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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名不具by勖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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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晓寒看着女儿高烧到三十九,随即,又在卫生间里闻到了不可名的味道。
那次后,宗墀学乖了,事后的子孙袋要打结后再扔掉。
但是,丝毫没影响喻晓寒人前人后念叨他,小宗桑。
贺东篱绕到吧台后头去翻开了她的笔电,伏案看文献。
吧台上还放着蒋星原送的两盒蝴蝶酥,她拆了一盒吃了一片,嚼得酥脆。
吧台对面的人,看着也站着,也伸手来试着拿了一块,贺东篱没有邀请也没有制止。反而用一种盯人的战术,盯梢着他手里的动作。
宗墀并不嗜甜。元宵节吃的汤圆都要没馅的,端午吃的粽子也只肯白糯米不掺任何豆、肉的。
眼下,蝴蝶酥是他自己拆开的,贺东篱并没有分享他一口。
等到他吃到嘴里了,贺东篱才后知后觉的待客之道,“你要喝点什么,咖啡还是茶?”
宗墀抬眸瞥她一眼,贺东篱惫懒解释道:“单口吃太甜了。”
“谁这么晚还喝咖啡啊。”
贺东篱随他,站起身来给他泡茶,特地冲泡的淡淡的。
搁到宗墀手边的时候,他只戒备地看了她好几眼。
贺东篱只当没看见,等他饼也吃了,茶也喝了,她才就着既定事实委婉补充道:“蝴蝶酥是蒋星原送的,她也认识你,一中的同级校友。”
饮茶的人端详着手里的山茶花手作杯,吃人的却不嘴短,依旧狗都嫌的傲慢口吻,上来第一句就是,“嗯,男的女的?”

宗墀问出口就后悔了。
然而, 贺东篱答得坦荡,“女生。分科后跟我同班,她知道你, 你不知道她。”
“嗯,现在知道了。”
随即,两处沉默。
贺东篱心上犹豫, 眼下是最好的社交刷脸的时刻,宗墀这个人好面子, 她说到这个份上了, 别的不谈,她相信只要她开口, 他多少会给她这点情面的。
然而, 他凡事总要检索她身边人性别的傲慢, 着实叫她不想朝他开口或者低头。没有理由,她从前声辩过的, 不让你痛快就是我最大的痛快。
宗墀摩挲着手里的猪口杯,口里的乌龙茶味还在, 他再喝一口, 搁下杯子, 看对面的人,房间开阔, 筒灯射程有限,她坐在笔电之前, 专心致志、不辞辛苦。
他从前就说过她, 你不长肉的根本原因就是爱拿苦头当饭吃。
那时候给他讲题也是,贺东篱用她的思路给他推导,他听不明白, 贺东篱眉毛打官司,于是就开始念咒:宗墀你上课到底在干什么,笔记不记,公式不熟,推导含糊不清。
就在宗墀以为逃过一截了,各回各家了。
第二天,早操拉练后,贺东篱带着她的专项1对1辅导秘籍,在他班级门口喊他,明目张胆、一身磊落。
林教瑜见识过贺东篱管宗墀的口吻,说简直一事儿妈,他们前脚伙在一起插科打诨,后脚贺东篱想到更简便的解题思路了,就会在篮球馆的看台上喊她的授课对象:宗墀,你好了么,我想到了。
平静,陈述。却比他父母再威逼利诱都好使。
给他讲完题,贺东篱又一分钟都不多留的样子,要回家。
有次,她喝一半的星冰乐落下了,回来拿,正好听到林教瑜他们几个怼宗墀窝囊:你有什么把柄落她手上了啊,这么小媳妇地听她话,她讲你就听,她都快赶上你妈了,我就不信了,她比那些金牌讲师讲得都好了。
宗墀在看台上做题。他把贺东篱的思路草稿扔开,自己重新推导做一遍。这在林教瑜他们眼里可太他妈矫情了,有种从良的无聊。于是,没办法宗少爷,就把祸水罪名安在红颜头上。
滚,宗墀骂人,她就讲得好,碍着你们什么事了,她能帮我应付考试,你们能么?我考不到老宗要求的分数,到时候跟宗家那些死猫子烂狗子一起去上学,你们陪我去啊?还是我被气死你们给我收尸啊。
林教瑜拆台,行了,你就是看上她了。太子爷要娶妃了。
贺东篱走路跟猫似的。没声的,走上了看台过道来。
她几乎是踏着起哄的笑歌来到宗墀身边的,他问她,怎么又回来了,贺东篱拿回自己的饮料。宗墀教她人心险恶,离开自己视线的东西,不要喝了。
贺东篱没听,只可惜道,我还没喝几口呢。
宗墀继续不满,贺东篱,喝太多甜,会变笨。
她看着他作业本上的解题步骤,再傲慢不过的居高临下,嗯,教你绰绰有余。
临走前,她提醒宗同学,小四门成绩出来,答应给她的补课费,记得折现。她不要充在学生卡上了。
宗墀数落她,你都快掉钱眼里了。
贺东篱也不辩驳。
林教瑜要她别走了,宗墀请客,我们去吃火锅。
贺东篱头也不回地拒绝,说他们一群打球的凑一起,成长发酵的味道太浓重了。
林教瑜半天没反应过来,问宗墀,她这是什么意思啊。
宗墀:滚。
蝴蝶酥的包装纸拆扔在吧台上,宗墀彻底喝光杯中的茶后,后知后觉地琢磨出来点滋味,贺东篱并不热衷社交,那时候她带她堂哥和那个沈明冲参观一中,与校泳队集训的宗墀碰上了,宗墀问他们是谁?贺东篱也只是笼统地说亲戚。
这才,宗墀一度误会沈明冲也是她亲戚家的哥哥。
今晚,她难得主动且对号入座地给他介绍一个人。“你和她很好?”
贺东篱不明所以地抬头瞥一眼他,宗墀继续道:“蒋什么来着?”
“星原。星星的星,原野的原。”
“这么认真的介绍,是有事求我?”
贺东篱敲键盘的机械声断了断,随即继续。宗墀很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猜对了,尽管有点失望,但能叫她张一回口的朋友,绝不简单。
不为别人,为她前男友这个名号,也不好叫她空手去回复人家。
宗墀冲她伸手来,贺东篱戒备且干巴地问他,“干嘛?”
“手机。”
“……”
“趁我还在江南,你的朋友有什么事抓紧说,能办的就给你办了。办不了的,”宗墀说着,又笃定地改了口,“行了,能和你做朋友的,开不出违背公序良俗的支票。”他冲她要手机,贺东篱无济只能递给他。
宗墀在她的微信添加搜索栏输入了自己的手机号,申请添加了好友。他手机不在,“回去通过后,发你我秘书的名片,到时候你叫你朋友联系她吧。”
“不必这么麻烦,她是做自媒体的,她想约你这次日化收购的一个独家。”
“这还不麻烦么,你大概这几年也不屑关注我了,我什么时候接受过什么自媒体采访过。”
是的了,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摆平一切不经他同意曝露出来的私生活照片。他父亲努力经营,宗家向来接受采访也一切对公。
“那算了。”贺东篱要回自己的手机,“我和她说一下。”
“先把官号发给他们看看资质吧。”宗墀这话看似中规中矩,但总归有待商榷好过一票否决。
“谢谢了。”
“什么都没成呢,谢什么。”宗墀应声,再把他喝过的杯子主动送到她水池里去,回头的时候看到她电脑屏幕上的满屏文献。
他想他该走了,无论她是真有事做,还是为了他在这熬鹰。
“你忙吧,我先走了。”
贺东篱看着他走过来,宗墀不等她开口,“陈向阳的司机明天可以不用干了。”
“我帮你叫个代驾吧。”
“不用了。”
“我给你叫辆车,你车子明天叫人来取。”
“不用了。”
“我给你钱……”
“贺东篱,你在怕什么?”
贺东篱被点破心神,她干脆承认,“我担不起你出事的责任。”
宗墀先是怔了下,然后口吻不改当年,“我都不对自己负责了,你凭什么要去替我担什么责。放心,我出了什么事,任何人都找不到你头上。法律和我的遗嘱可以正名你。”
贺东篱听得眼前发黑,那两个可怖的字,更是叫她血压直飙。
宗墀看着她难在那里,心里说不上来的痛快,近乎一种变态的宣泄。
起码她在那姓邹的面前,没这样失水准过。比起一个滴水不漏的完美容器,宗墀更中意热爱玩偶兔崽子的贺东篱。
附中毕业那年暑假里,她被他拖着手,一路狂奔到了学校边上的那座古庙里,几百年的古树下,她撑着膝盖,最后因为剧烈运动,鼻子流血了,她一面捏着鼻子一面哭着骂他们所有的人,包括宗墀。
我遇见你总没好事。
你笑话我吧,你有大把的资本笑话我,宗墀。你不是要知道么,都告诉你,我妈妈之所以回江南原籍,是要和一个男人结婚,徐西琳说得没错,没有她爸爸,我连附中的门边都摸不到。
我想回去,可是我没本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妈妈回来前,把家里的房子卖了,我要怎么跟她说。我一点不想她和别的男人结婚,我以为她会爱爸爸一辈子的……
人死了就真的跟灯灭了,什么都没有了么,原来爱情只能爱活着的人。
十四岁的贺东篱,哭得脸一阵红再一阵白。宗墀都怕她失血过多而死掉了,他当天回去就跟父母宣布他要继续留在一中不去英国了,晚上出门再去找贺东篱,给了她一瓶牛奶和一盒巧克力。
她哭完了,还活着。这对于他,是个后知后觉的好消息。
时隔十五年,宗墀还是这个混账觉悟。能气到她,且她全须全尾地活在他面前,就是最好的消息。
车钥匙在茶几上,他先前起身的时候,书碰翻了一个收纳盒。宗墀抄起车钥匙,顺手帮她把收纳盒归位。
书放在一边,收纳盒里五花八门的东西:布洛芬缓释片、烫伤膏、针线盒、碳素电池、AirPods、点香薰的玻璃瓶绿色长火柴……
火柴底下,压着的是一盒醒目的万宝路。
宗墀拾掇的手顿时停住了,贺东篱见状,也及时从椅子上起身过来。
她走近的工夫,宗墀拣起那包烟,烟盒上最最经典的那句吸烟有害健康,下头有黑色的签字笔痕迹,是个时间标注。宗墀不知道这一天到底什么日子,总之,上面的笔迹出自贺东篱。
她写数字7,习惯性把左边帽檐那一笔加强一点,从而区别与1。
“这谁的?”贺东篱伸手来时,宗墀几乎脱口而出。
贺东篱不作声,只从他手里要拿回这盒烟。
岂料有人一把捏扁了,“我问你是谁的?”
贺东篱被宗墀突然爆碳的情绪给吓到,又一时回过神来醒悟一点,他一点没变,而她全变得她自己都难承认。
质问的人看着她不时的沉默,心里犹如坟上冒出的鬼火,盏盏阴暗且发蓝发黑。宗墀当即把手里捏皱的烟扔开去,掷地有声的不快乃至讥讽,“贺东篱,原来你的原则只对我上纲上线。”
“我抽烟就处处看不惯,答应你的没做到就是我这个人秉性如此,抽个烟特么就像犯了天条一样。”
“我心情不好抽一根,就应激得很,对,我能有什么烦恼啊,我的什么烦恼排遣不出去啊。不让我抽烟,管我像管特么孙子一样,原来只对我吆三喝四的,”宗墀一步怼到贺东篱眼前,冷着脸压着身子,再一次质问她,用一种铁证如山、你还要说什么的胁迫目光,“贺东篱,我问你是谁的,那姓邹的,对不对,你们已经好到这个地步了,他三更半夜可以自由出入你的住处,他在你这抽烟,然后这天,10月17,是个什么好日子,是个什么值得纪念的日子,以至于你还要生怕忘了,写在他的烟盒上。啊?”
贺东篱听着他这无端发散随即就要发难的口吻,气不打一处来。他一个晚上攒下来的平静也好还是闻弦知雅意的待人接物也罢,顿时一扫而空。是的了,别忘了当初你和他是怎么分开的,别被假象和一时上头的热血给骗了,破镜就是破镜,再凑一块也只会重蹈覆辙。
“贺东篱,我在和你说话。”
“说什么?宗墀,我有必要和你纠正一点,我有三更半夜请任何人进出我地盘的权利和自由。”
宗墀听后不受控制地笑了笑,对了,她的自由是当初他主动交还给她的。
“是么,这么说,我还能站在这里,是你看在过去的情面施舍给我的权利了。”
贺东篱没有回答。
宗墀却不依不饶,“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和邹衍到底什么关系,他的烟都能在你这了,你又跑去相什么亲啊,他这么窝囊,还是有什么绿帽p……”
“宗墀!”
“说,我要你亲口说,不然我和他没完。”
“宗墀,你再说一遍!你真是病得不轻,我们已经分手了,我和谁来往关你什么事,你凭什么……”
“就凭他的烟在这里!”宗墀断喝住贺东篱的话,“他哪点值得你为他破例,我又特么凭什么被你管制那么多年!”
贺东篱生生被眼前这个人气得哑口无言。
面面相觑间,宗墀突然伸手来,贺东篱心犹如油灯一样,她再小心翼翼不过地捧着自己的心,不让它歪斜,更不让它飞溅。
溅出来一点,也许就会燃起来一片。
今晚,她第二次避让掉了。
这一回,宗墀不作掩饰地顿手在半空。
紧接着听到贺东篱道:“对不起。”
“你如果觉得那些年是我管制了你,那我说对不起,是的,我不该因为我爸的病,那样草木皆兵地勉强你。吸烟有害健康,这话都能矛盾地印在烟盒上,我也不该杞人忧天地去禁止你。”
“所以,你是承认你在我身上反省的错误,最后成全别人了。”
“……”
“贺东篱,我成了你新爱情的殉道者了。”
“……”
宗墀撤回手,落回口袋里。
贺东篱目光不瞬,彼此缄默里,任由他把自己曲解成露水之情后还能为了婚姻或是事业去迎合别的男人的面目全非之人。
他转身就走,期间,偌大冷清的小楼里,只剩下他一路离开,移门、关门的动静。
贺东篱蹲下身子捡起了那包揉皱的烟盒,上面的日期是她亲手写上去的。
烟也是她在对面小卖部,10月17日,心情无比压抑之下买回来的。
贺东篱坐在沙发上,用长火柴划出火来,几乎烧到眉眼里,点燃半截烟。
放到唇边去助燃……
宗墀染着一身的湿冷,坐进车里,砰地一声阖上车门。
怒火中烧之际,又被西裤后口袋里的一个东西咯到了,这对宗墀来说,更是火上浇油。
它几乎羞辱般地提醒着他,你为了她,不择手段、厚颜无耻。
下一秒,他把那枚黑珍珠袖扣从裤口袋里掏出来,狠狠朝挡风玻璃上扔去。

第17章 Take your mar……
次日, 午休档口,贺东篱给蒋星原发消息,直言她约独家那事估计没戏了。
蒋星原很快回复:哦。没事。我再想办法吧。
没多久, 她又问东篱:不是,你真的为了我联系他啦,他还拒绝了?真是该死的前男友。
贺东篱嫌打字慢, 干脆语音输入了,“算是吧, 我给他推你了, 但是……,总之, 最后没和他谈拢, 我想他那个鬼脾气, 大概率不会就事论事了。”
消息发出去,贺东篱又补了第二条, “如果他就事论事了,你就当不知道, 直接和他秘书对接吧。”
晚上, 蒋星原来贺东篱这里借宿。
蒋家开餐厅的, 家里阿姨也烧得一手好菜,但隔锅饭就是香点。每回贺东篱妈妈给女儿带吃食, 东篱总会喊蒋星原过来分享,久而久之, 她自己也会烧一些。
炖牛肋条、煲鸡汤、三杯鸡、鲈鱼煲, 那手艺,那配菜的井井有条,蒋星原觉得贺东篱即便不去苦哈哈地学医, 没准也能当个出挑的美厨师。她还很会收纳、陈列,电灯下水道那些,就没她搞不定的。
但也有翻车的时候。贺东篱下班太晚,蒋星原带过来的海鲈鱼是她拿的自家店里配好的,搁在灶台上砂锅煲,贺东篱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大火收汁的时候,砂锅炸了。
鲨鱼夹夹起马尾的贺东篱在蒋星原上蹿下跳地惊恐中,连忙关火,再把砂锅端着搁在旁边一个配菜的不锈钢方盘上。
最后,就这么破罐子破摔的吃上了丐版的鲈鱼煲。
蒋星原一边搛一块鱼肉,一边继续刚才因为炸锅而不得不中止的话题,准确来说,是她的夺命连环问:“也就是说,他来你这,误会了那烟是邹衍的。”
“嗯。也许还不止。”贺东篱挑鱼刺的样子,像生怕把针关腹到病人肚子里般的严谨。
蒋星原嘴一瞥,当即会意,“所以他破防了,他以为你和邹衍做了。”
贺东篱嚼着鱼肉,觉得她今天泡椒放多了,有点辣,呛了口,“你可以稍微委婉一点。”
“委婉能改变你俩掐架的事实么?”
“我没有和他掐架。”
“也是,你就该问他呀,我和谁一起关你什么事!”
贺东篱沉默,事实她这么说了。但是蒋星原不了解宗墀,他根本不是个见好就收的人,你噎他,他一定双倍报复回来。你说不关他的事,他一定反骨,怎么不关?所以他才说得出来他要和邹衍没完的话。
蒋星原听着就好笑,看热闹不嫌事大,“邹衍很显然干不过宗少爷呀。宗少爷多大的排场啊,到哪都豪奴跋扈开道的。他俩一个秀才一个兵。”
贺东篱无力再想这件事,只是有点愧疚邹衍,无形之下替她扛锅了。她见到他都有点不好意思提这事,但是又想着万一宗墀那家伙真的抽疯,那邹衍怎么是他的对手。
斯文的、不斯文的,他都不会弄得过宗墀。
贺东篱洗锅碗的时候,蒋星原发现她房间里多了盆茶花。
一问才知道始末原由。
“喂,宗墀是不是特地回来找你的,不然为什么这么巧呀?”
贺东篱坦言,她不是没这么想过,但是客观的不客观的,都证明了,他们不合适。
蒋星原居中判官,“男人就那德性,你有追求者,他顶多占有欲作祟,没准圈地意识越战越勇呢,你留别的男人东西甚至过夜,这性质就不一样啦。”
“你不知道他。”
“我不知道他,可我知道你啊。”蒋星原不解,东篱平时对异性的示好很斩钉截铁的一个人。即便迫于官僚压力的相亲应酬,她也是很清醒的态度,我人可以去,但也只到全你颜面为止。她的工作及能力,还没到要牺牲她个人色相乃至情感的地步。
但是,这么利落一人,面对这样晦涩的误会,她宁愿不澄清自己。
不澄清的原因,自然是澄清的代价更大。
蒋星原揭穿好友,“你怕他知道你抽烟是因为他。”
贺东篱没有作声,她总不能告诉好友,她压根不敢承认,因为宗墀一定会威逼她,问她为什么会打破自己的原则,单单这一条,贺东篱就会把自己难在那里,然后宗墀这个疯子一定会做出些她都难控制他的事。如果她还算了解他的话。
收拾完厨房,纸巾擦干手,贺东篱面上不置可否,“我只是想知道明明有害但又规劝不听到底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
“大概就是你特么终有一死又为什么活着的平静疯感。”
蒋星原笑,她又想到上学那会儿老班拖堂,贺东篱明目张胆从后门出去的独狼感了。
也只有在贺东篱身上,她有点吃到朋友圈里时常拿出来白话的nerd美人的性感了。
毕竟,当年张牙舞爪的宗墀,真的回回吵不过贺东篱。她即便到今天,也毫不避讳地朝东篱,“说真的,上学那会儿很多女生是嫉妒你的,包括我。”
“你到底是怎么追宗墀的啊?”蒋星原始终不信,书呆子要怎么追这个浑身是嘴又嘴上涂鹤顶红的少爷啊。
事到如今,已经没什么需要保密的了。
高二上学期末,平安夜那晚,宗墀头回跟贺东篱倾诉了他的家事,结果没几天,元旦汇报演出那天,学校突然传起了宗墀的八卦,说他父母是不正当婚姻,说他相当于私生子。他妈妈足足比他爸爸小了十二岁。他来一中也是因为在原先的学校打架斗殴被除名了……
贺东篱一头雾水之际,才要去找宗墀的,他快了一步。那晚他问她,我和你说的事,你和谁提过?
贺东篱摇头,她什么人都没提过。
宗墀一时意气,将平安夜那晚贺东篱冷冷淡淡提前走的态度理解成,她不屑听,甚至曲解成他父母婚姻的不道德。
贺东篱自辩,她没有,她再不屑,也不会以散布别人家事为乐。
宗墀听到的意味就是她确实不屑了。他轻蔑地笑着,试图正名,我父母不是不正当婚姻,我爸第一任婚姻是包办的,和前妻好聚好散,他和我妈是之后的事,我妈没有介入任何人的婚姻,我爸也是光明正大娶我妈,哪里不道德不正当,合法结为夫妻难道还会比不结婚的不正当么?
宗墀一口气声辩完,胸膛作起伏状。足见他的愤怒与剑拔弩张。
贺东篱愣了愣,才不得不对号入座了他最后口口声声的不结婚、不正当。
廊桥上,她迟迟没言声。
风吹如鼓,宗墀突然伸手来,不无失言的自觉,“对不、”,贺东篱后退了一步,他再要说什么的,贺东篱也懒得听了,谈不上自辩,只告诉他,“我没有那么歹毒,或者见不得别人好。你爸爸妈妈多么的恩爱或者多么的光明正大,不会成为我嫉妒你的理由……”
“我是这个意思吗?”
“你不是么?”
“贺东篱,我只对你说过我的家事。”
“我没有特别想听。”
“……”
“你说了,我听了。就成了你怀疑我的理由。”
“我没有怀疑你!”
“那你跑过来说一大堆是为了什么,证明你父母的正当,还是谁父母的不正当!”
“……”宗墀哑口,他盯着贺东篱看了几眼,随即扭头就走。
没几步,他折回来,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咽下了。最后,只留下一句,“贺东篱,从我们第一次见面起,你就从没瞧得上我。你自己知道。从来没有。”
那晚,贺东篱回去,公交坐过了站。
她下来走回头,看着星空里一时掠过的夜航灯,闪烁且游龙,她想或许有个人已经在那上头,舷窗往下望的话,她该是多少比例尺般的小不点呢。
宗墀原本计划是春假前去到他父母那边报到,春节后没多久,他准备许久的省泳赛算不上失利,得了个银牌。
为此,学校特地公开表彰了。宗墀却莫名地去橱窗前亲自揭下了他的红榜。
他父亲的秘书来校给他办退学手续的时候,哪哪都找不到小池。贺东篱从校游泳馆后门失修的栅栏里钻过去,在闭馆停电的泳池里找到了宗墀。
四下幽暗,贺东篱的感官至今都记得那天泳池里的消毒水味和宗墀来回划臂、起腿的水花声。
他自由泳赛制地游了四个折返,始终没破水出来。贺东篱朝前走了走,最后在教练休息室旁的一处空地防滑砖上站定,边上有放置他们集训常用的发令枪。是连着扩音音响的那种。
贺东篱扣动扳机的时候,原以为是没有通电的。她说不清那一刻她为什么要这样,顽劣、无聊还是猎奇。就像小时候她有阵子她很厌学,借着身上起湿疹的理由,请病假在家。她答应父母,湿疹好之前,她不吃糖果巧克力的,然而,她为了能晚几天去上学,每天趁着父母去上班的时候,悄咪咪吃一两颗。
直到有天下午,她偶然发现爸爸DV机上的红点是亮着的。她没逃过父母的一顿教育,他们也不明白,为什么成绩始终名列前茅的女儿会所谓的厌学。贺东篱最后还是轻装上阵地回学校了,她即便病假旷课一周,模拟考依旧是第一名。然而,她吃甜食的癖好,没戒掉。因为它是最简单的离经叛道。
扣动扳机,电光火石间,那句最严肃的“Take your marks”口令骤响起,紧接着枪声如离弦箭矢出去,回不得头了。
水里的人破浪出来,摘掉泳镜,抹干脸上的水,看清岸上的人,他一言不发。
游泳馆里冷清,但足够闷,闷到大脑缺氧的那种。
贺东篱把发令枪不作声地还回原位,她不高不低的声音,喊了水里人一声,告诉他,他爸爸的秘书在找他。
宗墀没理她,贺东篱再落单地站了没三分钟,她转身要走了。
片刻,听到有人涉水上来的动静。她回头,只见宗墀轻车熟路地去拨开了馆里的照明灯,一根根一排排,霍闪般地,林海破竹似地,直到亮如白昼至每一处角落。
开灯回来的人,摘了泳帽,甩甩头,他头发、脸上的水,全到了贺东篱脸上甚至嘴里。
她委屈地抿抿嘴巴,当事人浑没自觉,他继续往前走,走到他的行李前,拖鞋和毛巾在袋子上,宗墀拿毛巾擦身,脚再要往拖鞋里伸的,岂料他套反了,穿了一只才发现,随即哪哪都不顺心似地脱掉了,拿脚尖一踢,两只鞋全跑水里去了。

第18章 “入室抢劫。”
两端沉默里。宗墀行李袋里的手机一直在唱, 贺东篱想也知道该是他家里在找。
当事人全当没听见,拎起一瓶水,仰头就往嘴里灌, 喝不完地又往头上和脸上浇。
一时补给平静后,他这才跟发现身边还有人的不耐烦,问她, “你的话带到了,还不走?”
贺东篱有被驱赶到, 自觉转身。
宗墀在她脑后警告她, “出去别多嘴,我自己有腿, 我爱几点回去就几点回去。”
贺东篱犹如被蛰了一下, 果断回头, “宗墀,我再跟你说一遍, 你的事不是我说的。”
“我也再跟你强调一遍,我没说你说过。”
“你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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