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夏天遥不可及by陈年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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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她冷笑一声,随即懒洋洋地坐到沙发扶手上,单腿搭着?,姿态随意却带着?几分女?王气场,“那你倒是说说,睡男的和睡女?的,有什?么不?一样?”
她挑了?挑眉,像一把看透人心?的刀,语气玩味中透着?毒辣:“你什?么时候开始男女?通吃地胡搞瞎搞了??”
郑晓天?仰头看她,原本吊儿郎当的语气忽然沉了?下来,竟然出奇地认真:“你真想听?”
夏知?遥眨了?下眼睛,没出声,只淡淡扫了?他一眼,那目光分明是:“你敢说,我就敢听。”
他靠回沙发,长腿一伸,捧起茶杯抿了?一口,像是在润嗓,又像是给自己?争取几秒的缓冲。目光垂下,盯着?杯中晃动的水面,声音意外地平静。
“确实不?一样。”郑晓天?靠着?沙发,声音低下去,像是被某段回忆牵着?,慢慢沉了?进?去。
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沙发,过了?一会儿,才轻声说:“你知?道我妈是怎么死的吗?”
夏知?遥眉头轻轻皱了?一下,正想说什?么。
他抬眼看了?她一眼,了?然的笑了?一下:“不?是现?在这个郑夫人,是我亲妈。”
夏知?遥从来不?知?道这件事,看着?她惊讶的表情,郑晓天?的声音轻飘飘地落下:“她是在浴缸里割腕自杀的,整个浴缸全是血。”
“我那时候才三岁多,什?么都不?知?道,以为她只是睡着?了?。”
他说到这停了?一下,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呼吸也跟着?发紧:“我坐在浴缸外的小凳子上,拿着?玩具小熊,一直在等她醒过来。”
“然后我在浴缸边上睡着?了?,第二天?早上,我爸才带人来。”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看见浴缸就吐吧,之前订酒店都会特意说别定带浴缸的,这回是人家帮忙订的,不?好?意思说,其实白天?拉上帘子就好?了?。”
屋子静得几乎能听见夜潮的微响,像是那一晚的冷水与血色,又重现?于此。
夏知?遥本想说什?么来安慰他,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她忽然意识到,这个整天?吊儿郎当、嘻嘻哈哈的男人,原来在笑声底下,是这样一个兵荒马乱的人生。
郑晓天?沉默了?几秒,仰头靠着?沙发,像是终于把那段早该烂掉的记忆说出了?口,可?下一句,却又忽然换了?调,“……但要说真从生理层面讲,其实没什?么区别。”
他慢悠悠地开口,像是在刻意抽离情绪,“该进?去的进?去,该叫的也会叫,反应都差不?多。”
“只不?过……”他歪了?歪头,嘴角慢慢翘起,笑容带着?点不?正经的味道,“看着?一个平时拽得要命的男人,在你身下喘着?气,求你慢点的时候……”
“那征服感,确实不?太一样。”他说这话时,眼里亮着?一点故意的坏,像是非得把场面搅浑才甘心?。
夏知?遥坐在沙发扶手上没动,闻言却缓缓偏过头看他一眼,表情冷淡,眼神却仿佛刚从冰水里捞出来,毫不?掩饰地写着?:“你他妈还有救吗?”
郑晓天?接住她的目光,反而笑得更放肆了?:“你看看你,听到前面那一段,还挺心?疼;听到这儿,是不?是又想打人了??”
夏知?遥啧了?一声,懒得搭理他,过了?几秒,她才抬头,语气仍旧淡淡的:“你说这么多,是想告诉我你有多惨,还是想为你乱搞找点情绪合理化?”
郑晓天?反倒轻轻笑了?,抬眼看她,眼里浮出点年少气盛的锋芒和那点不?服输的倔强:“两者皆有。能不?能算个及格理由?”
他靠回沙发,头仰着?,目光落在天?花板上,那一刻,他的神情终于有一丝松动,像是那个三岁多的孩子,还坐在浴缸前,一动不?动地等着?门被打开。
沉默了?几秒,郑晓天?终于低声补了?一句,像是藏在心?底最后的一根刺,终于被掀开来:“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会睡男人吗?”
“因?为我有时候看着?女?人会害怕。”
“我怕她们有一天?,也会像她一样,不?声不?响地死在浴缸里,那场面太吓人了?,尤其是一头长发,漂在水里。”
那句话落下时,屋内陷入死一般的安静,他语气里的温柔,那一种历经崩溃后的自我麻醉,藏着?无可?救药的疲惫,和对命运的清醒认命。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大多数结局,都不?会是他所期盼的那种,可?他还是一次又一次地跳进?去,是上瘾,也像是一种本能,就好?像,如果?不?这么做,就再也没有人能真正碰到他。
他偏过头去,嘴角轻轻撇了?一下,像是在嘲笑自己?,语气却忽然慢了?下来,不?再嬉皮笑脸,也没有刻意的轻巧,反而多了?一分少见的认真:“我的问题,回答完了?。”
他抬眼看她,“该你了?吧?”
夏知?遥并没有立刻回应,她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眼神平静如水,“不?是。”她终于开口,语气平稳,“但我说了?你也不?认识。”
她走过去,站在茶几边,拿起那瓶早就凉透的矿泉水,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冰冷的水顺着?喉咙滑下,将她情绪里一丁点多余的温度,彻底冲刷干净。
“你少操那些?没用的心?。”她抬眼看他,语气忽然变得锋利,“你那些?有的没的,该收一收了?。”
“这一票,”她顿了?顿,字句缓慢落下,“我们必须拿下来。”
这话像是子弹上膛,清脆、冷静、毫不?迟疑,像她骨子里一贯的冷静决绝,也给他们这场荒诞夜谈,划下了?最后一道界线。
郑晓天?怔了?怔,抬头看她,灯光下,她的轮廓清晰冷峻,神情坚定。
他没再笑,也没再调侃,只是点点头,“我知?道。”他说得很轻,却足够让人听见那句背后的郑重,“疯完了?,就干活。你放心?,我不?掉链子。”
海面漆黑如墨,唯有月光像薄纱洒在海面上,波涛轻拍着?礁石,碎银似的光点一闪一闪,在静夜里,如同?无数即将熄灭的星辰。
郑晓天?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眼神深了?几分,许久,他才撑着?地面慢慢站起身,嘴角扯出一个看不?出意味的弧度。
“行吧,你早点睡,我走了?。”他说得轻,声音低得几乎要被浪声淹没。
“你有病吧?”夏知?遥忽然出声,语气冷静却带着?一丝无语,“这是你房间。我走。你好?好?睡,明天?下午还有会。”
郑晓天?脚步一顿,转头看她,眼神里掠过一丝怔忡与难以言明的茫然,“……行,知?道了?。”
他低低应了?一句,重新坐回原地,不?再说话。
窗外海浪声一阵紧似一阵,月色倾泻如水,将地毯、墙壁、两人的影子,都浸染上一层寂静的苍白。
第二天?早晨,郑晓天?和夏知?遥一前一后到了?餐厅,两人状态几乎一致,眼下各自挂着?一对显眼的黑眼圈。
昨夜那场情绪与沉默交缠的夜晚,像一道无法言说的疲惫,嵌进?了?他们的表情里。
“昨天?谢谢你。”他忽然说,语气放轻了?一些?,“以后还能叫你出来喝酒吗?”
夏知?遥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你喝多别再发疯就行。”
郑晓天?听见她的回答,拍了?下手:“我就说嘛,你还是好?哥们。”
阳光越爬越高,餐厅里逐渐热闹起来,有客人起身离席,也有人刚走进?来。但他们始终隔着?那张桌子。
夏知?遥吃完最后一口面包,放下刀叉的动作一如既往的干净利落。她拿起餐巾,擦了?擦唇角,没有再看郑晓天?,只淡淡说了?句:“走吧,还有文件没过。”
郑晓天?看着?她站起身,那道干练的背影在阳光下被拉得细长。他忽然意识到,这就是她擅长的,决绝而优雅地从任何混乱里脱身,不?带留恋,不?容软弱。
可?他还是起身,跟了?上去,没说一句多余的话,脚步声并排落在走廊的木地板上,节奏沉稳,他们是配合过无数次的搭档,却又各有各的步调。
走了?几步,夏知?遥忽然开口,却带着?一贯的清醒和冷静:“你呢,确实长得还行,但不?是我的菜。”
她侧了?侧头,语气像是评价一份平庸的简历,毫无留恋地丢下一句:“我喜欢那种单眼皮、戴眼镜、看着?斯文败类的。”
郑晓天?一愣,脚步差点一顿,随即反应过来,语气里夹杂着?半真半假的受伤:“我擦,双眼皮都不?行?你这也太精准打击了?吧。”
夏知?遥没理他,继续往前走,语气淡淡:“我说的是看着?斯文败类,不?是真的人渣。”
“……我谢谢你啊。”郑晓天?苦笑了?一声,追上去两步,侧头看她,眼里带着?点不?服气的调侃,“那你现?在是说我是真人渣?”
她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语气平静:“有点,你知?道吗,你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像小区门口不?太靠谱的健身教练。”
“……”郑晓天?愣了?半秒,随即失笑摇头:“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第40章 Chapter 40 弟弟什么时候……
阳光从高空斜斜泻下, 淡金与橘粉在远处的?云端交融,洒在北卡罗来纳的?土地上,色泽明亮而温柔。
周越飞抵罗利-达拉姆机场, 去教堂山接弟弟, 一下飞机,他?拖着行李箱, 走过长长的?廊桥,穿过闷热的?人流和机场特?有的?空调冷风, 他?一路向到达出口走去。
自动门缓缓开启,盛夏的?尾声依旧带着一丝燥热,空气中混着热浪与初秋将近的?干爽气息。
出口不远处, 那抹身影安静地站着,姿态随意,双手插在口袋里。
姜其然靠在车边, 穿着一件简单的?白T恤和短裤,整个?人在傍晚的?光里显得干净又利落。
风从停车场掠过,把他?的?头发?吹得有些凌乱, 夕阳从他?背后勾出一圈微亮的?光晕。他?抬头看见周越,嘴角一咧,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哥。”
周越走上前, 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掌下是结实?的?肌肉线条, 不由?笑了一声:“又壮实?了啊, 健身练得不错。”
姜其然撇撇嘴, 自嘲似地笑了笑:“这地方本来就不适合中国人生存,教堂山除了学?习就是健身,就那几个?中餐馆, 我都吃遍了。”
他?说着拉开车门,回头看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点羡慕和向往:“还是纽约好,夜生活丰富,起码下课还能见见人。”
周越挑了挑眉,靠在副驾的?车门上,带着笑意看他?:“怎么着?这是打算去了纽约就开玩了,嗯?”
姜其然发?动车子,方向盘在他?手下转动得轻松而熟练,他?笑得一脸无辜:“是不是妈又跟你说,让你盯着我了?”
说到这儿,他?偏头看了过来,笑意从眼角漫出来,带着点年轻人的?不怕事:“放心?吧哥,我肯定好好读书?,绝对不给你丢脸。”
晚上,教堂山的?空气褪去了白天的?燥热,夜色安静得连树叶的?轻响都听得见。姜其然开着车,带着周越去了城里那家上海菜馆 Red Lotus。
他?们要了几道家常菜,又加了瓶冰啤酒,等菜的?间隙,姜其然支着胳膊,和周越聊起学?校的?事、社?团的?事,还顺便八卦了几句同学?之间的?趣事。
饭后,姜其然带着周越在学?校附近转了几条街,街道两旁是低矮的?红砖楼,窗台上挂着泛旧的?白色纱帘,路灯昏黄,行人稀稀落落。
大多数店铺早早落了门,只剩虫鸣在夜色里起伏,把整条街衬得更静。
“还真是……挺村的?哈。”周越打量四周,语气半是感慨半是调侃,“上回来还是两年前,我还以为现在能好点。”
姜其然闻言,白了他?一眼:“哥,你知道你这句话有多欠吗?”
“怎么?”周越笑着看他?。
“你从北京飞纽约,从一个?国际一线大都市跳到另一个?,根本不懂我们这些在大农村里熬四年人的?苦。”
他?说着抬手指了指前方,“这条街我第一年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别看白天挺热闹,晚上真没啥干的?。想看个?电影得提前查时间表,晚了就只能回宿舍搓火锅、写论?文。”
周越轻咳一声:“这不是妈不想让你卷高考嘛。”
姜其然耸耸肩,语气倒挺随意:“这路是我自己选的?,所以现在不是来找你了嘛——进城进城,改命改命。”
“那你不憋坏了?”周越侧头看他?。
“也没,偶尔回国透透气。”姜其然顿了顿,又笑着补了一句,“不过也好,至少这地方安静,能让人静下心?来想点事。”
周越听着,没有立刻接话,只是点了点头,眼神?若有所思。
教堂山的?夜空很干净,星空和银河看得很清楚,这是在大城市里很难看到的?。
那种远离喧嚣的?沉静气息,让他?一时间也有点恍惚,仿佛回到了自己刚成年、还相信努力?就能换来答案的?那几年。
周越的?步子放慢了些,目光不经意地飘向街对面,那是一家关了灯的?咖啡馆,玻璃上还贴着促销海报,颜色被阳光晒得有些发?白。
他?记得两年前来这儿时,曾在这里坐了一下午,电脑和文件摊满一桌,外面的?雨一场接一场,直到姜其然打电话喊他?去吃饭,他?才回过神?。
“静下心?来想事啊……”他?低低重复了一句。
姜其然没注意他?这点情绪,还在兴致勃勃地带路,“前面拐过去有家酒吧,算是这里唯一能熬夜的?地方。不过别抱太大期待,连调酒都是校友兼职调的?,偶尔会?踩雷。”
“行。”周越笑了一下,笑意不深,却跟着往那边走。
夜风从街口拂来,带着夏天特?有的?潮意,和不远处酒吧传出的?微弱鼓点声,像是慢慢推着他?往某个?不确定的?方向去。
酒吧在一栋翻新的?老仓库里,门口立着一块手绘的?木牌,上面写着今天的?特?价鸡尾酒名?,粉笔字被夜风吹得有些模糊。
吧台不大,摆满了各色酒瓶,角落的?舞台上有个?留着胡子的?黑人弹着吉他?,声音慵懒沙哑,唱的?是老歌。几张高脚桌零散地坐着人,都是熟客模样,彼此打着招呼。
姜其然像回到自己地盘似的?,抬手跟吧台的?女调酒师打了个?响指:“Hey, Emily,老样子,两个?。”
他?回头看周越,周越只是“嗯”了一声,顺着他?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周围的?笑声、吉他?声像隔了一层,他?握着杯子,目光无意识地落在琥珀色的?酒液上,像是在透过它看什?么更远的?东西。
姜其然却已经兴致盎然地和隔壁桌搭起了话,不时笑出声,还帮周越点了一份下酒小吃,“哥,你得多出来走走,不然脑子容易锈。”
姜其然端着酒杯,靠在高脚椅上晃了晃,随口问:“哥,你来这趟,是不是也顺便看看我这‘小镇生活’?”
周越挑眉看他?一眼,语气带笑:“小镇生活我倒是见识到了,你倒是说说,你这几年怎么着也没找个女朋友?”
姜其然被问得笑了笑,抬手碰了碰杯子:“刚来的?时候忙着保证GPA,好不容易进了商学?院,那竞争又更卷。刚开学?的?时候也遇到过有点意思的?女同学?,不过你也懂,后来课业、实?习一忙,就慢慢淡了。”
他?说到这,忽然眯起眼,换了个?打趣的?口吻,“对了,别光说我啊,你一个?投行精英,长得还不赖,别跟我说没有美女投怀送抱。”
周越正?低头抿酒,听到这话猛地被呛了一下,轻咳两声,把杯子放下,抬眼瞪了他?一眼:“这话说得好像我夜夜笙歌一样。”
姜其然笑得一脸无辜:“哥,你不知道你自己在女的?里面多吸引人吗?我们学?校要是来一个?你这样的?,不知道多少女生追。。”
周越没再接姜其然的?话,只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冰凉的?酒顺着喉咙下去,带出一点隐约的?涩意。
吧台那边传来玻璃轻轻碰撞的?声音,混着低沉的?鼓点,像是在提醒他?,某个?灯光同样昏黄的?夜晚,某张被笑意遮住锋利的?脸。
他?轻轻吸了口气,把杯口抵在唇边没再喝。那种被当作“弟弟”保护的?感觉,曾经让他?心?里发?热,却也让他?更想用力?证明自己不是。
姜其然没注意他?的?走神?,还在兴致勃勃地说着学?校里的?八卦,直到看到他?盯着杯子发?呆,才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哎,哥,你这是想到谁了?”
周越回神?,唇角一勾,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小子话真多。”
回程那天,他?们起了个?大早,车一路往北,穿过弗吉尼亚和马里兰,沿着清晨的?高速疾驰。
副驾上的?弟弟靠在窗边打盹,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侧脸上,眉眼沉静,轮廓干净,像从少年过渡到青年的?一张未完成的?画。
周越握着方向盘,视线却不自觉飘向他?。他?忽然想起很多年以前的?画面。
那时候他?上初中,姜其然还在念幼儿园,个?子小小的?,背着书?包一边喊“哥,等等我”,一边气喘吁吁地在后头追。
有一年冬天,院子里结了冰,弟弟跑得太急,摔了个?结结实?实?的?跤,膝盖擦破皮,坐在雪地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蹲下身帮他?掸雪,皱着眉说了一句:“你怎么这么笨啊?”
结果那小孩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委屈巴巴地回他?一句:“我不是笨,我是想追上你。”
那时候他?没太在意,只当是小孩的?撒娇。但这句话却像被哪根细线悄悄拴住,一直缠到现在。
他?总以为弟弟还像小时候一样,出了什?么事总会?仰头找他?。但就在这一刻,坐在副驾上的?这个?人,安静沉稳,自带方向,不再需要谁回头等他?。
而他?呢?
他?忽然意识到,弟弟已经长成了一个?可以自己往前走的?大人,而他?,好像还困在某个?谁也不知道的?原地,像踏在冻结的?湖面上,不敢太重,也不知该往哪里走。
他?缓缓收回目光,手指轻轻转动方向盘,嘴角不自觉扬起一点点笑。那笑意带着温柔,却没能撑太久,就被心?底一点酸意悄悄拂乱了。
开了三个?多小时,他?们在一处休息区停下。姜其然下车去买了两瓶水,回头喊了句:“哥,我开会?儿吧。”
“行。”周越懒懒地应了一声,伸了个?腰,顺手点了根烟。
他?站在树荫下,低头抽烟的?动作不紧不慢,火星在指间一明一灭,眉眼被烟雾半掩着,整个?人带着一股不动声色的?疲惫与散漫。
姜其然拧开瓶盖喝了口水,看着他?吐出一口烟,忽然道:“哥,你这烟抽得有点勤啊。”
周越斜了他?一眼,没答,只是把烟头夹在指间轻轻弹了弹。
“怎么?”姜其然笑着接话,“投行压力?那么大吗?”
周越哼了一声,语气懒散又不甚在意:“你觉得呢?”
姜其然没再打探,只是走过来倚在车门边,歪着头打量他?:“我记得你以前不怎么抽烟的?。”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整天跟我们念叨熬夜会?猝死,咖啡要限量,喝点可乐都嫌糖高。”
周越笑了笑:“那时候傻呗。”
“现在也没聪明多少啊。”姜其然眯起眼,语气带着半分揶揄半分认真,“你以为把情绪都藏在烟里,就真没人看得出来了?”
周越的?手顿了一下,转头看他?,眼里掠过一丝意外,那是一种被人意外戳中软肋的?错愕。
姜其然却已经转身去拉开车门,边上车边笑:“行了,哥,上车吧,车上别睡觉啊,不然晚上又得失眠了。”
周越站在原地,看着他?坐进驾驶位,调好座椅、系上安全带、发?动引擎,动作一气呵成,竟有几分熟练的?笃定。
他?忽然有些恍惚,这个?比他?小8岁的?弟弟,什?么时候真的?长大了,都可以看穿他?了?
低头看了眼指间只剩一截的?烟,他?最后一口吸得很深,烟雾在喉间滚过的?灼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
随后,他?将火星蹭灭,甩手将烟蒂丢进垃圾桶。
抬头时,姜其然正?透过半开的?车窗冲他?笑,那笑里带着点了然的?意味:“纽约还远着呢。”
车驶进纽约时,天已经擦黑,雨刚停没多久,街道上还积着薄薄一层水。
车灯从地面掠过,映出模糊的?光斑与行人的?倒影,空气潮湿而闷热,城市的?喧嚣像是一瞬间从四面八方扑了过来。
周越单手握着方向盘,把车平稳地靠在街边停下。他?转头看向副驾:“到了。”
姜其然点点头,解开安全带,眼神?望向窗外那栋不高不新的?公?寓楼。
这是周越提前帮他?租好的?房子,学?校附近的?一居室,楼虽旧,却安静,走到哥大不过十来分钟。
钥匙早就交到手上,房东是他?几年前留学?时结识的?老移民,性格干脆,办事利落,交接流程简洁得没有一句废话。
姜其然下车走到后备箱,利索地拉开盖子,把行李箱拖出来,回头时眼神?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兴奋,还有一种初生牛犊式的?跃跃欲试。
周越站在雨后的?街边,看着弟弟把行李一件件往楼里搬,忽然有些恍惚。
他?想起自己当年初来乍到时,也是一个?人提着箱子进来的?,也是这样一个?雨后天光未尽的?傍晚,也是这样一条湿滑的?街道。
只是那时的?他?,心?里更像揣着一口闷着的?火,不知道往哪去,也没几个?人能依靠。
而现在,弟弟也来了。比起当年的?自己,他?看上去更稳妥,也更笃定。
周越抬头望向那扇已经亮起的?窗,呼出一口气,像是把这些年胸口的?沉闷,随着湿凉的?空气,一点点散了出去。
第41章 Chapter 41 你该去过你自己……
几天后, 周越难得没加班,下楼的?时候,街上的?霓虹才?一点点亮起来, 原本他是打算直接回家的?, 手却在方向盘上不自觉一转,车头?朝着哥大那边去了。
姜其然的?课还没正式开始, 这几天正好趁着空档慢慢适应纽约的?节奏,白天到处转悠熟悉环境, 晚上窝在公寓里看书,甚至会给做点菜,叫哥哥来一起吃, 连周越都说?他厨艺了得。
周越嘴上说?得很凶:“别指望我天天来管你。”
可真有空的?时候,脚下还是习惯性地?往这边拐,他把这归结为“顺路”, 但心里清楚,只是想确认一下,弟弟在这座城市里是不是安稳、是不是一个人也能过得好。
车停在熟悉的?街角, 他发了条微信:【下楼吧。】
几乎没过多久,姜其然的?回复就?跳了出来:【ok,给我两分钟。】
他正准备收起手机, 屏幕却又震了一下, 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 【路知微:有空不, 出来吃个饭, 我刚从上海回来。】
周越的?手指顿在屏幕上,没有急着回复。车窗外的?霓虹灯在玻璃上流动,映出一层虚幻的?色彩, 他的?目光却定在那行字上,像是被某个突然冒出的?念头?拽住了。
他侧过头?,透过车窗望向不远处的?公寓门?口。台阶上,姜其然正快步走下来,身上套着一件简单的?T恤和?宽松的?运动裤,发丝被夜风吹得微乱,眉眼间?还带着掩不住的?少年气与松弛感。
周越在屏幕上敲了几行字:【我弟弟刚到纽约,正好,一块吃点。】
紧接着,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看病的?事,别跟我弟提。】
消息发出去的?那一刻,玻璃上映出了他的?倒影,眉眼平静,像是多年来习惯的?一种沉默,正被他小心地?收拢成一种温和?而带有距离的?防备。
路知微那边很快回了个“我嘴很严的?”的?小猫表情,圆圆的?眼睛透着俏皮,似乎轻轻化开了车内那层无声的?压抑。
他们约在一家泰国餐馆,店面不大,顶棚是透明的?玻璃,雨滴密密地?敲下来,汇成细流沿着斜面滑落,墙上挂着几排泛黄的?黑白照片,老曼谷的?街头?、手推车旁的?卖花人、穿着长裙的?舞者,笑容定格在某个遥远的?瞬间?。
路知微踩着略急的?步子走进来,外头?的?雨气还没褪尽,沾在她肩头?的?水珠在暖黄灯光下闪了一瞬。头?发这次终于染回了深色,束得干净利落,宽松的?T恤牛仔短裤,整个人显得干脆又清爽。
她一眼就?看到靠窗那桌,两个男人坐在对?面,她的?步伐轻轻顿了下,唇角扬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你弟?”
说?着,她往那边走过去,目光落在姜其然脸上。那张脸的?轮廓和?周越确实有几分相似,但神情更柔和?,眉眼清澈,肤色带着健康的?小麦色,一看就?是还没被现实的?锋刃磨过的?少年。
“你好呀,我是你哥的?……”她故意拉长了尾音,眼神在兄弟俩之间?一转。
周越靠在椅背上,指尖轻敲桌面,嘴角不易察觉地?抽了一下:“你悠着点说?。”
“……朋友。”她慢悠悠地?收尾,声音里带着点调笑,“路知微,也算你学姐。我在哥大读心理?学的?PHD。”
姜其然站起身,神色大方而坦然:“学姐您好,我叫姜其然。”
“哟,这么乖啊。”路知微挑了挑眉,拉开椅子坐下,语气里带着点打趣,“不像你哥,见谁都像别人欠他八百块钱。”
周越抬眼瞥了她一眼,动作不急不缓,面无表情:“我不欠你钱吧?”
“你欠我好几顿饭呢,”她翻着菜单,指尖轻轻划过一排泰文拼写的?菜名,头?也不抬地?接话,“今天要不是弟弟来,我怕都吃不上这顿饭。”
周越懒得搭腔,低头?喝了口水。
点完菜,路知微把菜单在桌面上一推,发出轻轻的?一声闷响,目光重新落回姜其然身上:“听说?你UNC读的?本科?然后跟你哥申请了一样的?专业?你们家是非得把这点学费花在哥大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