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输by手电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10-30
盛宏拉动椅子的动作滞了滞,回避盛毓紧盯着他的目光:“程蕊定的,你妈的事她不知道。”
“她当然不知道,”盛毓双手按着的桌沿,手背上的青筋凸起,盘踞在他冷色的皮肤上,像蛇。
“为了不影响股市,我妈去世的消息被你封锁,”盛毓低压着眉眼,嘶哑着喉咙一字一句说:“连我妈为什么自杀,也只有你知道。”
“我怎么知道她会愚蠢到自杀?!”盛宏口唇绷紧,鼻腔重重出气,他厉色拍了一下桌子,“你跟你妈一样小家子气,多疑敏感,一点压力承受不住就要死要活。”
他哂笑一声,目露鄙夷:“你克服不了身上低贱的基因,就只有被它杀死的份儿。”
又来了,从小到大,盛毓总在盛宏口中听到类似的话。
低贱、敏感、劣质、上不得台面。
盛宏总是这么评价他们母子。
母亲自杀的那一年,盛宏带过不少女人回家,母亲的歇斯底里,换来的是他频繁的不屑贬低。
心脏困兽一般击打胸腔,呼吸急促到失序,盛毓眼前不断浮现母亲浑身被鲜血覆盖的画面。
手放进夹克口袋,指尖陷入水果刀锋利的刀刃,粘稠的血液顺着刀刃迸出,他感觉不到疼,一直压抑在心底疯狂阴暗的想法占据大脑。
盛毓居高临下看着盛宏,头顶灯光将他眼底的血丝照得清晰。
握着刀的手从口袋内拿出来,鲜血顺着指尖滑到刀尖,坠在地板。
滴答滴答。
盛宏无端打了个冷颤,抓着座椅扶手后退,不可置信地问:“你!你想干什么?!”
出租车停在盛家别墅门外时,汤慈将一直攥在手中的大额钞票递给司机就飞快地下了车,甚至没来得及拿司机找给她的零钱。
庭院内只零星站着几个人,正凑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目光频频朝室内瞟。
汤慈掏出手机给周弋阳拨去了语音,周弋阳没接,但他很快从室内出来,招手喊她。
周弋阳一改往日轻佻放松的神情,他眉心皱得很紧,表情严肃地带着她进门:“他们现在在书房,门锁了,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
书房外的走廊只站着和盛家联系紧密的人,赵秘书焦急地在门前踱步,不时被门内传来重物撞击的声音吓得直拍胸口。
“赵秘书,你敲门了吗?”周弋阳微喘着问。
赵秘书忧心忡忡点头:“让管家去拿钥匙了。”
正说着,管家已经急忙从楼上下来,手中抓着一串钥匙。
几人面面相觑,金铭小声问:“谁开门?”
管家在众人脸上环顾一圈,看到汤慈时脸色顿了顿,而后把钥匙交到了赵秘书手中。
赵秘书拿着钥匙,目光也移到汤慈脸上,沉吟两秒,说:“要不我们再等等。”
书房内彻底陷入一片死寂,墙上的钟表秒针跳动,牵动众人的神经,谁都不知道这寂静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汤慈看出管家和赵秘书的防备,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来得多余,她轻声对周弋阳说:“要不我去外面等吧。”
周弋阳摇了摇头,低头凑到汤慈耳边说:“盛毓带刀进去了。”
汤慈眼眶瞬间睁大,同时厚重的房门内再次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公园打架那一幕浮现脑海,盛毓拿着刀刃雪亮的匕首,不管不顾用力朝光头的脑袋刺了下去。
汤慈咬紧了下唇,喃喃着说:“不能再等了。”
她夺过了赵秘书手中的钥匙,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将钥匙插进了锁芯
咔哒一声,厚重的房门被打开。
汤慈用力推开了房门,看到眼前的景象,喉咙像是被水泥堵住,无法吞咽,呼吸困难。
书桌后的窗户大开,偌大的书房被冷风灌满。盛毓左手掐着盛宏的脖子,将他的脑袋按在窗沿,抓着水果刀的右手高举,指尖的鲜血倒流至腕骨。
汤慈甚至能闻到空气中铁锈的气味。
盛宏两首攥紧他拿刀的手臂,喉结不住地滑动,从喉咙里勉强挤出两个字:“逆子!”
盛毓全然不理会,滴着鲜血的手攥成拳头,挣开盛宏的桎梏,刀尖冲着盛宏的脖子用力压下去。
门外的几人都惊出一身冷汗,管家惊呼出声,吓得扶住门框才勉强站稳。
灯光下倏尔闪过一道银光,一个银质的打火机飞进了书房,擦过盛毓锋利的下颌,直直砸向窗户。
打火机撞击玻璃的力道很重,清脆尖利的响声在门内外炸开,烟花一样,让众人的思绪有了短暂的停顿。
大块的玻璃随打火机一起悄声坠入窗外的草坪,少数残留的玻璃渣四溅,其中一块锋利的碎片刺向盛毓的颧骨。
细小的疼痛,让他的动作凝滞一瞬,盛宏抓紧时机挣脱开他的掌心,烂肉一样顺着窗沿跌坐在地,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被冷汗浸湿。
管家和赵秘书快速进入房内,将浑身狼狈的父子俩隔开。
周弋阳缓缓吐出一口气,后知后觉松开紧攥的双手,金铭吓得脸色发白,跑上前抽出一叠纸巾按压盛毓手上的伤口。
盛毓接过纸巾,只稍微擦了擦血,就将纸巾扔进垃圾桶,他用力揉了揉眉心,哑着嗓子对着木楞在门外,快要哭出来的汤慈说:“别害怕。”
盛宏被管家扶着坐回椅子,听到他的话侧头看向门外的汤慈,脸色又沉了几分,对着管家斥责道:“谁放她进来的?!盛家安保都是吃干饭的?!”
“我。”盛毓转头看着盛宏,抬手将水果刀扔在了书桌:“你该抓的人是我,现在报警还来得及。”
盛家做到今天的位置,除了实力够硬,也靠能压制住一切舆论的公关部。
家庭丑事曝光于盛家而言没有任何好处,盛毓就是拿捏住了这一点,才如此猖狂。
盛宏脸胀成猪肝色,低低怒骂了几句之后,才压抑不住地吼道:“你这个不孝子!给我滚出去——”
盛毓嗤笑一声,转身出了书房。
经过周弋阳时,他抬起眼睛:“你叫她来的?”
看出盛毓脸色不虞,周弋阳低哑着嗓子说:“起码她真的能阻止你。”
盛毓吐出一口浊气,压低声说:“下次别让她来这种地方。”
周弋阳偏头看了一眼嘴唇发白的汤慈,于心不忍地点了点头。
走廊尽头已经围站着许多宾客,探究的目光频频朝汤慈看了过来,都在猜测她的身份。
汤慈看着脚尖,拘束着站着。
她看起来这么弱小,开门阻止他时却又无比强势。
盛毓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像是投降,也像是信服。
他抬手用力揉了一把汤慈的脑袋:“走了。”
听到他恢复正常的声线,汤慈鼻尖发酸,点着脑袋嗯了一声,快步将摔在墙边的打火机捡了起来,跟上了盛毓的脚步。
众目睽睽之下,盛家少爷揽着个陌生女孩,护着她走出了家门。
来时的出租车还停在别墅区门外,司机见到汤慈,热情地降下车窗,“小同学,还坐车吗,正好把刚才找你的钱抵了。”
汤慈侧目瞥了一眼盛毓垂着的右手,伤口不知深浅,点点头说:“去最近的医院。”
司机注意到盛毓身上的伤,等两人上了车,他扭着头上下打量:“小同学,你男朋友打架了?住这种地方还打架呐?”
汤慈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指尖无措地抓着衣服下摆。
盛毓蹙眉降下车窗:“开你的车。”
司机看出他是个不好惹的主,没再废话,挂上档,将车开了出去。
车窗降下三分之一,窗外呼啸着北风,难免有一些漏进车内,汤慈穿的很厚,只有露在外面的脖颈和双手感觉到冷。
汤慈将指尖缩进袖子,保存身体的温度,目光下意识侧移。
盛毓脑袋靠着头枕,黑睫半垂,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涌动。
他沉默着不知到在想些什么,刚刚搂着自己的手臂垂在坐垫,和她的手臂紧紧挨着。
汤慈这才有了盛毓在身边的实感,一直悬在半空的心脏缓缓下坠,落回原位。
出租车平稳行驶过热闹的街道,路过大学城的时候,盛毓突然开口说停车。
汤慈朝窗外望了望:“还没到医院。”
“去药店。”盛毓说着,将车费掏给司机,径直下了车。
汤慈只好跟着下去,绕过车尾站在盛毓身前,抬头时细细的眉心蹙着:“还是去医院吧,伤口万一很严重呢?”
盛毓用干净的手揉开她的眉心,语气随意:“咒我啊?”
汤慈不说话,抿着唇看着他。
盛毓笑了一下,抬起手上的那只手给她看:“我心里有数,包扎一下就行。”
汤慈不信,抓着他的手腕仔细检查他的手掌,几道被刀刃拉开的伤口已经止住了血。
刀口看不出深浅,汤慈也不敢贸然扒开来看。
街边的药店大门敞开,汤慈看着店内忙碌的工作人员,退后一步说:“先让医务人员看一下,要是伤口太深还是得去医院。”
盛毓看着她固执的表情,扯了一下嘴角:“听你的。”
药店的医务人员看到盛毓满手的血,先是吓了一跳,检查一番发现没有大问题,给他们开了包扎的药物,并嘱咐认真听讲的汤慈如何护理。
汤慈拎着包扎的药品,让盛毓坐在药店门外的长椅,表情严肃地按照医务人员说的步骤,一步步给他清洗包扎。
盛毓先前就发现,汤慈在做事的时候,颜色浅淡的嘴唇会无意识地撅起一点弧度,纤长的睫毛顺从地耷着,看起来莫名有种虔诚的姿态。
心里一痒,他抬手拨了一下女孩小扇一样的睫毛。
汤慈倏地掀开眼睛,顿顿开口:“怎么了。”
盛毓捻了捻指尖:“有灰。”
汤慈不疑有他喃喃说噢,复又垂眼把纱布系好,托着他的手也放开:“好了。”
没听到回应,汤慈抬眸和盛毓漆黑的瞳孔撞个正着。
为了看清伤口汤慈站他很近,有些过分亲密了。
汤慈眨了眨眼睛,脚步朝后一错,欲拉开距离。
盛毓突然抬起包扎好的右手,扶了一下她的腰。
他并没有用力,汤慈却即刻顿住脚步,细声问:“你到底怎么了啊?”
“不问我今天为什么打架?”
汤慈咬了咬下唇,反问;“你想说吗?”
盛毓阖下眼皮颔首,清冽的嗓音仍带沙哑:“我爸和程家的婚约定在明年八月十号。”
“那天……”他语气一顿,锋利的喉结混动几下,才继续说:“是我妈的忌日。”
盛毓微垂着头,鼻梁挺直,下颌收紧,是硬朗锋利的线条,却无端显露出脆弱的意味。
像一把折断的剑,锋芒毕露,破碎不堪。
夜色寂静,不远处的喧闹像是和他们隔开。
在这一刻,汤慈只能看到盛毓,听到他的呼吸。
汤慈觉得心口被人揪紧,徒劳的安慰不知如何开口。
她怔怔站了几秒,倾身抱住了盛毓,额头埋在他的肩膀,声音很轻地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妈妈肯定不希望你伤害自己……”
感觉到握在腰上的掌心收紧,汤慈呼吸一紧。
盛毓将她虚虚地拢在怀中,裹着纱布的掌心在她背上轻拍了拍:“吓到你了?”
汤慈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看到你拿刀,我很害怕。”
盛毓磁性低沉的嗓音响在她的耳畔,“以后不这样。”
大学城一年四季都热闹。
临近冬天的夜晚,商业街上人群攒动。
盛毓从长椅上站起来,汤慈不自在地搓了搓鼻尖:“我们现在去哪?”
“回去上晚自习?”盛毓问她。
汤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摇摇头:“马上快放学了。”
盛毓朝她单薄的背上扫了一眼:“这是不是你第一次逃课?”
汤慈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犯错,垂头低落地点点头,小声说:“明天我去找老许补个假条。”
倏尔一阵夜风刮过,风一股脑儿地从汤慈的脖颈灌进衣领,让她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盛毓从她白皙的颈子上移开视线:“陪我去买个衣服。”
汤慈偷偷摸了一下他轻薄的外套,点头说:“好。”
街尾的商场只有一楼的奢侈品店还亮着灯,汤慈没有防备地跟随盛毓进店,视线瞥到柜台丝巾的价签时暗自咋舌,束手束脚地贴在盛毓边上,生怕碰坏店里的商品。
盛毓目标明确,走到围巾展架边,随手挑了两条羊绒格纹围巾,付完钱连包装都没要,暗蓝色那条搭在脖颈,砖红那条拿在手心,就这么出了门店。
汤慈不解地问他:“为什么不要个袋子呢,拿着多不方便。”
盛毓没说话,抬手把红色围巾把她的脑袋围了起来:“因为是给你买的。”
汤慈从围巾里冒出两只睁大的眼睛,语气很急:“太贵了,我不能收。”
盛毓按住她解围巾的手,淡声道:“就当是为我逃课的赔罪礼。”
羊绒围巾暖融融地将她裸露的皮肤包裹,脸颊的热度没办法散开,她只能红着脸颊含混说:“下次别给我买了。”
这么贵重的东西,她不知道该怎么还。
商场对面的街道灯火辉煌,一家家店面亮着花里胡哨的灯牌,仔细听能听到各类欢笑的声音。
和冷冰冰的家里截然不同。
大概是逃课的出格行为给了她勇气,汤慈看着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私人影院说:“盛毓,我们今天别回家了。”
盛毓双手抱胸,眼尾轻佻地抬起:“你要跟我睡?”
汤慈被他话中的“睡”字刺激到,扯紧围巾颤声道:“我不是说睡,睡觉。”
她指着街对面的招牌让他看:“那家影院可以通宵。”
盛毓悠然压低嗓音“哦”了一声:“看看去。”
影院大厅买票时,汤慈耳廓的热度还未消散。
店员拿着平板,给他们看每个影厅播放的影片,汤慈直接略过恐怖片单,在励志片和爱情片之间犯了难。
“选哪个呢?”汤慈偏头问盛毓。
盛毓屈指点了点播放爱情片的影厅:“这个。”
“好的。”店员熟练地打开选座系统,让他们挑位置时,例行提醒:“咱们影厅都是有摄像头的哦,一定要文明观影,不可以有不雅行为。”
汤慈很少来影院,以为店员指的是“脱鞋”之类的不雅行为,怕自己了解不全面,她又认真地询问:“请问不能做的行为有哪些呢?”
店员指尖一顿,脸上浮现出尴尬表情:“您稍等,我去找一下文件。”
盛毓抬手拦了一下店员,掀唇告诉她:“不能亲嘴。”
汤慈怔住,脸颊上的热度开始复燃,她默默缩了缩脑袋。
盛毓坦然继续:“比亲嘴更过分的也不行。”
汤慈快将整个脑袋埋进围巾,只余两只通红的耳朵从发间露出来。
她扯住盛毓的衣摆,气若游丝道:“知道了,我真的知道了。”
店员递上开好的电影票,讪笑着纠正:“亲嘴还是可以的。”
“……”
汤慈混身冒烟地胡乱点了头,进场时脚尖被台阶绊了一下,整个人晃悠着朝前扑。
盛毓伸手将她捞进怀里,气定神闲掀眸:“傻不傻。”
汤慈赧着脸点头:“吃一堑长一智,下次我就知道了。”
盛毓手还搭在她的肩上,不咸不淡问:“下次想跟谁来?”
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汤慈疑惑地眨了眨眼:“大概是……跟朋友吧。”
盛毓闻言捏了一下她的后颈,没说话。
老式电影院座位之间没有隔断,两人根据提示找到后排的位置坐下,座位狭窄,他们手臂贴着手臂。
前排零星坐着七八个观众,有人吃东西,有人打游戏。
汤慈压低声音问:“你想吃东西吗?我去买。”
盛毓摇头:“你想吃就买自己的。”
汤慈其实也不饿,但想到要在电影院待一晚,后半夜难免难熬,于是起身去柜台。
电影院只卖袋装零食和冷藏的瓶装饮料,店员看她纠结,贴心告诉她楼下有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汤慈谢过店员,到楼下便利店选了一些热食,加热花了一点时间。
回到影院大厅时,她看到盛毓正拿着手机站在门边。
汤慈小跑过去,喘息着问:“你怎么出来啦?”
盛毓从她手中接过塑料袋:“你没听到电话铃声?”
汤慈茫然“嗯?”了一声,从外套口袋内掏出手机,打开空空如也的来电记录,才想起来手机早就出了故障:“手机接打功能出了点问题,我还没去修。”
盛毓扫了一眼她手中边缘掉漆的手机,没说什么,搭着她的肩膀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他们回到影厅后,上一部电影已经播到尾声,荧幕上的职员表静静滚动。
汤慈从塑料袋中拿出一个加热的三明治,咬了一口才想起来问盛毓:“你吃吗?”
由于嘴里含着东西,她说话并不清晰,莫名有种黏黏糊糊的亲昵。
“说什么?”盛毓把耳朵凑了过来。
汤慈咽下三明治,又问了一遍:“你要不要吃啊?”
她说着还把手中的三明治朝他眼前递了递,为了方便他看清。
空气中弥漫着面包炙烤后的香气,和女孩发间很淡的水果气息。
盛毓眉心很轻地动了一下,张口在她的三明治上咬下一口。
汤慈愣怔一瞬,脑中轰然炸开一束烟花,火星流经她的四肢百骸,脖颈连着手臂掌心酥麻一片。
盛毓毫无吃掉别人食物的愧疚,喉结滚动着咽下三明治,态度礼貌而疏淡夸赞一句:“还不错。”
汤慈动了动唇瓣,迟疑了几秒,讷讷问:“那你还吃吗?”
盛毓嘴角牵起轻佻的弧度,毫无防备地抬手碰了碰她的面颊。
汤慈茫然睁大双眼,指尖快要将三明治捏成薄片。
“再吃你要自燃了。”
“……”汤慈默默收回手,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胡乱把围巾解开,手掌在脸颊边扇着风解释:“空调温度开得太高了。”
盛毓也将围巾扯松,视线从她水红的唇瓣移到屏幕:“是有点热。”
下一部电影放的是《泰坦尼克号》,汤慈小时候在电视上看过一些片段,演到杰克拿出速写本画画时,她就被汤建伟赶回了卧室。
汤慈很快就被电影开场吸引,随主角的心绪高昂下沉,火遍全球的配乐响起,男女主在甲板上相遇。
邮轮在静谧的海面航行,仿佛孩童依偎在妈妈的臂弯。
汤慈忽然感到肩膀一沉,侧目看去,盛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
他身量太高,坐在狭窄的椅子上委屈地缩起上身,脑袋枕在她的肩上。
汤慈努力坐直身体,好让他靠得更舒服一些。
才刚抬了抬肩膀,盛毓紧闭的睫毛就动了一下。
汤慈只好停下,借着幕布幽暗的光源,静静打量盛毓。
他的睫毛长而浓密,在眼睑处落下一小块阴影,挺直的鼻梁下人中凹陷,嘴唇很薄形状锋利。
看起来是疏冷到不近人情的长相,但汤慈知道不是这样。
和小时候一样,汤慈比谁都知道这具坚硬的外壳下藏着一颗柔软的心。
汤慈一直看到双眼酸涩才将目光转回屏幕,却早已错过连贯的剧情,困意也随之席卷而来。
随着音响内爆发出邮轮
撞击冰山的可怖响动,汤慈惺忪睁开眼睛,嗅觉也渐渐恢复,很浅的皂香气息裹着一点烟草味,弥漫在鼻腔。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盖着盛毓的外套。
而她的脑袋枕在他的臂弯。
通过电影画面她大概推算出来自己睡着的时间,懊恼地揉着脸起身,把披在身上的外套拿下来还给他:“我睡这么久,你怎么不叫醒我啊。”
她睡得头蒙,没注意到自己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
“还好。”盛毓把外套穿上后,从座位上站起身,指尖在她肩膀上点了点,“走了。”
“去哪。”汤慈不明所以地揉着眼睛瓮声问。
“去酒店。”盛毓三下五除二给她戴上围巾。
汤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快到凌晨两点,离天亮也不差几个小时,这个时间住酒店实在不划算,她小声和盛毓商量:“就在这儿睡会吧,天亮了我们就回学校。”
盛毓语气不容置喙:“去酒店睡。”
“好吧。”汤慈听话地起身,被盛毓拢着肩膀出了影院。
后半夜的商业街萧条冷清,长街只零星亮着几个灯牌,道路两旁的树干光秃秃,冷风肆意从中刮过。
汤慈闷声打了两个喷嚏,将围巾裹紧,仍抵不住衣领里灌的冷风。
盛毓走在她前面,将风挡了大半,接连问了两家酒店,都因他们没带身份证而被拒绝。
第三次从酒店大堂出来的时候,盛毓的脸色有点差。
汤慈垂头丧气地说:“要不我们还是回电影院吧。”
盛毓双手插兜,蹙眉朝对面的小旅馆抬了抬下巴:“再去这家问问。”
旅馆前台小妹正趴在桌子上睡觉,听到门口的铃声响起,倏地抬起头。
“您好,几位?”
“两位。”盛毓熟练地说:“开两个房间。”
前台左右看了他们好几眼:“你们成年了吗?”
汤慈紧张地咽了咽喉咙。
盛毓指尖不耐烦地点着柜台:“成年了,身份证忘寝室了,能开吗?”
附近大学生出来开房忘带身份证的情况很常见,盛毓皱眉说完这一连串熟练的话,前台反倒不怀疑了,从文件架上取下登记表,招呼两人:“行,那你俩登记一下身份证和手机号。”
汤慈连忙点头,站在盛毓边上等他写完,接过中性笔填上自己的信息,写身份证号时,她写大了一年,还表的时候,她心虚地抿紧了唇瓣。
前台忙着查看房间消息,没注意到她的异样,登记表往键盘旁边一放,告诉他们:“只剩一间大床房了,你们开吗?”
汤慈忙说:“别的房型也可以的。”
前台一脸抱歉:“别的房间都订满了。”
汤慈愣怔住,无措地看向盛毓。
盛毓抬了一下眉,问前台:“大床房内有沙发吗?”
“有的。”
盛毓从钱包里掏出钱放在柜台:“开吧。”
小旅馆一共四楼,没有电梯,最后一间空房在三楼走廊尽头。
盛毓拿上房卡,递给一直垂着脑袋看地板的汤慈,“你先上去,我去外面抽根烟。”
汤慈接过薄薄的房卡,“噢”了一声,微不可查地舒了一口气,转身上了楼。
盛毓走到门边,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
前台托着脸朝门边望,男生颀长挺拔的一道身影,脸也过分帅,只不过气质太冷淡,指尖夹着一根烟,半天才面无表情抽上一口。
这哪是烟瘾犯了,纯纯是为了不让女朋友尴尬打发时间。
前台没见过这么帅还这么体贴的男生,扬声问:“帅哥,你们这是刚谈吧?”
盛毓不置可否地掀了掀眼皮,没有接话。
前台不再自讨没趣,耸耸肩继续低头玩手机上的小游戏。
盛毓等到火星快烧到滤嘴才抬脚上楼,刚到三楼就见到汤慈细瘦的身影贴墙站着,受罚一样。
盛毓走近:“怎么不进去?”
汤慈困顿抬眼:“走廊有好多人。”
大抵是真的困了,她说话时尾音黏在一起,撒娇一样。
心口一动,盛毓偏头朝走廊睇了一眼,几个小混混站在窗边抽烟,他伸出未受伤的那只手臂递给汤慈:“下次别傻站着,给我打电话。”
汤慈讷讷点头,困到言听计从,伸手抱住了他的手臂。
聚众的混混和老头老太有着共同爱好,有人从他们身边路过时总要打量议论一番,不同的是,小混混的攻击性更强一些。
汤慈贴着盛毓和混混即将擦肩而过时,一个小混混调笑着开口:“兄弟,你女朋友长挺纯啊。”
其他几个混混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眼神猥琐地从汤慈脸上流连。
盛毓咬着烟蒂吐出一口烟,冷声道:“闭上你的嘴。”
小混混被烟呛得咳了两声,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朝盛毓挥起拳头。
汤慈倏地抓紧盛毓衣服下摆,着急地提醒:“小心伤口。”
盛毓面不改色地躲过混混的拳头,左手猛地擒住混混的胳膊,一个反剪将他压在了墙上,指尖的烟头明明灭灭,悬在混混的眼球上方。
“我们各退一步,互不打扰,”盛毓看着疼得脸上冒冷汗的混混:“同意么。”
混混忙不迭点头,嚷嚷着:“同意同意!兄弟!我就是跟你闹着玩!!你大人有大量先把我放开!”
盛毓甩开他的手,搂着汤慈的后背从几人眼前走过。
刷开房门的瞬间,被教训的混混气不过,怪叫一声:“兄弟!别忘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没等他们回头,混混们就一溜烟儿地窜回了房间。
留下沉着脸的盛毓,和满脸通红的汤慈。
怕盛毓继续和混混缠斗,汤慈拽着他的手臂说:“别理他们了,我们进去吧。”
盛毓将房卡插进门便的感应槽,啪地关上了房门。
昏黄灯光照亮整个房间,狭小、破旧、锈迹斑斑。
两人站在玄关,将空间填满,两步外就是床沿。
汤慈这才有了这是一间大床房的实感。
卫生间靠近房门,上方的中央空调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潮湿霉气,制暖效果极其有限。
汤慈紧张到感官失控,蜷着手指说:“我先去洗漱了。”
盛毓颔首,等汤慈关上门,才脱下外套,扔在了衣架。
卫生间传来的微弱水声,磨砂玻璃上映出女孩纤细的身影。
盛毓烦躁地捏扁烟盒。
这下烟瘾是真的犯了。
他坐在沙发心不在焉地打了一盘俄罗斯方块,卫生间的水声停止,他点开下一局游戏,玩了一会儿后,卫生间内仍没有新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