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昭行by南月知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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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万没想到,这种情况到了四婶这里居然反了过来。
林家好歹也是侯府,却需要从一介商户中获取钱财。
这对林十安来说,林家总也是矮了一头的。
提到这一点,四婶的委屈仿佛有了宣泄口:“我自嫁入林家以后,靠着自己的嫁妆精打细算,总算将静雅给拉扯大了。”
她的眼神落在那买卖药材的单子上,心中很不是滋味:
“你四叔他醉心于文道,我刚嫁过来的头两年,后院中的女人各顶各的不安分。”
“偏偏林家最擅长粉饰太平,我受了委屈也无处发泄,总以为自己待她们真心便能得到回报。”
“那些女人仿佛天生就同我站在了对立面一样,她们看不惯我商户之女的做派,但又嫉妒我坐在这个位置上。”
提到这些事情,她的嘴角出现了一个嘲讽的笑容:“可又有谁知道,我的嫁妆往里面填了一层又一层。”
“就连你四叔都不知道此事,但我甘之如饴。”
听到这里,林知清皱了皱眉。
林家这些年的破账带害了不少人,偏偏林从礼和林从砚还以为林家固若金汤。
哪有什么真正的岁月静好,明明是有人在替他们负重前行。
就算林从砚是自己的亲四叔,林知清依旧觉着他很没品。
就连林十安都撇了撇头,心中的感觉十分复杂。
四婶的话颠覆了他心中对林从砚的看法。
“你看,你们自己心里明明也清楚。”四婶勾了勾嘴角,想到了某些往事,嘴角又落了下来:
“我刚嫁进林家时,他待我是极好的,甚至让我产生了错觉,以为他确实心悦于我。”
“情浓之时他也曾说过有我一人便足矣,我那时候真的蠢,竟然信了他的鬼话。”
她干笑了两声,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命运:
“直到生下静雅,在我娘家的鼎力相助下,林家总算是还完了公债。”
“你四叔他突然就变了,他变得冷漠,书房里挂了另外一个女人的画像,一房一房的小妾抬进门,背弃了当初的誓言。”
“你说,当初的相遇是否早有预谋?他娶我仅仅是看中了我出身商户,有足够的银钱帮助林家渡过难关吗?”
四婶看向林知清,明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却还是渴望有人告诉她不是那样的。
但面对这个问题,林知清背过了身子。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林从砚薄情,这件事听起来确实像他能做得出来的。
就连林十安眼神也有些躲闪。
四婶见状,吸了吸鼻子,眼角发红:“即便心有所感,我宁愿做一个瞎子、聋子,但静雅是他的亲女儿!”
第124章 两个女人的战争
“为了脸面,他居然不曾为静雅说过半句话!任由你们将她送到了汴梁。”
“静雅从出生起就没离开过我身边,她是我在林家唯一的牵挂,你们简直是一群刽子手!”
四婶紧紧握着拳头,压抑着内心的怒火。
林十安听到这里,忍不住站起身来:“四婶,静雅一事你我心中都很清楚前因后果,她毒害堂姐,但凡大伯执意追究,她还有活路吗?”
闻言,林知清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到这个时候,林十安其实还不知道四婶在意的是什么。
他性子太直,且不懂女人。
四婶未必不知道林静雅犯错了,但她更在意的是四叔的态度。
常言道,恨比爱长久。
但谁又能说恨不是自爱中脱离出来的呢?
四婶目前就是这样的状态。
她在意四叔,别人可以不站在她这一边,但林从砚那种麻木的、冷漠的态度,无非就是在一遍遍告诉她,他不爱她。
四叔本就背弃了诺言,林静雅的事仿佛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此事发生以后,四婶觉得林家人已经将她和林静雅排除在外了。
她的夫君也将她们排除在外了。
看着四婶通红的眼眶,林知清拍了拍林十安的手臂,示意他不要再说话。
而后,她面朝四婶开口道:“四叔他肯定没同你说过,他其实争取过的。”
“不可能!”四婶瞪大双眼:“知清,这个院子里的人待你凉薄至此,你居然还帮着他们来骗我!”
林知清很清楚,林家人待原主确实凉薄,而在木婶口中,林泱泱和四婶是唯一待自己宽和友好的人。
也正因如此,面对四婶时,林知清的手段一直都很温和。
在那种情况下,没有丝毫的利益纠葛还愿意对原主伸出援手的人,林知清并不觉得她骨子里是个坏人。
也正因此,她不忍心四婶在一无所知中陷入绝望:
“四婶,林静雅毒害堂姐事发之时,我曾上门求见大伯和四叔。”
“我心中对四叔是有怨的,因为他的言辞之中对林静雅多有庇护,张口闭口便是想将这件事揭过去。”
“可我不同意,因为这件事的冤屈在我。”
“在我言明能找到使堂姐陷入昏迷的毒药以后,大伯不顾四叔阻拦,这才答应处置林静雅。”
林知清将那日的事情娓娓道来,直到最后一句话落下之后,才定定地看向四婶:
“无论如何,这件事只能怪林静雅自己,四叔不是没有为他争取过。”
提起这件事,林知清仍历历在目。
四叔一开始出来替林静雅说话之时,她本以为这只是出于维护名声和利益之下的结果。
但随着她在林家的时间越来越长,也能感受到林从砚冷面之下的慈父之心。
这种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不长嘴,他只在乎自己做过的事情,却并不会将自己做了什么公之于众。
就跟虐文里的男女主一样,从来不长嘴。
四婶不知内情,因着一个小小的误会走到今日,着实可惜。
“这……这不可能。”四婶眼含泪花,声音中已经带上了一些哽咽。
她唇角微张,眼睛瞪大,一边说话一边摇头:“他平日里不曾过问我和静雅半句,怎么会为静雅说话呢?”
虽还是不相信,但她的语气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那种笃定。
到了这个时候,林十安也回过味了,他的眼神从义愤填膺转变成了复杂。
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开口了:“我这几日盘账时,发现四叔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往汴梁送些女儿家的东西。”
林知清微微点头,又拿出了另一份从驿站得来的林从砚送东西的册子。
四婶抹眼泪的动作一顿,她颤抖着手接过了册子,一时不敢打开。
她又抬头看了看林知清和林十安,见二人都朝着自己点头,这才闭了闭眼睛,翻开了册子。
这一看,她的眼泪瞬间止不住了。
册子上面写得最多的便是衣物,还有林静雅最喜欢的书,而林从砚三个字也格外显眼。
“他……他为何从不曾说过?”四婶说完这句话再也忍不住了,俯在桌边哭出了声。
那声音一开始还是隐忍的,但到了最后,这仿佛成为一个发泄口,四婶所有的委屈都喷涌而出,号啕大哭了起来。
而她问的那个问题,并没有人能给她答案。
林知清看着肩膀耸动的四婶,和林十安走到了一旁,并没有选择打扰。
白日间木婶去驿站时,发现了林从砚送东西的痕迹,只觉得有些反常,但并没有记录下来。
她同林知清说了以后,林知清心里面有所猜测,只觉得这或许能打开四婶的心扉,这才记录了下来。
而一开始四婶并没有提到这些东西,林知清怕起了反作用,这才一直没有拿出来。
现在看来,这东西来得还挺及时的。
短暂的感叹以后,林知清想到了此行的真实目的。
四婶同春姨娘到底有什么关系?她怎么会提前得知春姨娘的行动呢?
好在四婶的情绪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她将册子收了起来,这才正色看向林知清:“静雅离开盛京以后,春姨娘找到了我。”
“从前我对她虽多有关照,但她也不曾来打扰我。”
“她心思细腻,发现后院的几个小妾都或多或少地有些相似的地方,这才忍不住来问我。”
说到这里,四婶抬头看了看林知清,见林知清面上没有半分不适的神色,这才继续说了起来:
“我没有提及你母亲的事,但她却同我诉起了苦,说你四叔收了她却不喜欢她,她心中苦闷。”
“一来二去的,我与她便熟识了起来。”
“直到千金阁的事发生以前,她同我说,你四叔的心属于书房中那幅画上的女人。”
“而且他还每年都去桃花源祭奠那个女人。”
“不知为何,我积累在心底的委屈全部都爆发了出来,我知道你母亲是个好人,但你四叔却并不是一个好夫君。”
林知清蹙眉。
对于这两个女人来说,四叔的感情对她们来说就像是一场战争。
而且这场战争并没有胜者。
她不听也知道,一场负心汉批斗大会就这么开始了。
四婶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继续说道:“春姨娘哭得肝肠寸断,不断为我抱不平,我脑子一热将静雅的事情说了出来。”
“她说你四叔是个负心人,应该受到惩罚。”
“惩罚?”听到了关键部分,林十安忍不住开口了:“什么惩罚?”
林知清没有着急,她倒了一杯水,放到了四婶面前。
四婶连日以来担惊受怕,今日又说了这么多的话,嗓子确实有些干了。
她抬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才进入了正题:
“春姨娘同我说,她是被迫来到林家的,不喜欢你四叔。”
一个勾栏出身的女子,因长相酷似林知清的母亲,被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子收入府中,斩断了自由。
如果她过得好,那便算了。
但林从砚很快便找到了下一个替代品,对春琴多有冷落。
这一切四婶都看在眼里。
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另一个春琴呢?
而且春琴也是个老实本分的。
这两点加起来,让心善的四婶内心动摇了起来。
“你答应了她?”林知清摩挲着面前的茶杯。
四婶摇了摇头:“并未。”
“放她走需要拿到她的身契,身契在你四叔手里,你四叔虽然不喜欢她们,但时不时也会去她们的院子坐上一坐。”
“这件事我做不了主。”四婶双手握住茶杯,手心出了一层薄汗。
春琴并不死心,在那之后陆陆续续又找过几次四婶。
四婶没办法做主将她放出府去,只能闲暇时候同她说说话。
这一来二去的,二人也算是熟识了起来,分外投缘。
自林静雅回了汴梁以后,四婶日日在小佛堂里吃斋念佛,春琴便也陪着她。
没有夫君与女儿的陪伴,春琴的出现对四婶来说也算是一种安慰。
直到千金阁事发以前,林家的大批下人听到了风声,均开始寻找新的出路。
春琴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他再次找到四婶,提出想出府的请求。
但林家正是多事之秋,林从砚又在外面奔波,对于看重规矩和体统的他来说,更不可能归还春琴的身契。
春琴走投无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出了主意,她想让四婶协助她偷偷跑出去。
春琴给出的理由是,她出自千金阁,而千金阁同山匪扯上了关系,重名声的林从礼和林从砚一定容不下她。
那时四婶还不知道千金阁是林九思和二爷爷的私产,只当春琴是怕被山匪的事情连累,所以生出了想逃跑的心思。
而且这个理由也确实站得住脚。
她在林家生活多年,知道林从砚和林从礼最好的就是面子。
一开始四婶还有些犹豫,没有答应。
直到林知清夺权的那晚,林从砚不听她的劝告,收拾了包袱便离开了林家。
四婶知道他在同林知清怄气,但林从砚却并没有想过自己的妻子和女儿还要在林家过活。
这种“抛妻弃子”的行为让四婶大受打击。
春琴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后,对四婶多有安慰,同时趁其伤心之际,再次提出想要逃走的请求。
四婶这一次不知怎的,鬼迷心窍地答应了她的请求。
春琴临走之前,为报答四婶的恩情,提出要为四婶出气。
至于怎么出气?
“她说她临走之前会写一封血书送到刑部,控诉你四叔品行不端,苛待妾室。”四婶说到这里,面上的表情有些局促。
显然,她同意了这个提议。
似乎是怕林知清他们误会,他连忙解释道:“春琴告诉我,苛待妾室并不是什么大罪,刑部那边最多是训诫你四叔一顿。”
“春琴她同我说好了,她装出想自触的样子,这样便能提高此事的可信度。”
“有了刑部做主,你四叔之后行事也会收敛许多,定然……定然会好好待我和静雅。”说到这里,她的语气中带着两分苦涩:
“没有哪家正室做成我这样的,想求得夫君怜惜还要用这样不入流的法子。”
林知清和林十安无法对此发表意见,但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四婶其实也是受害者。
“四婶,就这些吗?”林知清说话的时候也在观察四婶的表情。
四婶点头,说话时眼睛向下看,不敢直视林知清,这代表她此时心怀愧疚。
同时,她眼尾上挑,眉间距迅速拉近,这代表她此时很疑惑:“她同我商议好以后,我着手开始替她准备了钱财,将她送走以后,我便不知道后续的事情了。”
“直到传出她的死讯,我才知道除了苛待妾室以外,她还控诉了从砚另外两项罪名。”
“是我害了春琴,害了从砚……”说完以后,她垂首不语,眼泪无声地往下滑。
林知清只当自己没看见,微微皱眉,开始思考起了四婶方才说的话。
她万万没有想到千金阁事发以后短短几日的时间,四叔院里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事情发展到了现在,林知清早已经看了出来,这春姨娘必定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甚至可以说是一个pua大师。
春姨娘始终站在受害者的那一方,通过了一些手段将自己**成了柔弱不能自理的形象,同时迷惑了林九思和四婶。
甚至还让这二人都以为事情的责任出在自己身上。
但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说,这两人分明都是被春姨娘给利用了。
若不是她悄悄地使手段,林九思和四婶怎么可能那么默契,同时选择了让春姨娘控诉四叔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四婶见林知清垂首不语,心中忐忑,但还不忘抬头问起了春姨娘的情况:
“知清,我听丫头说春琴是自触而亡的。”
“这绝对不可能,我已经安排好了马车接应她,她只需做做样子便好,定然是有人害她!”
林知清和林十安听了这话,眼神复杂。
春琴给四婶出主意,同样选择了假死的法子。
这与林九思的计划不谋而合,甚至可以说是严丝合缝。
这种两头骗的法子,若不是春姨娘提前计划好了,是不可能的。
眼见林知清不想再开口解释,林十安叹了一口气:“四婶,倘若春姨娘是心甘情愿自触的呢?”
“或者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被她骗了?”
四婶抬起头,眼中满是怀疑:“怎会如此?春琴她向往林家外面的世界,又一心为我……”
说着说着,四婶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
因为她注意到林知清正用一种十分不赞同的眼神看着自己。
果不其然,下一刻,林知清便开口了:“四婶,同样的计划,春姨娘还同另一个人说过。”
“那人便是林九思,这也是我们把他关起来的原因。”
听到这话,四婶和林十安同时一愣。
林知清居然会在四婶面前将这件事说出来……这让林十安有些意外。
那林九思和春姨娘私通的事呢?
顶着林十安有些惊讶的眼神,林知清缓缓开口了:“四婶,千金阁是林九思的,他同春姨娘早就熟识了,春姨娘是林九思特意送到四叔面前的。”
林知清这一番话中包含的信息量相当大,听得四婶忍不住张大了嘴巴,许久说不出话来。
“春琴和九思……”除去惊讶,四婶面上更多的是恍然大悟:
“果真如此,我先前去看九思,心中便是对他有些怀疑。”
“但春琴表现得实在太过可怜,我也不知为何会被她蒙蔽,将千金阁和她分了开来。”
四婶面上的表情有些迷茫。
林知青听到这里,却是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睛。
四婶一股脑将心中的疑惑都说了出来:“而且九思他将春琴送到从砚跟前有什么用呢?”
眼看着她脑子转不过弯来,林知清轻叹一口气,直接点了出来:
“四婶,林九思想要四叔手中的权柄,而四叔除了在女色一事上有些软肋以外,并无其他弱点。”
林知清这么一说,四婶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最主要的一点便是春琴长得像林知清的母亲!
若是为了权柄的话,林九思确实是有动机的。
“那春琴蒙骗我也是九思指使的吗?”四婶只觉得身下的椅子都在发烫,心却是凉飕飕的。
林十安也对这个问题十分好奇,站在他的角度上,林九思并没有这么做的必要。
而且林知清曾单独见过林九思,他心中清楚,林知清肯定知道答案。
在这二人疑惑的眼神当中,林知清摇了摇头:“不,林九思也不知道此事,他也被春姨娘摆了一手。”
首先,最简单的逻辑便是林九思没有必要把四婶拉出来,这会加大他暴露的风险。
因为春琴死了的话,第一个进入四婶视角的绝对是林九思,春姨娘出身千金阁的事情是抹不去的。
这种行为除了把事情的矛头拉到他自己的身上以外并没有任何的好处。
重点就在这里!
林知清捏了捏下巴,无论是林九思那边还是四婶这边,春姨娘同时接触二人为的便是她自触时将众人的视线拉回林家。
且这一手非常成功,无论如何,林家也逃不出被怀疑和被查探的怪圈。
春姨娘自触,这是第一层陷阱。
她成功了,林从砚被捕是必然的,倘若林知清等人不深入查探,林家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林九思与春姨娘私通的事暴露,这是第二层陷阱。
她同样成功了,这一手将所有人的视线都拉向了林九思,且林九思自己都认为是他害了林从砚,害了林家。
若不是林知清察觉到了那桃花瓣有问题,这件事就砸到了林家自己手里,无论是林家还是林从砚,依然逃脱不了被一锅端的局面。
四婶举止怪异,进入了林知清的视角,这是第三层陷阱。
春姨娘留了一手,将四婶拉进了林家人的视野,倘若刑部的人继续往下查,最后的终点绝对是四婶。
就连林知清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手干得相当漂亮。
站在刑部的角度上,他们无论查到哪一层,出问题的都是林家。
若刑部过于急切,根本不用往下查,随便停留在任何一层都可以让林家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现在看来,刑部确实有点这种意思。
站在林家人的角度上,无论查到哪一层,他们都不可以捅出去。
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
这对于林家来说,无论如何都是一个死局。
林知清一开始并不确定那桃花瓣是否是春姨娘有意为之。
直到事情走到了现在这一步她才确认,那桃花瓣确实有问题。
她从一开始便走入了春姨娘所设下的陷阱。
到目前为止,她百分百确定的还有另外一件事,春姨娘并不属于任何一派。
她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想让林家死!
一阵穿堂冷风吹过,全都打在了林知清的脸上,她拢了拢衣襟,微微叹了一口气。
好大一个局!
如此之缜密,如此之决绝,一环扣一环,让人防不胜防。
春姨娘当真是恰巧被卖到千金阁,恰巧出现在林九思眼前的吗?
她当真只是一个出身勾栏的女子吗?
而且方才四婶同她们讲述过程的时候,多次出现了“我本应该”“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字眼。
这种说法代表现在的她并不理解当时自己的做法。
虽说用“当局者迷”这句话也能解释,但四婶不确定的地方太多了。
包括林九思,现在林知清回想起来才发现,他当时提起有些事情来也是很模糊的。
只有心理学上的催眠术,才会让人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下做出与本身思维相悖的选择。
林知清之所以将话说得这么绝对,是因为有东西支撑她这种想法。
最明显的就是,一个人出现这种情况可以说是巧合,但两个人同时出现这样的情况,绝对是有问题的。
她再次捡起了自己之前的看法,有人会心理学,且段位不低!
但她的怀疑从林九思身上转移到了春姨娘身上。
这些事情一下子涌入了脑海中,林知清的思考量很大。
林十安和四婶都看出了她在思考,并没有出言打断。
但这种思考注定是十分困难的。
天色渐晚,林十安见林知清面上的表情不大好,直接叫停了她:“知清,天色不早了,再怎么样你也要顾好自己的身体。”
被他一提醒,林知清也明白现在在这里干站着是思考不出什么的。
她看向四婶,似乎是在思考该怎么处置她。
四婶捏紧了手帕,心中又悔又怕,眼看着林知清一直不说话,她忍不住开口了:
“知清,我虽犯了错误,但此事同静雅没有关系,不管你相信与否,驿站的马车是我为春琴准备的。”
“我从一开始就不知道她要控诉从砚大不敬,也不认为这件事会影响到林家。”
她这话说得恳切,林知清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堂姐晚些时间会过来陪你。”
说是陪,其实更像是监视。
四婶默了默,表情一黯,到底没有说什么。
林知清朝着林十安点了点头,率先走出了房门。
林十安本想直接跟上她的步伐,但想了又想,脚步还是停了下来。
他看向四婶,四婶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肩膀微微耸动。
林十安叹了一口气:“四婶,静雅还在汴梁,有侯爷坐镇,汴梁不会出问题。”
“至于盛京……知清不容易。”
所以,就别再给她添麻烦了。
林十安说完以后就朝着门外走去。
他还得去通知林泱泱,以及为知清看好林家,没有时间在这里耽搁。
四婶得知林静雅无事,第一反应便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随后她稍加思索,也读懂了林十安的后一句话。
一种羞愧感涌上心头,她不知怎样才能弥补,很是无措。
林知清悄无声息地回了院子,今夜的事情仿佛一团乱麻一样缠在一起。
即便是她,暂时也理不出头绪。
所有事情都回到了原点,回到了受害者春姨娘身上。
不,受害者这个身份存疑。
谁说受害者不能是加害者呢?
林知清只觉得脑海里很乱,而且她心中那股危机感越来越重了。
她从刚来到林家开始便感受到了有人在幕后操纵这一切。
而这种感受到了现在越来越深刻了。
春姨娘是谁?
她叫春琴,是千金阁中的花娘。
她家里一贫如洗,父母半年前将她卖入千金阁以后便失去了消息。
她长得很像林知清的母亲,同林九思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林知清将脑海中掌握的所有关于春姨娘的消息,全都理了出来。
从她目前已有的信息来看,春姨娘从前同林家是没有半分关系的。
所以,寻仇的可能性不大。
除开这个可能,那便是有人刻意针对林家。
从她踏进千金阁的那一刻起,她的计划便已经开始了。
无论是林九思还是四婶,甚至是四叔,都是春姨娘计划中的一环。
并且这个计划相当完美,单是春姨娘,这件事做不到这种地步。
这里对女子的约束颇多,很多事情她一个人是没有办法做到的。
比如抹去她父母的行踪,再比如她有意同林九思建立了联系,他如何得知林九思是千金阁的东家呢?
这就引出了一个最大的问题,那便是半年前并没有人知道千金阁是二爷爷和林九思的私产。
不,更准确来说,应当是没有林家人知道这一点。
将春姨娘推进千金阁的人以及春姨娘自己,一定是知道的!
想到这里,林知清喉咙动了动,只觉得背后发凉。
更何况,她现在怀疑春姨娘很可能掌握了心理学的相关内容。
心理学并不是一种单靠天赋便能掌握的技能。
想要达到效果,必须经过无数次的验证以及经验的堆砌,更多的是系统性学习的结果。
她一贫如洗的父母显然无法支撑她进行这种学习,换一种说法,有可能她的家庭背景也是假的。
为什么给她套一个假身份?
为的便是能让她得到林九思的信任,成功进入千金阁。
这条线的终点还是林家。
捋到这里,便是林知清也打心底地生出了一些无力感。
春姨娘已经死了,她得到的线索有限,所展开的视角也有限。
深吸一口气,林知清掰着手指算了算时间。
今日是第五日。
刑部那边没什么动静,显然是在憋大招。
这再一次验证了她的想法,刑部停留在了陷阱的第一层,便迫不及待地想给林从砚定罪,按死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