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家养小皇后by林宴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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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惊喜极了,匆忙行礼,喜滋滋的甜笑,“太子哥哥!”
 嬴政稍稍皱眉,当即不悦道,“我不喜欢你这么叫我。”他牵住表妹的手与她一同进去,“近来过得如何?这几日诸事繁琐,我实在腾不开时间,夜里来瞧你,你睡的正香,你身边的牵银每日跟我汇报,好似没什么大事发生。”
 “确实没什么大事,阳曼公主总来寻我玩,我跟她一同解闷。”般般问,“为何不许我叫你太子哥哥。”
 好不容易当了太子,多威风呀,她都想替他多炫耀一把。
 嬴政看了她一眼,“让我想起姬丹。”她当日看姬丹的眼神。
 般般一头雾水,噘起嘴巴,“那人家还叫你表兄好了。”
 这几日,她想问的太多了,压根没时间细想嬴政为何不许她叫太子哥哥,拉了他坐下,亲自倒了茶给他,“表兄,姑妹以后是不是就是王后了啊?”
 “嗯。”嬴政解释,“父王已立了我阿母为王后。”
 般般拍手称快,笑脸洋溢着开心,叉着腰喜气洋洋,“太好了,我的姑妹是王后,我的表兄是太子,待我阿父阿母将家里的产业挪到秦国来,我看谁还敢招惹。”
 嬴政忍俊不禁,“你还关心你家中的产业?”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整日吃了就睡,睡了就吃呢。
 “当然了!”般般在他身边坐下,理所当然道,“我大母说等我大婚,她要送好多好多商铺给我,以后那些都是我的。”
 说罢,她眼巴巴的,“我何时才能嫁给表兄呢?”
 “无论何时,我们都在一起,别急。”嬴政摸摸她的小脸,说她是见钱眼开,叫人给她装了一口袋的金饼,又忍不住捏了捏她的手。
 “明日开始,我便要去呈坤宫进学,我向父王请求让你与公主们一同进学,你及早准备,两日后便要去。”
 一听要上课,般般的脸立时垮了下来。
 可一想表兄每日都要学东西,她待着也是无趣,到学堂看看也不错,“那,我进学的地方离表兄的远么?”
 嬴政想了想,笑问:“不太远,我每日来接你,我们一同去,可好?”
 “好呀好呀!”般般胡乱答应。
 她的关注点不在表兄接不接她,而在于这满满一袋子的金饼,纵然在宫室里花不了,她也开怀的紧。
 当即抱着金袋子,来回换位置想着放哪里好,最后宝贝将其存放进自己带来的小箱子里。
 嬴政看她忙来忙去,像极了收获丰盛的勤劳小蜜蜂,直到她藏好了金饼重新腻歪在自己身侧,才放轻柔了嗓音,“可还有什么想问的?”
 “先秦王为何如此喜欢表兄呢?”般般侧趴在小桌上,歪着脑袋,“是表兄的弟弟蠢笨、不堪大用么?”
 嬴政抬手轻缓的抚了两下她的发丝,身子向后慵懒的倚靠在软垫上。
 他虚浮的望着门外的落日,若有所思,“成蛟的确没什么才学,不过他也才几岁罢了,还看不出什么。”
 他思及先秦王嬴柱两次望着他的脸短暂的出神,忽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太阳落山了,表兄,我们出去走走吧?”
 嬴政回神,“好。”
 简单更衣过后,兄妹两人相携打算简单在咸阳宫里走一走。
 般般好奇心大,无论看见何物都要停下来看一看、问一问。有些嬴政也不知晓,随行的寺人便尽心尽力的一一答了。
 “咸阳宫好大,我走不动了。”
 寺人见状,忙询问是否要传肩舆。
 “不必,”嬴政摆摆手,“前面正是甘泉宫,去探望阿母吧。”
 “也好,许久未见姑妹了。”般般喜悦起来,“走呀走呀。”
 两人本是一同游宫,并未带很多婢女与寺人,轻便的很。般般一侧头,便瞧见了甘泉宫门口出来乌压压一片,随行的寺人两列,婢女们六七,各个托着空托盘。
 打头的少女约莫十五岁,孝服加身,走动间隐约能瞧见内里青色的深衣裙摆。
 此女螓首蛾眉,肌若落雪,唇不点而红,神情稍有落寞,不见欢喜之色。
 不是阳曼公主又是谁?
 阳曼公主显然也瞧见了嬴政一行人,加快步伐屈膝款款行礼,“太子殿下安好。”
 般般与她见礼,分毫不出错。
 她忙握住她的手,不许她屈膝。
 嬴政睨了一眼身后的甘泉宫,“姑妹多礼了,这是?”
 阳曼公主见太子肯亲近她,抿唇而笑,态度十分亲和,“王后嫂嫂归宫多日,我总也寻不来时机来拜访,今日听闻她从母后处回来,便来请安了。”
 此处的母后,指的自然是昔日的华阳夫人。
 般般在脑子里理着这些关系。
 嬴政点点头,带笑道:“姑妹抛费了,听闻这几日总带般般一同玩乐,般般顽皮,姑妹辛苦。昨日父王赏赐我一条白玉珍珠玉坠,政儿观姑妹气质温婉,定然与它相称,待会儿叫人给你送去。”
 阳曼公主反应极快,奉承道,“承音妹妹的小字原来是般般么?”
 “婉婉有仪,般般入画。般取自温暖美好之意,实在是个好名字。”
 般般见公主夸自己,露出一个憨然笑脸。
 阳曼公主忍不住轻轻摸了一下她柔软的发丝,“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璆琳若还活着,也跟般般一般大了。”
 提起公主璆琳,嬴政也默然了片刻。
 “瞧我,说这些做什么。”阳曼公主重新盈起笑意,“想必你们也是来拜见王后的,就不多打扰了,我宫里还有些杂事没有处理,先行一步。”
 阳曼公主刚一离去,般般便迫不及待的追问,“璆琳是谁呀?”
 嬴政为她解答,“是她母亲楚夫人的次女,没满一岁便殇了。”
 “那的确要伤心了。”说着,般般念叨秦国人取名字都好奇怪,怎会拿玉器当人的名字呢?
 “阳曼可并非名字。”嬴政牵着她的手往甘泉宫进,“阳曼公主食邑阳曼县,这是她的封号,她名芄桑。 ”
 “那她可有钱了。”般般心想,先王一定很宠爱这个小女儿。
 嬴政将表妹脸上的艳羡收入眼底,心想日后寻个富庶的地界,让表妹也能享有这样的待遇。
 两人一同进到内殿,姬长月正背对着二人抚摸摆放了好几匣子的首饰珠宝,虽说孝期穿戴着孝衣,般般也能看见她白布之下朱红色的张扬裙摆。
 “母后。”
 姬长月回身,看见二人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般般来啦,快坐,来姑妹这边。”
 她招呼般般吃糕点,般般依偎在她怀里,“姑妹,你打扮的好漂亮。”
 姬长月嗔她一眼,故意虎着脸,“从前不漂亮?”
 “从前也漂亮的,今日格外漂亮!!”
 姬长月听得出这话真心实意,笑容更深了几分,“偏你油嘴滑舌。”虚点她鼻尖,两人对着一通皱鼻子表情作怪。
 “这些是不是都是阳曼公主送给您的,我方才跟表兄遇见她了呢,婢女们拿着好些空托盘。”
 姬长月哼了一声,掩下一分不屑,“不过是看形势转变,才骤然来讨好我,这宫里没一个省油的灯!”
 说罢,她转而朝向坐下捞了一颗果子啃咬的嬴政,“你也是,可不要松懈了,觉着封了太子这大秦日后便必定会交到你手里,今日午后才休沐半日,你便如此散漫,这怎么能行?”
 儿子进来,她就没给他一个好眼色,料知他就跟没察觉似的,自在的坐下。
 “你可还有个兄弟成蛟,”华阳夫人此前多次推举立成蛟为太子,姬长月想到这里便暗恨,觉得华阳夫人跟她作对,一时讲话愈发气愤,“你总要有个危机意识罢,何况出了孝期,会有许多人送各色美人入咸阳宫,你父亲是新王继位,日后你还会有新的弟弟妹妹降生呢!”
 “你怎能懒惰?不思进取!”
 这话不可为不重,也只有当爹当娘的才能如此训斥一国太子,落他的颜面。
 嬴政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放下了果子,“母后教导的是。”
 般般赶紧转移话题,出声打断:“姑妹,这些好漂亮,我能选一样吗?我也想要。”
 “姑妹。”她摇摇姬长月的胳膊。
 他不反驳,她当他听进去了,于是狠狠松了口气,旋即重新挂起笑脸,“能啊,多拿一些!”她热切的推推她的小肩膀,“这有什么,快去选选。”
 般般偷看一眼表兄,他脸上并无特别的表情,也不清楚心里想什么,只不过她平日在家中被长辈训斥,都会特别伤心,以己度人,她觉得表兄应当也是如此。
 而且吃了果子休息一下午怎么能叫散漫呢?他平时可用功了。
 匆匆选了几件珠宝,她一时对姬长月有些犯怵,也不敢留下用膳。
 从甘泉宫出来,般般话多了不少。
 “表兄觉得阳曼公主是坏人么?”
 嬴政摇头,“这世上岂会有纯粹的好人恶人之分?”他细细说与表妹听,“她的父王好不容易登上王位,却只在位三天薨世,唯一的倚靠在不复存在,从此要在王兄手里讨饭吃,王兄并非同母所生,又怎能比的上父王?”
 “可她的婚事尚未说定,当然要仰仗王兄了。”姬长月为人强势,新王子楚脾性软弱,目下要讨好谁还用明说么?
 般般眼睛亮晶晶的瞅着他,等他说完,从袖口掏出一只果子,“表兄说了这么多,口渴了吧?吃颗果子!”
 嬴政喉头的话戛然而止,目光下移,落在这颗鲜嫩可口的果子上。
 “你……”他迟疑。
 甘泉宫内,桌案上留下一颗果子,它残缺了一角,正是被太子嬴政咬过一口又放下的。
 聆听王后训斥,自然不能吃东西。
 收拾的宫人想起方才太子乖顺的模样,摇了摇头,将这颗果子收起丢了。
 “我偷偷藏的,表兄快吃吧。”般般翘起唇角,将手背在身后摇晃,得意洋洋,“没人看见,我的袖子里能藏可多东西了。”
 嬴政顿在原地数秒,忽而一笑。
 “是吗。”他收下这颗果子,忽而趁其不备捞起她的衣袖,“给我看看。”
 “!!!”般般没想到表兄竟忽然有此举,连连向后缩。
 结果没跑了两步,就被拎起衣领拖了回来。
 她吓得胡乱在空中扑腾,他没抓稳她,一时脱手,她整个狼狈的向前摔去。
 忽的一只手臂探来稳稳地揽住她的腰肢,将她重新按回他胸前。
 预想中的扑地并没有发生,后脑勺稳稳的压在一个略挺的胸膛,后颈肌肤刮过对方繁复华贵的衣袍花纹,她小心翼翼睁开眼睛,侧后看去。
 一张优越出众的脸庞就这般出现在视野内,近在咫尺的呈俯视状。
 般般霎时睁大眼睛,许是因为紧张,又是别的什么,她的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
 愣了好半晌,她捏紧衣袖,狡辩道:“什么都没藏…”
 “什么都没藏?”
 嬴政平直俯身,一对漆黑的眼瞳扫在她的脸颊上,轻若羽毛,无一丝一毫的重量,修长眼睫得天独厚,在眼睑处投下小片阴影,为他锋芒毕露的五官增添一分柔和。
 打量她数眼,他语气微妙的上扬,“那为何脸红了?”
第17章 不能为她撑腰 “表兄好喜欢我吗?”……
 般般瘪嘴,为自己辩解,“我没有撒谎,脸红…脸红是因为……”
 憋了半晌,她实在寻不到恰当的理由,脸颊憋得愈发涨红,浑圆的眼瞳无措的慌张,偏又忍不住看他的脸。
 见她说半天,也不明白。
 嬴政直起腰身放开她,撇开眸子瞧了一眼水畔自己的倒影。
 随后曲起两根手指,响亮的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没有就没有,这么心虚。”
 他轻哼一声,利索的咬她赠给他的果子,率先提步走。
 般般紧捂额头,松了口气的同时如何不明白他在做什么,简直委屈又气愤,嚷嚷着追赶,“表兄又捉弄人家。”
 “孤是太子,太子怎会随意捉弄人?”嬴政没有回首,义正言辞的嗓音颇为闲适。
 “孤~孤~孤!又是孤了,呵呵。”般般不服气,矫揉造作的拿着腔调。
 “……”嬴政被没好气的捞住她的手腕,“快些走,不是走不动么?我可不背你。”
 “我才不叫你背我。”
 “是么。”
 兄妹两有一搭没一搭的闹别扭,然而不出一刻钟,央求着表兄背背我的声音就打脸了她自己。
 嬴政嘲笑她,“不是说才不叫我背你么?”
 他笑话她,她气鼓鼓的瞪人。
 “那话是姬承音说的,和我般般有何关系?”
 好理直气壮的小孩。
 在胡搅蛮缠方面,嬴政比不过她,当真要弯腰背着她。
 般般摸摸下巴,站在原地瞧着表兄的背影。
 “还不上来?”他催促。
 “不要表兄背我了。”她摆了摆手,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换来嬴政一头问号的表情,“要太子当街背我,有损太子殿下的威名。”
 嬴政:“?”
 你是会顾及别人名声的人?
 “不如我们一起来坐太子殿下的肩舆吧!是不是金色的呢?”一定很气派吧!
 嬴政无语:“……”
 牵银乐不可支,不敢笑出声,一味的垂头抖动着肩膀。
 不多时,太子肩舆出现在几人跟前,般般好一通围着打量,才肯坐上去,“好快呀,放肩舆的地方就在不远处么?”
 她讲话天真,认知亦天真,总有一种别样的愚蠢可爱。
 嬴政无奈解释,“是他们一早就跟着我们,”但凡她走路回个头也能看见呢,“虽说方才不曾让人传肩舆,他们也得时刻备着,以防不时之需。”毕竟咸阳宫大,只凭脚力一直走,也会腿酸。
 般般恍然,才懂自己说了什么愚蠢的话,扭头果然瞧见表兄唇角那一丝还未压下的笑意,炸毛的扑过去要捏他的嘴巴,“表兄今日取笑我够多了,再不许了。”
 一日内还有次数么?
 “那何时才行?”
 “起码要明日!”
 “……”
 “我说错了,以后也不许了!!”
 他老是笑她,她晚膳时候委屈的哭了。
 嬴政哄了许久不见好,在无人的寝宫细声问她为何。
 “表兄说以后娶我为妻子,那为何总是笑话我,我阿父从不会如此待我阿母,表兄笑话我笨。”
 嬴政听了这话,连忙道歉,“是我的不是。”他为她擦眼泪,却总也擦不干净,心里生出内疚,“我没觉得你是笨蛋,我觉得你很可爱。”
 “是真的吗?”般般泪眼朦胧,面颊白嫩的如同剥了壳的荔枝,此刻染上点点的红,噘着嘴不大相信,“那你从前还骂人家是傻子呢。”
 那是情趣,真是个傻蛋。
 “莫不是觉得人家脑袋笨笨的,与你不相配。”她从表兄解释的第一句便信了,这句不过不依不饶的撒娇。
 不成想,听到这句嬴政的关切渐消,竟是当场阴沉下脸色,“是谁在你跟前嚼舌根?你说,表兄定然为你做主!”
 般般被他骤然的发作吓了一跳,“没有谁呀。”她低下声音,“我随便说的。”
 “当真?”嬴政惊疑不定,仔仔细细的审视她的神情变化,倘若她有一瞬的心虚,他定会发怒,将那些挑拨之人打杀了。
 “当真!”般般挽他的手臂,又有些高兴,“表兄好喜欢我吗?”
 “当然是,不要质疑我。”不见她有任何的心虚,嬴政欺身捏她小脸,“那你呢?”
 “我?”般般迷茫的摸摸自己的脑袋,偏头想想,自然而然的笃定,“当然也喜欢表兄啦,最最最最喜欢!”
 她笑嘻嘻的搂了他的脖颈,亲昵的以脸颊蹭蹭他的下巴。
 喜欢一词,无论怎么讲,都略显浅显,不似人与人之间的爱慕,反而像极了喜爱猫儿、狗儿亦或者是什么玩具。
 失了‘心悦’该有的厚重与羞涩。
 两人腻歪在一处看了会儿山川杂志的书简,嬴政教般般辨别地理杂谈里的真实与虚无。
 般般忽的说道,“表兄,你上回说想试试造纸,可有什么头绪么?”
 嬴政确实有在闲暇时刻琢磨这些东西,“尚未,昨日还在想,你说的木头或者什么别的材料如何能单薄又拨弄间清脆动听?即便将其片的薄如蝉翼,亦无法很好的书写文字。”
 般般也不甚明白,毕竟她从没有研究过造纸,只是大概知道个笼统,“倘若将其砸烂切碎,混合着水或者旁的什么砸成浆状,再塑形晒干呢?”
 嬴政动作顿住,细细思忖,“砸成浆状…”
 “怎么样,表兄可有解法?”她眼瞳中浮出期许。
 “暂时没有。”他摸摸她的发,“待我回去寻了太傅研讨一番。”
 “那好吧。”
 见她眼巴巴的,他莞尔,看了一眼时辰打算离开了,“不早了,早些睡下,明日我让人送些进学用的,你好生选一选。”
 “嗯嗯嗯嗯!”般般巴巴地起身送他,一路跟到宫室外才回去。
 嬴政去而复返,让人去把牵银叫出来。
 牵银一出来便利索的跪下,“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他看了一眼宫室内燃着的灯,“你寻了何理由出来?”
 牵银解释道,“奴婢说出来关宫门,顺带去膳坊取一碗杏仁露,小娘正翘着脚丫趴在床榻上看布帛画本,没有怀疑什么。”
 嬴政少稍稍颔首,转而询问,“近日可有什么人到她跟前说些不中听的话?”
 “孤与她的。”
 牵银仔仔细细的回忆,摇头,“并没有,近日确有好几位公主前来拜访,小娘并不热络,只跟阳曼公主聊得多些,两人时常一同用膳,还到湖畔押注哪位寺人捉到的鱼多。”
 “小娘输的多些,阳曼公主看出了这点,后面还放了水。”
 “寺人捉鱼?”嬴政微微蹙眉,咸阳宫里怎可如此不成体统?
 牵银忍俊不禁,“听小娘说,是太子殿下爱吃鱼,可她并不会捉鱼,阳曼公主便提议如此玩耍。”
 且说呢,捉到的鱼压根没有一条送到他跟前的。
 是她贪玩罢了,还寻他这个由头,惯是大胆。
 嬴政面庞的神态略略松动,带上了些许笑意,“跟其他公主不热络是为何?性子不合么?”
 牵银稍稍犹豫,到底咬着牙说了,“奴婢不敢欺瞒太子殿下,殿下归宫那日夜宴,奴婢服侍小娘落座,小娘讨好那些公主,可她们并不买账,互相讨论什么取笑小娘,还有……”顶着太子骤然面无表情下来的脸,她压力倍增,小声说完剩下的,“还有翻小娘白眼的。”
 这话说完,周遭黑压压的寂静。
 牵银心跳如鼓,不敢抬头。
 太子回来这一个月,不少人看出了他的脾性。
 虽然平日里他多半温和,不太爱为难人,但话也并不多,偶尔生气阴翳戾然,手段凌厉果决,宫人们便知晓他的温和只是表象。
 上位者一怒,下人生死就是个未知数。
 无论何时,主子受辱,都会被归结为下人不中用,没有尽心维护。
 上首沉默的数秒,牵银忽的懊悔自己为何将这些和盘托出,想抽自己的嘴,嫌它太快。
 艰难地等待自己的处罚是漫长而忐忑的,牵银额角浸出一层冷汗,太子殿下沉默的太久了,久到她两股战战,并非跪的原因,而是胆战心惊。
 不知过了多久,牵银分辨不出时间。
 “翻白眼的是谁?”
 此话一出,牵银狠狠地松了口气,马上表忠心一般回答,“是公主炀姜,当日她上门拜访小娘,小娘不愿见她,奴婢便说小娘已经睡下了。”
 他没回答什么,在她跟前转悠了几步,而后停下,“孤不处罚你,是她对你多有依赖,而非你没有罪责。”
 牵银顿时噗通一声磕头,“谢太子殿下宽恕。”
 “日后,她见过什么人,都相谈了什么,统统记下寻时机来禀明孤。”
 牵银心里一苦,第一反应是那她得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记录吧,没别的原因,因为小娘话多,她可喜欢找人说话了。
 “尤其是诸如炀姜此类,不得隐瞒。”
 “诺。”
 牵银耐心静候,果然不见太子罚她,顿时感激涕零,发誓要好生服侍姬小娘,说不定她日后会是王后。
 嬴政却是在想:
 公主炀姜是新王子楚的大女儿,出自妃妾夏八子,因与子楚亲母夏太后同族,新王很是宠爱她。
 今年不过七岁,便这样势利,可恶又可恨。
 只是一介小儿又懂什么?无非是亲母夏八子挑拨的罢了。
 到底也是他不好,不能时时刻刻为她撑腰,让她被人瞧不起了。
 别的嬴政没再说什么,攥紧拳头离开了。
 踏雪轩位于甘泉宫的左侧,算作是甘泉宫的别宫地带。
 漆黑夜色里,宫道两侧昏暗,点着灯才能好些。
 牵银提着食盒踱步穿梭在宫道间,没走多远便瞧见了大王的仪驾,她当即跪下磕头以示敬重。
 瞧着这方向,大王今夜是要到甘泉宫看望王后的,两人孝期便十分腻歪。自王后归秦后,后宫的一应妃妾尽失宠了,从前十分得宠的夏八子脾气暴躁,时常拿宫人撒气。
 与牵银同期进宫的小姐妹便在夏八子的流云宫当值,今夜又是王后侍驾,还不晓得小姐妹今夜会如何……
 如此想着,牵银边连连叹气,也毫无办法。
 几息间,王驾离去,她起身拍了拍衣裳,重新提起食盒往踏雪轩的方向回。
 踏雪轩处于影影绰绰的竹林后,十分的清净宜人,即便在燥热的夏季里夜里也并不很热。
 牵银回去时,撞见几个宫人提了水要服侍小娘梳洗,她狠狠蹙眉,一个个拧了她们的耳朵,“干什么吃的,小娘要用杏仁露,此时提水进去做什么?待会儿水便凉了,还不快去重新烧!”
 宫人捂着被拧红的耳朵,糯糯认错,“是,奴婢错啦。”
 牵银恨铁不成钢,“你这妮子,没点眼力见儿。”小娘可是太子殿下宠的人,怎能轻慢,“若是被太子殿下知晓,定打发你回永巷。”
 宫女吓然,惊惧的捂着脸不敢说话。
 见她只是害怕,并未对自己的训斥心有不忿,牵银和缓了脸色,“去罢,水不要烧的太滚,我叫你你再进来,今日我守夜,你多歇会儿。”
 宫女欣喜,感激的连连点头,忙不迭的说谢牵银姐姐。
 只是这话是训斥宫人,又何尝不是训斥自己。
 牵银收拾好情绪,检查食盒里的杏仁露没有洒出来,盈起笑意进门去。
 室内,般般看布帛看的入神,读到有趣的地方念念有词,学画本里的角色说话。
 趴了会儿胳膊麻了,她侧身躺下高高举起布帛,闲闲的翘起二郎腿,脚丫子一翘一翘。
 不多时,有人掀开曼帘发出动静,般般募地起身拉开床幔,“牵银,你回来了?”
 出现在眼前的果真是牵银,她小心翼翼的将食盒打开,端出杏仁露,“奴婢去膳坊,膳夫一听说是小娘要的杏仁露,当即开灶给您做了呢,都没收奴婢送去的钱。”
 “那还省钱了呢。”用床幔的一角夹住,般般合起布帛画本起身,一眼就瞧见了牵银额头上的青红痕,不由疑惑,“你额头怎地了?”
 “无事。”牵银摸了摸额头,垂下眼睛,嘴里赔笑道,“夜色黑浓,奴婢想着小娘心急吃这杏仁露,一时走的急摔了一跤。”
 “我是着急吃,却没有你的脸要紧呀。”般般小小的叹了口气,“你等着。”
 牵银微愣,慌忙搁下杏仁露,扭头便瞧见姬小娘几乎要将自己整个上半身扎进她带来的箱子里,摸索了半晌,她捞出一只小瓷瓶,
 蜡色床幔与燃火交相辉映,在她的中衣上投出被晕染过的浅黄。
 “喏,给你吧,能除疤的。”
 牵银捧着手无措,直愣愣的看着她。
 “你不会是要让我给你涂吧?”般般狐疑,她可没那个闲工夫。
 “没、没……奴婢不敢。”牵银忙接过瓷瓶,颇有些反应不过来,迟迟疑疑的下意识恭维,“小娘,您真是奴婢见过的最心善的主子。”话说到末尾,她逐渐酸涩了眼眶。
 般般毫不在意的哼哼,随意摆手,一扭头,这奴婢眼泪汪汪的,就差没跪下感激涕零了。
 倒是把她吓了一跳,“哎呀,你快抹吧!”她炸毛的拔高音量。
 牵银擦擦眼角,看了看小主子绯红的脸蛋,抿唇笑着点头。
 在这宫里,宫奴们的性命是最不要紧的,随便打杀了也不是甚稀罕事,若生个什么病,是会要人命的,医坊的药材岂会给小小的奴婢,想要须得花上贵于市价几倍的钱数才能买得到。
 能使人不留疤的药膏,不用想也知晓它的价钱,这小小的一瓶绝对是牵银一辈子也买不起的东西。
 小主子却如此轻而易举的扔给了她,一副不打算要回来的模样。
 这样好的小姑娘,那些宫人又凭什么踩低捧高看不起呢?
 先前她对姬小娘的敬重是源于太子殿下的震慑,在这一刻,那份仰望微妙的移了方向,牵银捏紧瓷瓶,于灯下小心翼翼的对着额头涂了一层,旋即更卖力的侍候般般。
 宫里的杏仁露比家中的要好吃许多,许是更细腻,又许是用料更名贵。
 用了杏仁露,般般困顿的洗漱过便歇下了。
 牵银就在屏风外的帘后坐下缝缝补补,手里的布料是主子偶尔回赏给下人的,她闲来无事,打算绣个炉套。
 一夜无梦。
 次日清晨,般般一早醒来便唤了牵银,要她来服侍自己穿衣洗漱。
 “小娘怎地不多歇会儿,反正也不用跟谁请安呢。”牵银将床幔通通系好,心里思忖近来热了,要到用冰的时节。
 般般坐着发了会儿呆,透过大开的棂窗判断今天是个好天气,“表兄说今日有人送文具,我想看看。”
 牵银会心一笑,觉得‘文具’一词甚好,不过端详着她迷惘的小脸,暗自猜测,“莫非小娘担心学堂里的其他公主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