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水by滚石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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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伊琳在留学圈的风评一直很差,只是没想到除了差还手脏。
谢斯濑回忆起上次在酒吧的那场碰面,当时几人都解决问题心切,甚至都没有核实过她随手写下的邮箱是否真实,还白白往里搭了包场的钱。
他一只手的食指轻敲着方向盘:“苏子希传了多少照片给她?”
“这个我没问,但做个娱乐性质的爆料肯定够了。”
雪理倒不是很担心这次预告的内容,毕竟自己和谢斯濑的关系已经算是人尽皆知的秘密了。
她主要还是害怕那堆照片里有关于自己家庭的内容,当初自己来留学是谢家的安排,关于她的家庭背景自然也做了粉饰。
她不想让自己的私事变成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先别把还没发生的事想的太差。”他安慰道。
车子逐渐驶入回程的高速,雪理轻轻用指腹揉着太阳穴,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安排。
“其实我感觉,即使现在回去找她,她也未必会答应和我们见面。”
“怎么说?”
“今天是她生日。”
雪理从口袋掏出手机,调出高伊琳今天在社媒发布的动态。内容大概是说要庆祝生日,问问晚上谁要来参加聚餐,地点定在多伦多一家很有名的club。
配字:【有空的过来玩玩】
她展示完后关掉了手机屏幕,从谢斯濑面前拿远。
“那就过去玩玩呗。”
他笑了下:“她自己说的。”
Club的长廊,紫色的灯光随音乐在墙壁上撞出交错的光斑,重低音鼓点正将空气震得微微发颤,每一拍都像踩在心跳的鼓点上。
高依琳穿着条碎钻包臀裙,在周围人的簇拥下向前移动。她新做的卷发松松地披在肩头,随着脚步轻轻晃。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她被几个熟悉的身影推搡着,脸上是微醺后留下的愉快表情。
下一秒,一条丝滑的丝带就蒙住了眼睛,带着点微凉的触感。
“别闹了行不行……”高依琳的声音里漾着笑意,惊喜混着点嗔怪,她抬手想扯,却被人轻轻按住手腕。
“是要带去哪里?”
“秘密。”左边的女声笑着,推了推她的肩膀,“往前走就是了。”
她被半扶半引地往前挪,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没什么声响,只能听见周围人压抑的笑声,还有自己越来越清晰的心跳。
“搞什么啊……”她说着,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裙摆上的钻饰。
“生日惊喜嘛,”右边的男声拖长了调子,“到了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耳边传来“咔哒”一声轻响,跟着是木门被推开的吱呀声,一股比长廊里更凉的空气涌了过来。
有人扶着她的腰把她送进房间,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音乐和喧闹。
“站这儿别动哦。”引导的人说着,松开了扶着她的手。
高依琳乖乖站在原地,室内的冷气像层薄纱裹住全身,凉意混着空调风,让她下意识缩了缩肩膀。
“好了吗?是蛋糕还是别的什么?”她笑着问,耳朵仔细捕捉着周围的动静。
回答她的,只有一片突然的寂静。
刚才还萦绕在身边的呼吸声、布料摩擦声,全都消失了。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在空旷里荡开的回音。
几秒钟后,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从身边响起,慢慢、慢慢地往远处挪。直到从她身边经过后,在某个角落停住,再没了声响。
突如其来的安静加上眼前漆黑一片,她心里愈发不安,于是抬手扯下了系自己脸上那条丝巾。
笑容也立刻僵停在脸上。
包厢的沙发上是刚刚坐下的谢斯濑。
他拿起叉子叉了块果盘里削好的苹果,然后在高伊琳的注视下放进口中。咀嚼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包厢内却分外明显。
一旁的雪理倚靠在沙发的扶手上,舟车劳顿的疲惫并没有消磨掉她身上的矜持。
见女孩摘下眼罩,她起身离开沙发,在爆发的边缘留了最后的体面:“生日快乐。”
高伊琳第一次对这个词有这么深刻的体会。
不过很快她便意识到这是自己的场子, 聚会上的人也全是来为自己庆祝生日的熟人,就凭这点,两人也不敢大肆对她做些什么。
包厢里大概安静了有一分钟, 她终于像想通了似的转过身,视两人如空气般转动出门的把手。
几声金属扣活动的声响后。
门出乎意料地被反锁了。
“你们疯了吗?放我出去!”她抬起手,用尽全部力气在门上拍了两下。
声音传到走廊,传进带她进来的那几个人耳朵里。
她想象中的那种回应并没有出现, 外面仿佛还沉浸在那种整蛊的氛围,响起一阵有男有女的笑声。
“谢少!回头记得给我们打钱!”
其中一人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却不是对高伊琳说的。
她发疯似的连续敲打起房门,嘴里不断叫喊着门外几人的名字, 试图唤醒他们为数不多的良知。
走廊里,一群人的脚步声逐渐走远,聊天的话题早就不在她身上。
任务完成,连看热闹的必要都没有。
高伊琳掌心的力道在呼喊中不断加重, 直到彻底对开门这件事失去信心, 才泄愤般将最后一下甩在门的正中央。
她转过身靠在门上, 目光也重新回到了两人之间。
雪理在等她把情绪消化完,状态还是刚刚那样,似乎是做好了长谈的准备, 把围巾摘下来放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谢斯濑往旁边挪了点位置, 让她放的地方宽裕了些,嘴里还嚼着那点苹果。
高伊琳对眼前的场景束手无策, 于是半笑不笑地拨开了高跟鞋上的带子, 从那双目测有十厘米左右的细跟上解脱了下来。
就这样歇了很久, 她才舍得张口。
“你们俩给了他们多少?”
“没说具体多少, ”谢斯濑往沙发背上一靠, “就说比你给的多。”
高伊琳听后点了点头,觉得讽刺,把搭在肩上那只闪得过分的包扔到了旁边的长桌上。
做完这些,她一身轻地双手抱胸:“说吧,大费周章地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总不可能是真来祝我生日快乐的吧?”
她说完之后脸上浮现了无所谓的笑。
和上次一样,但远远没有上次来的轻松。
雪理见她硬撑索性也不装了,配合着她轻轻勾起嘴唇,话却开门见山:“你上次留给我们的邮箱好像有点问题。”
“是吗……那可能是我记错了,那么长一串英文,我写错记错也很正常吧?”
“你不用再装了,”雪理低下头喘了口气,“苏子希已经把事情的前后经过跟我讲清楚了。”
包厢里顿时没了说话的声音,只有走廊的音乐隔着墙壁传来很闷的节拍。谢斯濑跟着节拍轻轻点头,转动着手指上的戒指,目光看着门前的女孩。
高伊琳显然是没料到这样的结果,也没想到在线下几人会有交集,脸上只能尽力维持着那份笑,算是默认了这一结果。
雪理调出论坛里最新的预告,在高伊琳的注视下将手机放在身侧的长桌上。
在手指的推力下,手机从她所在的端头滑动到靠近门的另一头。
高伊琳身体还保持着不变的姿势,垂眸看了眼桌上滑过来的屏幕。
上面是自己编辑的那条帖子。
“几个意思?”
“对于前面你发布的内容,我愿意不再追究,你编造邮箱骗我们的事也可以一笔勾销,”雪理一步步走向她站的位置,“但从这条开始我不希望再看到任何关于我的东西,好的坏的都不想,另外......”
“我知道你手上还有很多其他底片,不如你开个价,我们彼此都不亏。”
她来之前就想好了,重要的是达到目的,手段上不用太复杂。高伊琳本质上只是想从中捞金,对她和她这个人没有太多的恶意。
“你运气真好,”谢斯濑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向两人所在的地方,“她心太软了,如果是我,我绝对让你的名声烂到在多大人人喊打的地步。”
雪理抬起一条手臂把谢斯濑拦下,眼神示意他别闹太过。
高伊琳脸上没了刚刚的从容,反而是有点苦恼地将目光移向别处,思索片刻,“啧”了一声。
那情绪很怪,不知道是懊悔还是什么。
“你有顾虑?”雪理问她。
高伊琳开口:“你们来晚了,照片已经被买走了。”
“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她双手取着其中一只耳朵上的耳环,撕扯感让她吃痛地呲了下牙,“就在我发完预告后不久。”
“我们怎么相信你?”谢斯濑发问。
高伊琳刚好取下一只,倒手去摘另一只,全部弄下来后她松了口气了,从桌子上的包包里掏出自己的手机。
屏幕调到了wx的聊天界面,对面的人单笔转账五万,连着转了四笔,已经是单日的最高限额。
二十万,二十张照片。
她见两人都看到了便把手机装回包里:“看清楚了?这也不能怪我吧,我自己一年光是在多伦多的房租就高的吓人,他愿意出这么多,换谁谁不答应啊?”
一切又回到原点。
雪理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确实超过了预告承诺的八点。也就是说在她和谢斯濑赶到之前,已经有人用钱摆平了这件事。
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把照片攥在手里是否是出于善意。
她有些崩溃地转过身撩了下头发,睫毛随叹息煽动了几下。
最近因为这是耗费了太多的心神,这种迟迟无法解决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对面是谁?”谢斯濑发问。
“班利文啊,多大法学院那个。”高伊琳的语气理所当然。
谢斯濑摇了摇头,看向一旁的雪理。
她也一样摇了下头。
高伊琳看了他俩一人一眼,随后不可置信地开腔:“不是......他你们都不认识?!”
班利文,用高伊琳的话来说,长成那样估计这辈子都没什么烦恼了。
目前大三在读,成绩全A,课余时间把经商发挥到极致。
首先是很快捕捉到了这些留学富二代的惰性,专门开发了代课代作业为主的线上交易。
事少,价格美丽,借着热海这样的论坛传播,很快赚的盆满钵满。
接着是发展副业,利用人脉帮多大附近的club做宣传,招揽爱玩的年轻人。性格好相处,因此友圈不断扩大,里面的人普遍撒钱如撒水,他也赚抽成赚的不亦乐乎。
一年时间,提了辆法拉利。
据小道消息传,这位法学高材生来多大之前原本是要跟他爸回英国读书的。但因为太着迷滑雪,故意空了题降了分,死活都要飞来加拿大。
当然这只是毫无考证的猜测。
雪理觉得一个人再不靠谱也不至于不靠谱成这样。
高伊琳听她这么说之后叹了口气,很爽快地把班利文的wechat推给了她,只留下一句:“祝好。”
谢斯濑则是因为对方是男的,所以多少有点顾虑,但看雪理好不容易找到些解决问题的路子,便也没多说,任由她添加了账号。
没想到班利文很快通过了好友申请。
在雪理提出次日见面后,发了个OK的表情。
一切都太顺利了。
到了第二天,热海论坛彻底移除了关于郁雪理的全部内容,并设置了全员禁言,一场声势浩大的爆料在高伊琳的失约中石沉大海。
天气也进入了深冬的交响。
雪理在和班利文约定的地点等他放学。
法学院的室外长廊里,她穿了身相对休闲的冬装,将头上的冷帽往下拽了拽。谢斯濑的车就停在她身后不远处的路边,保险起见,能对突发状况做出反应。
结果,放学铃声打响后不久,班利文毫无预兆地发来了一条wx。
【临时有事,见面取消。】
看到消息的那一刻,雪理手里的那杯热可可已经彻底凉掉,她喝了口,看向身后那辆车。
谢斯濑放下车窗和她对视。
她摇摇头,意思是没成。
又过了一天,网上没出现任何关于雪理照片的动静,这也让她对班利文的动机更多了几分疑惑。
于是她向他发去了第二次邀请。
为了保证这次的见面不会再出现任何变量,她特意把时间定在了相对宽松的下午。
班利文像上次一样很干脆地答应了下来,并发了自己那节课所在的教室。
约定当天,雪理照例在谢斯濑的陪同下准时出现在门口。
铃声一响,海量的学生从阶梯教室里涌进走廊。
不同的语言扫过耳膜,无数面孔像幻灯片一样从面前经过,五个,十个......直到教室的正门不再有人走出来,班利文依旧没有出现。
雪理看了眼身旁的谢斯濑。
他会到意,从墙壁上直起身,走向教室正门,拦下了最后一个走出来的学生。
一番询问过后,学生的手横跨整个大厅,指向了一层另一端的教室。
谢斯濑简单表示感谢,朝雪理走了回来:“他不在这间上课。”
与此同时,雪理的手机弹出了一条消息。
班利文:【啊欧,我好像记错教室了,下次再约。】
那声啊欧很欠揍。
她收起手机,理解了高伊琳为什么能这么痛快地把他的账号给自己。
之后的两天,谢斯濑进入到了赛前最后的冲刺阶段,大部分时间基本都留在俱乐部里训练,不想让雪理多等,因此晚餐由她一个人解决。
有天的雪下的不小,她在公寓里煲了锅暖身的汤。
刚起火,手机上就弹出了熟悉的消息。
班利文约她在附近的餐厅见面,是多伦多一家难得见到的中餐馆,她只听说过,但还没机会去。
雪理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灭了灶台上的火,把砂锅的盖子扣了起来。
简单收拾完自己,准备独自打车前往餐厅。
天气实在太冷,加上下雪,路上覆盖了一侧很厚的积雪,因此一直是堵车的状态。
她坐在后座上一次次查看腕表的时间,怕迟到,怕这次又会像之前一样泡汤。
车子一停到门口,她便迅速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冷风将她脖子上围着的披肩吹向后方,无数的雪粒闪着光点落在身上。
服务生从室内笑着推开玻璃门:“Welcome! Do you have a reservation?(欢迎光临,请问有预约吗?)”
暖气瞬间包围了僵硬的身体。
雪理愣了两秒,抬手拍掉身上的落白:“Yes, under the name of ……(有,预定的名字是……)”
还没说完,靠窗的座位便传来一声“here”,服务员立刻侧身伸出手,礼貌地为她引向了座位。
视线中的屏风不断移开,露出了那张很有中式特色的方桌。
男人坐在对面的位置,金发,像古希腊的雕塑,很骨感的混血长相。笑起来的酒窝却是完全不同的感觉,让她想起边牧或者金毛那类温性犬,总之让人有种天然的信任。
他几乎是一路盯着雪理走过来,盯着她落座,盯着她脱掉外套围巾。
眼神真诚得不得了。
如果不是被放过两次鸽子,雪理就信了。
“来的路上雪很大吧。”班利文率先开口。
雪理没心思理会他这份寒暄,喝了口桌子上的水:“你是想趁谢斯濑不在的时候约的我?”
“为什么这么说?”
“这家餐厅是预约制,我刚刚看了眼前台的预约表,起码要提前一周才有可能订到位子。”
她将双臂撑在桌子上。
“也就是说论坛发布预告的那天,或者说你跟高伊琳买下照片那天,就已经订好了今天的位子,不过……你是怎么知道今天谢斯濑没空的?”
班利文学着她的样子把双臂放在桌上:“猜猜看。”
雪理看着他的双眸,过了一会儿,平静开口:“你看了冰球俱乐部的训练时间表。”
班利文还没对她的话做出反应, 服务员就先端着第一盘菜走了过来。
盐水鸭,国内那家郑芳楼里她常点。
看卖相做的还不错。
雪理看着服务员的手一点点把盘子推到桌面的正中,然后在对面人的静默中缓缓靠向椅背。
在异国他乡吃到这道菜的机会并不多, 大多数中餐馆只是打着做中餐的噱头照猫画虎弄些简单的菜,久而久之雪理也就习惯了在家起火。
班利文看她没有动作,索性微笑着拿起她面前的那双筷子,亲自摘掉筷头的包装后递到了她面前。
“尝一下?看看还和心意嘛?”
雪理这趟来并不是带着吃饭的心情来的, 尤其是在对方对自己的话毫无回应后,更没办法安心坐在这里享用所谓的晚餐。
她任由他拿着筷子的手举在半空, 过了半晌才开口:“你不说清楚,我没心思吃饭。”
“你吃完我就说。”
班利文加入这场拉锯战, 说话时还是一副笑脸,并没有因为她的忽视产生任何负面情绪。
雪理持续跟他对视,收却迟迟没有接过餐具。
她没给这个面子。
“我这个人最见不得女生不吃饭,如果你不愿意自己动筷, 我只能挪到你旁边的座位, 一口一口夹到你盘子里了。”
班利文几乎是慢悠悠地把话说了出来, 时不时用眼神瞥向吧台处的服务生,一副随时可能变换座位的架势。
她有些不自觉地蹙眉,在一阵权衡中意识到对方很有可能做出这档子事, 于是抬手接过面前的筷子。
她妥协了。
班利文挑了下眉, 心满意足地把盐水鸭往她面前推了推:“尝尝。”
既然接过来了她也没有再扭捏,在对方的盛情推荐下把筷子伸向那盘菜, 夹起靠边位置的一块放进嘴里。
就连味道都和郑芳楼不是一般的像。
她怀疑是自己很久没回去的缘故, 因此对这道菜的印象已经有些出入了。
“怎么样?”男人笑着询问她。
“还可以, ”雪理把筷子放到一边, “和我之前在国内吃过的一家饭店很类似。”
就在班利文兴致勃勃地想要开口的时候, 她几乎是在下一秒打断了他的话:“现在能聊聊照片的事了吗?”
餐厅正浸在一种近乎凝固的安静里,邻桌客人的低语黏稠而模糊。
一声清脆的门铃响起,紧接着是风雪趁机钻进室内的声响。雪理的敏感程度在不算轻松的氛围里不断升高,甚至到了警觉的程度,她微微转头看向门口,在确认是陌生面孔后才回过头。
班利文已经捕捉到了这份警惕:“看来那堆照片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如果你男朋友知道你单独来见我,会把我怎么样?”
“......”
“好吧,我不问这个,”他小幅度摆了个投降姿势,顺势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买那点照片花了我不少钱,想必高伊琳已经跟你说过了,如果你想要回去,ok啊,看你愿意出多少了。”
班利文拿起桌子上的水喝了一口,琥珀色的瞳孔在室内昏暗的光线下划过意思亮光,很快他鼻梁两侧的肌肉抽动了两下,大概是柠檬水太酸,迅速把杯子拿远。
雪理结合之前听说的那些事,对他提出的“花钱买图”并没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
在短暂思索后开口:“全部的照片不能留底,你想要多少?”
她说的滴水不漏,对面也伸出了四根手指。
“四十万。”
价格整整翻了一倍。
她开始对他这号人有了概念。
为了钱,不择手段的概念。
“好,”雪理点了下头,没有讨价还价,“你把收款的账户发给我,我在离开多伦多之前会分批次把全款打到你账上。”
依旧是很小心的做法。
班利文听后用很赞同的眼光看向她,比了个ok的手势后开口:“你说的离开多伦多,是回国?”
“嗯。”
“你男朋友不还有几场比赛没打完?”
雪理看他对谢斯濑的行程这么清楚不禁顿了下,但很快就整理好情绪回复:“比赛结束那天的机票。”
就在这时,服务生端着盘子走了过来,在跟两人简单打过招呼后,将剩下的菜放在了桌面上。
清炖狮子头和鳝丝。
都是之前谢斯濑经常给她打包回来的菜。
她静坐在位子上,目光缓慢在这几个菜之间移动。无论是卖相还是味道都和郑芳楼太相似,再加上菜品的挑选完全是按她口味来的,难免会让人多想。
如果是巧合,也是处心积虑的那种巧合。
“我们好像并不认识,为什么你要平白无故花高价从高伊琳手上买下我的那些照片?你看起来不像是缺钱。”
班利文直起身,很自然地拿起她面前的碗,用勺子舀着那颗狮子头。
“喜欢,想看。”
他这句话说的很轻,少了自在,甚至算得上有些低沉。
两人一瞬间陷入安静。
雪理看着他的动作在眼前一点点上演,盛汤,放下汤勺,把碗推回来,对他的目的没有一点头绪。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自己对对方一无所知,对方却好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烂透了。
班利文做完这些终于朝她笑了下。
“开玩笑的,我就是缺钱。”
雪理听后很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就在即将动筷的时候,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谢斯濑的wx消息浮在最上面。
她的手从朝向筷子转而变成拿起手机,调到和他的聊天界面。
谢斯濑:【有什么要买回去的吗?我训练一会儿就结束。】
她的手指踌躇在键盘上方,打出一行字然后删除,最终滑下了打字框,把屏幕关了起来。
抬起头,班利文正看着自己。
“不好意思,既然事情解决,我就先回去了,今天晚上谢谢你款待。”
雪理站起身,拿起搭在旁边的椅子上的外套和围巾,在和对面男人点头道别后,转身走向了门口。
班利文同时站了起来,抓起手机准备跟上她。
“外面还在下,我开车送你吧。”
“不用,”她转过头,眼神如同一片静谧的湖,“记得把打款账号发我。”
他没想到临走前的最后一句竟然是这个,就在愣神的几秒钟里,雪理头也不回地推开了餐厅的玻璃门。
狂风在缝隙中发出呜咽,她被吹得停下了脚步。
“郁雪理。”班利文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没有急迫想要叫住她的语气,仿佛只是随口一说,能不能被听见完全看运气。
而她恰好回头。
“很期待下次见。”他笑着颔首。
雪理没听清,目光在他脸上停了几秒。没有任何回应,她隐入室外的风雪里,关上了那扇门。
两天后。
谢斯濑在多伦多的最后一场冰球赛如期到来。
地点定在市中心最大的场馆,也是加拿大曲棍球联盟的主场,很多冰球迷的朝圣之地。
由于这场比赛算是谢斯濑所在球队的冬季告别赛,因此前排座位的票一上线就被一抢而空。
场子很热,无论是对新人还是资深球迷来讲都很有看头。
谢斯濑上半场打得很艰难。
双方队员的冰刀在冰面划出凌乱的白痕,却总也冲不破彼此织就的防线。每一次带球推进都像在泥沼里跋涉,刚甩开一个防守队员,下一个黑影已经压了上来,碰撞声、摩擦声混着裁判的哨音,电子屏上的镜头来回紧张地切换。
他几次想撕开缺口,要么被对方后卫用肩膀狠狠撞回,要么就在门前被守门员死死摁住机会。
对面的队伍是多伦多某所大学的常胜球队,队员大多是白人,对他这种亚洲面孔很不友好。
看台上的呐喊在不断拉长的战线中渐渐沉了下去,观众开始和身边人闲聊场上的情况,混着爆米花的甜香填满整个场馆。
雪理最开始打算在公寓里收拾回国的东西,可想到是谢斯濑的收官战,还是让他帮自己搞到了一张票。
座位安排在球员的家属席,视野清晰,邻座是一位热衷于攀谈的加拿大女人。
女人从比赛内容聊到支持的球队,她勉强撑着笑意和对方聊了几句,话不投机,也实在想要自己安静会儿,就以头晕为由先失陪了。
离开座位后,雪理拿着饮料走到了这排前面的栏杆处。
双肘撑在上面,手里的吸管杯里是剩了一个底的冰可乐。
冰场上,谢斯濑的球杆擦过对方门将的面罩,那颗泛着冷光的黑色冰球正悬在球门线前,全场观众的呐喊像被扼住喉咙般卡在半空。
后卫扑过来的冲撞带着冰屑飞溅,两人重重撞在挡板上发出闷响,可谁都顾不上疼痛,视线死死钉在那粒只差毫厘就要越过界限的球上。
就在要补杆的瞬间,尖锐的哨声突然撕裂赛场。
半中场哨响,记分牌上的数字还牢牢钉在原点。
谢斯濑摘下头盔在场内滑行,逐一和经过的队友击掌,打的不爽,表情异常冷静。
雪理百无聊赖地咬了下杯子上的吸管。
“冬天喝那个不凉吗?”
耳边的声音近在咫尺,带着焦糖爆米花的香气。
她闻声侧头看向一边。
班利文就站在他身旁,和她一样的姿势。
几天不见,他的打扮越发浮夸。
皮质的棒球服外套,墨镜卡在头顶,金发也打理出了幅度很小的卷。
在雪理看过去的时候,正笑着看向她。
她本能想问“你怎么在这”,可场内的灯光突然变换了颜色,观众席在中场休息的音乐中荡起一阵欢呼。嘈杂的环境让她最终没有开口。
看台之下,谢斯濑利落地滑出冰面,从远处逐渐走向休息区。
暂时没有看向家属席。
“你怎么不跟你男朋友打招呼?”
声音在这刻传进她耳朵,两秒后,靠近班利文的那条胳膊被一个向上的力道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