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营厂工人日常by梁图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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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爱收拾打扮的人,现在粗糙得不行,估计是这几天为了曹丽丽的事奔波。
大爷大妈们平时没少拿他说笑,今天倒是默契地没问他今天又是个什么时髦打扮,而是关心曹丽丽啥时候能回来。
“没说。”常正义没心情和他们唠嗑,点点头就推车回家去。
关月荷叹了声气,她帮不上忙,就不去添乱多问了。
三号院里,他俩娃都在问妈妈什么时候回来,赵大妈也愁着张脸。
等出去打听消息的常大爷也回来了,一家子围着桌子叹气。
两天后,关月荷家里多出来了一本房屋所有权证,以及两张借条。
家里三张存折的存款都变成了零。
所有人那栏写的她的名字,共有人那栏写了林忆苦和林听。
这是他们一家三口共同出资买下的新家。
虽然它现在还是个四面漏风的破院子。
虽然一朝变回穷光蛋,但他们家现在有了两处房子!
“对了,明天回单位了要记得主动向组织报备情况。”关月荷提醒道。
林忆苦点头,“还是关政委想得周到。”
关月荷笑了下,“我不提醒,青天大老爷也会提醒的。”
家里的青天大老爷现在忙活的就是查贪污腐败,时不时回来给他们紧皮,让他们别把脑筋动到不该动的东西上。
其实她也不怕被查,她和林忆苦的家底都是自己正当攒下来的,但为了减少麻烦,她还是想着主动报备,省得有人怀疑她家房子有猫腻。
房子一过户,关月荷就想着早点把院子给收拾出来,俩人脑袋挨着脑袋,商量先找二哥,看老家那儿有没有靠谱的建筑队。
“早点把房子建起来,咱们也早点搬过去,这边的房子到时候就租出去。”
关月荷侧头看他,“把房子留给爸妈开个小杂货铺怎么样?爸一直说想找点事儿干,妈说要帮思甜带一年宝宝,等明年,陈立中爸妈退休了,再让他们带。”
这样的话,他们不用每天往外跑,俩人管一个杂货铺,还能一块儿作伴唠嗑,谁出去干点事儿也有人守着杂货铺。
就只有一点不好。
“什么不好?”林忆苦刚一心想着:他媳妇儿这头脑,要是不在外贸部当领导,出来做生意也能挣大钱成为银杏胡同数一数二的大户。
关月荷可不知道他心里这么多糖衣炮弹,下巴朝对面抬了抬,“开了杂货铺,就怕零食都进林听的肚子里。”
林忆苦倒是没想到这上头来,但月荷说得有道理,他们家养了一只小馋嘴。家里要是开了个杂货铺,林听就是只掉油缸的小老鼠了。
林听似有所感,抬头往他们房间看过来。没一会儿,他们中间挤进来个小胖妞。
“我也要来学习了!”
才学了两句,院子外面忽然热闹了起来。
金俊伟和元宝出门没一会儿,关月荷就听到了“丽丽回来了”这一句。
于是,他们一家三口也跟着出门。
曹丽丽被堵在家门口,有些无奈。
她上一次被这么多邻居围着看,还是她刚嫁进来那会儿。
她和常正义背着家里悄悄领了证,这事在银杏胡同也算是个大新闻。他俩后来没少被邻居们当反面例子对自家孩子说教。
“没啥事,也没被处分。”
“被卷走的钱?被拦下来了。”
“嗐!他压根没法出国,放了个烟雾弹,偷偷跑到亲戚老家躲着,被逮回来了,钱也没少。”
曹丽丽一一解释,还耐心地把事从头到尾地说了一遍。
赵大妈高兴,拿出瓜子花生和糖果招呼大家都抓一把。人回来了,就是大喜事儿!
林听也挤进去沾了喜,她只想拿一颗水果糖,最后却被赵大妈塞了一大把水果糖,口袋一下子就鼓了起来。
高兴得林听不肯往外走,挤在人群里头,喜滋滋地剥了颗水果糖。
她听到爸爸妈妈喊她了,她当没听到,甚至还把耳朵给捂了起来。背对着爸爸妈妈摇头晃脑,嘎吱嘎吱地咬糖果。
伍家旺看她的眼神都写着“佩服”二字,觉得她真是皮实,居然敢和她妈——月荷姐对着干?!
关月荷气得在人群外叉腰,几下就把人给挤开了,夹起林听就往外走。
“啊,啊啊!爸爸救救我!”
林忆苦默默跟上,并把林听口袋里的糖果都给掏了出来,“爸爸帮你保管,一天可以吃一颗。”
邻居们只回头看了一眼,又继续催着曹丽丽往下讲。
大人收拾孩子,这种事情天天见,没什么新鲜的。
再说了,就月荷和忆苦家那只皮猴,被收拾一点都不稀奇。
林听跑去三号院告状,爷爷奶奶和姥姥姥爷都不接话,问她要不要吃水果。
“吃!”
然后一帮人拿着房屋所有权证轮流看完,就开始给他们出主意,什么活能找谁,买材料可以找哪些人。
关月荷一一记下来。
但家里目前最重要的事,不是新买的那院子啥时候开始建,而是要准备给陈鱼办满月酒的事儿。
林思甜和陈立中琢磨了那么多天,最后还是决定用最开始商量的名字。
甭管是林家还是陈家,都赞同去饭店办酒席。这样省心省力,大家谁也别折腾,到时候只管招待亲朋好友就行。
虽然是林、陈两家的事儿,但江桂英也过来听着。
办完了陈鱼的满月酒,就该办瑶瑶的满月酒了,江桂英打算取取经,要是合适,干脆就定同一家国营饭店,说不定还能谈谈价。
瑶瑶就是关月荷的小侄女,家里给小辈们起名,就跟搞对称似的,前面的几个都是叠字,后面的几个娃也跟着用叠字。
刚聊到必须要有哪些主菜时,方大妈提了句:“要不要鱼?”
娃的名字里带了鱼,还吃鱼,这兆头是不是不太好?
“没事,咱们家党员多,不在意这些。”林思甜还道:“我这大半个月吃的鱼也不少了。”
“说得也是,那就把年年有鱼这道菜给添上。”
“鱼鱼,鱼鱼,我想吃酸菜鱼。”
关月荷看向声音源头,林听又开始讨打了。她说就算了,她还拉着陈鱼手说,说完还嗷地一声假装要咬陈鱼,最后凑过去亲了两下,“牛奶味的酸菜鱼。”
林听天天往三号院跑,看着陈鱼一点点地变好看,没再抗拒大人说的:“姐妹俩长得真像。”
江桂英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最后被瞪的却是关月荷。
“又关我什么事?”关月荷觉得自己冤枉透了。
“还有脸说?就是你起的头。”她给谷雨起外号,谷雨给林听起外号,现在林听有样学样,也给陈鱼起外号。
关月荷没话可说。
“别把陈鱼给抖醒了。”关月荷提醒靠在自己身上笑得一抖一抖的林思甜。
罪魁祸首应该是林思甜才对!
自从林思甜确定了名字,给林听解释说,妹妹的“鱼”是沉鱼落雁的“鱼”。林听不理解,育红班还没教到这个词。
林思甜灵机一动,就说:“酸菜鱼的鱼。”
林听懂了,陈鱼在林听这儿也就有了外号。
关月荷和林忆苦买小院子的消息瞒不住,这才过去两天,大爷大妈们就打听到了。
倒也不是人家专门盯着她家。
而是胡同里有人看中了那个破院子,想着买下来。结果一去问,院子已经被关月荷和林忆苦给买下了!
“不是,他们两口子就一个娃,买那么多房子干啥?现在这三十多平还不够住?”
“看您这话说的,能住宽敞房子,谁乐意住小房子?房子买下来了又丢不了。”
邻居们只是震惊,关月荷和林忆苦现在住的房子就是花钱买的,现在竟然又买了一处!这两口子也是挺能攒钱啊。
“你也不看看他俩,一个的工资能顶几个普通工人,两干部就养一个娃。”
而且这俩天天早出晚归,吃饭大半在单位食堂解决,那肯定能攒钱了。
倒是有知情的邻居道:“以前是,以后不好说喽。”
“怎么个说法?”都那么大个干部了,工资还能比他们工人差了?
邻居翘起了二郎腿,老神在在地道:“月荷的工资我不清楚,但忆苦的怕是没那么高。咱们总厂不是要调来个副厂长?人家就是部队里副团转业的,厂里给开的工资上千,说是在部队里工资的三倍多,你算算。”
其他人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咱们厂副厂长有上千?”
“总厂的副厂长。”邻居纠正道。
“厂里效益上来了,那领导的工资还能低?厂里工人也跟着涨了一轮啊。”
“也是,我家老四就涨了,这两年就涨了两次。”这位大爷得意地高抬下巴。
聊着涨工资的事儿,不知道谁忽然拍了下大腿,“月荷家要是搬走了,他们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想得很好,但没人搭理这话。
谁不知道这房子位置好?谁不想着买下或者租下来?
银杏胡同里的哪个人是占到过月荷便宜的?
便宜没占到一点,倒是不少人被她收拾过。贼都知道绕着她家走呢。
“月荷, 你们真买了国营商店旁边小胡同里的那破院子?”
关月荷一下班到胡同口就被大爷大妈拦住了。
“大爷大妈,你们现在的情报收集能力有提升了啊。”关月荷真是不佩服不行,她怀疑京市每条下水道都有专门的大爷或者大妈负责监听工作。
但这事儿早晚都会被传出去, 她也没打算瞒着,“是啊。就那边的破院子, 你们要是在家闲着没事干,帮我去清清院里的石块也好啊,说不定能敲出宝来呢。”
大爷大妈可不接她的话茬,那破院谁不知道啊?都不知道被砸多少遍了,就算有宝,也早被人给搬完了。
但大爷大妈们你瞅我、我瞅你的, 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关月荷见他们迟迟不开口, 也不想问, 就要推车回家。
最后,还是有人开了口:“月荷, 你搬了出去,这房子出租不?”
“到时候再说,我这还得住呢。”
关月荷没把话说死,她和她林爸方妈提了一嘴在这开个杂货铺的事儿, 他们说要考虑考虑。反正也不着急, 怎么也得搬到小院去了,这边的房子才能腾出来。
她不着急, 但是邻居急啊。
眼看着瓜子王家的夫妻杂货铺生意红火, 人家住上了大四合院、开上了小轿车,胡同里多少人眼热?
外头的门面不好找,位置也不一定好, 但关月荷这房子位置真是得天独厚,租下来开个小杂货铺,那决定有赚头。
“哎哟,那院子都买了,你们不早点把房子建起来?这儿哪有独门独户的院子住得舒坦……对了,我亲戚有个是在建筑队干活的,我给你介绍介绍?”
“再说吧,我买房子还借了几千块,现在拿不出钱来了。”关月荷怕邻居还要追上门“劝”她,这会儿就朝他们伸手,“要不你们借我点?两三年内保证还,我和林忆苦的人品,你们总该放心吧?”
说到借钱,没人再搭理她了。
胡同里借了钱后死活不还的例子多得是,有些还是厂里的干部呢,还不是一样耍赖皮地一拖再拖?
人品这玩意儿,它也不靠谱啊!
尽管关月荷对外说暂时不考虑把房子租出去,但过了几天后,还是有人找上了门。
曹丽丽特意挑了新闻结束后的这个点过来,照她以前和关月荷做邻居的经验,看完新闻到晚上学习中间这一段时间,就是找关月荷说事情的最好时机。
对于她的来意,关月荷还是挺意外的,“你想自己开个杂货铺?”
她听得清清楚楚,曹丽丽说的就是她自己想开个杂货铺,要是能租到她的房子最好,这才来问个准话。
“你打算从国营商店离职?还是你们门店经理的事情对你有影响,要被开除?”
曹丽丽点头又摇头,“说一点影响都没有,那不可能。就我们这批售货员,以后干到头了也就是售货员了。我想着办停薪留职,要是外头开杂货铺好,就一直开着。要是不成,两年后我就回单位上班去。”
国家在83年就明确允许国企职工可以停薪留职,但也规定了期限是不超过两年,这期间还得交不低于工资20%的劳动保险金。
实际上,机关单位现在也鼓励干部下海经商。
关月荷手底下就有两个年轻干部提了想法,其中一个就是朱华彩。外贸体制在改革,要向自主经营、自负盈亏转变,朱华彩觉得在外贸咨询服务上大有可为,打算成立个咨询服务公司。
年轻同志有闯劲儿,目光也看得长远。她是非常支持的。而且朱华彩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心,现在就等着朱华彩把停薪留职的申请递交上来了。
但两年后再回单位这事儿真不好说。办了停薪留职,再回到原单位,真不一定还能回到原岗位上,毕竟一个萝卜一个坑,职位不可能一直空着。
曹丽丽无所谓地摆摆手,“以后再回去,最好也就是继续做售货员,最差也不过是做个卸货员。”
她和常正义一商量,觉得不如大胆一回,反正不管怎么样,还有常正义做后盾,日子不至于垮掉。
关月荷点点头,既然曹丽丽也打定了主意要闯一闯,她就没啥好说的了。
但是,“我这房子是打算留给家里人开个杂货铺的。”
租就算了,租出去了,她还得去交房本税。租金可能也是笔不小的收入,但她也怕这房子租出去久了,以后难收回来。
留给林爸方妈开个杂货铺,那绝对没这些糟心事儿。
曹丽丽心里也料到了,谁家不是把好事往家里搂?只是她不死心,怎么都要来走一趟。
“行,那我不打扰你们看电视了。”曹丽丽走之前还开玩笑道:“咱们邻居这么多年,以后可得优先去我的杂货铺捧场啊。”
“那肯定的。”
曹丽丽前脚刚走,林听就挪过来问:“妈妈,以后我们都去曹姨姨家买雪糕吗?”
关月荷呵笑了声,捏住她的脸颊,“店还没开起来,你就先惦记上买雪糕了,你这个星期没有雪糕可以吃了。”
关月荷现在一点都不怀疑,以后家里要是开了个杂货铺,林听铁定天天待店里守着。
但到了星期天,林听还是吃上了雪糕。
关月荷耳边都是她嚣张的笑声。
许成才和丁学文他俩突然拖家带口过来做客,妞妞姐弟俩把林听和逢春带去供销社,回来后一人一根雪糕,在门外屋檐下坐一排,看着挺让大人省心的。
要是林听没出馊主意说带哥哥姐姐和弟弟去胡同最里头抓小猫崽回来养的话。
好在元宝在家看电视,把他们都给吸引了过去。
见她几度叹气,许成才幸灾乐祸道:“可算是让你养到只皮猴了。”
他记得特别清楚,林听三岁前,月荷每次带林听出来都夸,说她和林忆苦生了个糖衣炮弹,又乖巧又嘴甜,特别好哄。
现在林听终于开始上房揭瓦、招猫逗狗了。
其他人也跟着哈哈笑,关月荷真想给他们每人一个白眼。
“哎,陈立中去接思甜和小鱼过来,咋还没到?”许成才往外探头看了几遍,还是没见着人。
能为啥?思甜今天结束坐月子,早早就去了澡堂,说要在澡堂搓几遍。
他们要不是来得及时,她这会儿已经带着林听去澡堂和思甜会合了。
“对了,你那房子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动工?”
“得等到七月份了,建筑队忙得很。”建筑队是二哥帮忙找的,工头是她二嫂外婆家的表兄弟,是老家公社最有口碑的建筑队。
关月荷忽然意识到不对,“哎,我还想着等下星期天小鱼办满月酒了,再给你们报喜,你们怎么知道的?”
“咱胡同的大爷大妈天天溜达去厂门口,还有的溜达到家属院门口,家属院里的人一说原来的小关科长买了小院儿,我一听就知道说的是你。”
上周听到她借钱买了个破烂小院的消息,他等了一星期,愣是没等到她递消息来,于是就给丁学文打了电话,俩人一合计,就约了今天过来她这儿。
关月荷乐呵,“看看,我当年在厂里的群众基础多好。”
“对,谁能比得上你啊,厂里的一代鼠王。”怕叶知秋不知情,许成才还给解释了遍鼠王称号的由来。
乐着乐着,等来了搓得皮肤都泛红的林思甜,和抱着陈鱼的陈立中。
“你们赶紧看嗷,她待会又要睡了。”陈立中把娃塞给了早伸长脖子要看的丁学文,几个大人看了一遍,陈立中又把娃给抱回去了。
没多久,又小跑过来,这下,除了林忆苦,大家都齐整了。
关月荷其实猜到了他们临时决定过来找她的目的。
屋里安静了一小会儿后,关月荷觉得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找他们说借钱的事儿,不等到小鱼满月酒那天了。
但她嘴巴还没张开呢,丁学文先从包里拿出来了一个鼓囊囊的信封,“我和知秋商量过了,先给你借三千,不够的,你再开口。借条你看着写吧,啥时候缓过来了再还。”
许成才也从包里拿了一个厚信封出来,“我这也是三千,我和子兰最近几年都用不着大钱,不用急着还我俩。”
秦子兰点头道:“厂里效益好,我们两个工资加起来不低,我妈开的裁缝铺还有我俩一份。”
小桌上两个封信看着沉甸甸的,也把关月荷的心给撑得满满的。
林思甜懵了,啊地一声,“你们商量好了的?怎么没人通知我?”
许成才却道:“她要是缺钱,肯定第一个找你开口,还用得着我们通知你?”
“怎么还搞排挤呢?”林思甜哼了声,最后对关月荷道:“那我和陈立中也拿三千,他们两家单独行动,我们可不是那些搞特殊的人。”
大家纷纷看向坐在小板凳上的关月荷。
“哎呀,我本来打算等下星期天碰面了再找你们说借钱的事儿……”但是他们从别人那儿听到了消息后,特意来跑了一趟。
关月荷觉得眼睛有些发热,笑道:“你们不会以为我是不好意思找你们开口借钱吧?”
“那倒没这么想过。”丁学文难得幽默了一回:“你也不是脸皮薄的人。”
其他人都笑了起来,脸上表情十分赞同。
但关月荷还是只从每个信封里只拿出两千,“本来就是打算找你们一家借两千的。不过,提前说好啊,我借的钱一年还一部分,三年内还完,等着,我去找纸给你们写个借条。”
借条和剩下的钱都塞回了他们包里,他们几个就一副办完了正事儿的轻松表情。
关月荷想着,自从大家都成家有娃了,这聚到一块儿的难度是越来越大了,不如今天就去下馆子。
关月荷毫不客气道:“我现在最穷,你们几个大户请客。”
“行,去吃啥您只管开口。”
“去明大爷那儿,赶紧的赶紧的,他过了中午十二点就不准点单了。”关月荷催他们赶紧出门喊娃,她跑得快要先去占个位置。
像小时候赶着去抢物资似的,他们四个陆续出了胡同。
不一样的是,当年的四个人,成了四家人。
第207章 墙塌了
晚上林忆苦回到家, 林听就冲了上去,显摆道:“爸爸,我们今天下馆子去了!”
顺便把去的人都给数了一遍, 最后道:“姑父说,就差爸爸你和小鱼了。爸爸, 你不能掉队啊。”
林忆苦忙不迭地点头,一连串的“好”蹦出来。
林忆苦没应累,关月荷都听得耳朵累了。
“不能唠了,赶紧洗澡去。”
一说要洗澡,林听立刻停止说话,跑回小房间里去拿她的玩具, 这都是要放澡盆里和她一块儿洗澡的。
给林听洗澡就跟打水仗似的。
胡大妈从外头回来, 听到这边洗澡间传出来的声音, 啧啧两声摇头, 回家就和老伴儿念叨:“月荷家的那皮猴真能闹腾,和忆苦小时候一个猴样儿。”
“哎哟!咋又断电了?!”
这个点儿, 正是各家要准备一边吃晚饭一边看电视的时候,电一下子断开,抱怨声在胡同里此起彼伏。
关月荷不慌不忙地在卫生间墙上摸出了手电筒,摸着黑把闺女和自己搓了个遍, 带着一身水汽回屋。
屋里的饭桌中间点上了蜡烛, 三碗热腾腾的面正冒着热气,林听刚爬上椅子, 林忆苦就端出来一盘肉菜, 是中午下馆子时打包回来的半份炖鸡肉。
“吃饭。”
林听的吃饭习惯特别好,和爸爸妈妈一样,说要吃饭, 就专心埋头吃饭。饭桌上不唠嗑,这是一家三口默认的规矩。
等吃饱了,也不急着下桌,平时坐得板板正正的大人,放松地往后靠,看看烛光映照下的爱人,再看看中间试图朝蜡烛伸手指的闺女。
关月荷以前遇上断电,还是会打电筒、点蜡烛继续学习。自从林思甜和她说,这样眼睛容易坏,她就不逞强了。
遇上整晚都断电的,那就不看书,放录音机磁带听着。有时候也会偷个懒,虽然放着录音机,但实际上大半的心思都在和林忆苦说话上。
这会儿就是。
找了张英语磁带,让林听坐沙发上跟着学,她和林忆苦坐餐桌边说今天发小们送钱来让她借的事儿。
“他们三家总共借了六千,应该够了。”关月荷笑道:“房管局给划了线,中间院子空出来的位置不能乱搭乱建,倒是省一大笔钱。”
林忆苦起身,从挂墙上的包里拿出来个信封,“这是钟声给借的。”
“下班回来在国营商店遇上他去送货,他给拿了两千五。”
关月荷既感动又好奇,“他家那边也有专门的大爷大妈负责收集咱们胡同的八卦消息?”
“那倒没有。我那天去银行取钱半路遇上他了,就聊了几句。”
当时钟声问他钱够不够,他没瞒着,说找家里人借了点。今天遇上了,钟声就拿了钱给他,说先借给他用着。
关月荷看看桌上的信封,想着这是林忆苦和他发小的情谊,最后决定把钱留下。
“你改天休息记得给他送个借条过去。”
“好。”
家里一下子多了八千五的现金,关月荷和他小声道:“下午我都没敢出门。”
把钱都给锁起来后,她打算明天中午就去把钱给存进银行。
星期天,家里在国营饭店给陈鱼办满月酒,大伯母一家也被邀请来吃酒席。
一大家子早早就到了,兴致冲冲地要去看关月荷一家三口新买的小院子。
“你二哥回来说你们买了个小院儿,我们老早就想着来看看了……”
刚走到院子前,声音戛然而止,个个都傻眼了。连早来看过的关卫国都愣了,“我前几天进城,墙还是三面半的。”
“我昨天 顺道过来看,也还好好的。”江桂英心疼坏了,昨晚也没刮大风啊,咋就塌了呢?别不是有人来使坏,把墙给砸了吧?
现在只剩下门口左边的半面墙了。
关月荷也叹气,她懒得追究这破墙是被风刮的还是被人砸的,只要没砸到人就是好事。塌了也好,省得还要费力把它们全砸了。
“这些砖块还好好的呢,留着砌院墙用。”大伯父说着,就要把里头的好砖给拎出来堆中间的树底下。
这年头建房兴用红砖,一块红砖要三分钱。老一辈的想法就是,能省一分是一分。
“可不是?”江桂英弯腰扒拉两下,也捡起一块完好的砖头,跟着放到了树底下,还拍了拍树干,“这么老大一棵海棠树杵在中间,这多碍地方啊,能移到墙角不?”
关月荷拉住他俩,让他们别忙活了,穿了一身干净衣服,待会儿还得去喝满月酒。然后才回江桂英的问题。
“能是能,但我们觉着这海棠树栽中间挺好的。”关月荷让他们看底下的白线,虽然被塌了的砖块挡了不少,但也能看清大概。
“画了白线的,外围一圈就是能建房子的地儿。我打算顺着白线,建个方方正正的房子。中间这一块儿都不允许搭建,甭管是木板、铁皮,都不成。树在院子里正好,夏天还能挡挡太阳。”
这树看着也挺多年了,听前房主说,他小的时候,这树就在了。
关卫国叉腰看着这白线中间的地,想想还是觉得可惜。
老家那儿,每家的宅基地面积是一回事,房子实际的占地面积又是一回事儿,大家都这么干,也没人说不对啊。
城里这儿地多贵啊,既然都能圈进来,咋就不能盖房子呢?还不给建二层……
一大帮人,站门口那儿一眼就能把整个院子范围尽收眼底,除了院子中间有棵海棠树和东边靠门的墙角外有棵香椿树,剩下的就是散着的砖块、烂木头和小石块,没人进去转。
关月荷给他们说院子里大概的布局。
这院子坐北朝南,方方正正的。
“三间正房,中间的做客厅,西边那间给林听住,洗澡间就建她房间旁边。”离得近,晚上不用绕一圈去上厕所。
“西边挨着墙的地方,做杂物间和厨房,对面东边就做间客房。”
几乎没浪费地,要不是得考虑过道和采光,关月荷甚至想把东西两边的房子全贴着正屋的墙,这样能省砖头还能一丁点地都不浪费。
看着房子挨挨挤挤,实际上,三间正屋和客房都和她现在住的卧室差不多大,厨房、卫生间和杂物间不宽敞,但也完全够用了。
比不上瓜子王家三进四合院阔气,也比不上思甜和陈立中的四合院贵气,但她觉得非常非常满足。
关月荷越想越高兴,抱住大伯母的手臂道:“等房子建好了,您过来多住一段时间,家里的房子够住。”
大伯母笑道:“让我过来帮你接送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