉。”
海瑟尔如愿听到她想听的,勾起唇角:“唔,那么我的计划正好对于提高声誉有一定的帮助。”
达西感到错愕,这半年时间成长最快的绝不是他本人,而是根本没直接参与运河投资的劳伦斯夫人。
半年前在朗伯恩的时候,她连他的条件人品都没问,直接就把运河投资这么重要的消息告诉了他。那时她一副万事不想多沾手,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半年后她已经初具成熟商人和战略家的雏形。
海瑟尔要是知道他这么想一定会大喊误会啊,其实完全是因为这次的事基本赚不到钱就算了,说不定还会引发舆论争议。那还不得先给达西打个预防针嘛。
海瑟尔继续说:“这个计划就是建立一个口罩厂。”
“口罩?”
第81章 绿脉行动14
海瑟尔从书架上抽出一个样品递给达西。那是一个简陋版口罩,没有现代口罩那样贴合面部,更不可能有n95那种防护效果。
“这是我让侍女用棉布做的,手工缝纫。”她拿了另一个口罩戴在自己脸上:“像这样,戴上之后能够遮挡鼻子以下的部分。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防止灰尘毒气直接进入口鼻,同时也可以避免工人咳嗽影响手上的产品。你觉得怎么样?”
达西反复查看手上这块小小的布料,它的两侧固定了两根细线,乍一看怪模怪样,仔细想想就会发现巧妙之初。
“很绝妙的想法。”他抬起头,目光炯炯:“彭伯利附近有一座煤矿,有的工人会用粗布遮挡口鼻,不过不仅干活不方便,而且效果也一般,一弯腰就什么也挡不住。”
达西眼神中带着探究,这绝不是养尊处优的贵妇小姐能想到的,或许只有经常下矿或者接触底层工人的人才会注意到。劳伦斯夫人是他遇到的第二个完全找不到头绪的未解之谜。
海瑟尔注意到他的疑问,实际上达西虽然也比较高冷,但他并不难猜,至少相对于一开始的兰开斯特要好很多。他的表情变化不大,但眼神总是浓烈的,绝对是个外冷内热的年轻人。
“不要误会,这不是我想出来的,我只是听别人说的再综合书上看到的东西,尽量还原了口罩的样子。这个形状没什么技术含量,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要在两层布料中要缝入一个可拆卸的布袋,布袋里填充处理后的炭粉,因为只需要用到工业废料,所以成本会很低。”
达西没有立刻答复,但他敏锐的发现了这里面的价值,一个小小的造型怪异的口罩,不仅对工人有用,或许还能拓展到方方面面。劳伦斯夫人似乎莫名很相信他的能力和人品,总是这样轻而易举的把价值连城的东西分享给他,他却只需要支付一点点报酬。
音乐盒机械旋转完毕,书房重归安静。
达西忍不住走近两步:“或许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海瑟尔看着他,在心里判断着他的意图:“最重要的要求是,快,尽快。另外成品价格要尽可能低,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要求。我们一人出一半资,收益损失都对半,这样最方便。”
“确实很简单,只用收购一家快倒闭的小型纺织厂,稍微培训一下员工就能运转。”达西正是因为这样才觉得无法理解,她明明有更多的选择。“为什么选择我?或许您的亲哥哥加德纳先生,已经和贝内特小姐订婚的宾利,甚至贝内特先生都可以成为这个人选。我心知这桩生意即使现在不挣钱,未来也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达西先生未免也太正直了,海瑟尔仰头望天。
“因为你做会比较快,我不在乎单独这一桩生意,但这事再慢点热度过了就更推广不起来了。”她诚实的说道。
达西很满意这样的答案,他更能接受这样各取所需的选择而不是没有缘由的单方面给予好处。
“另外,如果万一将来帮你赢得了一些意料之外的政/治声誉,希望我们到时候还是盟友。”海瑟尔补充道。
她已经逐渐意识到这条路不是单纯的商业道路,越往深走越容易触碰到更多团体的利益,也就越需要政/治权力保驾护航。
她不能永远依靠一个人,也不能总让他一个人顶在前面。
原来如此,达西彻底明白过来,原来她对自己的期待比想象中还要大。
他正色道:“我会一直记住您的帮助,我们一直都是盟友。”
利益上的盟友和未来的亲戚关系哪个更靠谱呢,海瑟尔不知道,因为一切都是不断发展变化的。
临走之前,海瑟尔叫住即将出门的达西。
达西转身的速度不快,他心想,或许劳伦斯夫人是要询问他和她侄女的事。难道伊丽莎白小姐已经迅速的把他求婚的事告诉家人了吗,明明她并没有立即答应。
海瑟尔迟疑着问道:“我今天在报纸上看到了一个小道消息,说是大法官在推动清洁法案的确立,我就是有些好奇,你知道大法官是什么人吗?”
达西觉得她的表情不像单纯的好奇,更像是生怕听到什么不愿相信的消息。
“我也不是很清楚,之前听董事会的朋友提到过,他家族极有势力,本人是最近几十年最年轻的大法官,大权在握,却
很少出现在公众场合。除了政/治中心的核心人物,几乎没有人了解他。”
“最年轻吗?”海瑟尔觉得心跳的很快:“或许你知道他的名字吗?”
达西想了想,回答道:“我想最年轻也只是相对的,按照历史上大法官年纪判断,这个最年轻大概现在也接近五十岁了。至于他的名字,我记得去年年初公布的摄政王婚姻案审判结果中有他的落款,是阿什伍德公爵。”
“你确定吗?”海瑟尔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确定,那件事闹了很久,我印象很深刻,就是阿什伍德公爵。”
海瑟尔提着的心缓缓放下去了,刚刚她真的很怕听到兰开斯特的名字。不过想想也是,兰开斯特就算不是普通的法官肯定也不会是这种头号人物,不然达西先生早就会告诉她了,而不仅仅是猜测他的权力和地位。
“多谢,周末愉快。”
达西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如释重负。
“周末愉快,再见。”
没过去几分钟,书房的大门再次被敲响。
海瑟尔还拿着报纸站在门后面,听到门被敲响,她怔住,难道是安娜又什么新消息送来吗?
拉开门,首先袭来的是那股最熟悉的香味,冷冷清清的,慢慢又带了点春天的暖香。
“你怎么来了?”还没抬头,话先从嘴边跑出来。
门在背后合上,兰开斯特背靠在门上,朝她伸出一只手臂。
“想你了。”
海瑟尔不明所以,还是顺从的靠了过去,被他单手轻轻的揽在怀里。
他们明明抱在一起,靠的却不那么紧密,身体并未严丝合缝的贴着,反而各自独立的支撑着,仿佛只是需要用这种方式共享同一片空气。
“怎么了?你好像很累?”他难得以这种示弱的姿态出现,不同于强势的把她的头按在肩膀上的刺激,这样稀奇的疲惫感莫名能激起保护欲。
“嗯,有点。”兰开斯特声音嘶哑,听起来像熬了好几个大夜。
刚刚进门的时候海瑟尔就看见了,他的眼睛红得极为不正常,情绪似乎也和平时的稳定冷静有细微不同。脖子大概也不太舒服,整个人都是僵硬紧绷的。
海瑟尔有点慌了,强颜欢笑道:“干嘛?是不是逞强偷偷帮我推动工厂净化法案的事,被人为难了?”她本来不打算直接问出来的,打定主意他不说她就不问,绝不落入下风。结果一见面就又些控制不住情绪了,她总觉得情况越来越脱离她预想了。
“我是不是不应该步子迈得这么大,不应该想那么多?”
她只是一个拥有一点点超时代知识的普通人,上学的时候天天泡图书馆都没拿到保研名额,她从未获得什么过人的奖项或者成就,结果现在,她居然妄图游走在富豪中,为一点阶级力量都没聚集起来的工人争取利益。
现在事情上升到官方层面,她不由自主的胆怯起来。
明明最初,她还只是想好好享受这辈子的人生,安心当个吃喝玩乐的富婆。
意识到她真的有点急了,兰开斯特直起身,拉着她的手腕往沙发走,顺手拉上了窗帘。
书房里陷入一片黑暗,毕竟是大白天,自然光还足够,关上窗帘后就只剩下原本书桌前一盏微不足道的烛灯。
兰开斯特坐下来,拉着她紧挨着他的大腿坐下,背靠在扶手上在黑暗中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脸。
“怎么样,我还算厉害吧?”他说了几句话,声音恢复了不少:“单靠几张讽刺画还有几篇文章根本不可能改变工厂主联盟的意志,工人在他们眼里和机器没有任何区别,这不是个人的品德决定的,是历史决定的。没有强烈的对抗冲击,或许再过三十年才能慢慢打破现在的形势。”
海瑟尔当然知道,代表工人利益的工会的壮大至少要在五十年后才开始进行,在这之前工人最多组织破坏一下机器表达自己的不满,根本无法保障自己的权益。
“我没想改变现在的大形势,我只是想种几棵树。”她的声音逐渐弱了下来,现实的碰壁已经让她明白,这绝不只是几棵树的问题,这是博弈,是此消彼长的斗争。
兰开斯特没有反驳,用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她并不精明,也不强势,但她总是这样,总是这样特殊到让人好奇,让人着迷。她看似什么都不强求,实际上想做什么就想法设法的到处想办法去实现。
“没关系,你已经思考的足够周全,走的足够稳当了,在我看来,这件事不会失败,即使中间有曲折,成功也在不远处。”
兰开斯特克制不住的想触碰她的皮肤,他强迫自己收回手,只虚虚握着她的一只手。
“而且你虽然有些犹豫,但还在继续你的计划对吗?我刚刚在马车上看到达西先生了。”
“对。”她解释道:“不能只靠法案,不能只靠你,也不能只靠植物,还需要别的东西,只有双管齐下才能达到我想要的效果。”
他们在这个时刻微妙的达成了共识,他们确实是志趣相投的人,都想尽可能为自己的目标走稳周密的计划,同时又都固执己见的渴望一场疯狂的叛逃。
他们既不需要对方的安慰,也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决定,他们只是想靠在一起,呼吸对方的空气,感受对方的温度,聆听对方的心跳。
兰开斯特低低的笑出声来:“其实我过来只是想提醒你,女士,你的欠款已经逾期太久了,我真担心你已经忘记了还没支付给我的那个吻。”
黑暗是最好的保护色,它能掩盖疏离、羞涩、不适,就像兴奋剂一样违背常规的刺激着人们的脑部神经。
海瑟尔一秒钟也没犹豫,迫切的凑了过去。
“嗷,我的鼻子。”她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果然人还是不能太冲动。
下一秒,兰开斯特偏头,他仍保持着半躺在沙发上的懒散姿势,仰着头露出修长的脖子和下颌线,深深吻上去。
他轻柔的扣着她的后脑勺,与此相反的是不容抗拒的吻。这个吻比上一次更深更重,他们辗转研磨着对方的唇舌,在清晰的水声中几乎忘记了现实中的一切。
没有任何别的念头,不在乎对方青涩的吻技和被撞疼的舌尖,不在乎外面的波涛汹涌和复杂局面,不在乎过往所有不值一提的经历同样也不在乎未来即将发生的一切。
海瑟尔的心安安稳稳的回落到原来的位置。
或许是她紧张过头了,没见过世面的普通人就是这样的,一点风波就坐立难安,实际上过后就会发现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转头一看根本无人在意也无事发生。
直到一周之后,她才发现自己不是紧张过头了,是心太大了紧张的太少了。
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影响重大。
第82章 绿脉行动15
纵使最近诸事繁多、多线并行,海瑟尔还是在约定的这天中午准时到达格雷斯丘奇街参加难得的家庭聚会。
因为伊丽莎白也来到伦敦了。
这次贝内特家没有其他人一起到访,伊丽莎白是跟着卡洛琳和赫斯特夫人一同前来的。
放在半年前这是很不合理的事,因为她们两方不仅私下里相互厌烦明面上也不甚友好,不过现在,为了贝内特大小姐和宾利先生的婚姻幸福,她们默契的放下了最后一点成见。
春天来了,饭桌上的绿色菜品多了不少。沙拉里有鲜甜可口的水果,芝士蛋糕也点缀了朗伯恩带来的小甜果。
喜事将近,整个餐厅都洋溢着轻松的氛围。
赫斯特夫人矜持的向加德纳夫妇夸赞了订婚仪式精心筹备的流程。
“我们这次来会在伦敦邀请一些我父亲当年交好的亲戚朋友,他们中有的依旧处于政权中心,幸好议会期刚刚开始行程较为宽松,不然我都不确定他们是否能抽出时间前往朗伯恩。”即使尽力隐藏,她始终带着对自己出身的高傲:“您知道的
,加德纳夫人,朗伯恩相比伦敦实在偏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