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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暴君心尖月by婉婉有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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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凇进入麟章院时并不见儿子梁立烜的身影。
仆从们说少主正在沐浴。
梁凇便准备进去先坐着等他一会儿。
他瞥见衣架上儿子的衣服,心下忽然升起一阵慈父般的柔情,上去轻抚过每一件他的衣袍。
一转眼,这个儿子已经这么大了!
生得这样健硕的体魄,穿的衣服都比寻常男子要大一些。
倒也真不愧是他梁凇的儿子。
梁凇心下感慨……何况他生母在女子里面也是纤细高挑的身段儿,生出来的孩子怎么也是矮不了的。
他又有些愣愣地想起了十八年前这孩子刚刚生下来的样子。
……那样小小的一团,和他弟弟立烨一起被包裹在小小的包被里。
媞那格本是突厥女子,不通女红针线之物,但是因为受孕怀胎,孕中也很是精心地给两个孩子做了好多的肚兜和小衣服,在那些孩子们的小衣服上绣着他们突厥的雄鹰图案。
每一件都是那样的精美。
只可惜后来……都被郭氏烧了个干净,一件都没有留下来。
梁凇随意翻了翻梁立烜的这几件衣服,忽然不经意间从中抖落出了一条雪白的内衬腰带。
那腰带上居然赫然绣着一只突厥雄鹰。
绣工更加精细。
哪怕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年,可他还是认得这是出自谁人之手的针线活。
梁凇陡然之间感到脑海中一阵天旋地转,十几年前恍惚的光影和记忆铺天盖地地向他袭来,和面前的这条腰带一起映入他的双目之中。
他感到一阵天崩地裂。
小半个时辰后,梁立烜沐浴毕,随意披了一件外袍出来,一面懒洋洋地擦着发间的湿水。
他步出内室时,却见自己的寝居之内赫然立了另一个高大男子的身影。
梁立烜身形一愣。他当然是没有想到已经数年没有来过自己院子的梁凇今时今日会忽然过来,而且还心血来潮地翻动了他的衣服。
那人手中托着一条他的腰带,双目赤红地望着他。
当了多年的北地霸主,梁凇已经很久很久不曾露出这样暴怒的神色了。
他是一地枭雄,坐拥大齐半壁江山,想要什么没有?从来都是胜券在握,胸有成竹,未曾有过今时今日这般如遭雷击的痛楚之感。
“梁立烜。你知道老子想问你什么。”
梁凇说话时的嗓音格外嘶哑而又压抑,强压着的是他满腔无处宣泄的五味杂陈。
梁少主在片刻之后就很快回过了神来。
他半阖着眼帘,打量着他面前情绪格外激动的梁凇。
这一刻,其实彼此都心知肚明,瞒已经是瞒不过去的了。
梁凇见他不答,又怒喝了一声:
“梁立烜,你给老子说话!”
当年郭氏的事情事发,其实就是梁立烜一手算计的。
他口口声声直说自己并非郭氏亲生,似乎对自己的身世之事都了如指掌。
梁凇那时候就怀疑过他,并且他一直以为是杨拂樱告诉他的。
梁立烜矢口否认,说杨拂樱一个字都没有和他说过,总之就是怎么样都不愿意承认。
——这话梁凇当年就不相信。他一直都觉得是杨拂樱告密。
儿子已经长大成人,也难免有些自己的秘密。杨氏又是他来日的岳母,还关乎未来少主夫人赵氏女的颜面,所以梁凇也没有多说什么,反而默认了杨氏的所作所为。
如今梁凇再细想这件事,却陡然发觉这里面还多的是自己真的不知道的事情。
媞那格,那个女人一定还活着!
看到她亲手做给儿子的这条绣着雄鹰图案的腰带,他脑海之中一阵天崩地裂,数年来没有想明白的事情也全都恍然大悟了!
定是那个女人还活着!
郭氏当日被他逐回南地之时,曾经亲口叫嚣着告诉过他,她说媞那格和那个小儿子根本就没有死在匡家的火灾里,更没有真的留下什么尸首来。
实际上媞那格逃出城后,是生是死她根本就不知道!
也就是说,媞那格很有可能是还活着的。
这些年里她一直活在人世里,默默地关注着幽州的动向,然后等到自己的儿子长大成人之后,定是她想了办法和儿子取得了联系,将背后经年的往事和盘托出,也让自己的儿子为她报了仇,驱逐了郭氏母子。
她倒也真是好深的谋划!
梁凇心中想笑,这么多年,她还活在人世,就是偏偏不愿意见他一面。
必是恨透了他吧?
他用了一世的力气来深爱过的唯一的女人,在她心里,他什么都不是。
原来她早就不在意他了。
可笑如斯。

才刚沐浴过,梁立烜的发梢之间还微微泛着水汽。
明明奔波劳累了数日,可是此刻他的心却格外的清明,面对父亲的质问,亦没有丝毫的慌乱。
这条腰带,的确是媞那格为他亲手所做的东西。
在离开扬州之前,媞那格把它交给自己的儿子,希望儿子将它随身带在身上,她也对她的儿子说,这是他们突厥人的一种图腾和信仰,这只雄鹰可以庇佑自己的儿子一路平安。
当然了,她也叮嘱过梁立烜,让梁立烜到了幽州之后就立马将它烧掉。
她大约也是知道,此物一旦到了梁凇的面前,梁凇一定是会认出来的。
梁立烜接过了自己生母的心意,亦的确一路都将这条腰带系在自己的身上。
方才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沐浴更衣,他原本是打算换好衣裳出来之后,马上就把这东西处理掉的。
外加他并没有想到梁凇还会专门趁着他沐浴的时候跑到他的院子里来,就是其他的仆从们,平素也不敢随意进梁立烜的院子。
这倒是他难得的一回马失前蹄,在梁凇面前漏出了手脚。
竟然就叫他这样发现了。
梁立烜定下心神,随手将自己手中的一块帕子丢在了地上,毫无畏惧地迎上自己父亲的视线。
“如您所见,她还活着。”
这短短的八个字一下给予了梁凇莫大的安慰。
那一瞬间,他热泪满盈,只觉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个女人当真还活着!她还活在这个世上!
他们并没有阴阳相隔。
一滴滚烫的泪自梁凇的眸中坠落,他紧紧盯着自己的儿子,浑然不觉自己的嗓音里已带上了卑微哀求的语气:
“她还活着……她还活着,烜儿,她在哪里?你告诉我,她在哪里!她在哪里!”
这一瞬间梁凇的急切和癫狂也是难以言喻的,真真是恨不得穷尽毕生之力,上天入地,一下子就飞到那个女人身边去才好。
十八年了!
他苦苦思念她十八年,十八年没有再和她相见。
他竟然蠢钝至此,以为她真的是死了!
这十八年来,她又是怎样度过的?还有烨儿,还有他们的小儿子,烨儿又在哪里?烨儿是不是也还好好的?
“弟弟也还活着,活得好好的。”
看出梁凇眸中的疑问,梁立烜淡淡答道。
“不过如今他不叫立烨,更不姓梁。弟弟有自己的父亲,母亲也有自己的丈夫。他们一家三口,天伦美满。弟弟前不久在扬州也定下了亲事,我那弟妹是个清白人家的好姑娘,也是一桩大好姻缘。”
梁立烜的目光渐渐变得寒冷而阴森。
——这目光是对着梁凇的。
从梁凇发现媞那格还活着的这一刻起,从事败的这一刻起,梁立烜就不得不和自己的父亲告一个别了。
父子一场,他是自己的父亲,也是自己和整个幽州的“君主”,但是这样的情分也终有断裂的那一天。
因为他选择了要保护好母亲和弟弟,回报自己亏欠了生养之恩的母亲和曾被自己辜负过的弟弟。
他只能选择和梁凇决裂。
梁立烜瞥了一眼方才被自己悬挂在墙壁上的一把宝剑,默默计算着自己需要几步可以夺来那把剑。
——他和梁凇即将做出的这种决裂,并不是单纯的父子恩断义绝。
而是他要夺走梁凇手中所有的权力,将梁凇彻底软禁架空。
让他找不了媞那格,更找不了柴忠嗣父子。
只有这样才能保护母亲一家三口的安稳日子。
“父亲,您知道弟弟现在叫什么名字么?”
“他叫柴子奇。姓柴,是因为母亲在兖州又嫁了一个如意郎君,这人就姓柴,是个清俊儒雅的富商。当年母亲和我的乳母匡氏,被父亲的嫡妻郭氏追杀,幸得我赵家的叔母相助,才让她们两人带着弟弟逃出了幽州……”
“后来母亲和乳母一路风餐露宿,到处逃命,直逃到了兖州。母亲沦落破庙之时,带着奄奄一息的弟弟遇到了兖州商人柴忠嗣。柴忠嗣倾慕我母亲的美貌和神韵,明媒正娶娶她为妻,也接纳了弟弟。他一点也不嫌弃弟弟也是一双蓝眸,还说,此子颇奇,类我!于是为弟弟取名子奇。”
梁凇的神色在他面前寸寸破裂。
梁立烜的言语则一句比一句残忍起来。
“父亲想说什么呢?您想说,这柴忠嗣只是趁人之危之流,母亲对他一定并非真心!您是不是还想说,只要我带您去见到了母亲,母亲一定欣喜若狂,立马扑到您的怀里,我们一家四口团圆重逢,然后再让您杀了柴忠嗣?”
他直接笑出了声:“痴人做梦!亏您也真敢想!”
“您怕是不知道,母亲又有多厌恶您!厌恶到根本不想再听见幽州的半分消息!”
梁凇的身体猛然一颤,脚步都有些虚浮。
而梁立烜则是步步紧逼,一而再地向他详细描述媞那格和柴忠嗣这些年来有多么的恩爱,柴忠嗣待媞那格多么的好,媞那格又是多么的爱他。
句句诛心,直奔着要他命去的。
梁凇如何能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十八年来,他心心念念的女人承欢在他人身下,与那人夫妻情深。
他爱若珍宝的幼子,唤着别的男人做父亲,与那个男人父子情深,姓了别人的姓氏。
若非今日撞破此事,他还要被蒙骗多少个十八年?
十八年来,她带着烨儿过得这样好,安安稳稳,幸福美满,唯独不肯回来见他一面!
梁立烜嗤笑:
“郭氏做了几十年的幽州主母,您并不缺妻子啊!我母亲回来做什么?做您的外室?做您的庶妾、通房?没名没分地跟着您?然后日日再受郭顺玫的磋磨,每天去主母房里请安、站规矩?
——她在柴家,也是说一不二的当家主母!上无公婆,下无妾室,左右没有妯娌叔伯,您不知道她这些年多快活潇洒!”
梁凇后退数步,勉强扶住了桌边的椅背,稳住了自己的身体,才没有让自己整个人直接摔倒在地上。
他哗一下呕出一滩又一滩的黑血,脸色是可怖的苍白,眸中是骇人的赤红。
当了几十年的北地霸主,他几时有过这样狼狈卑微的时候……
梁凇已然快要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可梁立烜却并未停下。
他最后露出一个冰冷的微笑。
“父亲不是心心念念惦记着要去找母亲么?我可以告诉您她在哪里。”
“从前她住在兖州。父亲攻下兖州城的那一日,我派人将母亲一家三口悄悄藏了起来,让您没有查到他们。后来我把他们一家带到了扬州。母亲的丈夫柴忠嗣是个有魄力的商人,我就提拔他,重用他,扶持他,让他负责江南各州粮食布匹的转运漕运。
对了——咱们梁氏的幽州军,这几年吃到的粮食,都是柴忠嗣的商队负责转运过来的。就连父亲今日身上穿着的江南锦衣,也是柴忠嗣的人亲自运过来的。
父亲,您心中满意么?”
“只可惜,我永远也不会再给您这个机会去找我母亲了。”
若非为了故意刺激梁凇,梁立烜极少有这样话多的时候。
他飞身取过墙壁上的那把宝剑,转身之间甩出一个剑花,就将剑锋抵在了梁凇的脖颈处。
几十年来,这还是第一个敢这么对梁凇的人。
偏偏这人还是他的亲生儿子。
他唯一宝贝的亲生儿子。
梁凇心血翻涌,整个人头痛欲裂,咬牙骂道:“逆子,你是要弑父、弑父么!”
梁立烜执剑的手没有半分的颤抖,他神色平静:
“我对父亲至诚至孝,一心也是为了父亲和整个梁氏的江山霸业,岂敢辜负了父亲的心意和多年来的栽培!”
他的表情也有片刻的低沉。
“儿子并非不孝!儿子要夺父亲之权,是为了保护母亲和弟弟!可是儿子又该如何孝顺父亲呢?儿子会接过父亲手中的权柄和霸业,让我们梁氏入主京师,改朝换代。
儿子会和赵女生儿育女,为梁氏一族绵延子嗣,叫父亲血脉不绝,香火不断!这是儿子对父亲的孝顺。如此,父亲和母亲都能兼顾,岂非幸事?”
“父亲当年就不在乎情爱,只在乎霸业,所以儿子也成全您的霸业。母亲心心念念都是阖家欢乐,相濡以沫,儿子就成全她和柴忠嗣的夫妻情分。如此两下安好,难道不对吗?”
然而梁凇已经受到了太大的打击,忽然之间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一头栽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只是,在昏倒之前,他还在不停地摇头,似乎想要否认这一切。
梁立烜默默收回了手中的剑,将它丢在地上。
“——来人,请医官来,替主公看诊。”
病来如山倒。
梁凇在梁立烜这里受了如此的刺激,一时心气不能自平,竟然在暴怒之下直接中风了。
医官们唯唯诺诺地向梁立烜回话,说主公这一病,只怕以后再难起身了。
梁凇醒来之后,连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瞪着一双愤恨的眼睛看着梁立烜,口中不停地念着一个字。
“媞媞……”
“媞媞……”
这只换来梁立烜的一声嘲讽:“父亲年近半百,还惦记这些儿女情长的琐事做什么?如今,您累了半辈子,也该好好地颐养天年了。您就安心躺在榻上将养着身子吧。”
三日之后,见梁凇还是没有半分好转的样子,梁立烜遂彻底放下了心来,命心腹死死看管着梁凇养病的院子。
他则至幽州军中军帐内,召见幽州城内大小官员,共议大事。
赵偃也被人请了过去。
赵偃走时,杨拂樱心中还在纳罕:“少主回城三五日了,怎么还不见到我们赵家来?往常少主对我们家里可都是最礼数备至的。”
赵偃只得安慰道:“那自然是有大事要忙。——没见今日少主请我们过去议事么?”
他这一去,直到夜幕时分才回了赵家。
杨拂樱连忙起身迎了上去。
“怎么了?什么样的大事,一整日都说不清楚,少主说什么了?”
赵偃抬眸看了看妻子,一面朝院子里走去,一面沉声对妻子道:
“什么少主。以后幽州再无少主!只有主公和老主公。”
杨拂樱微愣。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老主公中风了,瘫倒在床,不能主事。以后幽州实际上只有一个主人。就是你我来日的女婿。”
赵偃淡淡道:“以后,我与他各论各的。他管我叫叔父,我管他叫主公。不相干。”

第175章 立幽州赵偃女为皇后
今日梁立烜召集幽州城内的重要官员至主帅中军帐议事,第一件事情就是直截了当地开口和他们宣布了梁凇的病情,告诉他们梁凇突发中风,无法起身主事。
他也亲自带着赵偃等人去梁凇的病床前亲眼看过了梁凇目前的状态,的确是一下病倒在榻,几如废人。
之后,他便大马金刀地坐在中军帐上首的虎皮宝座上,告知众人自己即将接手整个幽州,行幽州主公之权。
这么多年下来,即便这位少主还不到弱冠之年,可是下面那些比他大了一两轮、三四十岁的臣下属官们,也丝毫不敢真的拿他当一个少年一般轻视敷衍。
这场父与子之间权力的交接进行得格外顺利,满座众人,无一异议。
而后,梁立烜便又提拔了一些自己一手栽培起来的亲信,先让自己最信得过的心腹们把持了幽州城内最重要的一些地方,以免生不测。
“当真一切顺利么?”
杨拂樱还有些惴惴不安,到底在她的心里,这还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孩子。
忽然之间,春秋鼎盛的父亲就不省人事地病倒了,这整个北地、大齐的半壁江山,从北地幽州到南地扬州,全都交给了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人……
实在是世所罕见,骇人听闻。
赵偃却莫名对他生出一种笃定的信任来:“一切顺利。日后……不会再有什么变故的。”
杨拂樱咬了咬唇,靠在丈夫的肩头上:“从今往后,我们的所有,我们的一切,都托付在少主……主公,一个人的身上。”
现在天下大乱,除了梁氏的地盘之外,其他地方上的节度使们也是互相割据兼并,战乱频发,彼此残杀,朝廷根本无力管控。
张家吃掉了李家的地盘,攻下了李家占有的城池,那么李家一大家子就会沦为刀下亡魂,再无生路可走。
成王败寇,现实就是这般的残酷。
倘若梁立烜也有一朝兵败的时候,倘若他们脚下幽州的土地有朝一日也会被其他枭雄豪杰给攻占的话……
像赵家这样的人家,身为梁氏的姻亲,是首当其冲、绝对难逃一死的。
更残酷的局面,就是死的只有赵偃一个男人,而他的妻女则会沦为……
当然了,承担着多大的风险,也同样又可能得到多大的回报。
——假如梁氏的霸业成了呢?
如今这些节度使地方枭雄们四处割据兼并,早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谁都心知肚明他们是想要干什么的。
若是梁氏笑到了最后,那么赵家就会是开国的国丈皇亲,赵女就会成为开国皇后,再让她一朝生下梁氏新君的嫡长子,日后梁氏江山的所有嗣君都会流着赵家的血脉。
荣华富贵,生生世世都享之不尽。
地狱和天堂,不过是一眨眼功夫的变局罢了。
赵偃安抚着杨拂樱的不安:“梁氏霸业必成!如今已是指日可待之事罢了,试观当今天下,哪一个还有比梁氏更雄厚的实力和地盘?谁还能真的与梁氏相争锋?
你但看看如今的河中、河阳、山南、剑南,还有荆南、鄂岳、黔州的那几家节度,哪家不是鸡飞狗跳、青黄不接,看着人多势众,不过是一团散沙罢了!”
杨拂樱点了点头:“是了,你说的也是……”
她心中得到安慰,忽然想起了一桩事情,又问丈夫:
“那老主公一下病倒了,一时半会儿要不要紧?老主公从前和我们说的,说是明年开春就要叫主公把观柔娶回家去,这婚期还作数么?”
“有什么要紧?死不了!不过是中风罢了,躺在床上熬日子就是了。至于明年完婚的事情——”
赵偃摇了摇头,又道,“他说观柔还太小了,十二三岁的年纪,如何就叫她做人妇!又与我说,还是到她十八九岁时候,准备在洛阳完婚吧。”
杨拂樱瞪大眼睛:“在洛阳……”
在洛阳完婚……
过两日后,梁立烜还是忙中抽空来赵家看望观柔。
如今暑热正盛,观柔素来懒怠,整日窝在自己精致奢华的绣阁里不肯出来。
也只偶尔日落之后的夜晚,稍稍清凉些,她才肯在花园里散散步。
——前世她不是这样的。
前世的她在梁家过得很拘谨,哪怕后来他有意想要宠溺娇惯了她,让她随心所欲一点儿,可是她还是不肯。
前世的她到了十三四岁的年纪后,在梁家处处守礼,待人接物无一不是小心翼翼,每日勤于读书和针线之事,梁家上下无不夸赞她。
梁立烜想到前尘往事时,心中总是痛到滴血。
哪里会像现在这样,日上三竿还不起,躺在闺阁中抱着猫儿茉莉呼呼大睡,连父母跟前都懒得早起过去请安了。
——梁立烜到她绣阁楼下的时候,伺候观柔的婢子和老媪们小心回话,说姑娘还不肯起身,这会儿还在睡着呢。
他其实猜到观柔要睡懒觉的,所以还特意来得稍迟了些。
没想到快要晌午的点儿,她竟然还是没醒。
杨拂樱面上都有些不好看了,佯怒斥责下去:“哪里来这样的规矩?平素我是这般教导她的么?还不快上楼去把这不识好歹的东西叫起来!”
梁立烜抬手拦下那婢子,与杨拂樱道:
“叔母。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妹妹她愿意几时起,就叫她几时起罢!把她喊起来又做什么?”
杨拂樱客气解释了两句:“她平素不是这般的,只是偶尔一两日贪睡……女儿家的,怎么能这样娇惯,来日嫁为人妇……”
梁立烜摆了摆手,直截了当地告诉她:
“郭氏已被逐走,梁氏没有主母,她来日头上也不会有要她日日早起、晨昏定省去伺候的婆母、姑子。叔母您就随她去吧,即便嫁了人,妹妹愿意怎么样,也还和在自己家里一样过就是了。”
他还不至于无能到让自己心爱的女人连早上的懒觉都睡不了。
听得他如此说,杨拂樱便顺着台阶而下,笑着谢过了他:“是我们赵家祖上积德积福,叫这小女遇见这样的造化。”
梁立烜微顿:“烜想上楼去等着妹妹醒来,怕是会打搅妹妹吧?”
杨拂樱道:“多谢少主……主公,主公来看望小女,自是不打搅的,我这就去叫婢子们奉茶来。”
“不必了,婢子们来回走动兴许还要吵醒妹妹。烜一人等她就好。”
他这话是客套客套地意思一下,问问杨氏愿不愿意放他上她女儿的闺房。
毕竟他如今已算是个成年男子,观柔也到了少女的豆蔻年华,其实按照世俗礼法是不宜单独相处的。
更何谈放他进未出嫁女子的闺房呢?
但是……礼法礼法,到底就是一纸空文罢了。
权势在谁手里,礼法就是由谁来定的。
如今他是幽州主公,幽州的每一寸土地都属于他。
何况是观柔。只要他想,他随时都可以直接把观柔带回他自己家里去。
再者两人早有婚约,私下见一见,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杨拂樱没有拒绝的道理。
与杨夫人说了几句话后,梁立烜颔首送杨夫人离开,自己轻车熟路地上了这座绣楼的二楼。
这绣楼当日修建的图纸就曾过过梁立烜的眼,甚至楼中的许多摆件陈设都是梁立烜亲自挑选送来。
观柔睡着的那张拔步床,就是梁立烜送给她的。
他在观柔寝居外头的那间外厅里坐下,不紧不慢地倒了一杯她桌上的花茶饮下。
入口是绵绵的甘甜馥郁,不知放了多少的蜜糖,让他一时还有些不习惯。
他平素惯饮苦茶,倒是忘记了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喜欢吃这些香甜之物了。
绣楼里里外外摆着三四方冰鉴,冰鉴里头则放着好几块硕大的冰块,在这炎热的夏日里丝丝不绝地散发出令人心情舒畅的凉气来,让整座绣楼里气息清爽清凉,宛若蓬莱仙境。
楼里还摆放着数种她喜欢的新鲜蔬果,荔枝,杨梅,桑葚,樱桃,甜瓜……应有尽有,满是果香。
——也难怪她睡到日上三竿还懒怠起身。
这么舒服的日子,谁想起来?
寻常人家根本支撑不起这样的挥霍和奢侈,即便是赵家,其实也不能做到日日用冰祛暑的地步。
这些冰都是从梁家的节度使府冰库里运来的。
一日三趟,专人运送,确保她绣楼冰鉴里的冰块永远都不会融化,让她永远清凉舒心。
等到了飘雪凛冽的寒冷冬日,这些就换成了掺了蜜蜡制成的昂贵银丝蜜炭,暖得她的绣楼如同盛春一般。
观柔夏日里喜欢裹着蜀地的锦被呼呼大睡,将自己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也不嫌热;
到了冬日,她就闹着要穿起江南进贡的单薄的香云纱衣,露着雪白的足,踩在狐裘地毯上,和婢子们玩着种种女儿家的闺房游戏。
赵偃夫妻私下都连连摇头,说过她是真的被人惯坏了。
——她这辈子,眼看着只能嫁给那个男人。因为除了那个男人,再没有天下的哪个男子可以支撑得起她这样的娇贵性子,养不好这朵娇花。
这也的确是梁立烜的阴暗心思。
他要她永远金尊玉贵,娇生惯养,不知人间疾苦。
他要她永远都只能待在他的身边,享受着他在外南征北战、流血流汗,为她收集来的一切天下至宝。
他要把这朵矜贵娇花的根系扎在自己身上,让她只能吸着他的血肉做养分,无忧无虑,缓缓绽放。
离开了他、离了他的宠爱和供养,再在其他任何一个男人身边,她都会不习惯,会不快乐,会思念他的好处。——甚至会枯萎,会死去。
这就是他的目的。
梁立烜足足守到快用午食的功夫,寝居内室里才传来一声声响,是她起身的动静。
这动静折腾了又是小半个时辰,约摸是她叮叮当当地穿衣、洗漱、梳头。
服侍的婢子小声提醒了一句:“主公在外头等您。”
观柔一声惊叫,咋咋呼呼:“主公?!我伯父来我绣楼里做什么?!哎呀,你们不早叫我——”
婢子们又小声道:“姑娘!姑娘!那是太原郡王……”
观柔迟疑半晌,终于长长呼出一口气来,想起来如今的幽州主公已经换了人做,对方是她的未婚夫梁立烜。
但她马上又是一声咋呼:“大哥哥?大哥哥等我多久了?”
梁立烜隔着一道墙壁回答她:“不多久,妹妹不必着急。”
观柔又是好一番的纠结后才终于换好了自己的衣裳。
她换了身浅藕荷色的柔软襦裙,裙摆上绣着大片的莲枝纹样,质地精美的裙裳包裹着她堪堪正开始发育的身体,让她娉婷得像是枝头一株含苞的稚嫩花骨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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