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寄月by云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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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琳琅死前那惊愕的表情,她怕是怎么都不敢相信,朝朝暮暮处在一起的枕边人竟对她下此狠手。
 “去找朱颜吧,同她一起安顿孙家人,就以你曾经孙家人的身份,不会惹人怀疑的。”
 “婢子知晓了。”杏儿应声退去。
 安国皇宫庆云殿内,药气弥漫,安帝闭目卧榻在床,仅存一丝气息,面上几乎没有什么血色。
 众皇子和嫔妃们轮流侍疾。
 庆云殿外,三皇子萧穆尧一把将谢长云拉至转角无人之处,目不斜视的盯着他的眸子:“表兄,你查到了对不对,告诉我实话,父皇到底所中何毒,你和母妃到底在瞒我什么?”
 谢长云垂目躬身回道:“太子殿下,微臣岂敢瞒你,正如微臣所查,圣上是被一个小嫔妃所迷惑哄骗,才吃的那些丹药,如今那人已被贵妃娘娘杖毙,殿下为何就不信微臣?”
 萧穆尧眼露怀疑:“当真?”
 “微臣岂敢欺期满殿下!”
 萧穆尧半信半疑,走出去几步又折返了回来,眸中掠过一丝冷意:“表兄,你可莫要辜负孤对你的信任。”
 “微臣不会的!”
 “表兄......你......”
 萧穆尧叹了口气,无奈的转身离开。
 谢长云怔怔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此时的萧穆尧已颇具帝王威仪,让他仿佛是看到了年轻时的安帝。
 半晌后,谢贵妃才从他背后走了过来,看着儿子的背影淡淡说着:“阿云,你也别怪姑姑,阿尧的性子你是知晓的,他是那般的敬重他父皇,若是让她知晓真相,他会受不了的。”
 “可姑姑,纸始终是包不住火的,你既知晓他的性子,就该想到他既存了疑虑,就一定会去查,他早晚都会知道的。”
 谢鸢眉眼抽了抽:“知道也无妨,但不能是现在。”
 “阿云,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
 “梨落之事我也是迫不得已,你不要怪姑姑。”
 谢长云停顿一瞬,想说点什么却如梗在喉。
 半晌后才开口道:“贵妃娘娘,我和内子即将离开京都,前往边疆,或许,永远不再回来,娘娘也可高枕无忧了......”
 “微臣先行告退,姑姑多保重!”谢长云未等谢贵妃回答,便拱手告退离开。
 他已不想再插手这宫中之事,此刻只想尽快离开这座皇宫。
 这座让他无比窒息的皇城。
 谢鸢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眶微红,她也不想这样,可自从入了宫门便再也由不得她,不进则亡。
 一个气质不凡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阿鸢,长云他终有一日会明白你的。”
 “明不明白的,已经不重要了!”
 中年男子看着那急促而去的背影,神情略带担忧:“只是万一他不守诺可怎么办?”
 “他不敢,他哪怕不顾及自己的性命,也要顾及叶清歌以及叶家吧!”谢鸢信誓当当的说着。
 人都是有软肋的,而谢长云的软肋从前是长公主,如今便是叶清歌,哪怕再冷酷无情铁石心肠的人,都逃不过一个情字。
 她不允许任何人阻挠他的皇儿登上王位,安帝不成,太后不成,哪怕是她的亲侄儿也不成。
 他恨安帝,恨他朝琴慕楚,恨他三心二意软弱无能,恨他让长云替他做了那些落人话柄之事,让自己不得不与谢家划清界限。
 杏儿正要出门就见凌亦来报:“夫人,侯爷在藏书阁,请您过去。”
 叶清歌有些诧异,她已经好几日没见过谢长云了,这番请她去必然是有事。
 “你可知为了何事?”
 “属下不知!”凌亦依旧木讷的站在她面前,犹如一尊雕塑。
 “姑娘,婢子还是先陪您去吧!”
 杏儿有些不放心,那日侯爷与姑娘吵的太凶了,而且自从得知侯爷就是玄武司司使以后,看见他都有些犯怵,可为了姑娘,她愿意赴汤蹈火。
 叶清歌浅笑道:“我无事的,你去找朱颜吧!”
 杏儿只得让丹琴和念之跟着去门外候着。
 叶清歌支走了梨落,便同凌亦去了藏书阁,一直走到了阁顶,这阁顶原来是关着,从不对人开放的。
 她顿足于门前,看向屋外的廊台。
 谢长云一改往日的肃穆,一身素衣负手立于高台,一头青丝半束半披,交织着白衣任由春风肆意吹扬,犹如云中皎月。
 就似他们初见那般。
 叶清歌走了过去,站在他身旁,眺望远方。
 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天边的云彩,染红了远处的山峦,金灿灿的光芒洒在了安都的每一处角落,所有的青瓦白墙皆被映照得红彤彤的,街道上,行人的面颊也被映照得绯红。
 远处安都城外的农舍炊烟袅袅,外出做活的人们正大小箩筐的挑着往家回,农人赶着牛群羊群也往家赶。
 叶清歌从未发现这藏书阁阁顶竟能看到如此景象,不觉得有些看痴了。
 “沁儿,我可以这样唤你吗?”
 谢长云转头看着她,剑眉星目下眉眼如画,满目柔情。
 叶清歌回望着他点了点头。
 “沁儿,我曾今想过,等一切事了,我们便抛下京中的一切,与你携手踏遍世间山河美景,看遍人间奇闻轶事。”
 “可终究是天不遂人愿!”
 “你可曾怨我?”
 “不曾。”
 叶清歌谁也不怨,只怨天意弄人。
 他就这样痴痴的看着眼前之人,心中有不舍,有无奈,也有千言万语,可是最终只化作了一句:“我们不能和离,但我可以还你自由......”
 叶清歌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不和离她哪来的自由可言。
 “沁儿,这恐怕是我此生最后一次这样唤你了......”谢长云捧起她的脸,在额头上亲了一下。
 “边疆战事又起,番国大军压境,近日频频骚扰我国边疆,柳将军已先行出兵,待和亲之事落定后,我已将要启程前往边疆支持。”
 “我已向太子请旨,允你同我随行边疆,待我出征之日,你便可自行离去.......”
 自行离去......
 他们真的就要这样分别了吗?
 虽然早知无结果,可真的从谢长云嘴里听到自行离去的那一瞬,叶清歌的心犹如挣扎过一般。
 她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分别。
 她撇过头去。
 半晌之后,方才转回头看着谢长云:“长云,梨落她不能去和亲,也不能再做这劳什子公主了,历朝历代的那些个皇室公主郡主们,不是被送去和亲,就是成为平衡朝堂权利的棋子,梨落她.......不该是这样的........”
 谢长云为她拭去泪痕:“和亲之事你不用忧心,绯烟自请代她出嫁,梨落日后就拜托给你了......”
 “公主出嫁,所有婚礼一应事务全由四司六局筹办,也少了你许多操劳,你近日就在家中收拾行囊,你身上有孝不便回叶家道别,我已让人去请岳父岳母,这两日他们应该会上门来与你相见......”
 叶清歌有些愕然,谢长云竟把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了,且安排的如此细致妥帖,让她有些莫名的心慌。
 二人紧紧相拥,看着那天边的红霞渐渐散去,暮色四合,漫天星辰渐渐亮起,今日的夜格外的明朗。
 二人回至碧水居已到亥时。
 “沁儿,你早些歇息吧!”谢长云说完便转身要走,手却被叶清歌拉住。
 “侯爷今夜可要歇在碧水居?”
 谢长云闻言脚步一顿,怔怔的看着她,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叶清歌却是伸出手臂环住了他的脖子,面上露出羞赧之色。
 “谢长云,我们真的就要分别了,或许......此生再难相见,你还欠我一个洞房花烛…….”她眸中泪光闪烁,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直直的看着谢长云。
 她知道谢长云此去危险重重,可就是想让他有所眷恋,让他在生死关头能想起这份眷恋,想起远方还有一人想着他念着他。
 哪怕不能相守,也要他好好活着。
 “沁儿,你后悔遇见我吗?”
 “不悔!”
 “你呢?”
 “不悔!”
 谢长云把她拦腰抱起,拨开帘子,轻轻放在床榻上,为她解开发髻,将她散落在耳边的一缕青丝拢至耳后。
 一脸柔情的看着她,情意浓浓。
 红鸾账外,红烛摇曳,窗外原本晴朗的天空,此刻却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春雨柔棉细腻,轻轻抚摸着大地,犹如丝绸般细腻光滑。
 雨滴顺着屋檐滴下,淅淅沥沥,宛如一首美妙的乐曲。
 帐中耳鬓厮磨,爱意湍急,美人青丝缠绕。
 “长云......你要活着回来......”
 “沁儿......”
 “答应我。”
 谢长云勾唇浅笑:“嗯..…..我答应你……”
 红烛燃尽,春宵苦短,情却长,道不尽离愁别伤。
 叶清歌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可身旁早已空空如也,只留下一个锦盒。
 打开一看竟是一枚如意金锁,看这模样,有微微磨损的痕迹,应该是谢长云小时候佩戴的。
 她知晓谢长云还是没法面对自己。
 但这又有何妨,她想要的就是谢长云心中记挂着自己,心中想着自己便可。
 推开房门,就见田嬷嬷、丹琴、杏儿、念之蜂拥而至,喜笑颜开的看着自己。
 “姑娘,辰时了!”丹琴回道。
 “梳妆更衣吧!”叶清歌坐在铜镜前,寻思着谢长云昨日说的话。
 如他所言,他会奔赴边疆援助柳将军,几年内都不一定回京都,那玄武司大权必当是交到了太子手中,他此去也是孑然一身,若想重返京都,必得建功立业。
 这倒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曾今的玄武司虽然权势滔天,可多受世家大族和士大夫鄙夷,他若还留在京中,必然会对新帝声名不利,弄不好又要传出外戚干政的闲言碎语。
 此去北疆,于谢长云,于新帝而言倒都是一件好事。
 谢长云也可重新如他所愿回到战场,回到那个十万战士的埋骨之地,替他们一雪前耻,完成他父亲的遗志。
 而叶清歌,随军出征倒也是个好法子,倒不像和离那般会拖累了叶家名声。
 只是此一去恐怕不会再回京都,她人虽离开,可名义上毕竟还是侯府主母,侯府一应事务,也该安排妥当才成。
 遂让丹琴请了李嬷嬷和苏管事前来。
 两人似乎是得到了消息,便只是恭顺垂目的站着,心事重重的模样。
 这也怪不得他们会这般,自老侯爷去世后,侯府败落,受人白眼了那么多年,待到她与谢长云成亲之后才扬眉吐气了一会,眼下大局已定,正是侯府前途似锦的时候,她与谢长云却要双双离京,他们怎能不愁。
 “苏管事、李嬷嬷,想必侯爷已同你们说过他出征边疆之事了吧?”
 “说过了,夫人,只是未曾想过您也要去......”
 叶清歌明白他们的顾虑,打仗可没有携带女眷的道理,除非是准备就此驻扎在边疆才会如此。
 “你们也不必担忧,侯爷是去建功立业,待它日凯旋而归,侯府荣耀依旧。想必你们也知晓我自幼漂泊在外,去过边疆,也略懂些医术,此去或多或少都能帮上侯爷。”
 苏管事李嬷嬷听闻此言似乎也是大大的松了口气,还好他们夫妇俩不是想抛下侯府众人,驻扎边疆。
 叶清歌的身手他们也见识过了,虽不懂武艺,可瞧着也是十分厉害的,那份胆气,是那些世家闺阁女子所不能比的。
 “老奴必当竭尽全力,协助宫中内官打理好侯府事物。”二人齐刷刷跪下。
 “宫中内官?”
 “是的夫人,贵妃娘娘听闻侯爷要携妻前往北境,便派了宫中内官前来帮忙打理侯府。”
 叶清歌轻摇罗扇,沉吟片刻,方道:“如此也好!”
 不论谢贵妃有何企图,谢家终归是她的母家,谢长云终是她的亲外甥,想必她也不会看着侯府就此败落,想到这一层,叶清歌也算放下心来了。
 府中大事已定,接下来便是自己陪嫁来的人,除了田嬷嬷丹琴念之,还有几个丫鬟和护卫,按理多少是该带几个随行北疆的,可她要离开,留在侯府显然也是不妥。
 她此行也只能如来时一般带走杏儿一人。
 叶清歌看着屋中众人,竟一时不知要如何开口,她无法对他们说自己不是叶家二姑娘,做不成侯府主母,要撂挑子不干了。
 “姑娘,您找我们来是否商议去北疆之事?”田嬷嬷率先开了口。
 “嬷嬷,既然你们已经听说,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同侯爷此去北疆,说不得要有个三两年,待北疆平定之日才能归京,此去路途遥远,我便只能带一人随行。”
 见众人不语,她又道:“你们大多都是叶家的家生子,父母兄弟皆在叶府,待我去了北疆,便都随田嬷嬷回叶家吧!”
 “这是你们的身契,从今日起便还了你们自由,日后你们再也不是府中奴仆,若想回叶家或是离开都可由你们自己决定。”
 叶清歌说完,杏儿便把身契还给众人。
 众人齐刷刷跪下,异口同声:“姑娘,你就带我们去北疆吧,你到哪我们就到哪。”
 见他们如此,叶清歌也有些怅然:“你们不必如此,不管你们最终决定去往何处,侯府都不会亏待你们的。”
 “都起来吧!”
 上前搀扶起田嬷嬷:“嬷嬷,我知晓你舍不下我,可那北疆是个什么地方,你身体如何能受得了,况且你应当也舍不下那刚出生不久的小孙儿不是,我已经为你在京郊置办了一处宅子,你往后便可以在那里颐养天年。”
 田嬷嬷老泪纵横,抹着眼泪。
 她原本以为三皇子做了太子,侯府的好日子就来了,姑娘也算苦尽甘来了,却没想到这日子比之前还要难,这上天怕是瞎了眼了。
 “姑娘,老奴知晓自己上了年纪没办法再伺候您,可您也该多带些贴身的婢女前去,不然叫老奴如何能放心?”
 叶清歌安慰道:“嬷嬷放心吧,我带着杏儿,她会照顾好我的,原本想带着丹琴和念之,可她上有高堂,不易远行,还是回到母亲身边吧,嫁妆我已准备好,她的婚事就有劳嬷嬷了,念之在叶家虽没什么家人,但也随你一同回去吧。”
 “姑娘......”丹琴哭得梨花带雨:“您不要撵我走,我只想跟着您。”
 “好丹琴,你该留在京都尽孝的,也帮我照顾好父亲和母亲......”
 碧水居哭成了一片。
 最后只剩下裴云,他们眼中思绪复杂,只垂眸站在一旁一语不发。
 “裴云,你的手已经痊愈了吧?”
 “已经全好了,属下定当铭记夫人大恩!”裴云躬身回道。
 “我知晓你有凌云之志,不应屈尊于侯府,大丈夫当心怀天下,你就随着我们一同去北疆吧!”
 裴云愣了一瞬:“姑娘,属下的职责就是护您周全,你安好,侯爷在战场才没有后顾之忧。”
 众人都走了,念之还独留在屋中,她红着眼眶跪到叶清歌面前:“姑娘,您就让婢子跟着您吧,不论是去北疆还是哪里都好,婢子在京中无牵无挂,不想离开姑娘。”
 叶清歌看她心意已决的模样,倒是不知该怎样劝说,想了想她倒也是忠心了,便觉得带上她。
 两日后便是公主和亲的日子,也是谢长云的出征之日。
 她这一走,唯一最放心不下的便是父母亲和兄嫂,如谢长云所言,这两日他们应该会登门与她道别。
第203章 离开上京
 “姑娘,主君和主母来看您了!”杏儿快步跑了进来,自从得知要离开侯府之后,她比往日都要开心。
 叶清歌此时正在整理要带走的书籍和药材,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让人准备好了给父母兄嫂的礼物。
 送给母亲的都是一些珍异古玩,给父亲的几乎都是字画书籍,当中自包含了那本《留侯世家》,父亲如今身居高位,她为人子女,虽无法直言劝说,可她希望父亲以史为鉴,多少都要为自己和家族考虑一些。
 自重生以来,虽只短短的两年岁月,她便已经历了许多。
 曾经以为上一世叶家的覆灭是因为自己,因为朝中奸人作祟,可经历这许多才明白,许多路都是人自己走出来的,许多事都是因果循环。
 她总算也没辜负竹夕师姐娥嘱托,只是没办法在二老跟前尽孝,她也颇有遗憾。
 她走至屋外,便见屋中叶北庭夫妇和叶清宇夫妇端坐于厅中,叶北庭和谢长云挨得很近,大约是在聊着朝中政事,叶清宇端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叶清安则是随着沈舅爷去了外地经商。
 叶清安自幼性子跳脱,不爱读书习字,反而是叶清舟全身心的跟着大伯父念书,到了年岁便准备科考入仕。
 叶北庭自经历罢相又复职之后,似乎看开了许多,虽说士农工商,商排位最低,可他对家中子女也不再做过多的强求。
 叶夫人和柳希芸则是坐立难安,止不住的往门口观望。
 见她进来,柳希芸便不顾大腹便便的肚子,朝着她奔来,这一幕可把一旁的叶清宇给吓坏了。
 要说柳希芸如今已经六七个月的身子,虽已大腹便便,可走起路来依旧还是很灵活,小丫鬟们追都追不上她。
 “嫂嫂,你当心些,都是要做母亲的人了。”叶清歌一把接住她。
 “妹妹,多日不见,你都清瘦了许多,是不是妹夫没照顾好你?”柳希芸说着拉着她转了一圈,又看向谢长云。
 谢长云连忙起身:“嫂嫂,都是长云的不是,我日后定会把夫人养的白白胖胖的。”
 众人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不敢相信这话会从他口中说出。
 叶北庭仔细瞧了瞧眼前的谢长云,眸中竟不似从前那般阴郁,他对这个女婿说不上都满意,倒也还有几分喜欢,作为太子表兄,他如今能放下一身荣耀奔赴北疆,这份胆气与大义,他还是十分欣赏的。
 唯一不满他的便是要把自己的女儿也带走,此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
 叶夫人则是抱着女儿泣不成声,几人中最伤怀的就属叶夫人,她甚至都不愿和谢长云多说一句,认为他不该让叶清歌去北疆,但又不好开口分开他们小夫妻俩。
 便自顾拉着叶清歌和柳希芸去了院中说体己话。
 “歌儿,你这一去,母亲要何时才能见你?”
 叶清歌用帕子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母亲,我会回来看您的,也会时常给你写信,您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
 母女俩诉了半晌衷肠,叶清歌才领了柳希芸去碧水居,两人都是知晓对方心性的,此事于别人而言或许不是什么好事,但于叶清歌却是解脱。
 她不用整日提心吊胆担心身份被揭穿。
 也不用没日没夜的看那些账本,处理侯府各种事宜,也不用时刻装出一副贤良淑德的世家宗妇模样,虽然也装的不像,还要成日担心自己言行是否出格,是否会给侯府或者叶家抹黑。
 柳希芸虽有不舍,却也是为姐妹开心的。
 叶清歌还为自己未出生的外甥和外甥女准备了一大箱子的礼物。
 箱子里还有无数的锦盒,每一个锦盒中都装着叶清歌为她精心搜寻来的小孩衣物、婴童四时玩具、添盆礼、满月礼、周岁礼等等…….
 唯一的要求便是让柳希芸不可提前打开。
 可她知晓这话说了也是白说,她回去之后,定会全部打开看一遍才肯罢休。
 柳希芸一开始还是满眼的羡慕叶清歌可以离开京都,待看到这一箱子的器物时,便哭得稀里哗啦。
 自然柳希芸也给她带了东西,背着母亲给她偷偷送了一盒子东西,只说北疆寂寥,可以给她打发时间。
 打开一看,全是纸鸢、马棋、纸牌、蹴鞠、锤丸等一应玩乐器物。
 不愧是柳希芸,这一些东西一看就全是她爱玩的。
 除了父母兄嫂的,叶清歌自然也给叶清兰和叶老夫人也准备了东西,拿出两个匣子递给柳希芸,打开一看分别是一套赤金镶红宝石龙凤呈祥头面,一套赤金嵌南珠头面和一套银鎏金点翠嵌珠富贵牡丹花头面,在烛灯下熠熠生辉。
 连见惯了珍宝的柳希芸都不禁伸手抚摸,惊叹于它们的精美。
 “妹妹,这些都是宫里赐下的吧!”
 “嫂嫂好眼力,这套是送给你的,喜欢吗?”叶清歌把那套装富贵牡丹花十九件式的头面放到她面前。
 “自然是喜欢的,只是我也戴不了这么华贵的头面,不过可以留给你外甥女。”柳希芸边说边喜笑颜开的,让小丫鬟收了起来。
 叶清歌又拿出那套龙凤呈祥的递给她。
 “嫂嫂,这是我为三妹妹准备的新婚贺礼,你帮我带给她吧,我恐怕是参加不了她的婚礼了,至于大姐姐的,你也一并帮我带给她吧。”
 柳希芸只让小丫鬟把叶清兰的龙凤头面收了起来。
 “妹妹,你大姐姐的头面就算了吧,她怕是往后都没有机会戴,只能素衣素面了此余生了!”
 “此话怎讲?”
 叶清璃和大皇子虽被贬为了庶人,但叶家也不会不管他们,定然是好吃好喝的供着,这头面虽是华丽了一些,可家中宴席聚会戴一戴也是无妨的。
 “看来你家夫君还没同你说,太子和清璃被圣上贬为庶人之后,又被谢贵妃送去守皇陵了,你这头面送过去,她不得恨死你。”
 守皇陵......
 这与软禁有何区别。
 出了一个牢笼又入另一个牢笼,世人所求到底为何?
第204章 生离
 “她如今怕是肠子都悔青了,你说她要不是太子正妃,哪怕是普通妃嫔,母亲去求一求娘娘,说不得她就能回家了。”
 柳希芸虽不喜叶清璃,可即将身为人母的她,此刻却是为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伤怀。
 “机关算尽,到头来却是一场空,不知道她能否承受?”
 柳希芸低头轻轻抚摸着腹中的孩儿,不禁感伤:“她到是咎由自取,只可怜她腹中的孩儿,还未出身就被父母连累了,原本是尊贵不凡的天之骄子,如今一出生就要成为监下囚.......”
 叶清歌虽从一开始便知晓了结果,可她却也无力阻止,因果总是在不断地循环往复,她曾以为自己可以执笔改变自己或是别人的命运,却不曾想那只是不同选择造就的因果。
 就如她选择了成为叶清歌,而不是孙攸宁。
 叶清宇选择了柳希芸,而不是心怀不轨的楚心兰。
 叶北庭选择了圣上,而不是如今在守皇陵的大皇子。
 在所有选择之前,谁又能预知结果,只是走了一条不一样的路,行差踏错一步便步入万丈深渊。
 公主出嫁这日,安国上下举国同庆。
 梨落一身凤冠霞帔,却扇遮面,光彩夺目,美得让人窒息。
 她坐在金铜轿中,轿撵前后都簇拥着红罗销金掌扇,前有仪仗队引路,后有数百送亲车撵,在管弦乐器和萧鼓乐声中缓缓驶出皇宫。
 街道两旁挤满了百姓,有为公主和亲悲切的,也有欢呼雀跃的。
 纷纷跪地喊着:“梨落公主千岁千千岁.......”
 凤辇中的梨落不知不觉竟湿了眼眶,她此刻似乎是明白了,大伯父和父亲为何宁愿舍弃性命也要护安国,护这天下的安宁。
 黎国和亲使团则在城外相迎,远远的就见齐钰黑发玉冠,一身红衣立于和亲队伍之中。
 城楼之上,一袭青衣的女子,束着妇人发髻,一根长长的月白色发带裹挟着青衣随风飞扬,宛若云中仙子。
 “殿下,出发吧!”
 一个黎国使臣的声音打断了齐钰的思绪,他怔怔的看着城楼之上的女子沉吟半晌,这才转身离开。
 遥遥相望,这一眼便是一生,此去恐怕再无相见之日。
 叶清歌看着城楼之下的一片喜气,看着凤辇前马背上的齐钰,也看到他在看自己,他应该是想同自己亲自道别的吧。
 可她最受不了这样分别的场面。
 踏步而下,从城楼下去,坐上马车往郊外的慈云观缓缓驶去。
 她与谢长云约定了在此处相见,在此等梨落。
 进入观中,丹琴不知何时早已等在那里,见叶清歌连忙迎了上来:“姑娘,你可叫婢子好找啊,我以为您真的随军而去了,可婢子去了却没瞧见您的身影,还是凌护卫告诉我您在这......”
 叶清歌和丹琴也吃了一惊:“你怎么会在这?”
 “姑娘,我爹娘已经同意我随您而去了,您可不能抛下婢子。”丹琴跪到她跟前,泪眼汪汪的看着叶清歌。
 “可我......”
 叶清歌不知如何开口同她解释,解释自己不是去北疆而是去南方,按谢长云的计划,他在南边为自己和梨落找了个庄子,那里远离京都的是是非非,那是一个山水环抱,四季温暖如春的地方。
 “姑娘,您不必说,婢子什么都知道,婢子知晓您要离开侯爷,婢子也知晓您吃了桃花酥身上会起疹子,可不管您是谁,都是婢子的主子,你去哪,婢子就跟你去哪。”
 看着一旁裴云丝毫不吃惊的模样,叶清歌心头微颤,原来他们早已知晓了自己的身世。
 叶清歌扶起丹琴:“罢了,那就一起吧!”
 听闻丹琴留了下来,朱颜念之杏儿与她抱成一团,笑靥如花。
 丹琴瞟了一旁的裴云一眼,瞬间面色绯红。
 这一幕落在叶清歌眼中,她懊恼自己从前竟是疏忽了,原来这小妮子醉翁之意不在酒。
 欢笑之间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叶清歌迎了出去,却只见谢长云和凌风兄弟三人策马前来,谢长云一身铠甲戎装,英姿飒爽,威风凛凛,目光炙热而坚毅。
 原本的谢长云就该是这样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
 他翻身下马来到叶清歌身旁:“沁儿,梨落没有随我回来.......”
 “为何?”
 叶清歌眉头微蹙,心中一惊,莫不是她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