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夏天遥不可及by陈年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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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良心!”郑晓天举起右手,一脸冤枉,“你加班我跟着熬,孰轻孰重我还能不?拎清?”
夏知遥低头抿了一口咖啡,苦味在?舌尖铺开,温热却抵不?过心底那一丝悄然泛起的?凉意。
“夏总啊,”郑晓天微微一笑,“你又不?是救世主?,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咱不?是说好了吗?重新开始。”
他说到这里?,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像是鼓了很久的?勇气,语气放缓:“我其实……有个问题,从你回来的?第一天起,就想问了。”
他侧过头,目光不?再浮于表面,带着一种?久违的?认真:“你在?纽约……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顿了顿,他补了一句,声音更轻,却字字落地:“后?来呢?怎么又一个人回来?”
夏知遥没有立刻回应,只是偏头看向?窗外,半开的?百叶窗被风轻轻拨动,缝隙间透进来一束朦胧的?街灯光。
她确实遇到过一个人,在?风雪之夜,他紧紧拉住她,用尽全?力把她从深渊里?拽出来,他的?怀抱带着寒气,却让她第一次动了“留在?原地”的?心思。
那一刻,她甚至认真想过,要不?要为了他放弃所有计划,停下?脚步。
可?最终,她还是回来了。
而她也赌输了,他没有追过来,没有解释,没有质问。
她不?知道的?是,周越也站在?原地停了很久,他怕她不?理自己,怕连最后?一点体?面都被耗尽,又有一股莫名的?火气,觉得她既然选择离开,就不?该再回头。
于是,他把所有想追过去的?冲动,都硬生生压成?了一句“算了”。
那份沉默,对她来说像终结,对他而言,却是压抑与倔强交织出的?另一种?失去。
郑晓天看着她,没再追问,唇角微抿,像是把那份探究收进了心底,正要换个话题,缓一缓空气里?的?沉重,却不?合时?宜地,肚子“咕噜”一声响了出来。
夏知遥先笑出了声,那笑里?有一丝久违的?轻快。郑晓天也忍不?住摇头笑了,伸了个懒腰,从这场无声的?情?绪拉锯中抽身:“走吧,吃早饭去。”
他站起身,拿起外套,语气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调子:“吃完咱还得去战场拼命,下?午项目收尾,各回各家睡大觉。”
项目会议终于落下?帷幕的?那一刻,屏幕上最后?一页PPT缓缓淡出,投影灯灭掉,室内只剩下?一圈柔白的?顶灯光。
夏知遥仰靠在?椅背上,指尖还搭在?笔记本的?封面上,微不?可?察地呼出一口气。
整整三小时?的?高强度攻防,她从头到尾没有走神半秒,语速稳准,将策略、财务模型、并购条款逐一拆解、层层递进,每一次翻页都像是按在?节拍上的?重鼓,把节奏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身旁的?郑晓天也难得正经?了一回,收起了平时?的?玩世不?恭。
面对客户时?,他金句频出、言辞锋利,手里?的?笔在?会议记录上不?紧不?慢地转着;在?她抛出关键方案时?,他恰到好处地补上数据支撑;在?她指出潜在?风险时?,他又能顺势将其转化成?“市场窗口”的?机会,语调平稳、逻辑缜密,攻守之间无缝衔接。
会议桌对面的?客户原本带着试探与疑虑入场,目光里?时?刻衡量着得失。
可?随着一轮轮问答和攻防推进,他们的?眉头逐渐松开,翻看手中文档的?动作也缓了下?来。到最后?阶段,不?仅频频点头,还主?动在?几处关键条款上让步。
握手、合影、最后?确认落笔,一整套流程利落收尾,带着某种?属于胜局的?笃定与从容。
天行方略,又赢了一局。
两人并肩走出会议室,阳光从落地窗斜斜洒进走廊,照得人微微眯起眼。
“我宣布,”郑晓天松了松领带,像鏖战了整夜的?将军,“本人要回家瘫到明天早上。”
“随你。”夏知遥声音不?高,但嘴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你可?别半路又说什?么有酒局速来救命。”
“我发誓。”他举起右手,模样浮夸,“今夜,我属于床和被子。”
电梯门刚打开,他正要拿钥匙开车,口袋里?的?另一只手机却在?这时?震动了一下?,他低头一看,屏幕上弹出熟悉的?名字。
【郑曜天】
“我哥。”他低声说了句,冲夏知遥做了个“我接个电话”的?手势,然后?转身走到一旁。
电话接通后?,郑曜天的?声音一如既往简练:“听说你们刚拿下?T集团的?案子?”
郑晓天一愣:“这么快你就知道了?”
“朋友在?对面集团,刚传过来消息,说你们今天表现得像两枚被激活的?战斧导弹。”
郑晓天笑了一声,声音里?透着点得意:“这个新称呼我喜欢,以后?叫我战斧弟弟。”
“晚上有空吗,有个新项目想当面聊。”郑曜天语气温和,“这次是国外一家人工智能初创,准备在?亚洲设分部,投资方是老熟人。”
郑晓天眼神微亮:“需要我们对接?”
“你和夏知遥一起。”郑曜天顿了顿,语气转为笃定,“我信得过你们。”
“你定地方,我把人带到。”挂断电话后?,郑晓天收起手机,回头看向?夏知遥,笑容意味不?明:“你运气不?错,刚想放假,我哥就点名要你加班。”
“什?么项目?”夏知遥挑眉,眼底的?一丝疲惫瞬间被斗志代替。
“海外人工智能公司入亚,融资估值高得离谱。”他看了她一眼,语气轻快,“郑曜天亲自点将,说要我们俩来谈。”
他说着抬手看了眼腕表,“我跟他约了六点半吃饭谈项目。”
他顿了顿,冲她眨了下?眼:“咱俩还有整整五个小时?可?以回家睡觉。
“位置发我,六点准时?到。”她抱起自己的?包,“在?这之前你要是打扰我睡觉咱俩就绝交。”
“我发誓。”郑晓天竖起三根手指,“除了地震、火灾、或者我哥临时?改时?间,我绝不?给你打电话。”
夏知遥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将文件夹在?手臂里?,转身朝电梯口走去。
电梯“叮”一声打开,金属门板映出两人并肩的?身影。会议后?的?沉默似乎还停留在?空气里?,却又被这狭小空间里?的?呼吸声慢慢稀释。
走出写字楼时?,阳光正从城市的?钢铁缝隙间倾泻下?来,在?人行道上铺了一片静谧而明亮的?金色光斑。
街边的?树叶在?秋末的?热风里?轻轻摇晃,带着些许干燥的?香气,仿佛下?一阵风就会把季节推向?冬天。
郑晓天伸了个懒腰,深吸了一口气,仰头迎着阳光晒了一秒,忍不?住发出一声夸张的?、带着释然的?叹息:“啊……活着的?感觉真好。”
“你才刚活过来啊。”夏知遥语气淡淡,却带着一点不?动声色的?调侃。
“说得对。”他耸耸肩,眉眼间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吊儿?郎当,“赶紧回家洗个澡睡一觉,不?然今晚我怕等不?到我哥那张死人脸出现,就先昏过去了。”
她没接话,只是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容不?像在?会议桌上那样锋利,是很淡很静的?,像从疲惫中轻轻泄出的?温度。
她打开车门坐进去,阳光透过挡风玻璃,在?她睫毛上映出一道微光,柔和而安静。此?刻的?她,不?再是刚才那个步步为营的?策略总监,而只是一个疲惫到极致、终于可?以松一口气的?人。
郑晓天转身上了自己的?车,临关门前还不?忘回头喊一句:“记得定闹钟啊,五小时?后?开战!”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出地下?停车场,像两支退场的?军队,在?这个阳光尚好的?午后?,沿着各自的?路线,暂时?归于沉默。
街景缓缓后?退,光影斑驳,他们在?这座城市的?钢筋丛林中各自奔赴短暂的?五小时?喘息。
郑晓天选的, 是一家古香古色的私房菜馆。
理由冠冕堂皇,说?他哥一向附庸风雅,怕自己一身?铜臭味扰了?雅兴, 其实也是为了?找个够安静的地方。
夏知遥到得稍早, 换了?身?浅蓝色衬衫,衣摆利落地束进高腰灰色长裤里, 线条简洁,气质干净而干练。
她站在露台边, 静静望着远处一整片轻轻摇曳的竹林,神色里带着难得的松弛。
风一过,便发出?层层叠叠的沙沙声?, 竹影之后,是一汪绕着假山蜿蜒的小?溪,石桥低低跨在水上, 石板缝里长着细密青苔。
落日的金辉在涟漪上铺开,一阵清风吹来,带着湿润的竹叶清香, 拨动她鬓边的碎发。发丝与竹影在阳光下微微摇曳,仿佛融在同一幅画里。
没过多久,郑曜天也到了?。
他从远处走来, 身?形颀长挺拔, 一套休闲西装在他身?上被撑出?笔挺的线条, 举手投足间, 身?价与气场都被不动声?色地落定。
头发略长, 用发蜡整齐地向后梳起,露出?轮廓分明?的额头与眉眼,五官深刻而冷峻, 第一眼的稳重,到细看时的压迫感,每一分都恰到好处。
他身?上没有多余的情绪波动,也不见半点不该外溢的人情味,与郑晓天的豪门世家与市井闲气交织的松弛感不同,郑曜天的气质是另一种纯粹的克制,那种从小?被系统训练出?的上层家族继承人气度,沉得住气,也下得了?手。
他走近时,脚步极轻,仿佛连地面回声?都被刻意收敛,只是抬眼的一瞬,便让人明?白,这并非一个容易交浅言深的人。
“是知遥吧?”他微微一笑,语气得体中带着几分亲近。
“小?郑总,晚上好。”她点头回礼。
“哎,别这么生?分。”他摆摆手,笑意渐深,眉眼间的距离感瞬间收敛,“也叫我一声?哥就行。和晓天认识那么久,他倒好,一直藏着掖着,今天才让我见到你。待会儿他来了?,得罚他一杯。”
夏知遥眨了?下眼,笑着唤了?一声?:“哥。”信手拈来,却恰到好处地化解了?初见的生?分。
她稍稍顿了?顿,唇角勾起一点玩笑的弧度,半真半假地补上一句:“我是我们?那辈里的老大,从小?就盼着能有个哥哥,今天这声?‘哥’算是圆梦了?。”
郑曜天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似乎真被她逗乐了?:“那我可得好好履行这个哥哥的职责。待会儿想吃什么,尽管点,哥请客。”
她低头笑了?笑,落座时的动作依旧从容,每一句话、每一个反应都轻松,却不随意;亲切,但从不越界。
郑曜天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几秒,眼底掠过一丝不动声?色的欣赏。
这些年,他在商场沉浮,见过无数职场女性,大致分成两类:一类气场凌厉,姿态高傲,拒人千里之外;另一类温吞谨慎,察言观色极有分寸,却常把锋芒藏得太?深,时间久了?,连自己的棱角也一并磨没。
而夏知遥,显然不属于任何一种。
她的气质里有种罕见的平衡,懂得礼数,却绝不谄媚;锋芒清晰,却从不咄咄逼人。
她将距离感转化为气场,将克制伪装成沉稳,在尊重他人的同时,也牢牢守住属于自己的界限。
事实上,在她刚回国的那段时间,郑晓天就曾提到过她,语气意味深长,如今几个月的项目合作下来,果然如他所言,她一步步打出?自己的节奏,沉稳、干练、不留情面。
这种人,不一定讨喜,却极其可靠。而郑曜天向来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尤其是那种,明?白什么时候该锋利,什么时候该收刀的聪明?人。
而夏知遥,无疑就是这样?的人。
等郑晓天推门而入,迎面撞见的,便是这样?一幕,他那位一向不苟言笑的哥哥,竟微微前倾着身?子,神色罕见地柔和,与夏知遥低声?交谈。
不知他们?聊了?些什么,气氛竟出?奇地松弛,不像是初次见面,更像多年旧识的重逢,夏知遥唇角含笑,眼神明?亮而专注。
郑曜天则凝神看着她,偶尔点头,话语间时不时透出?几分认同与思索。
郑晓天站在门口,脚步不由停了?半秒,他太?清楚郑曜天的性子,那是被家族规训得近乎刻板的人,即便在应酬场合,也只是礼节性地寒暄,回应简短而精准,从不浪费一个表情,更别说?像现在这样?真心?参与谈话。
而夏知遥,也不是轻易与人亲近的人,合作再顺利,她也会留出?一段从容的距离,不让任何人随意踏入她的私人领地。
可眼前这两人……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他收回视线,换上惯常的笑,语气吊儿郎当:“我是不是来晚了??”
郑曜天抬眼看他,语调淡淡:“为了你组的局,结果你来得最?晚。”
郑晓天一愣,连忙摆手:“哥,讲点人情味啊。我昨晚熬了个大夜,早上又去?跟客户死磕,能来这儿已经是回光返照了?。”
“少来这套。”郑曜天轻哼,把酒单推过去?,“点菜,好好补补。看看你那黑眼圈,像熬了?三天通宵。”
郑晓天招手唤来服务员,笑着说?:“你俩别在我中间夹击,今天这顿我就当疗伤……等着啊,我要点得丰盛点,不然对不起我掉的这几根头发。”
夏知遥低低一笑,侧过脸去?避开两兄弟的对话,指尖轻敲着茶盏,目光落在竹林深处,仿佛在不动声?色地整理情绪。
没一会儿,菜一道道端上桌来,大黄鱼、膏蟹、佛跳墙的热气氤氲而起,还?有猪肚鸡,木耳炒鸡蛋,羊肉萝卜汤。每一道都摆盘精致,细节讲究,连盘饰都透着几分“舍得下本”的派头。
郑晓天看着这一桌,忍不住感叹:“我倒要尝尝这标价1688牛肉,是不是从牛魔王身?上割下来的,。”
夏知遥微微顿了?下,随即笑出?声?来,语气轻巧又带着点调侃:“这价还?不够晓天总在夜店开一瓶酒呢。”
话音刚落,郑晓天便斜了?她一眼,嘴角一抽,装出?一副深受冤屈的模样?:“哎,那都是过去?式了?好吧。你以为我现在还?敢乱花钱?”
他夸张地叹了?口气,摇着头感慨:“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自从自己当了?老板,恨不得一块钱掰成两半花。是不是啊,哥?”
郑曜天低低一笑,并不立刻接话,只是端起茶盏慢慢转着杯沿。
他当然听得出?,这话看似抱怨花钱辛苦,实则是给后面埋钩子,兄弟俩一唱一和,说?到底,就是为了?抛出?那句不言自明?的潜台词:创业不易,希望哥哥多关照,多投点钱,最?好再带来几个能落地的项目。
一来一回,话说?得云淡风轻,可台词的分量,却写得分明?。
郑曜天垂着眸,他却没有立刻回应,他向来不急于表态,尤其是别人绕了?几圈才拐到正?题的事,他更习惯先看,看你到底有多急,能演多久,值不值得他搭台唱这出?戏。
但他没有戳破,只似笑非笑地抬眼扫了?郑晓天一眼:“那你得先把手里那几个项目好好做出?来。光会说?不行,投钱可不是慈善。”
郑晓天立刻换上一脸无辜:“我这不是在努力嘛。你问知遥,我们?连着熬了?几个通宵了?,你弟弟我都快成甲方的狗了?。”
郑曜天闻言,若有所思地看向夏知遥。那一眼不急不缓,像是在她神情里找什么,又像只是随意掠过。
“是吗?”他的语调温温的,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不容推拒的分量,“既然这么拼,那饭后,我们?就把合作规划再细谈一轮。”
看似顺水推舟的一句,实则轻轻一按,就把场子不动声?色地收回到他手里。
菜一上桌,对面那两人便埋头吃了?起来,像是连寒暄的力气都省了?。
夏知遥还?算克制,动作不急不缓,可筷子几乎没停过,郑晓天就完全不讲究形象,吃得嘴角都是汤汁,夹菜时还?不小?心?甩出?一根小?葱,落在洁白的桌布上,他自己毫无察觉,依旧低头苦干,像是要把一整天的饥饿都在这一餐里补回来。
郑曜天看着,唇角不由自主地翘了?一下,沉默片刻,还?是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与不易察觉的温度:“你俩是多久没好好吃顿饭了??”
“早上喝了?点咖啡,中午回去?直接倒床上了?……”郑晓天嘴里还?嚼着,含糊地说?,“哥,你这顿算是续命了?。”
“少?贫嘴,多吃点。”郑曜天轻轻叹了?口气,把靠近自己的一碟佛跳墙推到郑晓天面前,又不动声?色地为夏知遥添了?碗汤。
那动作很自然,却带着一种难以分辨的意味,对弟弟,是熟稔的照顾,而对她,则多了?几分近乎本能的体贴。
他垂下眼掩去?情绪,语尾却仍不自觉带出?一丝柔和:“忙归忙,吃饭还?是得按时。”
菜过了?半程,郑曜天才放下筷子,语气一如他的人,干脆而直接:“我们?收到通知,Nexora正?式确认将亚太?市场总部?设在香港,计划在大陆设立战略办事处,目前正?在寻找第一轮本地咨询合作团队。”
“Nexora?”夏知遥眉峰一挑,手下动作一顿,放下筷子。这个名字,她当然听过。
一家以生?成式人工智能技术为核心?的海外独角兽企业,背后投资方横跨硅谷四大基金,今年刚完成B轮融资,估值高得惊人,是业内公认最?具想象力的科技标的之一。
“他们?核心?业务将在半年内落地亚洲。”郑曜天的指节轻叩桌面,声?线沉稳有力,“目前已锁定三家机构进行初步评估,我推荐了?你们?。”
夏知遥心?头一动,却没有立刻开口,只抬眼静静看他。
“Nexora有个附加要求。”他顿了?顿,目光定在她身?上,“他们?不仅看方案质量,更强调团队要有‘落地执行能力’,不是只会写PPT。”
“意思是?”她微微倾身?。
“这不只是一个策划案。”郑曜天缓缓道,“他们?要你们?全程参与,从战略办的设立、落地团队的组建,到项目孵化前期的推进。”
郑晓天“啧”了?一声?,带着几分调侃:“这是把顾问当合伙人用。”
“没错。”郑曜天抬眼,扫过他们?两人,“如果你们?不想做,可以退出?。但一旦入局,就不是打一场仗,而是要打完整条战线。”
夏知遥指尖轻轻扣着桌面,眼神微垂,像是在消化信息。
这份机会的分量,她一清二楚,Nexora不仅是业内的风向标,更是任何一家咨询公司都梦寐以求的客户,一旦合作成功,不止是业绩数字的飞跃,更是能直接在行业里立一块金字招牌。
但她也同样?明?白,这种全程深度参与的项目,风险与回报并存。
战略办设立、落地团队组建、前期孵化……每一步都是消耗巨大的硬仗,任何一个环节出?差错,都会让所有投入付诸东流。
她抬起眼,看向郑曜天。对方的神色沉稳,像是在等她表态,又像早已料到她会答应。
“条件和时间表,有书面材料吗?”她开口,语气平和,却不急着表明?立场。
“我先发你电子版。”郑曜天的声?音依旧沉稳,“具体的纸质文件,我的助理明?天会送到你们?公司。”
说?着,他从口袋里取出?手机,低头在屏幕上操作了?几下,像是在将一份重量不轻的筹码稳稳推到她面前。
夏知遥接过信息,垂眸扫了?一眼,便将手机扣在手边,不急着细看,也不给出?任何多余反应。
郑晓天瞧着两人的互动,笑着打趣:“行啊,哥,你这一出?手就是大单子,我是不是该提前准备庆功宴?”
“先准备预案吧。”郑曜天淡淡看了?他一眼,话锋却在无形中回到正?事,“入局容易,站到最?后的才算赢。”
餐桌上的气氛瞬间沉静下来,只余风从窗缝穿过,轻撩桌布一角,发出?几声?细微的响动。
“你觉得呢?”郑曜天开口,目光落在夏知遥身?上。
她沉默了?几秒,抬眸与他对视,语气不疾不徐:“我只问一句,这场仗,值得打吗?”
郑曜天望着她,忽然笑了?笑,“当然。”
“那我们?试试。”她接过话,语调依旧平稳,眼神却锋利起来,“地点是新加坡。”
“新加坡?”郑晓天挑眉,“不是说?在国内设总部?吗?”
“老总是中国人,但更倾向于新加坡。”郑曜天解释,语气不急不缓,“后续可能会在深圳设一个技术孵化前哨。政策到位,地方政府给了?很优厚的条件。”
他顿了?顿,又看向夏知遥:“还?有一个原因,公司虽然是海外注册、基金控股,但创始人和核心?骨干几乎都是中国人,B轮后决定回国做落地市场。”
郑晓天低头翻着资料,半自言自语:“这可不只是一般的谈判……成了?,就是中资和外资之间的节点样?本。”
“他们?为什么不选老牌公司?”夏知遥忽然问。
“选了?,也联系过。”郑曜天语气依旧平静,“但他们?说?那些机构太?标准、太?保守,不够敏捷。”
郑晓天“啧”了?一声?:“嘴挺毒。”
“但他们?很清楚自己要什么。”郑曜天合上文件,指节在桌面轻敲,“所以我才说?,如果你们?接,就意味着不仅是顾问,而是要把这家公司从PPT上拉下来,落在地上,真实可行,一枪打中。”
夏知遥眉尖轻挑,语气淡定:“战术,不是愿景;现在,不是未来。”
“准确。”郑曜天点头,视线从她脸上滑过,又落在郑晓天身?上,“准备一下吧,月底飞新加坡。”
“这么快?”郑晓天一愣,端在半空的水杯停住,“他们?人已经在那边了??”
“创始团队一部?分已在新加坡落地,一部?分还?在硅谷远程指挥。”郑曜天语气沉稳,“但核心?执行全转回国内,他们?要在这边完成融资闭环、团队招募和市场验证,尽快上线第一轮测试产品。”
“那我们?得提前踩点。”夏知遥轻轻点了?点杯壁,目光已沉入下一步的规划里。话音未落,她克制地打了?个哈欠,仍没能完全掩住疲意。
郑晓天看了?她一眼,语气带着点哥哥式的随意:“行了?,谈完了?你就先回家补觉吧。你这状态,看得我都替你困。”
他说?着伸了?个懒腰:“明?儿也不着急来公司。”
夏知遥没再逞强,只是揉了?揉眉心?,语气轻松了?几分:“睡觉也是战斗的一部?分。我明?天下午进组,咱们?再细谈具体落地方案。”
她说?完顿了?顿,看向对面始终安静坐着的郑曜天,语气带着点客气的谢意:“这次机会……也谢谢哥。”
“都是自己人,”郑曜天看着她,淡淡一笑,话语温和却有分寸,“客气什么。”
他站起身?:“明?天我会让团队把相关资料打包发你们?邮箱。初步意向框架等你们?评估完,我们?就安排正?式碰面。”
夏知遥点点头,眼神恢复了?清晰:“明?白。”
夜色渐深, 天边的余光早已?褪尽。
露台上的灯只亮了一盏,远处那片竹林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极了深夜里某种?不安分的低语。竹影婆娑, 斑驳映在两人?脚下, 光与暗错落。
郑晓天懒懒地摇着杯子,看着酒液在灯下泛起一圈圈微光, 语气半是提议半是随口:“要不换个地方?这儿?是安静,可安静得有点闷。”
对面?, 郑曜天靠在椅背上,长腿随意交叠,指尖缓缓转着杯脚, 目光从窗外的夜色收回,像是权衡过才开口:“这里就挺好。”
他抬眼,唇角勾起一丝不动声色的笑?意:“来瓶威士忌吧。”
话音刚落, 手指已?经在手机上飞快敲了几下,不到两分钟,助理便推门进来, 怀里抱着一瓶深色木盒装的威士忌。
“前阵子去日本?买的。”郑曜天随意介绍,声音不高,却透着一份漫不经心的得意, “今天喝点日本?的吧。”
木盒被打开, 酒瓶稳稳立在桌面?上, 暗琥珀色的酒液在灯下泛出温暖的光泽, 瓶口一开, 淡淡的雪莉香和橡木气息便缓缓散开。
郑曜天举杯示意,动作从容不迫:“兄弟,来。”
郑晓天靠在栏杆上, 手中酒杯摇得慢悠悠,姿态松散,仰头望着漆黑的天空,像是在寻找什么?,也像只是随意看看。
郑曜天站在他旁边,良久,才出声:“父亲知道你今天拿下了T集团的案子。”
“嗯?”郑晓天懒洋洋地转头,眼神掠过一丝玩味,“所以呢?”
“他说你最近总算像个郑家?人?。”郑曜天语气平静,听不出褒贬,也没有太多情绪起伏。
郑晓天闻言笑?了,嘴角勾起一丝带着酒意的自嘲:“我就知道,只要我不碰你的位置,不管我做什么?,他都会满意。”
“晓天,别这么?说父亲。”郑曜天终于?转头看他,眉心轻蹙,语气带着惯常的克制。
“为什么?不能这么?说?”郑晓天轻声笑?,声音里却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锋利,“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巴不得我一辈子吊儿?郎当地活着,偶尔做个像样的项目,有点成绩,像条听话的狗,可以聪明,但是不能不守规矩,不能肖想你的位置。”
说着,他走到桌边,低头看着威士忌瓶子,“还剩三分之一。”他摇了摇瓶子,侧头问郑曜天,“喝完再?走?”
郑曜天没有拒绝,只是微微点头,拿起杯子,两人?之间没有碰杯的仪式,也没有寒暄的铺垫,只有酒液倒入杯中的声音,在夜里响得清晰而缓慢,像是一滴一滴把旧日沉进心底的东西重新?唤起。
他们没有立刻说话,一个靠在栏杆上,一个坐在藤椅中,风从竹林那头穿过露台,掀起衣角,也像是掀起了一层尘封的情绪。
喝到无法再?沉默下去了,郑晓天终于?开了口。
“我从出生那天起就是带着原罪的。”他的声音有些哑,语气却格外平静,“所以有时候我会想啊,如果那天她不是死了,而是带着我真的离开了这个姓郑的地方,可能我现在在另一个城市,爱干嘛干嘛,没人?知道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