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家养小皇后by林宴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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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开看了看时辰,拱手过来请示,“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这就启程,不知公孙还有何物要带?”
 “我赵亦有许多值得把玩之物,又或许是什么吃食?”
 “早早准备了,路上都够吃,”姬修一一数来,“政儿素日里用的都收拾好了,包括书简、佩剑、戈等等。”
 庞氏忙赔笑,关切说,“衣服够不够换洗的?我都说多带些……”说着说着她泪下来了,无不哀愁,“那些带不走的留着便留着,也是个念想,外大母真真是舍不得你。”
 嬴政对庞氏略一笑,“并非无再见之时。”
 转头笑意瞬间消失,他定定然伸手,指尖指向朱氏身后缩着的女童,“我要她。”
 般般大惊失色,猛地抓紧朱氏的衣裳。
 “般般,跟你父母道别,就跟我离开邯郸吧,你不是说舍不得我们分离?”嬴政盯着那边,沉声示意。
 姬长月心里微沉,被儿子的这一举动惊到,他一贯很有主意,却鲜少做强迫他人的事情。
 般般抱着阿母的腿哭的惊恐失措,仿佛天塌了一般。
 姬修与朱氏将她抱了家门哄,过了足足有半个时辰才将人哄好。
 已经有人为她收拾好了行李,这速度令人心惊。
 她抽抽噎噎的跟阿母阿父道别,“阿母阿父要说话算数,”仿佛觉得不妥,她不情不愿看了一眼朱氏高高鼓起的肚子,“小弟弟也是。”
 朱氏既高兴又伤心,“一定会的,我儿去吧。”
 姬家本就有意令般般复刻赵姬之路,希望她来日能做秦国王后,巴不得她能跟着嬴政离开邯郸。
 可般般全然不知晓,一听阿母跟她说话,泪珠子断了线一般往下砸。
 比她高出不少的少年正立在她身后,她险些撞到他,吓了一跳,不自觉后退半步。
 他没给她措辞的机会,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牢牢将她握在手心。
 马车摇摇晃晃行进,抽鞭声沉闷不已。
 车内,姬长月看看儿子,又看了看般般。
 姬家大门逐渐远去,她又开始啜泣,也不说话。
 “跟他们说了什么?”嬴政忽而询问。
 般般瘪嘴,泪珠儿浑圆,磕磕绊绊的交代,“我、我与他们说好了的,让他们尽快搬家到秦国。”赵国只怕是安全不了几年,反正也是要覆灭的。
 见她这么说,他沉着的脸色和缓不少,重新露出笑脸,“你不是想要这个么?我带来了,不要哭。”
 正是那只勾引她注意力的拨浪鼓。
 棱角犹有雕刻过的迹象,它并非圆形鼓面,而是简约的兔子形状,兔子尾巴圆滚滚一小坨缀在屁股后面,憨态可掬。
 般般破涕为笑,挂着泪珠,爱惜的摸了摸拨浪鼓。
 只是触及表兄的眼睛,马上又不笑了。
 嬴政拧眉不解,抿唇思索片刻后,“般般,我会保护你的,你在害怕么?不愿入王庭?”
 “即便我是公孙,也还是你的表兄,这一点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变。”
 般般迟迟疑疑地,到底乖巧点头,“嗯。”
 他握着她的手,不习惯她不蹭过来依偎自己。
 姬长月微微一笑,打趣自己儿子,“说的话可要做到才行,承音跟你到人生地不熟的秦国,唯有你是她的倚靠,若连你也欺负她,她才是真的可怜。”
 嬴政毫不犹豫,皱着眉头,“我绝不会。”
 车架一路顺利出城,荒郊野外的地界了无人烟,般般很困,可她不敢睡觉,神经一直紧绷着,时不时要掀开窗帘瞧瞧外面。
 她自出生就在邯郸,过的衣食富足,从来不知晓还有这种荒无人烟的地界,心里焦躁。
 她对战国时期的事情知之甚少,虽说前世如饥似渴的吸收能看到的所有课本知识,可小学历史课本并不会详细的描述很多。
 甚至直到坐在远赴秦国的马车,她仍恍惚,不真实感笼罩在她的心头,以往可以信赖的表兄犹如陌生的庞然大物,令她望而生畏。
 说不出来到底如何,她确实不敢轻易亲近他,心中紧张。
 他为何要带着她?
 她不知晓历史中这位到底有没有表妹,他的表妹又是什么下场。
 这些既定中的未知,令她惶恐不安。
 会不会她莫名其妙就死了?这里可不是人人平等的现代,尤其是什么存活在宫廷内了。
 越想越畏惧,又睡不着,她很难受,只能依靠形象忽然有些陌生的表兄。
 ‘哧——’的一声。
 马车瞬时摇晃了几下停下来。
 般般尖叫出声,下意识瑟缩着小身体,从座位上滚落。
 嬴政一拉拉起她抱在怀里,不停抚摸她的额头与脸蛋,眉眼一转,质问道,“怎么回事?”
 郭开的声音猛地提高,“加快速度,走左边小道!”
 外面抽鞭声频频,马儿急促调转方向,车内摇晃不堪。
 姬长月掀开帘子看去,脸色骤然漆黑,“是一群蒙面人,定是有人不甘心放我们离去,竟然派人拦截。”
 她恨得咬牙切齿,戾声呵斥,“郭大人,你带的人可能抗衡?”
 郭开的声音从外面钻进来,“夫人不必心急,我们先走为上,实在躲不开再交战也不迟,我王派遣来的将士个个勇猛,必不会让你们受皮肉之苦。”
 正是掀开的帘儿,马车一侧嵌入其中的箭矢漏了出来。
 刚才发声的便是它。
 般般吓得一个猛子扎进嬴政的怀里,瑟瑟发抖。
 她自来不曾受过这般惊吓,更不曾吃过这种苦。
 嬴政心绪不定,不断地安抚她,只觉她像极了初生的幼猫,彷徨可怜。
 慢慢的,围堵的人消失在马车后,显然没有能追得上来。
 姬长月重谢了郭开,甚至将自己妆匣中的珍贵首饰取出来赠予他。
 郭开觑了一眼珠宝的色泽,看了看四周,将妆奁收入宽大的衣袖后,眉眼的笑意加深了不少,“夫人客气了,开必定将你们平安送到秦国。”
 般般似懂非懂的瞧着姬长月,紧紧搂着表兄的腰不敢丢开。
 马车行进一天一夜,确认无人尾随,郭开寻了驿站休息。
 嬴政让般般去休息片刻,她不睡,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像一只小尾巴,他便带着她一同去看马儿吃草。
 马匹嚼草的声音耿耿的脆脆的,般般的惊慌慢慢被抚平,嬴政取了黄米饼给她吃。
 “我想吃肉羹。”离开邯郸前,她说想吃肉羹,阿母去厨房吩咐人做,没想到一直没能吃上。
 嬴政内疚,摸摸她的小脸,“等到了秦国,表妹想吃什么都行,我保证。”
 般般也不纠缠,闷闷不乐的看马吃草,就在嬴政以为她不会再说话时,她开口了,“表兄当真会保护我?”
 “我从不曾骗你。”嬴政不喜欢不被信任的滋味,一时微恼,不过转念一想,她害怕担心也是正常的,便耐下心来,“我会保护你的。永远。”
 “永远?”般般咬咬唇,狐疑犹豫着,“就算日后表兄娶妻,也会首要保护我么?”
 这也不可能呀。
 嬴政下意识顿住,眉头轻轻蹙起,“我娶你就好了,你做我的妻子。”
 她倏然睁大眼睛,脑海一片空白。
 愣愣的盯着表兄看,“…表兄?”
 有些话出口后,思绪瞬间豁然开朗。
 嬴政重复道,“我娶你做妻子,你不愿意?”
 般般犹疑,不真切极了,“若是表兄只能有我一个妻子呢?不纳妾不立夫人,只有我。”
 “这有何难,”嬴政答应的爽快,“我本就不愿有旁人插入你我之间。”就算她不说,他也绝不会纳妾。
 她终于褪去了不安,小脸盈起灿烂,窃喜是一罐蜜糖,她此刻犹如灌了一大口,几次想说表兄日后是了不起的皇帝,又吞咽了回去。
 “不害怕了?怎地这般盯着我?”
 “我崇拜表兄。”那份陌生逐渐褪去,他好似还是她的好表兄,“表兄会骑马么?”
 “我还不曾学。”嬴政笑笑,搂住她,“不过秦国最开始便是养马的,骑射方面的能人定然很多,我会学到最好。”
第14章 抵达咸阳城外 “我喜欢什么?”
 姬长月跟郭开畅谈了会儿,深觉得他就是一条滑不溜秋的泥鳅,心里提起防备,也不再多说往院子里回。
 路过马厩,听见政儿与表妹在说秦国的发家史,说的头头是道的。
 她会心一笑,上楼预备休息会儿,坐了这么久的马车,累的她腰酸背痛,秦国近在咫尺,她要好生呵护自己的皮肤与脸,多年不见改名为子楚的嬴异人,不知晓他身旁多了几个妾?
 坐在上好的卧房,店小二送来她要的淘米水。
 姬长月打开包裹,取出在家中带来的磨得细腻的粟米粉搅拌成糊状,又撒了些丁香的干花粉进去。
 随后对着铜镜细致的敷面,一丝一毫也不敢浪费这些粟米粉。
 门轻轻被敲响,她回头一看,竟然是般般。
 “姑妹。”
 “怎么了?”她伸手叫她过来,“与我一同歇息片刻罢。”
 小姑娘趴在桌前巴巴地瞧着她敷面,等她弄完了,将握成拳头的小手举起,“姑妹。”
 姬长月见状,摊开手。
 她张开手心,一对金耳坠躺在姬长月的掌心。
 这样式精巧,嵌一对红宝石,价值不菲。
 将手背在身后,般般眼巴巴的,“这是去岁新年阿父赠与我的,我还没穿耳,戴不了,送给姑妹。”
 姬长月愣了又愣,不自觉笑出声,“你…你有心了,般般。”
 她没这么亲密的称呼过般般,素日里总是叫她的大名承音。
 等人跑了出去,姬长月若有所思,想起自己赠与郭开那一妆奁的珠宝首饰,她虽然留了一套预备到秦国佩戴,所以般般当时是看见了么?
 般般跑出来,轻轻拍拍胸脯。
 “去做什么了?”嬴政在楼梯口立着等她。
 她一五一十都跟他说了个清楚。
 嬴政沉默片刻,转而询问她喜欢什么样子的首饰。
 “我喜欢什么,表兄竟然不知晓。”般般有些不高兴,撇过头哼。
 “我当时没有注意。”嬴政说,“日后不会了。”不过,他对般般突如其来的懂事和体贴感到生气,不是生任何人的气,而是生自己的气,“为什么要送我阿母耳坠?她还有别的呢,妆奁中并非全部。”
 母子俩也算是互相了解彼此,嬴政有钱的时候也赠了姬长月不少,他晓得她不会全都拿出来给郭开。
 “啊?”般般傻眼了,有点后悔,“我还以为姑妹没有了呢。”
 “你虽然没有穿耳,但我记得去岁你便吵嚷着要穿耳,舅母应允你下个月穿耳。”因此她今年格外留意耳坠之类的首饰,那对红宝石坠金耳坠是她宝贝了许久的,一直想要自己戴。
 般般想了想,坦然道,“那个郭开是赵人,怎么会真心保护我们呢,姑妹把首饰珠宝送给他,来交换他的保护,我是被保护的那一个,心里觉得内疚。”
 嬴政无奈,牵住她往房间里走,放轻了嗓音教她,“你既然晓得他不会无缘无故的尽心尽力,又怎知出发前他没收其他人给的打点?”
 般般一愣,当即抿唇生闷气,“那他——”
 “我早有耳闻此人,他是个奸诈爱财的,最擅阿谀奉承,听闻他要当赵偃的伴读,赵偃有多恨我知情者有目共睹。赵偃定然让他使绊子,但他偏是个好收买的,先生对我有恩情,临行前散尽家财予他千金,要他尽心护送我们。”
 嬴政认认真真的握着她的手,“待我在秦国安顿好,会立即派人接先生一家过来。”
 般般更内疚了,“那我不讨厌姬昊了。”
 “傻。”嬴政噎住,戳了一下她的脑门。
 傻瓜的傻。
 “表兄不能这样说人家。”
 “为何?”
 “人会越说越傻的,以后要说我聪明,这样我会越来越聪明!”
 “……真是歪理。”
 她不依不饶,非要他说她聪明,他故意吊着她不肯,“那你说,出发那日为何害怕我。”
 他这话问的猝不及防,直捣命心,仿佛一早就想问,只是一直在等候一个合适的时机。
 般般被问的懵了,生出他刻意使她放松警惕,然后猛地攻她不备的错觉,她就像嗅觉灵敏的小兔子,一下缩起了所有惬意。
 气氛顿时僵持住。
 等了数秒,嬴政恍若无意的重新牵起她的手,“不说便作罢,想来也是畏惧世家公孙,人之常情。”
 “嗯嗯嗯。”般般忙不迭点头,“确实是这样。”
 在驿站修整一晚,次日天蒙蒙亮一行人再度出发。
 邯郸到咸阳路途遥远,行程持续了将近七日,看到咸阳的城门,般般眼前所有的晦暗骤然一扫而空,激动的上蹦下跳,“表兄,我们到啦!”
 啊啊啊啊啊!
 她要哭了,老天呀!
 她屁股快成八瓣了!
 不等她下车,嬴政忙扯住她,“别急。”他机警的巡视周遭,旋即视线精准的盯着城门口。
 郭开下了车驾,近前去见礼,“可是阳泉君?外臣郭开,特来护送赵姬夫人与公孙回秦。”
 男人蓄着一圈短胡,锐利的目光打量车架中坐着的姬长月三人,随后一笑,“郭大人不辞辛劳,不过现下他们还不能立时进去。”
 郭开看了一眼守在城门口的秦军,垂下眼睛拱手,“这是贵国家事,外臣还要回报我王。”
 阳泉君表示理解,与郭开寒暄几句,目送他离去。
 “怎么就走了?”姬长月急切,亦察觉到不对,当即撩起衣袍下车去,“你是何人?我是异人之妻,这是他的儿子,放我们进去。”
 阳泉君冷笑,不置可否,“你说是就是啊?”
 “我看你是冒充的,此事兹事体大,断不能就这般放你们进去。”
 这摆明了是有心阻拦,什么冒充不冒充。
 姬长月气的脑袋冒烟,“你胡说什么!我看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胆敢阻拦我?”
 般般从未想过回秦竟然这么艰难,跟着气愤。
 嬴政侧身拦在姬长月前头,示意她不必这般愤怒。
 阳泉君并不分给这孩子一个眼神,拿鼻孔看人,端的可恶。
 嬴政覆手俯腰,不卑不亢道,“阳泉君想必就是政儿的舅公,政儿远在赵国听闻舅公的才名,不曾想真人竟也这般雄伟高大。”
 阳泉君哼笑出声,扫了一眼这孩子,心说有意思,“什么才名?”
 “自然是您与华阳夫人至深的姐弟情谊了,甚至因此获封阳泉君。”
 华阳夫人乃是秦王的妻子,两人感情甚笃,她要提拔自己的亲弟,秦王不会反对。
 “——你!”
 阳泉君脸色铁青,他的确仰仗外戚身份得封阳泉君,并无任何军功和才干,但迄今为止,没有一个人敢大剌剌的当着他的面说出来。
 那他方才说什么‘才名’,便是直白的讥讽了。
 “你好大的胆子!来人!”
 身后无数秦军立时高举长戈。
 “我看舅公才是好大的胆子!”嬴政猛地拔高音量,呵斥住那些秦军,也打的阳泉君措手不及。
 他高挺的眉弓令他生来不怒自威,“我乃公子子楚之子,代父质赵七年,曾祖父薨世,我特回秦奔丧,阳泉君竟敢阻拦,是要陷大王于不孝之地吗!!”
 阳泉君闻言脸色大变,下意识辩驳,“本君何曾有这个意思?”
 嬴政哼笑,缓缓直起腰身,目光紧盯着他,“那便请舅公为政儿开路。”
 阳泉君脸色变了又变,这下算是看清这小子给他埋坑,他狠狠瞪了一眼他,不甘不愿的侧身摆了摆手,示意人打开城门。
 长戈退去,咸阳城门缓缓打开。
 姬长月带着两人重新坐上马车,临擦肩忌恨的剜了一眼阳泉君。
 此时,咸阳宫大殿之上。
 华阳夫人威逼公子子楚立韩夫人为夫人,否则绝不迎赵姬与嬴政进城门,秦王连连叹气,不好驳妻子的颜面。
 子楚坚决不同意,正跪在大殿之下,以头挨地。
 华阳夫人气的脸色铁青,愤恨不平。
 忽的一寺人进来躬身说道,“王上,王后,太子殿下,赵姬与公孙已归来,正候在殿外。”
 子楚惊喜,登时抬首,满怀希冀,“父王。”
 秦王摸摸鼻子,看了一眼华阳夫人。
 华阳夫人满脸诧异,随后黑了脸,宽摆长袖,一屁股坐下来一言不发。
 “宣。”
 隔着高耸的门窗,子楚终于看见了朝思暮想的姬长月,止不住的探身念看。
 般般紧张,并不敢乱看,一路跟在表兄的身侧进入大殿。
 表兄跪,她亦跪,来的路上他已教过她如何行礼,倒没有出错。
 行了礼,秦王道,“抬起头来,寡人瞧瞧。”
 嬴政道了句诺,抬起头来。
 秦王恍惚了一瞬,惊疑不定。
 子楚忙问,“父王,可是这孩子有什么问题?”
 秦王摆了摆手,转而问起嬴政身侧的女童,“这女童是?”
 嬴政忙道,“是政儿外大母家的孙女、政儿的表妹。”
 般般生涩的再次俯首,手心浸出了热汗,“民女承音,拜见大王。”
 秦王细细看了一番,倒是笑了,“生的伶俐,不错。”
 般般借着抬头的功夫,偷看了一眼上首的君王,发觉他面色虚白,好似患病已久。
 从大殿出来,有两位婢女引着般般到了一座宫室,为她重新梳洗,送来饭食,她看到了秦国的美食渍,也是她穿越前曾见过的肉夹馍。
 狼吞虎咽了一通,饱饱的打了个嗝,她将这座宫室转了个遍,也不敢出去,坐在殿内等表兄回来。
 夜幕四合,她昏睡了两觉,嬴政才回来。
 “般般,醒醒。”
 般般醒来,揉揉眼睛便看见了俯身呼唤她的表兄,仓惶的搂住他的脖子依偎,“表兄,你怎么才回来?”
 “是不是无聊了?”嬴政哄她,“今夜有晚宴,等过了这两日,表兄就带你在咸阳宫走一走。”
 “好。”她软着声音答应,旋即好奇,“我也参加晚宴么?”
 “嗯。”嬴政点头,吩咐人进来送衣裳,“这是新裁的,你看看可喜欢?”
第15章 册政为太子 “我不喜欢你这么叫我。”……
 般般探头去看婢女们端来的托盘,不仅衣裳罗列叠放整齐,连首饰亦有。
 她一扫方才的沉闷,欢欢喜喜的跟着婢女们去更衣。
 嬴政就知表妹喜爱这些东西,不自觉跟着浅笑,以手支脸听着她叽叽喳喳的言语。
 秦服繁杂,经过一系列细致的穿戴,最后在腰间束上浅黄色丝带腰束,深衣同为此色,边缘绣了繁复的花样,走路时步步生花。
 婢女为她梳头,一双巧手三下五除二,镜中的人就大变了模样,朱红色丝带系于发后,名贵的珠子簪戴其上。
 额前的平刘海悉数被束至颅顶,露出了白净饱满的额头,线长卷翘的眼睫轻轻翕动,更衬那对明眸透亮干净。
 “此为凌云髻。”婢女道,“小娘年岁小,天生丽质,不需上妆。”
 般般提着深衣裙,兴冲冲的从屏风后出来,张开手臂展示自己,“表兄,好不好看呀?”
 嬴政略微一怔,旋即放下手臂笑出声,“好看。”
 从相识以来,表妹总是梳两只啾啾的童发,童发乖巧,竟不知她梳凌云髻是全然不同的可爱,他由衷的称赞,“凌云髻真好看。”
 她悄悄瞪他一眼,“是我好看才对。”
 嬴政也不生气,继续笑着。
 婢女们纷纷惊诧,后知后觉,这位小娘能跟随公孙回秦,看来不是一般人。
 盖因夜宴通常吃不了多少,嬴政传了夜食过来与般般一同用。
 般般喜爱吃芋头,切片蒸煮过浇了熬的黏黏糊糊的糖浆,夹起来一块里面居然夹着的还有肥瘦相间的猪肉片。
 咸甜交织的口感令她爱不释手。
 婢女跪在桌几边为二人盛了羹汤。
 这正是般般心心念念的鸭肉羹,茭白片脆生生的,入口生香。
 “表兄,我睡前吃了渍,好吃,里面的卤肉软烂,外饼酥脆,还会掉渣呢。”
 “好吃下回再点便是。”
 “嗯!”般般吃着饭,看看周围,“姑妹现下在何处啊?”
 “她与我父亲多年不见,有许多体己话要讲。”
 吃了饭,般般才知晓公子子楚今日才正式被立为太子,这几日寺人与内监虽喊着,可并未加冠,华阳夫人以此威逼子楚立韩夫人为正妻。
 很可惜,失败了。
 夜宴举办的盛大,般般跟随婢女的指引,一路来到女眷这边的席位坐下,与她同坐的是秦王的几位公主,年幼的两位则是秦王之子赢怀的女儿。
 般般初来乍到,讨好冲她们笑笑。
 婢女介绍一个,她便行一礼,乖乖的不敢惹事。
 紧挨着她的女童冲她翻了个白眼,嘴唇微动,不晓得说了什么,顿时那边的几个掩起唇。
 般般何其敏感,不知道她们说什么,但指定是取笑她,她心生不满,又不敢说什么。
 只好鼓着劲儿也不理她们,扭头跟女婢讲话。
 女婢跪在其侧,介绍自己,“奴婢名牵银,今年十四。”
 “牵银,这夜宴要持续到何时啊?”般般压低声音跟她打听。
 “约莫要亥时。”
 般般闻言,老老实实坐着,她并不敢乱看,周围黑压压一大片,大致在侧前方的位置找到了表兄的席位,他坐在一众认不出脸的男人中间,大约他们都姓嬴。
 捡着桌案上的果子吃了几颗,殿内载歌载舞的,倒也不过分乏味。
 酒过三巡,太子子楚忽然起身离席,他移至中庭恭敬的跪下,“今日是合欢夜宴的好日子,儿子有一个不情之请。”
 秦王放下杯盏,“但说无妨。”
 太子不敢抬头,左手覆右手恭敬毕至,“赵姬乃是儿子最为落魄时的妻子,为儿子诞育一子政,这些年她在赵国吃尽了苦头,仍将政儿抚育的健康强壮。”
 “儿每每夜晚想起她,便心怀愧疚,亦佩服之。”
 “因而,儿子想立她为夫人,还望父王允准。”
 韩夫人一惊,咬唇垂下头,心中满是酸涩难平。
 她为太子生下成蛟,原以为自己被立为夫人已是板上钉钉,没想到中间杀出个赵姬。
 她这两日听闻赵公子偃派人围杀赵姬和公孙政,最后也没成功,那个郭开竟然如此有本事,他又为何要违背自家公子的心意?
 秦王沉吟片刻,华阳夫人率先发言:“赵姬是辛苦些,只是她到底是商贾出身,封个高位已经足够,韩霜乃是楚国贵族之女,若不立她反而立赵姬,让楚国如何看?”
 “回禀大王,王后此言差矣。”
 一人敞声反对。
 “何人如此发言?”秦王微皱眉,“出席来。”
 “诺。”一男子拱手出席,跪在太子侧后方,“臣吕不韦,拜见大王。”
 这就是阿母总是咒骂的吕商人,吕不韦了。
 般般好奇的隔着人群望过去,此人正值壮年,身形宽阔,短须鹰眸,神态谦逊恭敬。
 “先王在位五十六载,所求乃是称霸六国,我大秦强盛,乃诸国之最!其余诸国已是风雨飘零,便是太子殿下贬韩夫人为奴,他国又敢说一个不字吗?!”
 “你——!”韩夫人脸色煞白,羞愤欲起身,被身侧人牢牢压住。
 “太子乃是我王亲封的太子,太子与我王便是大秦的中流砥柱,那么我大秦要做什么,列国岂敢置喙、有什么底气敢置喙?”
 华阳夫人暗骂这吕不韦不愧是商人出身,能言善辩的很!
 那头,秦王亦然畅怀大笑了,“说得好,太子,此事寡人允了!”
 太子与吕不韦忙跪下谢恩,两人对视一眼,俱带着笑意起身。
 赵姬亦出列欢喜谢恩。
 般般也挺高兴的。
 先王在位五十六载,秦王也当太子当了无数年,他几乎要以为自己熬不过先王,这身体早已油尽灯枯,无法秉承其父的遗志为秦国做些什么,他总是夜不能寐。
 就算吕不韦不跳出来,他也会允准赵姬为太子夫人。
 想到此处,秦王冲台下招手,“公孙政何在?”
 嬴政马上起身,“政儿拜见大王。”
 秦王摆摆手,示意无需那些虚礼,“近前来,与寡人同坐。”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数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嬴政。
 太子赶紧低声催促嬴政上去,安抚他别怕。
 秦王仿佛很喜爱嬴政这个王孙,夜宴的后半程他一直拉着嬴政坐在一处,他询问嬴政问题,后者对答如流。
 怎么会有爷爷也不喜欢孙子呢,秦王喜欢嬴政很合理。
 般般如是想着,托腮望着台上发呆。
 她想起远在邯郸的阿母,阿母肚子里怀的是弟弟。
 可以诊出腹中孩儿年龄时,庞氏早早请了专业的郎中来相看,一连问了四五个,确认她怀的是男婴后喜不自胜。
 好像,大母也更喜爱孙子。
 不过大母素日里待般般也很好,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紧着她,衣裳、首饰无一不缺,她四岁生辰时,甚至承诺待她大婚,要给她陪嫁数家商铺、并一座庄子。
 夜宴结束,秦王留了嬴政。
 牵银带着般般回到自己的宫室,服侍她梳洗,又问她是否要夜补,般般吃不下便拒绝了。
 次日清晨,吵醒般般的不是喊她用早膳的婢女,而是号丧声。
 苦熬在太子之位一辈子的秦王,仅仅在位三天竟就薨世了。
 一连两日,般般都没能见到表兄。
 听闻太子子楚于床前久跪不起,涕泗横流,在诸位大臣的劝说下继位了,他继位的第一件事情便是遵从先王遗愿,下诏册公子政为太子。
 一时之间,嬴政的地位水涨船高,连带着前几日夜宴上不给般般好脸色的公主们,也相继来拜访她。
 又过了两日,般般歇晌醒来,一眼看到正大步进来的嬴政,他还穿着丧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