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暴君心尖月by婉婉有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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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立烜不疑有他:“那是自然了。”
“如今咱们是这天下最尊贵的人,你是人君,我是君后,我们在一起,自当食有四海珍馐,衣着八方锦绣,好生地保养着身子。如此这般,来日方能长命百岁,万寿无疆,含饴弄孙,四世同堂,才是人间的极乐,对不对?”
在给梁立烜空口描绘未来这方面,赵观柔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她三言两语之间描绘出的这幅景象果真令梁立烜无限为之向往。
他连连点头,观柔循循善诱:
“以后每一日,咱们都要多进用些补膳滋养身子。从前我不敢和你说,怕你觉得你正值春秋鼎盛之年,我却总劝你保养,是嘲讽你年老。其实我当真不是这个意思,我劝你养着,我自己也养着。”
“方才我喝的那补汤,是助女子养颜养发的,女子喝了,可以让青春保存更长的时间,我想留存自己的美丽,让你宠爱我更长的时间。”
“而我给你喝的,是可以让陛下……更加龙精虎猛的东西。”
她低低地说完时,梁立烜的眼神已经变得十分热切了,几乎下一瞬就要将她身上的纱裙扯下。
“那你以后听我的话,和我一起保养身体,好不好?我劝你喝些补汤,你也别仗着自己还正当盛年,就百般推辞了。男子盛年才是最该进补的……”
梁立烜这时候除了答应她口中提出的所有要求之外,还有什么别的话可说么?
他的神智已经全都被这个女人勾走了。
这时候的赵观柔就算是递一把匕首放在他手心里,他也会为了博她一笑,毫不犹豫地刺进自己的心脏里。
后来他江河日下、命如悬丝的那些时日里,心中非但不曾怨恨过这个女人对自己的虚情假意,反而不止一次地心疼她今时今日在自己身上所花费的这些时间和精力。
——她当真不用花费这样大的力气在他身上布局骗他的。
根本不需要花心思骗。
因为只要是她说的话,每一个字他都相信。
他不会再怀疑她了。
假如她真的想要自己死,想要自己的命,根本没有必要战战兢兢地提前这么多年开始布局。
只要她想,他随时都愿意为了她去死。
但是这一次,不愿意相信的那个人换成了她。
一夜混乱的颠倒之后,赵观柔在第二日的下午时分在慢悠悠地在梁立烜精壮赤裸的胸膛前醒来。
床帐之内氤氲着满满的暧昧腥甜气息。
就连赵观柔自己都有一瞬间的恍惚,以为自己当真是回到了十几年前和梁立烜新婚的时候。
醒来后,观柔伏在梁立烜的胸膛前,低声提醒他:
“匡太后的病一日不如一日了,郭氏,是不是也是时候死了?”
帝后这场大婚的琐碎婚仪一直忙碌到了龙徽七年三月的中旬,因为还有大邺周围各藩国邻国的使臣们前来为赵皇后与皇太女以国礼的形式送上的贺礼,而帝后与太女也得一一接见他们,所以又花费了足足半月多的功夫。
自然了,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那些因为反对皇太女的存在而被皇帝贬谪流放乃至抄家的文武臣僚们更是只多不少。
当皇帝回到洛阳、让赵皇后和皇太女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这一刻开始,其实才是一切纷争的真正起点。
梁立烜和赵观柔如今都在大中殿前面的武成殿处理日常政务、召见文武百官。
那一日,当一个年逾六旬的花甲老翁被皇帝下令即刻处死的时候,他在被人拉出宫门时恰好看见了身着华服逶迤而来的赵皇后。
那人旋即对着赵皇后破口大骂起来,更是对她极尽诅咒之能。
“赵氏!我大邺多少的忠臣能将死在你们母女蛊惑君心的挑拨之下!皇天后土,莫不再看,你、和你生的那个孽种,你的孽种定连十岁都活不到!陛下日后一定还会有其他的男嗣承袭大位的!”
“赵氏,你害死了这么多人,损了你女儿这么多的阴德,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这话倒是让赵观柔觉得好笑。
她抬手命拖着那老文官的侍卫们停下了步伐,自己则缓缓走到了他跟前和他对视着。
时逢黄昏,晚霞的余晖照耀之下,赵皇后面上的娇艳笑意如同一条已经张开了毒牙的冷蛇,叫人忽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你听好了,”
她微微一笑,仍旧是那般的光艳倾城,只是这笑意里却再无当年那个幽州侯赵夫人的纯善温婉。
“本宫不需要你们这些去为本宫的女儿积德。本宫只需要你们的血肉和白骨,去妆点皇太女的江山。”
她抬起了头颅,扬声对众人道,
“那些司天使和天师们都是怎么说的,你们忘记了吗?”
“皇太女的现世,是为了救天下万民于水火之中!如今天道有异,阳盛而阴衰,陛下和本宫排除万难立皇太女为储君,便是为了平衡天道,绵延天下福运。
——今后谁再敢对皇太女口出恶言,”
赵观柔顿了顿,“以谋逆罪处。”
“是!”
周遭的侍卫宫人们连忙道。
忙完了婚仪后,已是三月下旬了。
三月下旬的这一天,恰好匡太后难得的身子爽利,赵观柔带着她和梁立烜一起去地牢中看了看那个已经被关押了数月的郭顺玫。
郭顺玫的境遇比之从前那个高贵雍容的郭太后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一下子从云端摔倒在了污泥之间。
见到郭顺玫时,她整个人已经面黄肌瘦憔悴得不行了,身上似乎都只剩下最后的一层皮肉,勉强包裹在她枯败老去的骨头上。
从前为郭太后制衣时,都是用的全天下进贡来的四海九州各地最好的锦缎丝绸;而如今裹在郭顺玫身上的,则是一件数月都不曾浣洗过的粗布麻衣。
地牢之内,时不时还有老鼠或是跳蚤从她身上爬过,而她双目无神地靠在牢房内的一角,叫人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观柔让匡氏待在一边,避免正面和郭顺玫起了冲突,反倒刺激到她的情绪。
因她知道郭顺玫这个人,如今一切的指望都没有了,只剩下那一张嘴,必定是什么难听的话都能说得出来的。
没得让匡氏的心情再被这位老仇人影响到,伤了她的身体。
然而,让赵观柔没有想到的是,待地牢内的郭顺玫看见她和梁立烜之后,面上不仅没有流露出嘲讽怨恨的神色,反而如看见了自己的救命稻草一般跪趴在地上就要朝他们扑过来。
“烜儿!烜儿!我的二郎啊我的二郎!”
郭顺玫哭嚎着就要扑到梁立烜的跟前去。
一副思念孩子的慈母模样。
梁立烜微微侧身避开了,面色十分平静地看着她:
“你看看谁来了。”
他的意思是让郭顺玫去看赵观柔。
“赵充媛?赵淑妃?”
“哦,如今你是皇后了。”
郭顺玫哭喊的声音停滞下来,虽然她觉得自己早就见过了这个南地赵女,已经没什么可再看的了,但是梁立烜既然如此说了,她还是下意识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虽然被关在地牢里面数月,但是外头发生了什么大事,看管的狱卒们在得到皇帝应准的情况下,还是会告诉这位曾经的郭太后的。
所以郭顺玫自然也知道皇帝立赵皇后、册封皇太女的事情。
知道当年那个赵观柔生下的孽种竟然这么多年都没有死,不仅没有死,反而被皇帝好好地藏起来养大了,想到杨拂樱的外孙女竟然还当上了皇太女,郭顺玫的内心是有过怨恨和不甘的。
但是她这个时候也顾不上花太多的时间去怨恨这些,身为阶下囚,一切的盘算和欲望落空了之后,她只担心自己的儿子梁臻。
她只担心她的臻儿。
上一次见到梁立烜和梁立烜撕破脸皮,是因为她那时候绝望地以为自己的臻儿已经被梁立烜给杀了,所以万般悲愤之下,自然也只想报复他了。
而当得知她的臻儿还没有死的时候,身为人母,她就想要使尽浑身的解数来保住自己儿子的一条命。
这也是今日她见到梁立烜之后就满口“烜儿”“烜儿”地唤着的原因。
郭顺玫早已在心里编织好了千万种为自己的儿子求情的话,却猝不及防地和这位“赵皇后”对视在了一起。
梁立烜之前在幽州时向天下人宣布这位赵皇后就是他从前的原配妻子赵夫人,天下人有没有相信,郭顺玫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自己是不相信的。
因为那个所谓的“赵皇后”,不就是她曾经在宫里亲眼看见过的赵美人、赵充媛吗?
在郭顺玫自己看来,所谓的“赵皇后”,无非是梁立烜在痛失所爱、悔不当初之下,为了麻痹自己的神经,随手立了一个和从前的赵观柔面貌相似的女人来安慰自己内心的罢了。
毕竟,她比谁都知道赵观柔是怎么死的。
亲手死在郭家人手下的女人,怎么可能还会有活过来的那一日?
然而,当她和面前的这个年轻女人对视时,她的潜意识告诉她事情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那个年轻的女人低笑了一声:“本宫在六年前就该是赵皇后的。”
望着她的眼睛,那股时隔多年的熟悉的感觉竟然真的再度回到了郭顺玫的脑海中。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赵观柔:“你当真还没死?你怎么……”
你怎么还会回来?
你为什么回来了?
郭顺玫瘫软了双腿,手脚并用地连连后退数步。
而观柔仍旧是笑着,“上苍垂怜,借尸还魂,也是常有的事情。本宫还有自己割舍不下的女儿,女儿也思念着本宫这个母亲。这母亲对子女的慈爱,子女对母亲的依恋,咱们都是生养过的女人,您应该也不会不懂吧?”
“所以啊,想必是本宫的这份慈母之心感动了上天神佛,他们就让本宫回来了。”
观柔摇了摇头,轻轻叹息了下。
“就像您现在思念和牵挂梁臻,梁臻心中等着您这个母亲来救他,是一样的道理。”
提到梁臻,郭顺玫的神色终于绷不住了。
她再度爬到了赵观柔的面前,死死揪住了赵观柔奢华裙摆的一角,但是却并没有对赵观柔口出污言秽语进行诅咒,反而是声泪俱下地苦苦哀求了起来。
“观柔啊观柔,观柔,娘的好媳妇,你、你终于回来了。过去那么多年你是怎么孝顺娘的,娘都记在心里呢,娘这些年也好想你……”
她似乎很想和赵观柔打起感情牌,但是赵观柔并没有什么要搭理她的欲望。
郭顺玫不气馁,又道:
“观柔,观柔,你走了的这些年里,娘没有办法在烜儿跟前为你求情,娘知道你心里恨娘,可是娘真的没有办法啊。娘也不想这样的。观柔,娘虽然让烜儿之前立了妙菱,可是在娘的心里,梁家的媳妇就只有你一个人的!”
她的大脑极速运转了起来,思索着还有什么可以说动赵观柔,让赵观柔和她一起为了她的儿子求情。
“对了,杨拂樱,对了杨拂樱杨拂樱……”
郭顺玫喃喃自语着,像是找到了自己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又拉扯着赵观柔的裙摆仰视着赵观柔。
“观柔啊,你娘拂樱,当年其实和我也是闺中交好的姊妹。观柔你知道么,当年你娘不小心在冬日落了水生了一场风寒,她最后的那些日子里,为她整治身体的医者们,都是我为她送去的,我还给她送了不少的人参燕窝叫她养着身子,观柔啊——”
郭顺玫长长地哀嚎了一声,“就看在你娘的面子上,观柔,娘求求你,你劝劝烜儿,让烜儿留住他弟弟一条命好不好?臻儿是烜儿的亲弟弟,他也是你的亲叔子,千错万错哪哪的不是,都是娘一个人的不是,你们放过烜儿好不好?”
然而听闻此言,赵观柔身上的血液又有一瞬间的极致冰冷。
恨意让她的胸膛都在剧烈起伏了起来。
郭顺玫,当真是玩弄人心的好手!
假使没有她女儿梁清茵的那一番挑衅的嘲讽的话,也许赵观柔至死都不会知道自己母亲和自己两个孩子死去的真相的。
郭顺玫明明害死了她的母亲,现在竟然还有脸打着她母亲的幌子来让她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去救梁臻!
天下竟当真还有这般的人物。
赵观柔缓缓俯下身来看向郭顺玫那张苍老的面庞,心中翻涌起恨意滔天。
——假使她的母亲杨拂樱还活着,那该有多好!
郭顺玫坏事做尽,不论用何种手段让她死相凄惨,她到底还是比她的母亲杨拂樱和柴子奇的母亲媞那格多活了这么多年。
也比匡氏多过了这么多年的好日子。
观柔轻声道:“原来您从前对本宫的母亲还有这样的照拂之恩啊。”
郭顺玫连连点头,“是啊,我那时——”
“可是您的女儿梁清茵却主动向本宫告发了您这个母亲,她已然早早告诉本宫了,说本宫的母亲是被您指使旁人推下水中,蓄意害死的。
因为她当年救了陛下的生母和弟弟一命,所以让您怀恨在心,您杀不了您丈夫心中在意的那个女人,就只能害死我的母亲泄愤,是吗?”
观柔的嗓音还是那般温温淡淡,情绪还是那般的镇定自若,可她说出的话足以让郭顺玫不寒而栗。
她慌忙摇头否认,心中恨起了那不争气的女儿梁清茵的多管闲事。
“不是这样的观柔!观柔不是这样的!”
然而赵观柔已经在她的反应里得到了真正的答案。
她又咬牙问道,“婚后我两次小产,受尽苦楚,我的两个孩子,是不是也是你害死的!”
“匡氏的三个孩子,我的两个孩子,郭顺玫,你手里沾了多少小孩子的血!你这样的人,也知道做了母亲就怜惜自己的孩子吗!
你心疼你的梁臻,那匡氏的孩子和我的孩子又何其无辜!
你知道做母亲要保护孩子,那你有没有想过失去母亲的我这些年是怎么过下来的!”
观柔的嗓音猛然提高了数倍,那一段话几乎是嘶吼着从喉间发出来的。
她亦是声声泣血。
“梁凇不喜欢你,和媞那格无关,和匡氏无关,和我的母亲无关。你恨来恨去,杀了这么多人,害死这么多人,梁凇爱上你一星半点了没有!”
事已至此,郭顺玫眼中的最后一丝希望的光彩也散去了。
转而又变成了方才的那副衰败模样。
时至今日,其实她还是并不后悔自己做下的所有事情。
追杀媞那格和匡氏,害死匡氏的家人,因为没有杀成媞那格、所以泄愤而害死杨拂樱,害死杨拂樱两个未出世的外孙。
乃至在龙徽元年指使女儿趁乱害死赵观柔。
桩桩件件,她都不后悔。
她只后悔生养了那样一个不争气的女儿,让梁清茵把事情的真相都告诉了赵观柔。
否则,赵观柔若是一直都被蒙在鼓里的话,说不定她还可以趁机向赵观柔大打感情牌,为自己的臻儿赢得最后一丝转机和生的希望。
但是现在都没用了。
那个赵观柔,她回来了。
她也什么都知道了。
郭顺玫的精神再次崩塌了下来。
“当年,你是怎么死的,你也知道了。”
观柔起身,微微扬起自己的下巴。
“托您有了个好女儿,我自然是知道的。”
观柔想了想,又问她,“你方才只顾着给梁臻求情,难道一点也不在乎你的女儿清茵么?”
提起梁清茵,郭顺玫现在就是满腔的恼火。
“她?她算个什么?我为她求情做什么!”
“我如今只恨不得让她早些死了才好!她若是早早自己抹脖子或是上吊死了,反而省去了我今时今日的许多麻烦!我可没有杨拂樱那样的好命,生一个这样能干的好女儿。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知坏我的好事,我和该早掐死了她才对!”
话越说,郭顺玫心中就越是恨。
赵观柔知道了那些事情之后,对他们母子只会恨意更深。
届时,她的臻儿……说不定死法也会更惨。
这一切都是那不成器的女儿害的!
她缘何要对着赵观柔这般多嘴啊!
本来,至少在明面上,他们母子与赵观柔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过节,假使赵观柔不知道那些事情,说不定真的会发发善心,劝梁立烜不要兄弟相杀,留下臻儿一条命呢。
如今都不成了,一切都不成了。
不会再有任何的指望了。
观柔静静地拍了拍手,对着地牢隔壁的墙朗声笑道:
“梁清茵,你可听见了。不是本宫不给你活路,是你的亲娘都不让你活下来。你看看你,可怜不可怜?”
郭顺玫的表情忽然僵住,诧异地望向赵观柔视线所注视的那个方向。
墙后,梁清茵满面泪光地走了出来,凄凄地唤了一声:“娘!”
原来,在母亲的眼里,直到最后一刻,她还是比不上弟弟梁臻的一星半点。
赵观柔似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拍掌而笑:
“本宫先前答应过长公主一件事。本宫和长公主打了个赌,说,若是长公主的母亲在今日能够开口为长公主求一句情,对长公主念上哪怕一句的牵挂,本宫就赦免长公主的罪,让您日后继续去做千尊万贵的长公主。可是如今看来……”
赵观柔双手一摊,对着梁清茵笑道:“真正要您死的人,不是本宫,而是您的母亲自己啊。”
梁清茵哭着看向自己的母亲:“娘——”
直到这一刻,她还是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事实,不愿意相信母亲当真对自己一点也不在乎。
郭顺玫啐骂了她一口:“都是你这娼妇干的好事!我怎生出你这般没脑子的娼妇来!”
她现在根本不敢骂赵观柔,也不敢骂梁立烜,只好把怒火撒在这个一贯最温顺的女儿身上。
——骂了赵观柔和梁立烜,她怕他们会虐杀她的臻儿。
即便是死,做人母亲的,她也想为臻儿争取一个最解脱的死法。
所以她到了临了的最后一刻,也不敢对赵观柔撕破脸皮。
只有骂梁清茵最解气。
若不是这个娼妇多管闲事,说不定臻儿根本不会死!
杨拂樱的死,赵观柔两个孩子的死,本该成为这个世界上永远的秘密的。
现在还是让赵观柔给知道了。
郭顺玫用力地扑上去撕扯女儿的脸,捶打着女儿的心口:“娼妇种子、就你能干!就你能干!当年我就告诉你让你管好你的狗嘴,你怎么还要多言还要告诉她!你这娼妇……”
她在发疯宣泄着内心的不满,而赵观柔和梁立烜就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这场母亲对女儿的极致凌虐。
等到郭顺玫终于停下了手时,却惊诧地发现,梁清茵不知何时躺在身下的稻草上,早已没了气息了。
但是梁清茵身上并没有什么致命的外伤,应该也不至于是被自己的母亲亲手打死的才对。
后来医官们来查验过她的尸体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说长公主是受了太大的刺激,心中悲愤绝望已极,最后心脉俱断,被刺激得一下子郁郁而终。
不过观柔面上没有什么起伏,连声音里都没有什么波澜。
“什么长公主?她不过是一介罪人罢了。传本宫懿旨,将她的尸首拉到乱葬岗烧了,骨灰尸骸送到京郊的农田里去,充作农肥罢。”
至于梁臻……
龙徽七年的三月底,邺帝梁立烜下令清算了他的罪名,将他在街市之上当众凌迟处死。
并且命他的生母郭顺玫亲自围观。
匡太后颤抖着双手亲自割下了梁臻的眼睛鼻子和耳朵泄愤,又将梁臻血淋淋的眼睛塞到了郭氏的口中,逼迫郭氏吞咽下去,随后就将手中的匕首交给了专门行刑的人来亲自处置。
匡氏自始至终其实并没有亲手伤过郭顺玫。
但是她也静静地坐在一旁,亲眼欣赏着郭顺玫的绝望和痛苦。
这就是她最大的快感。
哀莫大于心死。
心伤,才是对一个人最残忍的报复。
梁臻在三天后死去,死前只剩下了一具白骨。
而郭顺玫在梁臻被人割下第七十三刀肉的时候口吐黑血而亡,死不瞑目。
在郭氏母子死去的第十日,匡氏也于瑶华殿中安详离世。
岁月如梭,当年的那些旧人,最后也都一个个离开了人世。
——幽州的一场旧事,上一辈人的恩恩怨怨,历经了半个百年还多,至此彻底谢幕。
遵照匡氏的遗愿,皇帝命人将她送到幽州安葬,但丧仪却是完全按照皇太后的规格下葬的。
他这一生没有享受过母爱,唯一得到的那点温情,或许也是在他当年还不知事的时候,这个乳母给他的。
虽然只照顾了他百日,但是唯独乳母悉心呵护过他。
第136章 再见乔芙君
直到料理完了匡太后的丧仪,赵观柔和梁立烜都仍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回不过神来。
多少年的往事,多少年的纠葛,至此也彻底落下了最后一幕。
纵使郭氏母子都已经死去,已经恶有恶报,可是在郭氏的残忍和算计之下所害死的那么多的人,终究也是活不过来的。
人死不能复生。
她的母亲,她的孩子,都没有再回来的那一日。
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是毕生永远的痛苦。
每每午夜梦回,想起来还是痛彻心扉。
所以赵观柔只能强逼着自己不去想。
她只能不断地告诉自己,朝前看吧,前面的日子还长着呢,前面的路还长着呢。
薛兰信是匡氏在兖州的时候亲自照顾了很长时间的孩子,与匡氏之间的感情更深,所以便自愿为乳母守孝一年。
——自然了,她现在还在内司省里替赵观柔做着女官的事情,这种服丧并不像那些官吏们一样还需要赋闲在家的。
该在内司省里忙着的事情,薛兰信一如既往都还去忙。
只是观柔心下有些怜惜她,某一日又仔细问过她是否真的确定要为匡氏守上足足一年的丧。
因为这是关系到她的婚嫁之事的。
——“梁立烜说,他有意为你和柴子奇赐婚,你当真要守丧么?若是守丧了,那你的婚事……”
薛兰信却是十分淡然地摇了摇头,
“我不需要婚事,我也不需要一定非和柴子奇在一起不可。他对我没有那份男女之情,我还看不出来么?情之一字,最忌讳勉强。对于女子来说,则是最忌讳一厢情愿的付出。
今时今日我若是想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子,自然是易如反掌,皇帝也肯定会为我赐婚。可是不愿意的那个人是我。”
梁立烜心中大约也是知道柴子奇对赵观柔的感情有些微妙的异常的,他亦是十分介意自己同胞弟弟的这点想法。
而柴子奇极力遮掩伪装,生怕在人前表露出自己不该有的心思,则是怕梁立烜因此迁怒于赵观柔。
所以当下让柴子奇娶妻成婚,实在是对他们兄弟两人来说都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梁立烜可以放心,柴子奇自己可以安心,不用再怕梁立烜疑心到自己身上来,拖累了他心中在意的人。
所以只要薛兰信愿意,皇帝就一定会赐婚,而柴子奇也一定会娶。
可是薛兰信不愿意呢?
她不想成为他们兄弟相争的那个无谓的牺牲品。
她有自己的人生。
她还年轻,她要入内廷掌事,她要有自己的权力,她要为自己真正在乎的人出力。
对于柴子奇,她如今剩下的也不过是偶尔夜半寂寥空虚之时的那点幻想,寄托着男女之情的靡靡情思。
那一夜熬过去了,也就不剩什么了。
她真正爱着的、值得她付出感情和精力的人,是东月,是观柔。
不是哪个不爱她的男人。
薛兰信从前是很爱柴子奇的,爱那个男人爱到恨不能替他在梁立烜的地牢里受刑。
可是亲眼见过了他们父子三人中两个人的品行了,见识了他们父亲梁凇的虚伪,他兄长梁立烜的凉薄……
薛兰信心中实在是害怕。
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媞那格,下一个赵观柔。
所以呢,有些感情,只是放在心里想一想,保存着它最初的那份美好就足够了。
就像薛兰信,永远仍然是会记得那一年在兖州傅舜的军营里,在那个天寒地冻的冬日,柴子奇用自己的衣衫遮住她裸露身体时的样子。
只记得那个男人对她最美好的一瞬,就足够了。
其余的,她也不再强求。
再看见他时,她的心仍然会为了那个人鼓动,可也仅仅只是鼓动罢了。
直到四月末,初夏的暑意都开始渐渐泛上来了许多,或许是被这样的热气熏着身体,赵观柔才慢慢彻底不再花费太多的时间拘泥于从前的旧事,转而忙起了自己手里的正事。
所谓的不再拘泥前尘往事,大部分是指她在心底暂时放下了母亲杨拂樱和自己两个孩子去世的真相所带来的悲痛。
五月初,邺城那里的消息也传了过来,说是赵皇后的父母,燕王赵偃夫妇的棺椁,在邺陵那里已经安葬好了,完全是以帝后入葬的规格来准备的。
观柔看到这份在邺城办事的工部官员递上来的奏章时,长长呼出了一口气,缓缓地拭去了眼尾的一滴泪。
她也记下了这个人的名字。
这些人在奏疏中明里暗里地表达了对赵皇后和皇太女的示好,不再像那些顽固之流张嘴闭嘴就是“女人亡国”“祸水亡国”之类的了。
不论他们是真心臣服还是为了高官厚禄谄媚逢迎,他们现在对赵观柔都还是有用的。
比如这个肖镌,他负责督办赵皇后父母入葬邺陵之事,在呈上来的每一封奏疏中都特意向赵皇后和皇太女额外请安,并且言词中亦带有些许讨好谄媚之意,从不多嘴一句此事不合礼法,反而格外逢迎,说燕王夫妇身为皇太女的外祖父母,理应得到如此待遇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