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营厂工人日常by梁图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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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抓的!”
等人一阵风地走远了,门卫大爷才回过神来,兴奋地拍了下大腿:“我昨天那票没投错啊!”
卓越服装厂离银杏胡同不远,消息传得也快,没出一天,厂里的人都知道厂办的小关同志昨晚立了大功。
但小关同志被谢冬雪同志狠狠戳了两下脑袋,让她以后出手前必须三思而后行。
旁边的许成才附和地点头,“我要是关大爷,你少不了一顿打。”
关月荷笑道:“他们想打,我跑得快哈哈。”
许成才:“……你还有脸哈哈!”这欠打的模样,她得庆幸自己不是林大爷家孩子,不然铁定会和林忆苦一样挨几顿打。
批评过后,谢冬雪只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你都立大功了,学校复审那一关会不会更容易点?”
“应该?”关月荷也不确定。
自清北两个学校搞了试点之后,现在才正式招生入学,没有前例可以参考,只知道学校复审有可能让他们考试,也没说考不过就不给上学。
这年头,家庭成分很关键,个人有无立功表现或者突出贡献也很重要。
下午去广播站送一份厂里新出的通知时,遇见了何霜霜。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们厂就她和何霜霜一同去京大上学了。
何霜霜比她更有信心,还没拿到通知书,就问她想学什么专业。
厂里的两个名额,文学和外语二选一,关月荷还没有想好。
她肯定是对文学不感兴趣的,但外语这专业有点敏感。
去年五月份,她去谢冬雪家的半路上目睹了一场批斗,被批的人是从海外留学归来的翻译,而从那人家里翻出来的外文书籍成了证据。
有时候,她觉得有些事离她很远,但有时候又觉得就在身边。
现在面对两个专业选择时,她不得不慎重考虑。
但如果不用考虑别的,她肯定是想选去学外语的。
何霜霜有个做房管科科长的公公,婆家亲戚在重要单位任职的也有好几个,所以她的消息还算灵通。
这会儿也没藏着掖着,“国家要在国际上发声,正缺外语专业人才。我们是工人阶级,家庭背景清白,又没有海外关系,你不用担心别的。不过,现在还不着急定下来,你回去慢慢考虑。”
怕她多想,何霜霜毫不避讳自己的想法:“我只想拿到上大学的名额,什么专业都无所谓。咱们是一个厂的,以后去了学校还能相互帮衬。”
“对了。”何霜霜提醒她道:“你这两天最好都在厂里待着,日报的记者可能会找你做采访。”
一下子得了好几个消息,关月荷感激道:“谢谢你啊何同志。”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何霜霜同志是这么好相处的女同志呢?!
“应该的,咱们都卓越服装厂的,一个战壕里的。”
如何霜霜所料,日报的记者果然找到了卓越服装厂来,点名道姓说要采访他们厂的关月荷同志。
一同来的还有长湖派出所的所长,带了封感谢信,还有一张见义勇为、为民除害的奖状。
比起钱票或者粮油米面,关月荷更喜欢奖状,她已经想好了,要把它贴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本来只有一部分人知道的新闻,派出所所长和日报记者一来,全厂上下就都知道了。
宣传科的科长笑得眼角纹都深了,在关月荷接受采访前,小声地叮嘱她道:“一定要多多地提我们厂的运动服和运动鞋啊!”
要是走运的话,他们卓越服装厂要跟着小关同志上日报的头版了!
采访结束,日报记者把派出所所长给关月荷颁发奖状的画面给拍了下来,还说到时候也给她寄一份照片。
得,客厅最显眼的地方有了最鲜艳的奖状,如果来她家的人质疑奖状真假,那也即将有照片为实证!
关月荷现在膨胀得还能再抓几个逃犯!
回家被大姐喋喋不休地骂了大半小时后,关月荷不敢膨胀了,连奖状都是她姐走之后才拿出来贴上的。
她发现,胡同里的邻居们对她客气了许多。
以前还会有人前脚跟她笑眯眯地打招呼,后脚就和其他人交头接耳说她小话。现在?完全没了。
在她上了日报头版后,邻居们的客气全都转成了夸奖。
关沧海就突然得到了厂领导的表扬,说他二闺女作为厂职工子弟为民除害,大大地给汽车厂争了一口气,让兄弟厂的人都见识了他们五星汽车厂厂子弟的优秀……
完全忽略了他二闺女是卓越服装厂的工人。
拿着新鲜出炉的日报,关沧海和江桂英是又生气又骄傲。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该打该骂的也打骂了。
关沧海和江桂英拿着报纸做宣传去了,银杏胡同和五星汽车厂但凡有一个人不知道他们闺女的事迹,那都算他们没宣传到位!
抓逃犯、登报的讨论渐渐沉了下去,各家有各家的琐碎事,胡同和厂里也有新的八卦,大家没再看猴子似的盯着关月荷。
而关月荷收到了来自市公安局的奖励——一袋富强粉,一张自行车车票!
收到奖励时,关月荷高兴得差点在市公安局副局长和厂长面前笑出鹅叫声。
她得收回她之前的想法,奖状很好,但是物质奖励也是非常好的。
送走了市公安局副局长,厂里领导也找她进行谈话了。
新修建出来的会议室比原来的要大上两倍,中间一张长方桌,几个厂领导坐对面,关月荷一个人坐这面的中间,一抬头就能和厂长打照面。
何霜霜已经被领导找去谈过话了,谈话内容也分享给了她,让她在某些问题上注意自己的表态就行。提前准备好了自己的回答,所以她现在一点也不紧张。
但领导们的谈话有些不一样啊!
先是表扬了她最近抓捕逃犯立了功,然后问起她平时工作有没有困难,接着又说到上大学是很难得的机会让她一定要珍惜,去了学校务必认真学习,学成后回来建设服装厂……
副厂长一句接一句的,关月荷板板正正地坐着,时不时地点点头做回应。
“最后……”
可算是说到重点了,关月荷瞪着大眼睛期待地盯着副厂长。
“鉴于关月荷同志的优秀表现,市革委会经讨论决定,推荐关月荷同志进入京大外语系学习……”
关月荷眨了眨眼,没明白怎么是市革委会推荐入学,但有点可以确定的是,她现在已经通过领导这关,距离上大学就只差“学校复审”这一关了!
见她似乎没听懂其中的区别,副厂长给她解释道:“意思就是,关月荷同志,你已经拿到京大外语系的上学名额,等待录取通知书下发就可以了。”
这可太让人惊喜了!
关月荷觉得今天这日子真是特别好,好事一件接一件地来,砸得她晕乎乎的。
下一秒,正对面的厂长已经站了起来,朝她伸出手,笑道:“关月荷同志,希望你能在大学学习中有所收获,卓越服装厂等你学成归来。”
关月荷鼻头一酸,赶紧伸出手去,和厂长握上了手。
“哈哈,看把我们小关同志激动的。”
“哎哟,小关同志,你以后和我们厂长可是校友了!”
小关同志的眼睛更亮了。
下班前,关月荷还跑了一趟财务科,去领厂里给她发的奖励:十块钱和一张收音机票!
关月荷这下是真忍不住了,反正周围没领导在,高兴得嘴角咧到了耳后根。
三转一响,她很快就要凑齐了!
哦不对,她光有票还不够,还得继续攒钱。
为了买棉花做棉袄,她的存款不多了。
意外得来的十块钱、一张自行车票和一张收音机票被她妥帖地放在外套里面的口袋,一手拎起富强粉,神气十足地昂头挺胸往家赶。
刚走出厂子大门,谢冬雪就从后面追了上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脸上的笑比她还夸张。
关月荷觉得今天日子好,谢冬雪肯定要给她带来一个大的好消息,耐心地等着她开口。
“月荷,我也拿到厂里上大学的名额了!啊啊啊,我真的拿到了!”笑着笑着,就冲关月荷扑了过来,扑得她往后退了两步才稳住,笑声变成了呜呜声,“我真的没想到……谢谢你月荷,要不是……嗝,要不是你,我肯定没有机会……”
“真的?”
“真的!”
关月荷也啊啊啊地激动起来。
俩人在厂门口激动了好一会儿,关月荷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那我不用请你吃两顿国营饭店了。”
“……”
谢冬雪哭着哭着又笑了起来。
下班的工人出厂门口时, 都疑惑地往不远处抱一起哈哈笑的俩女同志瞧。
“厂办的小关同志和工会的小谢同志咋了?”
这时,工会的一位老大姐答道:“我知道。小关同志不久前不是抓住了个大逃犯嘛,今天市公安局的副局长特地来厂里表扬她, 市革委会发了文过来, 推荐小关同志上大学。小关同志是革委会推荐的,用不上厂里的推荐名额,剩下的名额就给了小谢同志。”
“我记得小谢同志当时得的票数是第三吧?”
“就是第三,不然也不可能把名额给她啊。”
来自车间的某位大姐又欣慰又欣慰, 显摆道:“小关和小谢可都是从我们一车间出去的。尤其是小关,当年啊,她是咱厂长招进来的最后一个临时工,进厂的时候才十五呢!干活卖力得很, 咱们一车间的老工人谁不喜欢她……”
人一多,关月荷和谢冬雪没好意思继续在厂门口咋呼, 约好了这个星期天就去国营饭店吃饭,就各回各家去了。
俩人回家的路是反方向,关月荷走了一小段, 突发奇想地回头看,发现向来虽然做事风风火火但稳重的谢冬雪同志正学兔子蹦跶,走两步就跳一下, 两根麻花辫都被甩到了身后。
看看欢快走路的好友,再看看手里拎着的富强粉, 关月荷忍不住眦着牙嘿嘿笑,长腿迈得飞快。
去国营饭店吃饭还得等几天, 她今天就要吃上精细粮!
二号院的邻居看到她提一袋富强粉回来,个个看直了眼。但听关月荷说是市公安局给发的奖励,他们就眼红不起来了。
关月荷一回家就立刻把门给关上, 再掏钥匙开卧室的门,急吼吼地拿出床头柜里的铁盒,今天得到的钱票都放进去,存款加起来也只有四十多。
七月买手表几乎花光了积蓄,后来买毛线、买大白菜和酸菜坛子、和大姐合伙给二哥买收音机、以及杂七杂八的生活消耗品,八月到十月的工资几乎没存下来,现在存款的大头是她这个月领到的工资和厂里的十块钱奖励。
看了眼静静躺在一旁的自行车票和收音机票,关月荷目前只能深深叹气:还有棉花没买呢……
自从换了这个房子,她就再也不是有五百巨款的大户了!
并且,有了自己的房子后,她就控制不住花钱的冲动,“抠门”二字也抛弃了她。
刚要反思下自己最近是不是太大手大脚了,但低头一看身上穿的新毛衣,侧头看右边宽敞的大炕、左边窗台下铺着蓝色布的书桌……嗯,花得都很值得!
关月荷像储存到了足够多粮食的松鼠,满足得想要躺炕上滚三个来回。
等她在家里转了两个来回,盘算着还要再添置点什么时,听到正院里常正义和曹丽丽说话的声音,才想起来正事。
哎呀!忘记要接水了,家里水缸的水都没了!
所以,宋公安推着自行车回到二号院,正看到关月荷一手一个桶地往家里拎水。
在机关小学和派出所托管班上学的西北西南蹦蹦哒哒地说要帮月荷姐姐提水,被他们亲爹一只手给拉住,说他们帮忙就是添乱。
没能帮忙提水,西北西南就过来看月荷姐姐做白面包子。
小孩总是特别崇拜比自己大、特别能打架的哥哥姐姐,尤其关月荷前阵子还抓住了逃犯,在西北西南兄妹俩眼里,关月荷已经变成了他们最崇拜的人,当公安的亲爹暂时被挪出了前十。
关月荷听他们的童言童语觉得好笑,居然还有小孩喜欢特别能打架的哥哥姐姐?她小时候就不喜欢在胡同里称霸王的林忆苦。
在汽车厂上班的工人也陆续回来,整个银杏胡同进入到了一天里最热闹的时候。
“月荷,你要不要一起订煤炭啊,到时候咱们借个三轮车一起去拉回来。”二大妈拿着个本子过来问。
本子上记的是二号院各家要订煤炭的数量。
二大妈的大女婿是煤厂的工人,能提前帮他们把要买的煤炭给留出来。虽然都一样是要拿煤本和钱去买,且只能定额买,但好处是不会像去有些定点媒铺那样被掺质量差的。
于是,关月荷手还沾着面粉就往外探头,“二大妈,我要一百五十斤!”
这是她个人分到的定量,想多买也没有。
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冷,也差不多要把炕给烧起来了,不然晚上没法睡。
煤炭不够用,还得找时间到郊外去捡干柴。要实在没时间去,就找人拿钱换些干柴。
二大妈记了下来,没着急走,站门口和她唠嗑道:“市公安局就给了一袋富强粉做奖励啊?没给些别的?”
关月荷也不打算瞒着,反正不出两天,整个胡同的邻居都会知道她得到了什么奖励。在大集体里生活,那是什么都难瞒得住的,尤其是银杏胡同的大爷大妈们常晃悠去服装厂打听有没有招工的消息。
“还有张自行车票,我们厂给奖了张收音机票。”
二大妈惊讶得张大了嘴,虽说抓到大逃犯功劳不小,但这奖励是不是太丰厚了?
“只是奖了票,这不还得攒钱买吗?”关月荷说着,就捏出来一个个剂子,再开始擀面。
二大妈被她麻利的动作吸引,看了一会儿才回过神,眼睛一转,就道:“你要还用不上,要不先借给二大妈用?我们家超男转了正式工,想买辆自行车……”
关月荷头也不抬就回绝了,“那不成,我这很快就攒够钱了,我也要买自行车,以后上学能用得着。”
甭管别人怎么说,关月荷打定主意统一回:不借,快攒够钱了,准备买了。
现在的大件票难借,想换都不一定能换到。二大妈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能跟关月荷借到,心里也没失望。
同时她也被关月荷的另一句话转移了注意力,“月荷,你要去上大学了?消息确定了?”
二大妈的小闺女张超男今年通过了五星汽车厂的招工,借着张大爷多年老工人的光,上个月顺利转成了正式工。
厂里推荐工人上大学的消息一传出来,张大爷还找了老领导想争取个名额,但光“三年以上实践经验”这要求,张超男就没符合。不久前得知关月荷拿到了服装厂的推荐名额,二大妈还可惜了好几天:咋就不是她闺女拿到呢?!
但前些天才说的是拿到名额,现在就已经确定能上大学了?
得到了关月荷的肯定答复,二大妈道了声恭喜,转头就跑胡同口去准备和老姐妹们八卦。
但胡同口碰头的老大爷老大妈比她消息还灵通,人家都已经说了好一会儿了。
“你才知道啊?服装厂的公告栏都贴通知了,市革委会推荐月荷上大学,所以服装厂空出了一个名额给了另一个女同志。”
“我家巧巧今天下班回来就说了,月荷上大学的事儿板上钉钉了,学校复审那步都省了。”
胡同最里头的十三号院的乔巧是和白向红同批考进卓越服装厂的工人,有她的话为证,大家就没什么好质疑的。
“老关,恭喜了,你家月荷要上大学了,请不请大家吃饭啊?”
才下班回来的关沧海还不知道情况,笑着客气道:“借大家伙吉言,再说再说。”
等关月荷送了木耳馅的包子过来,关家人才知道情况。
“怎么不早点过来说一声?”江桂英笑得合不拢嘴,但很快就问起了别的问题:“通知书什么时候下来?啥时候去上学?上学后工作还能保留吧?学的啥?能学医不?和思甜那样,上完培训班拿到了证,下个月就能转护士了……”
听到消息的林思甜也顾不上关家这边是不是在吃饭,跑过来趴在门边,惊喜地问:“月荷!外面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真的要去上大学啦?”
一人好几个问题都朝她砸来,甭管问的啥,关月荷一律点头,“对对对!”
其实,她今天才得到被市革委会推荐上学的消息,很多上学相关的事都没来得及问。厂里领导也不知道通知书什么时候下来,但个个都拍着她肩膀说:“小关,你只管等通知书下来就行了。”
她回来高兴过后,才知道干等着不行啊!还是得把事情都给问清楚。
好在,家里人都被她“肯定能上大学”这个好消息冲昏了头脑,旁的问题暂时没那么重要。
她也没留下来和老爹喝两杯,拉上林思甜回了自己家。
得了她两个白面包子的西南西北送过来半碗鸡肉。
林思甜去家里装了饭菜过来,毫不客气地来蹭她的包子和鸡肉。
“还好许成才不住家里,不然还得分他哈哈。”
“嗯嗯!”关月荷被自己做的包子和西南西北送的鸡肉香得说不出话,一口接一口地吃着,还自夸道:“这个包子做得,劲道,馅儿调得刚好,不咸不淡,嗯嗯!好吃!”
林思甜也点头,“让丁学文再找老乡多买点寄过来。”
顺便把她顺利拿到培训班的毕业证并转成了护士、月荷抓到了大逃犯并被推荐上大学的事写信告诉他。
“对了,许成才最近有没有啥好事?”
“没有啊。咋了?”
“光咱俩有好事,怕他心理不平衡哈哈。”
今年的好事格外多。不止是她,还有她的朋友们。
关月荷高兴,情不自禁地跟着哈哈笑了起来,笑得太得意,被呛到了,赶紧凑到装着热水的搪瓷杯边呼噜一口,才把气给顺了。
不早点把上大学的事给确定下来,关月荷就一天没法完全安下心。
隔天一上班,关月荷对厂办同事的道喜谢了又谢,见同事要去广播站送新定的厂规,关月荷忙把这个活揽到了自己身上。
去广播站交代完工作,她就找到了何霜霜。
“恭喜你啊月荷。”何霜霜没想到 最后厂里还能多一个名额出来。
知道关月荷和谢冬雪关系好,何霜霜就道:“等下次有空,月荷你喊上冬雪,咱们一块儿吃个饭。”
“好啊。”以后大家还一起去上学呢,多个朋友也好。
关月荷说了自己找她的来意,见何霜霜站着,赶忙道:“你快坐着。”
现在天冷起来,何霜霜嫌外套扣子扣起来勒肚子,就敞着外套。关月荷总忍不住去瞟何霜霜的肚子,看着就重得慌,她都替何霜霜觉得累。
“没事,医生说要多走动。”何霜霜边来回走边给她解疑:“厂里要公示一个星期才上报推荐名单,我和冬雪之后还要通过学校复审,等学校那儿确定下来,估计是要到十二月了。”
“在我们之前,九月份那会儿就已经有一批人被推荐入学了,我们也不算是恢复招生后的第一批。我公公找人问了,有可能是过年前下通知书,过了年才去上学。”
“但你情况和我们不一样,有可能让你不久后就入学,也有可能和我们一起去报道……但不管什么情况,你的通知书肯定少不了。”
关月荷想想也觉得有道理,市革委会推荐她上大学的文件还在他们厂办放着,而且她还上了日报!
心放回了肚子里,她没再打扰何霜霜,回了厂办。
上学后工作怎么办?朱大姐和王大哥都说了,工作肯定是给她保留的。
朱大姐还啧了声,说她瞎操心。“等你拿到毕业证回来,我还怕厂办留不住你!”
“哪会啊?!我最喜欢咱们厂办了!”关月荷表示,她还是很喜欢在厂办工作的。
至于她大半年前遗憾没能分去当仓库记录员……已经被她忘到天边去了。
定了心,关月荷就忙碌起过冬前的准备。
她通过朱大姐的外甥女的表姐的姑姑,如愿买到了两斤棉花。足够她做件长棉袄了,甚至还能剩一点续进旧棉袄里。
算下来,她进厂办近一年,没少得到朱大姐的帮助,于是就送了朱大姐一双手套。
朱大姐一边笑着说“小关就是太客气”,一边赶紧把手套戴上。
她帮的忙就是张张嘴说几句,但小关记情还送东西感谢,她就觉得这忙帮得心里舒坦。
新棉袄是她自己去林大妈家借缝纫机做的。
她是没她姐会做好看的衣服,缝纫机也没许成才踩得有天赋,但她好歹是在车间里做过三年女工的,简单做个棉袄,完全不在话下。
像林思甜就是完全不会的,审美也没她姐好,非让她在黑乎乎的棉袄上缝朵大红花。
“不好看,不缝!”关月荷坚定拒绝她的馊主意,她又不是要穿着大棉袄上台接受表扬,戴啥大红花啊?!
没劝得动,林思甜遗憾地叹了声气,继续伏案去给丁学文写信。
有些想不起来的八卦还得抬头问关月荷,写到好笑的,她自己能乐得趴桌子上笑好久,笑得没力气写字又停一停。
抬手看了眼手表,林思甜嚯了一声,催道:“缝好没?再迟,国营饭店没肉了!”
关月荷脚下动作不停,但心里也跟着召集起来,“快了快了。”
一收针,关月荷拿着做好的棉袄回家,再背上挎包跑出门,“林思甜!”
“来了!”
关月荷和谢冬雪约好的去国营饭店吃饭,中间不断加人进来,最后变成了一个小型的聚会。
新增人员除了林思甜,还有许成才、谷满年和何霜霜、莫知南。
本来关月荷打算另外找时间喊谢冬雪和何霜霜一起吃饭的。但谢冬雪提议干脆这次喊上何霜霜,莫知南不放心何霜霜一个人大着肚子出门,要跟着。关月荷想着,就莫知南一个男同志,怕他不自在,就喊上了许成才。喊了许成才,不喊林思甜不应该……
只有谷满年,他在食堂听到关月荷和许成才说星期天一起吃饭,问了都有谁后,就说他和莫知南都采购科的更有话说,也要来。
于是,这次吃饭就从两个人发展成了七个人。
考虑到何霜霜大着肚子不好去挤公交,于是一群人在厂门口集合,再步行去长湖街道上的国营饭店。
大家一起出的钱票,足足七个人呢,点的肉可不少。
莫知南想请客,被其他人给制止了。虽然莫知南家里条件好,但让他请这么多人吃饭,其他人觉得不好意思。
他们也是工人,不至于吃不起一顿国营饭店的饭。
关月荷和谢冬雪都道:“去了学校,说不定我们也要找霜霜帮忙,那不是还得请回来?大家一起出就行了。”
这一桌,只有林思甜一个人是五星汽车厂的,但她性格好,和谁都能说上几句话,很快也和谢冬雪、何霜霜交上了朋友。
“月荷和许成才说你们厂的男同志都长那样,结果我上次去看你们的五一汇演,好家伙!”
谢冬雪笑道:“看到了我们厂的黄文林同志是不是?哈哈,你问月荷,她能知道啥?她眼里只有食堂哪个阿叔阿婶打菜不手抖!”
何霜霜和大家聊熟了,也坦白道:“我晚月荷几个月进厂,常在厂里见到她,次次都是见她风风火火地不是冲食堂就是冲澡堂,好几次想打招呼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林思甜了然,帮何霜霜说出心里话,“你是怕她不搭理你尴尬吧?”
“是啊。”何霜霜笑道:“冷着脸的时候怪凶的。”
谷满年也来抖往事,“你们是不知道,我进厂没多久,就见她一个人打几个人!连我也被打!”
“啊?啥时候的事啊?我们怎么不知道呢?”许成才和林思甜震惊。
关月荷:“……别说了,还剩点汤汁你们要不要?不要都给我了嗷。”
问完也不等他们回答,手里的馒头吸了满满的汤汁,一口咬下去,香!
这顿饭吃得尽兴,服务员嫌他们坐得久还嘻嘻哈哈地吵,所以来赶人,不然他们还能继续唠嗑下去。
要是放在他们小时候,吃完饭还能找个茶馆坐下,和三五好友一壶茶做一下午。
他们小时候跟着大人出来会友就是在茶馆了。
但现在没有可以闲坐的、还能遮挡寒风的地,在国营饭店门口挥一挥手,又各忙各的事去了。
关月荷和许成才、林思甜都要回银杏胡同,下午还得去煤厂买煤炭。
煤厂离得远,二大妈找人借到了个三轮车,还有其他人不是走过去就是蹭别人的自行车。
几十个人浩浩荡荡地一起出发。
有些家里安排十几岁的年轻人去买煤炭,大人还要忙活别的家务活。像丁家,就是丁显宗带三个弟弟妹妹出门。
张大爷踩着三轮车带二大妈,俩人在前头领路。关月荷坐上大哥自行车的后座,刚打了个哈欠,被吹来的风往嘴巴里一钻,赶紧捂住了嘴巴。
到了煤厂,煤本递过去,再交了钱,拿到了一张票据,才能去搬媒炭。
回去时候,三轮车、自行车都载满了煤炭,没骑车的人只能慢慢走回去,或者看能不能遇上辆公交车坐车回。
但就算是遇到了公交车,大部分也是舍不得坐车的。邻居们凑一堆,有说有笑地走,远路也变成了短路。
关月荷把自己家的那份煤球都给堆在小杂物间里。
杂物间被整理过,酸菜坛子和煤球堆放进去了,也不会变得太狭窄,中间留条能让人侧着身子进到最里面的小道。
但一般也用不着走到最里面去。
关月荷忙完,站在门口欣赏了会儿自己满满当当的杂物间,才又把这间屋子给落上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