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影视之明月夜 by子非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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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姮望着镜中的自己,那样鲜亮饱满的大红色点在唇上,让广寒宫都染上明媚。
仙雀、蟠龙抬轿,拨开云雾飞往天宫。
润玉已经在外面候着,他今日也是盛装,银白的九龙冠和洁白如新雪的婚服更衬他回风流雪之姿。
见着她从轿子里出来,润玉伸出手来,迎接自己的新娘。
通向高殿的云阶那么长,长到他们要用一生一世走完。
玉姮放心的将手递给他,“我很欢喜。” 她温然含笑,眉眼生波。
润玉看到身边人笑着,也跟着笑,“我亦如此。”
一路穿过前来观礼的六界诸仙向殿首行去。
仙乐齐响,天籁奏鸣。彩蝶绕梁而飞,仙鹤引颈起舞。
丹朱愤愤不平的看着新人入场,他虽然被褫夺神职,但毕竟还是天帝叔父,也一同受邀观席。
要不是锦觅忘恩负义,害了他的凤娃,他又怎会沦落至此。
酒水一杯、两杯灌下肚,他倒要看看这对心狠手辣的夫妻会是什么下场。
代替了他的月下老人拿出十二万分精神端起,主婚人的架势,唱一句:“礼乐起!”
周遭众仙家看着新人啧啧赞叹,“好一对璧人!”
“一拜天地!”
两人上对穹苍,下对方舆,同行拜礼。
三拜过后礼成。
“此后,本座与天后,同心同德,矢志不渝。天妃之位,就此废止。”
此言一出,神仙们感慨着天帝果然情深似海。
玉姮也忍不住去看他。
“我同父帝不一样。”
她耳边回响起他曾说过的话。
他们是真正的爱侣,并坐在御座上的夫妻。
婚后相处其实与之前并无不同,真要说有的话,那大概是他们着手备孕了。
以前的天宫危机四伏,他们不愿意把孩子带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现在障碍一扫而空,他们也专心调理身体,迎接新生命的到来。
过了一阵平静的日子,废天后、火神的余党见蛰伏无望,逐渐生出事端。
润玉只身一人来到临渊台。
重兵把守,大门紧闭。
只有罡风带出一点微弱的哭声。
大门缓缓打开,里面关着一个鬓发散乱、面容憔悴的女子。那女子,不是废天后荼姚又是谁。
见惯了废天后云鬓高挽,明艳跋扈的样子,如今这般憔悴落魄倒让润玉都愣了一下。
荼姚从伤心劲儿缓过来,冷声道:“你来干什么?看本座的笑话吗?”
润玉单刀直入,“我来只问一件事。你的修为去那里了?”
他没想到废天后待在毗娑牢狱里也不安分。若非今日他巡视鸟族,偶然瞥见穗禾耳下有水系凌波掌的印记,未必能想通水神之死的关窍。
荼姚心中隐隐不安,面上却一副强硬模样,“你在胡沁什么!是本座没打过你么!”然而她却迟迟未敢动手。
润玉遗憾的叹了口气,“若非你将修为传与旁人,那水神必然是旭凤杀害无疑。”
荼姚抿了抿唇,不再说话。只要自己不承认,他们就只能抓心挠肝去揣测了。
“旭凤已死,本该百事消。可近日有仙家上书,言明旭凤屠戮上神,罪大恶极,不配享供奉。恳请削去旭凤神位、衣冠扔出栖梧宫,以振天纲。”说罢,他起身掸袖准备离去。
荼姚面色一变,“他对你从未生过歹念,你连他身后事都不放过。”
然而就是顾念这份兄弟情,润玉才不想让旭凤死后都背负‘屠戮上神’的骂名。他观荼姚表情有些松动,继而道:“臣下言之有理,我再看重兄弟情,也不能乱了章法。”
一时间,场面十分寂静。
最终他还是赌对了。
过了半响,荼姚闭上眼睛,一下子像是老了十岁,“我把毕生修为都传给穗禾了。”
他深深地看了荼姚一眼,“旭凤的清誉会保住的。”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临渊台。
宫门再次重重阖上,室内又回到阴冷孤寂的阴影当中。
荼姚瘫坐在地,脊背像是被压垮了一样。
她要在黑暗中独自品尝着绝望的味道,直到死亡。
有了废天后的供词,润玉行动很快,隔日就在朝会上公布当年两位上神之死真相,并下令捉拿穗禾归案。
穗禾警惕性极高,在他们御极时就有所防备,早想好退路了。因此让润玉派出的天兵扑了个空。
有时候玉姮都挺佩服她的。从无依无靠的孤女,走到一族之长、接手上神修为,穗禾这一路看上去比别人都幸运,但私底下废了多少心思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屠戮上神看似不智,可仔细想想,她一举就断掉了锦觅最大的依仗。要不是润玉突然兵变,失去依仗的锦觅真能坐稳火神正妃的位置么?
“她现在能去的地方也只有魔界了。”玉姮翻阅着折子,魔界又有异动,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新旧之年,政权能不能问问交替,也就看这这几个月了,魔界可不得找点事做。
润玉道,“新任焱城王倒有可能。”
前任魔尊留下的两个儿子没什么才干,因此对外也只是继任王位,魔尊之位空悬了起来,等待能者居之。
锦觅在得知杀害爹爹真凶另有其人后,如梦初醒,明白自己错怪旭凤了,懊悔难过到咳血。
日日求芳主上折子给天界,要面见天帝。
“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复活旭凤而来,朱批一落,驳回了折子。
没过几日,彦佑就找了上来。
彦佑看了一眼,两人都在,“原来都在啊,那好,把话都说清楚了。”
“润玉,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彦佑自从他们兵变胜利后,就不大见他们了,反倒时常驻足花界。这几日他看锦觅失魂落魄,一个人跌跌撞撞去忘川,回来时双腿被忘川恶鬼啃噬的鲜血淋漓。
众芳主大惊失色,各色灵药如流水用在锦觅身上,锦觅身上的伤时好时坏。众芳主灵力低下,催生灵草费了不少灵力,如今已是入不敷出,很是艰难。
而外头又有妖魔觊觎着花界的草木、精灵,先花神留下的结界已经庇护不了什么了。
这几日还是他一直守在花界,外人看在他是天帝义弟的份上,还能忍住没真对花界无礼。
可长此以往,花界迟早会被攻破。
彦佑心知后果,匆匆忙忙的上了天界。
“花界不过女流之辈,你贵为天帝,何至于要这般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润玉脸色一沉,“花界已独立出去,本就该自负盈亏。天界为何平白施恩?”
彦佑挑了下眉,满脸玩世不恭,心里却高高提起,“好歹也曾经有过婚约,你这话未免也太过无情了吧?”
“那桩婚事从头到尾就是错的。锦觅和旭凤两情相悦,与我毫不相干,此事彦佑你自己也知道。”润玉冷漠道:“花界若在意锦觅,想求天界,大可拿宝物来换。”
彦佑“你”了一声,霎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好歹可是先水神长女。先水神对干娘也是恩重如山,你这么做太过分了吧。”彦佑过了许久才挤出一句。
“说到这儿,我到也想问问了。洛霖是怎么当差的?无德无才,水族在他手上一年不如一年。”不说提他还好,一提他,玉姮就一肚子气,“便说簌离夫人这一桩。太湖龙鱼族不守承诺,苦主是人家钱塘君,可怎么到最后好处却是鸟族拿了?他这个水神是怎么当得!”
这一笔烂账到现在都没能算清。
一边是润玉母族,一边又有从龙之功,为了化解两族矛盾,他们少不得要从自己的私库里拨好处给两边。
她一气之下把彦佑赶了出去。
彦佑从天界无功而返,花界几个芳主恨恨骂了现在的天帝、天后几句。
“到底是太微的骨肉,冷心冷肺的样子跟太微没半点分别。”
然而骂过之后又能如何,天帝、天后都是强势的人,说不见就不见,锦觅却耗不起。
再锦觅有一次呕血昏迷后,花界不得不委委屈屈地将万花典籍复刻一份交还天界,来换取锦觅上天的机会。
“花界自鸿蒙之初就是我天界的一部分,诸位芳主越俎代庖了几千年。往日的规矩,现在也要改一改了。”润玉批着折子,圈出新花神的人选。
过几日朝会上就新提拔了人族女修瑶池为新花神,届时新花神自会点化芳主,并一一按照典籍,重领草木枯荣。
得知锦觅来到天上后,一直闭门不出的丹朱难得出门。
还好巧不巧遇到了她。自从润玉登位、他又被削去神位后,丹朱就没给过他们好脸色。见到她也是皮笑肉不笑的,“天后好清闲。”。
丹朱偏心眼偏到了家,认定了润玉是个不好的,连带玉姮也不被待见。
不过,谁在乎呢?
要是在意,他当然是天帝叔父,地位尊崇;要是不在意,他也只能被冷落下去。
“听闻仙人去看了锦觅,不知锦觅可好些了?”玉姮询问,她很忙,根本没多少时间滞留花界,不过锦觅既然能来天上,身体应该是恢复好了。
“老夫哪里是去看那无情女!老夫是去骂她的!”丹朱激动难言,“这片霜花无情无义,凤娃对她情深似海,一往情深,她倒好,竟然杀了凤娃!”
说着他似乎要哭出来。
一想到是自己亲手为两人牵红线,丹朱懊悔不已。
要是当初没认识锦觅,没想着给两人保媒,旭凤也就不会落得被心上人亲手刺死的下场了。
做神仙的时候,丹朱很喜欢给下界凡人编写相爱相杀、爱恨交织的故事,因为他是神仙,哪怕故事再曲折离奇,他最后总能圆出花好月圆的结局。
可当这样的故事,切身发生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了。
玉姮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想当初他跟锦觅好的跟什么似的,现下也差不多撕破脸了。
丹朱越想越气,“不行,老夫要去骂那朵无情无义的霜花!”
说罢,连忙往兜率宫的方向奔去了。
替太上老君点一排蜡!
目送他离去后,玉姮嘱咐仙侍跟上看看,别让这两人误了老君炼丹。
“我听闻老君处有三颗九转金丹,可回仙魂延神命。小神此番来,正想问老君讨得一枚这九转金丹,不知老君能否割爱相赠?”至于从哪儿听来的,还得感谢忘川老翁,是他露了消息。
也因此,上天后锦觅没有第一时间去拜见天帝、天后,而是直奔兜率宫。
太上老君捏了胡子的手顿在那里,不知道她怎么敢开这个口。
“此丹之效未有花神说的这般神奇,不过世人以讹传讹夸大其辞罢了。须知神有七魂七魄,合为四十九周天,除非尚留一魂一魄亦或是肉身尚在,用了老夫这金丹恐怕有些功效。”他又道:“花神讨要这金丹怕不是想要将先水神唤回?恕老夫直言,先水神魂魄尽失肉身已逝,便是这金丹亦是回天乏力。”
锦觅表情有些尴尬,因为她完全想过这件事。她踌躇了一会儿,复又开口,“先父仙逝已久,我已不奢求回天。今日登门求取金丹乃是做他用……盼得老君赠丹,锦觅必定千恩万谢,他日若有锦觅可相助之处,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
第65章
太上老君道:“须知此金丹甚为珍贵,且容老夫审思慎度一日,明日再来吧。”实际上他是打定主意了,不管锦觅怎么来求,他都肯定不会把如此珍贵稀罕的灵药送出去。
锦觅亦知晓这金丹十分稀罕,不得勉强太上老君,只得临走告辞时,一步三回头将这兜率宫的门匾殷殷切切望了又望。
她前脚出兜率宫,后脚太上老君就将她来过的事如实报给天帝、天后知晓。
夜阑人静,七政殿窗口尚且透出些许摇曳的灯火。
“锦觅是想拿金丹救旭凤?”她忍不住咂舌,“可旭凤不是身死魂灭了么?还能救回来?”
润玉叹了口气,“凤凰比常人多出一魄用以涅槃。那日我在鸟族巡视,曾见过穗禾偷偷带东西出去,想来旭凤那一魄被她保管着。”
他也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一方面他希望旭凤能复活归来;可另一方面他又知道,一旦旭凤复活,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天界,将会掀起新一轮风暴。
种种顾忌,让他下不了复活旭凤的决心。
玉姮双眸微抬,“想要活人的九转金丹,眼下还缺一味玄穹之光。锦觅未必能凑齐。”
玄穹之光为上神廉晁所有之物。
廉晁跟太微是兄弟,廉晁居长,本来天帝之位该是他来坐,奈何早年神魔大战,先天帝太微勾结魔族,导致廉晁在战火中陨落,因此世间再无玄穹之光。
“当然,若锦觅能凑齐,这也是旭凤的机缘,咱们何必做这个恶人。”
润玉明悟,“一切听天由命。”他望着摇曳的烛火,要是能燃下去,让它这样一直燃着又有何妨。
然而,锦觅就没有人开导她了。
她也从老君那里得知上神廉晁多年前就陨落的事情,眼看复活旭凤的唯一生路就这么被堵死。她望着天大地大,大的让她害怕,可再也不会有人护着她,让她免于忧患了。
她忍不住蹲在那颗凤凰花树下失声痛哭。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丹朱冷眼旁观,没一点想要去安慰的意思。
但是在锦觅断断续续的哭声中,他的神色也逐渐严肃起来。
“若有玄穹之光,或许还有救凤娃的希望……你此话当真?!”他的神情过于激动。
锦觅连连点头,生怕错过一丝希望,“我亲耳听到的。”她十分笃定的说道。
丹朱垂下脸,眼光变了又变,最终还是拿定了主意,“其实,我大哥还活着。”随后,他向几人道出当年的秘辛。
万年前,魔界来犯,他们三兄弟作为老天帝的孩子、天界皇子,一起都被派到战场杀敌。他大哥在一次战役时,不幸受伏,身受重伤,外人都以为他因伤重魂飞魄散。实则,是丹朱偷偷将他藏匿起来,千年间不断为他渡灵,才让他苏醒过来。
遗憾的是,廉晁醒来后面对的是个已经物是人非的天界。
父母身陨、爱人另嫁、权柄他移。
心灰意冷的廉晁,只得孤身一人隐居翼渺洲的蛇山,不再露于人前。
第66章
“只要能就会凤凰,我做什么都可以!”这样的心念苦苦缠逼于心间,逼得她几近疯狂,“哪怕他要我的元神,我也可以给他。”
丹朱微微动容,“你当真愿意为了凤娃不惜一切代价?”
锦觅坚定地点点头,“若不能寻回爱人,我要这副躯壳做什么?”
她是如此决绝,丹朱对她的成见也去了几分,答允带她去找自己的大哥廉晁。
不过蛇山凶险,单凭他们两个未必能上去,所以还要找个帮手。
锦觅第一时间想到了彦佑,连忙用唤灵诀,唤出彦佑。她知花界芳主肯定是不会帮她的,她现在能依赖的人只有彦佑了。
美人恳求,彦佑这个风流浪子,怎么拒绝的了。
不过蛇山一路确实比想象中要惊险,漫山遍野的毒蛇连他这个蛇王都攻击。
终于在历尽千辛万苦后,三人来到山顶,上神立廉晁的归隐之处。
得知三人来意,廉晁倒是愿意借出玄穹之光,然而玄穹之光只能以真身承载。
等锦觅熬到回天界,将玄穹之光给老君后,再也支撑不住倒下。
她本来就少了一瓣真身,现在又承载玄穹之光。真身早已被消融大半,能撑到现在实属不易。
眼看锦觅灵体开始溃散,花界众芳再也顾不得什么傲气,跪在九霄云殿外哭得一塌糊涂,话里话外都是求天界救锦觅一命。
然而,要是活命能那么容易,先天帝也不至于拼着魂飞魄散才保下旭凤一魄。
“穗禾公主,咱们许久未见了。”她提了提臂间披帛,神色似是温柔,没想到太微还留下这么一手。
穗禾却不敢大意,心知眼前人,修为高的很、精的很。
何况,临渊台虽然没什么人,但毕竟也属天界,只怕对方一声令下,就会有数不清的天兵把自己围起来。
“我来天界,是想请月……天后娘娘,帮我一个忙。”
‘天后’二字说得实在是拗口,穗禾双眸微垂,遮住嘲讽的神光。
“本座为何要帮你?”玉姮嗤笑。
穗禾掌心凝出业火红莲,“天后娘娘若是不肯交出九转金丹,只怕临渊台又要陨落一位天后了。”
锦觅从蛇山回来后,去的第一个地方是关押废天后荼姚的临渊台。也不知道她和废天后说了什么,待她走出去不久,废天后就跳了临渊台,锦觅也算为自己母亲报仇了。
荼姚死后,看在曾经的情面上,润玉让人把她身前用过的旧物送回翼渺洲,让她的灵魂能回到最初的地方。
同时,也因为荼姚曾经犯下的罪孽,她死后得不到任何追封,牌位也不能入先贤殿享受朝拜供奉,她的一生就这样散去。
“弑戮本座?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了。”周身浮动苍蓝水灵,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汹涌袭来。
二人同时出手,冰火相撞,白雾弥散。
穗禾虽有琉璃净火加持,但毕竟此火并非她自身修炼所得,运用起来还稚嫩了些,很快整个人被密密麻麻飞射而来的流水击中,重重落在底下云层。
第67章
斗法声很快吸引了其他仙人的注意,很快润玉就带着天兵赶到现场,将倒在云层上的穗禾押解入狱。
“阿姮!”润玉快步到她身边,抱住她,满脸焦急。
玉姮在他怀中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我没事。她稚嫩了些。”
但润玉仍然心有余悸,倘若她有万一,他恐怕真会疯掉。
穗禾伏击天后不成,反被当场捉获。
天界对穗禾的裁决很快就下来了——剥夺仙骨,打入畜生道,永世不得为人。
惩罚之重,在千年来也算罕见。
不过这也是基于穗禾屠戮两位上神、叛逃天族、伏击天后,三桩重罪而量的刑。
四月初七,是先水神、风神遇害之日,也是真凶穗禾伏诛之时。
天界选在这个时间处刑,也算是慰藉两位上神,只可惜锦觅被融了一半真身在花界等死,无力来现场亲眼一观仇人的下场。
“旭凤……旭凤!!”穗禾目眦欲裂,她被投入毗娑牢狱时,只是被废除了灵力,尚且还能安慰自己,只要撑到旭凤复活总有卷土重来的一日。
可眼看着被搜走的、自己好不容易保存下来的旭凤一魄,她所有的努力在瞬间被瓦解。
她挣扎着、狂叫着,但失去灵力的她,像是某种家禽,被仙官驱赶着永堕轮回。
她的声音太过绝望,实在让人难以把她和多年前那位明艳生姿的鸟族公主联系起来。
彦佑面露不忍,“陛下,此等惩处是不是太过严厉了?”为了那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忍不住站出来替穗禾求情。
润玉眉心曲折成川,“伏击天后,等同谋逆。你还为她求情。”
彦佑双眸微阖,说到底天帝如此严惩不贷,不过是恨她敢伤天后。
“天帝一御极就用重典治世,果然不再是夜神做派了。”他含糊着说道,似褒似贬。
早知道他对润玉登天心有不服,玉姮丝毫不意外他会说出这种话,反观润玉被刺了一下,脸色更冷了。
彦佑自诩风流潇洒,对润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做法不敢恭维。
认定他们必败无疑,还不如老老实实等着太微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那一日。
偏偏他们不但没有如他所料一败如水,反倒太微身死,润玉登上天帝之位,统御六界。
他们所做的一切都超乎彦佑的意料。
那种未能即时感知局势变化,也让他失了游刃有余的松快。
对太微、对荼姚,他知道对方的真实面目,自有撬开缝隙的余地。
他们在明,自己在暗。
现在的润玉却完全用不了那些手段,他看着跟自己称兄道弟,可也不见他为私情枉法。
就是不知道如果出错的是他的心头肉,他还是不是这幅大公无私的样子。
玉姮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不过看他眼神就知道,绝对不是想着他们好。
“润玉!”她低呼一声,娇俏的面庞被快意的冷笑所覆盖,“不要再与他多话,他的心思哪里在我们身上!”
要论簌离遗泽,前有还有忠心耿耿的鼠仙,后有乖巧可爱的小泥鳅,那轮得到彦佑在这里当话事人。
彦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花界的。
他将穗禾已经伏诛的消息带来,海棠芳主疲倦的面容上难得开出一朵笑颜,连连拊掌,“死了好!”
她恨太微、恨荼姚、恨鸟族,觉得如果不是他们步步紧逼,先主如何会情碎命殒,锦觅如何会命悬一线。
然而,笑着笑着,她又哭了起来。
祸首遭了报应又如何,先主和锦觅还不是回不来了。
“我就说,凤娃赤子之心,怎会那么残忍的杀害水神、风神。”丹朱小心翼翼托起那颗费劲千辛万苦,求来的九转金丹,转身出身去找旭凤一魄,“既然没老夫什么事了,老夫就先去救凤娃了。”
他不是不心疼锦觅,看着对方惨白虚弱躺在榻上,他也于心不忍。
可这点不忍,在旭凤面前,就完全不够看了。
一只凤凰冲破层层云海,带着无尽热浪盘旋,最后化身一个金衣美男落在花界。
丹朱又哭又笑拉着旭凤诉说着这些年发生的事情。
然而,匆匆十年光阴,于旭凤而言就仿佛是睡了一觉,梦醒了却要面对面目全非的天庭。
“锦觅可还好?”想起最后锦觅说的‘爱过’,旭凤一颗心又活络了过来。
穗禾固然是他的表妹,也是为他才如此不智。
可到底害了两条命,现在真相明朗,堵在他与锦觅之间的隔阂已不在,旭凤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想跟锦觅再续前缘。
“小锦觅怕是不行了。”丹朱脸耸了下来,“锦觅为了复活你,用真身承载玄穹之光,真身都融了一半,现在只剩半口气,拖着见你一眼。”
旭凤高兴的太早了,立时又被深重的绝望湮没,“不!我不信我们的缘分这么浅。”
他飞快来到花界,花界的几个芳主虽然恨他恨到咬牙切齿,但毕竟这是锦觅最后的念想,她们再恨也不能掐断了,是以只是冷嘲热讽了旭凤几句,最后还是放行了。
花间小屋还似往日,屋里屋外的人却非旧人。
旭凤在外头守了有一小会儿,莫名生出近乡情更怯,始终踌躇着不敢推门进去,直到里面锦觅痛楚的呻吟断断续续传出,他惊慌之下立时破门而入。
在看到锦觅的一瞬间,他整个脑袋都是空茫茫的,既听不见芳主们跑进跑出的杂乱声,也看不见老胡等人怨恨的目光。
锦觅现在状态很不好,双眼是茫然无神的黑,像一片抽尽了水分的花瓣,就快要凋零了。
本来她自己都习惯了这样无知无觉、无思无虑的日子,可旭凤破门的那一刻,她还是福至心灵的望了那么一眼。
“凤凰……”她挣扎着想要起身,旭凤快步上前作为她的依靠,紧紧握着她的手,想将手心的温热过给她,“是我,凤凰回来了!你别怕,你不会死的,上天下地我都会找到救你的法子……”语未毕,他已泪流潜然。
第69章
锦觅生死垂危这件事,拉走了旭凤全部心神,他一下子也没想过已经改朝另有新帝的天庭,会不会容下他的存在。
他还是为求救活锦觅之法来到天界。
花界此前不是没来求过,可她们那点底蕴,只够吊着锦觅的一口气。能活性命,这么好的法子可不是她们能出得起价的。
夹道高耸的宫墙被夕阳染上一层红晕,黯淡而诡异。一身华服的天帝、天后相携并座,旭凤遥遥望去,他们是那样高高在上,不由有些怔怔。
“臣弟拜见天帝、天后。”旭凤掀起袍子,郑重而生硬的行了一个大礼。
就像他们先前说过的,如果九转金丹,的确是属于旭凤的机缘,他们不会恶毒到连一点活路都不给弟弟。
润玉心知他们是再也回不到过往了,甚至即使在过往,他们也不是亲密无间的兄弟。
“旭凤,你回来了,如此甚好。”
旭凤沉重的抬首,“难为天帝这般记挂。”他心里屏着一股闷气,只是顾忌垂危的锦觅,一直努力压制着。可他来天界绝不是为了装兄友弟恭。
他简洁明了的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希望天帝、天后不要因为早年的一些不愉快,而迁怒锦觅。
瞧着他振振有词的样子,显然始终是把润玉当成谋逆贼子。
玉姮却很大度的包容了,“你对锦觅情深似海,本座十分感动。”
一直刁钻的人,突然好说话起来,挺让旭凤的不适的。
只见一双涂着鲜红蔻丹的玉手,将一卷经文放到自己面前。
有片刻的沉默,润玉的声息十分平静,“禁术中有一门,名为「血灵子」,可以改天换命。施术者需要依照书上所示,割开七处经脉,将体内的半数精元注入到血滴之中凝成血灵子,喂给伤者,伤者服用后就会恢复如初。”
只是此法会给对施术者带来巨大负担,至少会因此损耗一半天命仙寿。
旭凤将「血灵子」带回花界,很快做出了取舍。由他施展「血灵子」,来救活锦觅,他利落割开自己的七处经脉。霎时间,木屋浸泡在浓郁的血气当中。
等锦觅醒来时,床前床后围了一圈的人,一个个笑脸盈盈的。她虽然头是晕乏的,身上也使不上力气,但还是挣扎着想要起身,“凤凰呢?我要找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