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贵妇bylucky积善/鸿飞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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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华小姐,我问心无愧,请予我起码的尊重。”
永华仍不客气,“章小姐,我说的有哪一点不对?爸爸出院,本来是高兴事,你哭哭啼啼,又嚷活不下去,这一副矫揉造作给谁看?”
护工已识相退出去,华莱士耽在病房内,十分尴尬。
周先生不出声,但脸色很难看。
“你……”章小姐气噎。
人人从小事着手,谈尊重和尊严,实际却是利益的分歧。
章氏女、周氏女都足够富足,但是,不够的,在更大的利益面前,仍像闻到腥味的鬣狗。
当然,也不独她们。
“不如先不走,叫律师来,我改一改遗嘱!”
周先生终于发声,患肾病的人面色通常不好,有些乌沉沉,更添威压。
永华赶忙收敛,“爸爸,不要生气。也不知怎么就口角起来,有不妥的地方,我给章小姐道歉。”
“是是,我也不对。”
多说说错,不说不错。现在想来,周家人聚会场合,话最少的是许庭韵,她是真正的精明人。
两人虚情假意地互陪不是。
庭韵进门时,未来姑嫂的这场口水仗已经接近尾声。她错过好戏。
“身体好一点没有?”周先生温柔看她。
“好多了,本来就没有什么事。是医师们太小心!”庭韵答。
周先生点点头。
“永中几时来?”庭韵问。
永华乐得岔开话题,“哥哥说一会就到,他要亲自接爸爸出院。”
“要我等他?”周先生语气不耐,“走,立刻走。”
他尚未习惯控制轮椅,由华莱士在后面推着前进。
停车场,早有八卦报章和财经类新闻的记者潜藏,伺周君现身,各式的影像设备立刻开启。
“周先生,恭喜出院,身体是否彻底康复?”
“周氏是否近期内宣布新接班人?”
“许小姐、章小姐,二位这次勠力同心照顾周先生,关系是否融洽?”
无怪乎有人用逐腥膻的苍蝇比喻狗仔记者。这帮人一直簇拥着他们上车,争先恐后、前仆后继。
庭韵发现,自己曾经的工作是有多惹人烦。
保镖已见惯阵仗,大张开双臂,隔出安全距离。一旦有人逾矩,立刻阻拦。
周先生全程微笑致意,上车时还冲他们挥一挥手,虽然面带倦意,精神还是好的。
第二日报道出来,半数以上的媒体登载周君的轮椅照片。周君精神虽矍铄,到底是伤了元气,又坐在轮椅上,给观者以委顿感。
报道的中心主旨为:周氏以轮椅代步,健康堪忧。
“这些人眼睛都瞎了吗,说得我好像病入膏肓!”
有现代医疗科技辅助,周君自然不至于病入膏肓。然而身体的负担是重的。他不时瞌睡,面色不好,消瘦,下肢也开始浮肿。
“且不去理会他们。不要动怒,自己将养身体是正经事。”庭韵劝慰。
“我现在的样子真有这么糟糕?”周先生偏执地问。
这男人,现在实在有点可怜。
庭韵微微笑,“在我眼里,你一直英俊、强壮!”
过度的赞美让周先生更沮丧。
“你知道的,那些记者不过是制造噱头,才故意写成这样。”
“看有钱人沦落到轮椅上,确实大快人心!”周先生苦笑。
看他心绪好些,庭韵去厨房间沏茶。
营养师正在准备周君的午膳,他现在在饮食上有诸多禁忌。
得亏是巨富之家,小门小户若是生了这样的慢性病,既乏钱财,又少精力,会生生被折磨死。
下午,李医师来了。
“周先生今天精神很好。”
“托福,死亡无时无刻不在消磨我。”
李医师不假辞色:“谁又不是。”
周先生笑笑,“李医师,谢谢你的宽慰。”
李医师熟练检查周君各项身体数据,“没有不妥。”
“烦劳你亲自来,只是你是这方面的权威,我信任你!”
本来一个普通家庭医师即可胜任这项工作,但,周先生的身份是不一样的,医院特意关照让肾科权威随侍。
“这是一点心意。”
华莱士捧出一个厚厚红包。
“不用了,我已在医院领一份薪。”
“李医师舟车劳顿,这一点心意请万勿推却。”周先生欠欠身。
换做一般人,大约早就欣然接纳。
但李医师不然,“周先生的心意我心领了,医院有规章,禁止与病人私相授受。”
气氛有些僵持不下,好在这时佣人端茶出来。
庭韵笑说:“李医师请喝一杯茶,这应不违背医师规章吧?”
李医师接过茶杯。
“多谢。”
他一仰头,很快干掉整杯。
“医院里还有别的工作要忙,周先生没什么其他问题的话,我先告辞了。”
“不忙。李医师,我还有事情跟你商量。”
他挥一挥手,遣了佣人护工出去。
华莱士关上门。
有什么事需要如此保密,庭韵事先并不知情。
“我做移植手术时,希望李医师亲自执刀。”
“好,我会尽力。”李医师答,“一有合适的肾脏,医院会立刻通知病人及家属。”
“不,”周先生摇头,“我会自己寻找肾脏。”
李医师有些吃惊,随即明白周先生意有所指。
“除出亲属和伴侣,只有脑死者才可合法捐赠人体器官。”
周先生疑惑,“一个人难道不能自由处分自己的器官?假定他……”
周君停顿一下,试图寻找合适措辞,“慷慨善良,对,希望挽救别人的生命,即使对方是个陌生人。”
“自损行为一般有利益驱动,法律如此规定也是为规避器官买卖。”
周先生皱眉,“如此无稽的律法要来何用?”
李医师耸耸肩,不予置评。
“靠一堆仪器维持生命,苟延残喘过三五七年,又有什么意思?”周先生蔑笑。
他比一个手势给华莱士,很快,华莱士不知从哪拎出一只皮箱。
“李医师,我宁愿健康地犯罪。我得到肾脏维系生命,捐赠者改善生活,你瞧,没有人损失。”
“只剩一颗肾,或许会缩短寿命。”李医师答。
“呵,谁在乎,满大街吸烟酗酒的人,他们难道不知道那不利于肺和肝?”
周君一向有极佳口才。
“我的人正在物色合适捐献者,用不了多久,会有一颗健康的肾脏等待你来操刀移植!”
那皮箱打开,一沓沓全新的美钞跃入眼帘。20寸皮箱塞得满满当当。
“这是定金,成功后另有酬劳,你现在就可以带走。”
李医师看一眼皮箱,瞳孔放大。
任何人都会觉得震撼。
蝇营狗苟一辈子未必能有这些积蓄。小摊贩如是,医生也不例外。虽是专业人士,卖的也是血汗。
“一旦有人发现,我会被吊销执照。”他仍然保持冷静。
定力不错。
“不,你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被告知参加一台手术。医院那边会有妥善的安排,你也许不知,我有三分之一的股份在里面。”
不过在自家后花园活动,瞒天过海向来是上位者的拿手把戏。
李医师定一定神,唇角重新冷冽:“这不符合我的医生誓言,抱歉,我拒绝。”
周先生笑了,并不觉忤逆。
“即便吊销执照,李医师可找一处风景绮丽的小岛,优裕地度假。不用担心收入,余生都是假期。”
李医师又看一眼皮箱。
“不必着急答复,李医师回家去,好好想一想我的提议。当然,无需跟家人商议,越少人知道,秘密就越安全!”
庭韵送李医师下楼。
她说:“李医师,如有冒犯,请见谅。”
“就当对我医术的另一种肯定。”
李医师心情完全平静下来,此刻说话已心平气和。
“是,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你能帮助他。”她的措辞更委婉。
李医师不置可否。
庭韵叹息一声,“如果那人是你爱人,或许你不会如此犹豫。”
“我会把我的肾给她,而非黑市的。”
庭韵笑一笑,换过话题。
“我怀孕的事,希望你暂时不要透露给周先生。我尚未决定是否生下这个孩子。”
李医师面有讶色,“许小姐,请最好在10周内作出决定。”
庭韵目视着李医师驾车子离开。
小腹有一阵抽痛,是那豌豆大小的胚胎起了感应吗?
回去时,周先生正在发脾气。
一套极品骨瓷的茶具被他摔在地上,碎片崩得满地都是。
真是可惜。
庭韵想说几句俏皮话,比如,以前追求美女被拒绝时,也这样摔杯子砸碗吗?
想想还是打住。
以前,那是以前了。
“木头脑袋!这些假清高的专业人士!”他吼。
庭韵握住他手,温声说:“事情未必没有转圜余地。待他想明白了,一定会回来。”
她当年就穿上周氏送上的礼服鞋子,义无反顾地奔赴约会。
金钱从来是最好诱饵!
什么时候鱼不吃饵?
专业人士有多清高?大可拭目以待。
到处熙熙攘攘,甚至挤逼的都会此刻再让人喜欢不过,她舒一口气。
“那位,身体有没有好一点?”
实际上,周先生入院不久,美珠就拨电话来问候。
“好很多,只是脾气暴躁,佣人已换掉三波。”庭韵答。
美珠闲闲说:“有病的人心情往往不好。”
一时间,两个人心情都有些沮丧。
“想来,每次交往五十岁以上的男性我就特别谨慎,你永远不知,他们会否在你床上心脏病发!”
“哗,据我所知,林美珠男友平均年龄25岁!单单就这一点,多少女人想成为林美珠!”
美珠怅惘,“我以前挺喜欢成熟男人,比我大二十岁三十岁都不是问题,哪知……哎,岁月不饶人!一次,眼睁睁看某男中风。”
所以矫枉过正,今后只交往二十几岁鲜肉?
庭韵张口结舌。
“好在及时送医,某男的家人对我十分感激。”
“但愿他的家人里不包含太太。”
美珠飞一个眼刀给她,“林美珠从不碰有妇之夫,连有未婚妻的都懒怠理睬!”
庭韵黯然,“看来,你从骨子里瞧不起我。”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美珠倒不掩饰。
气氛有些尴尬了。
半晌,美珠语重心长地说:“那位,现在又是这么个样子,你真打算余生陪一个病人过活?”
“他会好起来的。”庭韵目光坚定。
她们叫两客甜品来吃。
庭韵说:“说一点高兴的事情吧。”
“公司上了轨道,你不知道,暴发户的品位有多可怕!有阔太差点穿透视服出席晚宴。”
“哦,艳星博新闻那种!”一定精彩。
美珠眉飞色舞起来,她找到最合适的事业。
“林氏靠她们发家致富,嘿,存一点口德吧!”庭韵笑着揶揄。
美珠哀怨,“你若继续留在林氏,一定发现自己大有用武之地!你为一个男人离开我……哎!”
庭韵自嘲:“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我对人家的未婚夫感兴趣。”
“好啦,算我失言。”
“连我母亲都劝我牢牢抓住周君,不在乎是做姘头还是情妇。美珠,我对你只有感激。”
“许太太或许是穷怕了,你不要太有怨气。”美珠并不批判。
“是,我若想离开,不会在乎许太太几句话。”
美珠突然想起什么,“财产的事,周先生可对你有所安排?”
“他此前拨两套房产在我名下。”
美珠松一口气,“法律可并不保障女友利益,即便一起生活十多年。是的的确确在你名下,有无附加条款?”
“附加条款?”庭韵一怔。
各种书面文本厚厚一摞,光是签名也要写十几二十几个。她一向懒怠核对。再说,把明明白白的事说得似是而非难道不是律师的拿手好戏。
周先生想给,她欣然接着,他要用种种条框限制,她也无可奈何。
“应该没有,周君不是那样猥琐的人。”庭韵说。
“呵,涉及大宗财产,你看他们当不当心。”
那也不算大宗,对周君来说,九牛一毛罢了。
“有富豪离婚,财产契约上注明附加条款:前妻在他有生之年不会再婚。”
那又是另一回事了,想必分走半副身家。
“这些人,身体在二十一世纪,脑子还留在清朝。难道指望家族获一尊烈女牌坊?”庭韵愤慨。
“那也不见得,毕竟是公众人物,前妻的花边新闻会影响公司形象。他们不精明,亿万的身家怎么积累来的。”
“桥归桥,路归路。既然分开,何必还生出这许多是非牵绊。
“人就是是非牵绊,不想有的话,出家当和尚尼姑好了。”
两客散发迷人香味的舒芙蕾蛋糕上桌,口感十分绵软。
配低脂的水果冰激凌,刚刚好。
美珠说:“我打赌,经此一役,那边一定早开始窥探周氏的遗嘱。”
那边自然指的是章氏。
“听业内的人说,章氏的经营情况不太好。”美珠叹一口气,“豺狼饿犬都窥伺着呢,你好自为之!”
这倒也不稀奇,香江的那些豪门大户,哪一家没有兄弟争产的传闻。
孩子一多,总归要争一争。最好只生两个仔,一个负责家业,一个只管花钱,最相宜。
“或许,韵,你的名字也在遗嘱名单上。”美珠忽然兴奋,“到时候,苟富贵,无相忘!”
周先生有遗嘱吗?相伴十一年,她尚不知。
不过,估计不会有她许庭韵的名字。
“服务生,来两杯香槟。”美珠向远处招手,“提前庆祝一下!”
“不了,我今天胃不舒服,不喝酒。”庭韵赶忙说。
在医院时让阿欢约关律师见面,不过是说出来激一激章氏,现在恰好可问些别的事。
关律师穿一身粉蓝套装出现,拎一只大号黑色小牛皮手袋,logo醒目。她招一招手,优雅又知性。
“关律,衣服真漂亮,看来你生意不错,恭喜。”
那套装分明是C牌当季新款,鞋子也好看,像是W的秋季款。
关律师微笑,“托福,也不过是勉力强撑着吧。人人看衣装,只好置一身身金装,显得自己生意不错,人家才肯跑来托付案子。”
这些年一直是关律帮忙打理庭韵的法律事务,她事情不多,不过起诉个把八卦网站毁坏她名誉之类。
她跟关律师气场相投,这些年很合得来,除去公事,有时间也常常约出来吃饭逛街,好闺蜜一般。
“嚯,小心我传出去坏你招牌。”庭韵贼忒兮兮。
“求之不得,许小姐的御用律师这点,或许可增加我的客源!”
庭韵开门见山,“周先生前阵子拨两套房子到我名下,我直接签了字,现在想知道是否有附加条款。”
“嚯,小姐,你不事先瞧瞧合同就敢签?”
关律师咋舌。
“当时想,既然是送,总归是我的利益增加。而且,那么厚一摞纸,我实在懒怠看。”
关律师抽冷气,“巫婆让小美人鱼交出鱼尾,换一双腿,附加条件:每走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万一他要你以毕生自由交换,你愿意?”
庭韵笑,“听起来好像他要娶我。放心,这一条我可以保证没有。”
“合同呢,请告诉我你手头有一份!”关律师无语。
“交在周氏的律师手里,或许跟产权书一起锁在银行保险柜。”
关律师扶额太息。
服务生过来找庭韵确认菜单,她看一眼,赶忙剔掉几个川味菜,关律火气已够大!
饭吃到一半,关律师忽然想到什么,“最近听到周氏有关的一些事,你或许会感兴趣。”
庭韵当然感兴趣。
“周氏的首席律师是我师兄,有人旁敲侧击地找他打听周氏的遗嘱内容,呵,也太明目张胆。”
“哦?怎么打听。”
“寻常的手段倒也罢了,这次却是献上美女,莺莺燕燕地灌醉了他,才开始套问。”
据庭韵所知,周先生的首席律师是吴国兴。当年继父差点入狱,便是托了这位的福,完好无损地出来。
吴律师今年大概六十几岁了吧,嚯,美人计。
庭韵忍不住想笑。
“六十几岁也是男人,”关律似有读心术,“那人也算聪明,知道钱财根本打动不了我师兄。男人嘛,只要想找,总能找到弱点。”
“后来呢,吴律师屈服没有?”
关律“咯咯”一笑,“我师兄号称千杯不醉的,不过装装样子,反而乘机套问那小娘。他们也不想一下,我师兄混到今时今日的地位,哪是那么好对付的!”
庭韵探探身,竖起耳朵。
“可惜,那小娘也不知道谁派他来。不过,用脚指头想一想也知道,跟章氏脱不了关系吧?”
“听说章氏的生意最近不太景气。”庭韵想起美珠的话,她是神算子。
关律一拍大腿,“这就对了,已经耐不住性子了,马脚这么快露出来!其实打听遗嘱又有什么用,周先生还好好活着,随时随地能改动,不是吗?”
“谁知道呢。”
“别担心,我会帮你打听着,鸠占鹊巢,本就是章氏不地道。”
关律师十分仗义。
“房产的事也交给我,我自有办法处理妥当。”
庭韵微笑,“多谢你。”
近期,华莱士全副精力放在寻找供体上。
中间人根据周先生的身体数据选定三个供体。
详细的报告单已放到周君案头。
“呵,人种不一样吧,真能跟我的身体契合?”
庭韵捡了那报告单来看,两个印度人,一个柬埔寨人。三人都皮肤黑黑,眼神略带惊恐。
华莱士说,“都是黄种人,基因近似。只要在同一血型基础上成功配型即可。即便是不同人种,基因密码的相似程度高达99.99%,差异仅为0.01%。”
他现在已经是这方面的专家。
“那,这个怎么样?”他给庭韵看。
周先生手指在其中一个身形高大的印度人照片上,“他看上去比较强壮,也最年轻。”
但愿他能给周先生重新带来健康。她点点头。
华莱士说:“我建议再选一人作为备用,周氏可给他一笔费用,负担他来香江的费用。如果不用捐肾,还有额外收入,他一定欢欣。”
“去安排吧!”
手续很快办好,两名异国供体以旅行名义来港,被安置在酒店。
之后华莱士重新安排他们体检。中间人谎报数据的事不是没发生过。
供体有专人提供食物,二十四小时监视。
另外,酒店并不在周先生名下。
一切都进行得谨慎而隐秘。
华莱士出门时,庭韵叫住他。
她说:“手术后,我想好好款待捐赠者一餐饭,表示感谢。”
“许小姐,周氏的钞票已是最好感谢。”
“那是不一样的,不管怎样,他们为救周先生而来。”
华莱士一笑,“周氏提供最好的医疗条件,直到他们康复,除了中间人的费用,周氏另外给捐助者一笔钱,已是他们想象不到的天文数字。”
“我仍然坚持。”
华莱士支吾,“许小姐,他们并不知道买方是谁,大张旗鼓请客吃饭,前期一切保密行动作废。”
“我不会出面,隔一扇屏风,让翻译念我的感谢信如何?”
华莱士终于点头,看得出,他眼睛里也有些感动。
“许小姐,你是个善心人!”
“受人恩惠,说一声感谢是应该的。只剩一颗肾,他们以后的生活恐怕会有很多不便。”
“饿肚子更难熬,对他们来说,这是不幸中的幸运。”
庭韵怅怅然,有人因生活所迫,不得不卖掉一颗肾,仍被评价为幸运。
相比之下,她的人生有多幸运!
“上次的事情,感谢你。”
华莱士立刻听懂她指的是什么,他神情有些异样,随即说:“许小姐是作短途旅行,听说周先生身体有恙立刻赶回,我并未出多少力。”
“是,很好的旅行。一整个荒原全是白雪。”
余生应不会再有那样的旅行。
华莱士说:“那多好。”
洗肾机器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周先生靠着软垫坐,手头一本财经杂志,几乎盹着。
庭韵帮他收了杂志,盖上一条毯子。
周先生睁开眼睛。
“醒了,睡得好吗?”她问。
“还好。”
周先生以前就有入睡困扰,经常要靠药物辅助。现在医师已不建议用药物,对肾功能不全的人会有极大负担。
“一会我就要走了,护工会过来服侍你。”
章小姐打过招呼,下午要带永璋过来看爸爸。她自然识相,打算提前走人。
周先生摇头,“不,你留下。”
庭韵微笑,“你忘了,章小姐要带永璋小姐过来。”
周先生皱皱眉,“哭哭啼啼,她母亲又不识相,我要你在旁边。奇怪,最近发现有你陪着就觉心静。”
他无限依恋地牵牢她的手,像个无助的孩童。
庭韵俏皮说,“好。不过一会我跟章小姐万一打起来,你要站在我这边。”
周先生笑,“调皮。”
章小姐一行十分隆重。
永璋配两个保姆照顾,一人推婴儿车,一人带一只大皮箱,装好小女婴的奶瓶、尿布、玩具等婴儿用品。章小姐自己也有助理随侍。
“雄,囡囡今天叫了爸爸。”
未见其人,先问其声。章小姐风风火火进门。
一见周先生身边站着庭韵,脸色就不太好。
本来这阵子大家分时分段照顾周君,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相安无事。
今天她却如此不识相!
“许小姐也在啊。”语气明显有些不悦。
周先生很高兴,让保姆赶快把婴儿推过去给他看。
那小婴儿含着奶嘴,睁一双黑水晶般的大眼睛,好奇地看人。
莲藕一样的手臂,粉粉嫩嫩的小脸。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庭韵还是第一次正面看这女婴,不自觉唇角弯弯。
这世界上的小婴儿都有魔力。
她上前一步,伸手碰一碰那女婴。
那小女婴伸出白得透明一般的小手,抓住她一根手指——她居然很有力气。
“叮——”
这感觉很妙,多年后,她看科幻电影《阿凡达》里,蓝肤人把像尾巴的两束神经络连在一起交流。
嘿,多像跟一个婴儿第一次碰触,一个透明的灵魂。
没有算计、机心,各式各样的欲望。
章小姐已有些紧张,赶忙上前把婴儿车推一推,“是不是该喂奶,阿姨,你看一看时间。”
“太太,还要过半个钟点。”那保姆老老实实答。
庭韵注意到她的称呼,“太太”。呵,称呼新手妈妈为“小姐”,听着确实别扭。但是,太太?
章小姐的的确确尚没有变更身份。
那小婴儿此时发出“ba——ba”的声音。口水流出来。
“听!听!她会叫爸爸了,她在叫你,雄,她在叫你!”章小姐很兴奋。
虽然只是无意识的音节,但听上去似乎真像一个“爸”字。
周先生他不以为然,“最早也要八.九个月后才能发出爸爸、妈妈的声音。四个月的婴儿,不可能的。”
他早有为人父的经验。
“也许我们的女儿天赋异禀!”
呵,天赋异禀,一开始,全天下的父母都有这个念想。
庭韵握紧自己的手腕,她努力克服自己的不自在感。
那无辜的小女婴是周先生跟章小姐之间无可剪断的联系。
太晚了。
即使有一天他不再爱她,那小女婴仍能让他想起自己的母亲。
这就是为什么孩子通常被称作.爱情的结晶体。
她腹中那个小小的胚胎呢?
如果它生下来,会不会感谢自己的降生?
生命,本质上又有什么意义?
空气中突然有一阵臭味蔓延,那小女婴以洪亮的啼哭提醒大人,她需要新的尿布。
周先生皱皱眉,呵呵笑起来。
两个保姆齐上阵,把女婴带进隔壁房间。
章小姐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但她不想显得自己太像个甩手掌柜,赶忙跟了去。
口中不住安慰,“囡囡不哭,不哭,很快就会给你弄干净的!”
房间里静下来,周先生拍一拍庭韵的手,像好脾气的父母对考试没有及格的孩子,一种无声的安慰。
“我想过,我们的孩子若是像你,一定可爱!”他说。
庭韵讪讪,不出声。
“有阵子,我特别希望你能跟我说,想跟我生一个孩子,属于我们的孩子。恐怕……以后再没有这样的希望。”他神情黯淡起来。
那句话鲠在她喉中。
“爱一个男人,总会期望跟他的爱情可以开花结果。”
“所以,你一直认为我不够爱你?”
她听见自己冷冷说。
周先生缄默。
所以,女人的爱不是通过眼神、语言、思想表达,而是,归根结底,靠子宫表达?
“我该走了,留一点时间空间给章小姐和永璋。”声音微微颤抖,但她掩饰得很好。
夕阳里,轮椅上的周君半耷着脑袋,倦得要眠过去。
那小女婴带来的活气在渐渐消散。
最近,永中时常到周先生府邸探望。
许是生离死别终于激发了血脉中的牵系,也或许是别的原因。总之,他乖许多。
周君是满意的,也略有微词。
一场病,差点死过去,才换亲父子关系亲近。呵。
庭韵端茶进书房的时候,周先生跟长子正谈股票回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