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营厂工人日常by梁图图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11-29
“外头供销社有土豆红薯卖,不用票,先到先得!”
关月荷立刻从沙发坐起来。
等大家拿了钱跑到供销社,发现关月荷已经拿着个大箩筐排到前面了。
杂物间的门再次被打开,关月荷又搬又挪的,把刚买回来的土豆和红薯给放一个小竹筐里。
不能多买,也吃不上多久,她就没往地窖里搬。
过冬还要买大白菜和萝卜,这两样占地方,到时候再用地窖。
赵大妈过来瞧了一眼,夸奖道:“还是月荷你会过日子啊。”
关月荷瞧见曹丽丽一听赵大妈的话就低下了头,心想着,这婆媳俩别苗头怎么还拉别人下水呢?
她可真是看不懂赵大妈对曹丽丽是什么态度,好像很满意又好像很嫌弃。真复杂。
而且,不知道赵大妈家里在闹什么,晚上好像还在吵架。
转头到了十二月,温度更低了。
三号那天晚上下了雪。
关月荷穿了新做的长棉袄,带上了帽子。怕风灌肚子,没敢跑着上班。
也是这一天,何霜霜和谢冬雪的复审通过,录取通知书将在年前寄到单位。关月荷也得到了准确回复,她将和何霜霜、谢冬雪同批入学,通知书也是年前寄出。
从工会办公室跑回来的关月荷边脱帽子边跺脚驱寒,凑到办公室中间的炉子暖手,一呼吸就是一道白烟从嘴巴里冒出来。
“小关,今年厂办的先进工人,主任推了你上去,恭喜啊。你这工资过了年也要往上涨一级了。”王大哥也带着一身寒气进来,说完这个好消息,又接着道:“咱们厂今年效益比去年多多了,厂长发话了,要把下一期的宿舍给建起来,明年给符合分房条件的同志分房。还有,今年元旦能发不少东西!”
办公室瞬间热闹了起来,忙着恭喜小关,又忙着打听下次分房有多少名额、元旦要发些什么?
外头的寒风呼呼地吹,关月荷此时心头一片火热。
她居然也有机会评先进啦?!
第33章 白菜萝卜
得知了自己今年能获得一个先进, 关月荷偷乐了许久,然后才想起来王大哥说的另一件好事——她要涨工资了!
她是66年8月进的卓越服装厂,刚进厂做临时工那半年, 每个月只有十块钱工资, 厂子效益还没起来,发的票更是少。
转正后,第一年工资是23块每月。到了第二年,厂里效益变好了, 她的工资涨到了27块钱。要是赶上生产任务重,额外加班了还会有别贴。到了今年初,她被调到了厂办,拿的是干部岗工资, 每月固定32块钱。
要是再往上涨一级工资,那得有36、7了, 而且,她现在四年工龄,随着工龄增长, 工资也是会往上调的。
在三十块钱能养活一个小家的当下,她要是每月能拿到36、7块钱,工资上涨, 给她发的部分票也会跟着变多,那她之后的日子, 算是非常宽裕了!
中午,来食堂吃饭的工人热火朝天地讨论厂里的新动向。
讨论得最多的, 还是下一批分房的资格名单。
“最好五月份后再出名单,到了明年五月,我就满三年工龄了。”
“厂里应该也会考虑工人结婚问题吧?要是必须满三年才能分房, 我还得等三年才能娶媳妇儿啊?”
“这三年工龄怎么算?是工作满三年了还是必须在咱们厂工作满三年才行?要是工作满三年可以分房,我董大锤为啥上次不能分?要是要求在厂里工作满三年,鞋厂来的那批人凭什么去年就能分房?”
“你这人,怎么说不明白话呢?”房管科的人脑袋都大了,早知道今天就不该来食堂吃饭。
“厂里文件说得清清楚楚,有特殊贡献的,可以破例分房。没有特殊贡献的,必须在厂里工作满三年!鞋厂调来的那部分同志为什么能分房子?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也不是鞋厂过来的都能分房啊,你要是不服气你找厂长说去!”
“我就不服气,我做电工就没给厂里做贡献啊?”
“你别给我混淆喽,厂里谁没有贡献?我说的是特殊贡献!咱们厂就俩打版老师傅被认定有特殊贡献……”
像他们这些普通人,最惦记的不就是衣食住行几样大事?
分房资格这事啊,且还有得闹呢。
只能盼着厂子生产的运动服、运动鞋再多卖几个省,最好全国所有的百货大楼、百货商店甚至是供销社,都摆上卓越牌的产品。
“咱厂长说的,只有厂子做大做强了,咱们工人才能大树底下好乘凉,才能跟着喝汤吃肉,对吧?”
谢冬雪点头,“你说得对。”接着朝前面打饭窗口抬了抬下巴,“咱厂长在那呢。”
关月荷一回头,正看到厂长往窗口里递饭票和饭盒。
估计是厂长听到了工人们的心声,没几天,获得下一批分房资格的名单贴到了公告栏。
上次是因为要合并鞋厂的一个车间,安置不少鞋厂的工人,特事特办,所以厂里才能请来几支建筑队同时开工。
这次请到的建筑队就只有一支,所以下一批宿舍不比第一批多,也才建了一半,最近因天气不好暂时停工,预计要到明年夏天才能落成、分房。
虽然还是有不少人没在这次分房名单上,但知道厂里会拿出效益改善工人的住房条件,大家心里总归是抱着希望的。这批没轮到,下次总该轮到我了吧?!
所以,别看董大锤吵得厉害,但实际上,也在心里默默计算距离自己能拿到分房资格还有多久。
有个期限在,就和有块大肥肉在前面吊着一样,吵过之后,董大锤又拿起工具去修线路了。
谷满年就在这次的分房名单上头。
见着关月荷下楼,谷满年快速地朝她挥了挥手,“你帮我把这两张电影票拿给你姐。”
关月荷盯着电影票,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我姐上次警告过我来着,说你要是再找我,让我给推了。你要不自己去送吧?”关月荷叹气,双手一摊,无奈道:“不是我不帮你,我都给我姐坦白了,她也见过你,但她不让我帮。”
见谷满年依然笑呵呵的不为所动,关月荷实话实说:“和你直说了吧,我和我姐从小眼睛瞅不到一块儿去,我觉得好的,她就算本来不嫌弃,看着看着也嫌弃了。我要是在她面前说你好话,估计你更没机会。”
谷满年嘿了一声,“难怪了!”
关月荷斜了他一眼,觉得这人今天莫名其妙。平时也不见他这么神神叨叨的啊。
但谷满年还是把票给了她,信心满满道:“你先带回去试试,你就说我请她看电影。你姐要是不接,电影票就归你了,你找朋友看去。成不?”
“她不接的话,我再把票钱补给你。”关月荷咬咬牙,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就当谢你帮我买肉了。”
“等会儿。”谷满年看了眼四周没人,上前两步,小声问:“过些天我们要下乡收购猪肉,要不要给你换点?”
采购科的人能借着替单位下乡采购的机会,拿钱票和老乡们换肉。但临近年底,老乡年底结算公分,也是能从集体分到钱的,所以更愿意把肉换成布票或者工业票。
谷满年说完,让她赶紧想,要换多少。
“不用了,我怕事办不成还要欠你人情。不说了,我得早点回去和我妈说在家吃饭。”
关月荷走得飞快,谷满年想喊住她都来不及:咋就这么没信心呢?万一成了那你不亏嘴亏大了?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一心只想吃肉的小关同志吗?
走远了的小关同志已经后悔得五官快皱成一团了!
这个月一领到工资和票,她就把工业票花完了,买回来一个暖水壶。家里现在两个暖水壶。布票也拿去扯了块棉布做内衣裤,一点都不剩了。
但她安慰自己道:没关系,元旦快到了,采购科去收猪肉回来,不就是给工人发元旦福利吗?!
吃了饭,关月荷瞅准时机,跟在她姐后面闪进了她姐房间。
自从她分到了房,她的东西全都搬到了二号院,这间房就成了她姐一个人的。但房子几乎没什么改变,书桌上依然摆满了她姐的小学和高中书本,初中课本现在传给关爱国用。
带回来的报纸不是用来糊墙,而是被抚得整整齐齐,放在了书桌上,有些报纸内容还被圈了出来……
关月华喜欢读书,高考被取消了,也没放下学过的知识。不仅是以前读书的课本被好好保留,还买了不少新书回来。
关月荷就很喜欢大姐买的小人书。
“想看就带回你屋里看去。”关月华瞟了她一眼,又道:“弄坏一本赔两本。”
关月荷把书放了回去,她现在可没存款赔。
“找我有事啊?赶紧说。”
关月荷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电影票放书桌上,快速道:“谷满年同志说让我转交给你的,不是我非要多管闲事啊,是他非让我带回来试试,你要是不去看也没事,电影票我上班了就还他……”
“哦。”关月华继续把头埋床尾的大箱子里翻找东西。
哦是什么态度?
但关月荷很快就领会到了点不一样的意思。没直接拒绝也没警告她不准多管闲事,那就是同意去看电影啦?
“那你就是要和他去看电影了?”关月荷跟她确认道。
“我知道了,你别在屋里碍手碍脚。”
看大姐好像找东西找得人都烦躁了,关月荷就道:“你找啥,我帮你找。”
她怎么就碍手碍脚了?这间屋子是没她的宽敞,但也不至于站两个人就挤了啊。
“哎呀!”关月华气急,“都说用不着你,有空你出去跑几圈。”
关月荷被推了出去,在房门关上前,还是看到了她姐不自在的表情。
她明白了。
“笑啥呢?”江桂英看看捂嘴偷笑的二闺女,再看看大闺女关起来的房门,一脸疑惑。
关月荷刚要说话,关月华猛地拉开房门,把几本小人书塞关月荷怀里道:“书借你看,快走快走!”
关月荷见好就收,对着眼看要恼羞成怒的大姐嘻嘻笑了下,扭头走了。
走到前院,被丁大妈喊住,“月荷,你们厂明年初还招工不?”
“这我真不知道。现在没听说厂里要招人。”今年招工是因为要扩运动鞋车间,照目前的情况,明年就算招工也不会多招,招的还可能是坐办公室的岗位。
丁大妈的二孙子丁显宗要是考不上高中,也找不到工作,明年初中毕业后也得响应政策下乡。
丁大妈闻言,没好气地质问她:“凭啥今年招了人明年就不招了?”
“凭啥?凭厂子不是您家开的呗。”关月荷的好脾气被她问没,大步跨出了三号院。
丁大妈被呛了一句,心里不舒坦,回屋后才敢和家里人小声骂关月荷没大没小,“从小在咱们院长大的,这么多年邻居,也不见她帮衬一把。”
丁老三倒是想说:人家当年要帮老四,还不是你一声不吭就去给老四报名下乡了?不然家里还能多个工人。
自从丁老二两口子搬了出去,家里少了两个工人的工资,饭桌上一个月才见一次荤腥。他是厂里的搬运工,干的力气活,没点油水补,身体早晚得垮。
“老五呢?上了初中就到处在外头跑……”丁大妈骂着骂着,就想起来小儿子来,见人不在家,又开始了念叨。
隔天是星期天,天寒地冻的,胡同口冷清了下来。大家没事都不会往外跑,但会带着针线活或者带上一两个红薯或者土豆去邻居家串门,在暖烘烘的炕上一聊就是半天。
关月荷找了人买干柴。送柴火的同志还顺手帮忙把干柴摞在屋外的墙脚下。
林思甜过来给她送汽车厂医务室淘汰下来的输液瓶,等晚上的时候,往瓶里灌上热水放被窝里,被窝暖得更快。或者,出门时揣怀里,大衣紧紧捂住,能暖身子。
送来输液瓶,还送了她一个大消息:“我刚出门正好遇上你姐,你姐谈新对象了?”
“我不知道啊。”关月荷想着她姐要是真谈上了,肯定会和家里说,她就不操心了。
搓了搓手,“你饿不饿?吃烤红薯不?我去拿两个。”
“吃!”但是,林思甜建议道:“你还是拿三个吧,省得你吃完了还得继续烤。”
“也是。”关月荷赶忙起身去外头的杂物间拿红薯,又顺手给拿了两个土豆。
林思甜觉得干坐着没意思,跑回家把她的书带了过来看。
“不是已经培训结束了吗?还要看呐?”
“后面还有得培训呢,卫生局组织了个赤脚医生培训班,我们都得参加,不只要学怎么做个好护士,简单的医学知识都得知道。”林思甜认命地拿起书,“参加培训还不行,后面的考试成绩还会发到单位,哎!”
她也就只能在发小们面前发发牢骚,在家可不能唉声叹气,她家的老方同志说了,要时刻保持进步状态,要做就得做最好……
关月荷瞬间想到自己不久后上大学也得学习,于是也拿起了书本看起来。
没多久,林思甜就背过了身去,“不成,你在我面前看小人书,我这心定不下来。”
俩人一人占大炕的一头,才看了一会儿,院子外头忽然吵闹起来。
不约而同地转头对视一眼,接着默契地放下书本,穿好外套、下炕、跪沙发上趴着窗往外看。
吵闹的不是赵大妈家,而是二大妈和一个没见过的大妈。常大爷和宋公安正在给她们做调解。
前院的几家,除了周大嫂和她三个闺女,其他人都往后院里来,后罩房的几家也来问是什么情况。
听了好一会儿,关月荷可算是搞清楚来龙去脉了。
二大妈和张大爷早打定了主意,要给小闺女张超男找个女婿上门,以后孩子跟着姓张。这事啊,整个银杏胡同、整个五星汽车厂的人都知道。
张大爷虽然没混出个一官半职来,但他家就三口人,张大爷和张超男都是正式工人,占着一整个西厢房,房子足够宽敞,以后还都是张超男的。不少人想着给张超男介绍对象呢。
上个月,五星汽车厂内部搞了个小的联谊会,张超男和一名男同志聊得不错,正想多接触再了解了解。
但那位男同志回家一说相中了张超男,准备谈对象,他家里就炸了,没劝得动不说,还发现儿子和张超男约去看电影了。所以今天一找上门来,二话不说就逮着二大妈骂。
二大妈能干站着被人骂?当下就反击了回去。吵着吵着,一个激动就挥出了巴掌,事态升级了。
那位大妈找上门来欺负人,二号院的邻居也不会干看着,明面是帮着劝,实际是帮二大妈拦人好让二大妈出手。
宋公安倒霉,特意和同事调了值班时间,正在家休息呢,家门就被敲了,让他出来当“判官”。
“我绝对不同意我儿子和张超南处对象!”
“呸!我们家还看不上你儿子呢!谁知道你儿子是哪只**啊,惦记我家的东西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
“你们家张超男一个男人婆,我儿子更看不上!”
“我让你骂我闺女,在我家门口骂人?看我不扇烂你嘴巴!”二大妈冲上去,没打成人还被扯了头发。
二大妈打架是真不行,要不是刚刚有邻居们帮忙,她怕是要被人家按着打。
但二号院的邻居们遇到“抵抗外敌”的时候也团结,二话不说就冲了上去帮忙。
不是关月荷不团结,而是出手的都是大妈们,院子里的姑娘和当儿媳妇的都站一旁呢。就她一个出手算咋回事啊?还是别给宋公安多添乱了。
白向红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她家窗边,关月荷就让她进屋里看,跟着进来的,还有带着西北西南的蔡英,以及曹丽丽。
蔡英对胡同邻居时不时闹出点事已经习惯了,想完全挣开不搭理,那几乎不可能。
忽然就怀念起在部队家属院的日子,家属闹事还有政委、妇联上门调解,哪用得着她家老宋操心啊?!
人一多,客厅就变得拥挤起来,关月荷进卧室拿凳子出来,顺手把卧室门带上了。
忍不住往里看的曹丽丽赶紧收回了目光。
外头的打架被制止住了,宋公安正凶着脸批评人,窗户外忽然冒出来常正义的大脸。
“我来找我媳妇儿。”
曹丽丽只能起身出去了,一出门就白了他一眼,“我们在里头聊得好好的,你一来就打岔!”
“啊,我这不是怕你和她们不熟,尴尬么。”
曹丽丽来了气,“是是是,她们都是有单位的工人,就我一个在家闲着的,和她们说不到一块儿!”
“丽丽,我没这个意思。要不你再过去聊着?”
“……不聊了!回家!”一回到他们屋里,曹丽丽没忍住上手掐了常正义一把,以前光知道他谈对象时贴心,咋没发现他在家是个棒槌呢?
闹事的大妈一走,左耳房里也安静了下来,关月荷忽然一拍额头,“我的红薯!我的土豆!”
还好,没全给烤成炭。
关月荷和林思甜坐在灶前,把自己吃成了花猫。
“入冬了,丁学文的信不会要等明年才能寄出来吧?咱寄过去的东西应该能收得到吧?”
山长路远的,打电话发电报都不一定能找到人,关月荷也不知道答案。
老家的二哥倒是有了来信。得知她被推荐去上大学,大伯家里正忙着准备二哥元旦结婚的事,抽不出空来城里,就托人给她带了二十几个鸡蛋。
她打算晚上煮个荷包蛋。
还没到晚上呢,卖大白菜和白萝卜的拖拉机开到了附近的供销社,胡同里的大爷大妈们顾不上唠嗑了,纷纷喊人出门去排队。
一到冬天,蔬菜就只有大白菜和白萝卜,能把人脸吃绿,但没别的选择。
关月荷这回跑最前面也没用,等她到供销社,排队的队伍都不知道拐到哪儿去了。
供销社的售货员让后头来的人明早再来,说明早还有大白菜和白萝卜送过来。
关月荷听劝,一手一个大箩筐回家。
这次排队买菜没分两家,关月荷和家里一起买,全家都得轮流排队。
供销社八点开门,但等着买菜的队伍在凌晨四五点就开始排了,要是排到后面,不是买不到就是买到烂菜烂萝卜。
要去上班的人被安排早上才去排队,家里不工作的就排夜里的那段。
但第一个去占位置的人很关键。
关爱国被委以重任,早上四点就被江桂英从被窝里扯出来,穿好衣服就冲进了夜色里,为家里抢到了一个比较前面的位置。
之后,江桂英给他送板凳和被子过去,和前后不太熟的邻居满嘴跑火车吹牛皮。
关月荷没轮上排队,她也是八点上班,晚了赶不及。
等她下午下班回来,家里客厅放了两个箩筐的白菜,装不下的萝卜被堆在了地上。
后院的三家,包括她,都是下班回来了才有空把菜往地窖里运。
曹丽丽要上去搭把手,被赵大妈急忙拦住,“你坐着别动。饿了没有?我给你煮俩鸡蛋去。”
关月荷:?
她就说赵大妈和曹丽丽婆媳俩的关系像冬天的天气吧?一会儿大晴天,一会儿飘起雪花。
“月荷姐,要帮忙不?”常正义刚才地窖爬上来,见关月荷刚把一箩筐的青菜搬出门。
“不用。”关月荷抬头看了他一眼,双手一使劲,抱着大箩筐几个大步就到了地窖口。
常正义发现自己真是多余客气,他要是去帮忙,一点一点挪箩筐,那不得被月荷姐笑死?!
灰溜溜地跑回了家。
把大白菜和白萝卜都搬到了地窖里,整整齐齐地码好,把她的地窖小间锁上,关月荷才松了一口气。
她今年过冬的储备总算是都到位了,剩下的,就看能买着什么好东西了。
能买到肉就更好了,天冷,肉能放得住,或者腌制起来慢慢吃。
再去找人换些花生和生瓜子。瓜子最好请周大嫂帮忙炒制,她觉得供销社里卖的炒瓜子都没周大嫂炒得香。
“小关,搭把手。”宋公安在上头的地窖口喊了一声,把关月荷从诸多美食里喊回了神,“来了。”
等她从地窖上来,和张超男迎面碰上,跟在后头的二大妈念叨个不停:“那样的人家能有什么好?还没谈对象呢,你看看他妈,以后做婆婆了还得了?你之前答应得好好的,要留在家里招女婿上门的,隔壁院的周红旗还有刘阿秀,你看看人家,还知道给自己找个好看的……月荷,你家菜都买够了吧?”
二大妈的脸说变就变,和关月荷寒暄两句话的功夫,张超男已经闷不吭声地下了地窖,二大妈又赶忙追过去。
要不老一辈的人常说“吃饱了没事干”呢,肚子有了着落,就开始琢磨事了。
今年的冬天粮食比去年的冬天储备充分,关月荷觉得,即使外头下大雪冷得人牙齿打架,银杏胡同各个院子里的热闹也不会少。
“月华,下着雪呢,上哪儿去?”林玉凤刚进胡同口,就见大姑子穿着新做的棉袄 和新买的小皮鞋出门,从围巾露出来一点嘴巴,抹得红艳艳的。
“出门见朋友。”关月华脚步匆匆。
回了家,林玉凤就和江桂英说刚见到大姑子出门了。
江桂英最近忙的事不少,压根没发现大闺女有什么异常,心想着出门就出门了,没放心上。
被迫提前放假回家的关爱国得意地仰起脑袋,整个家里,就他最早发现大姐有情况!
大姐平时也收拾的齐整,但最多就是擦擦雪花膏。不像现在,又是特意穿新衣服新鞋,又是抹嘴巴的。
这和大姐之前谈对象时的状态没区别!
他正为自己的发现得意,下一秒,被江桂英拍了下脑袋,“让你赶紧过去找你二姐,问她去不去捞鱼,半天不起身,屁股黏板凳上了是不是?”
关爱国瘪嘴,正要站门口喊,又被打了下脑袋,“过去说!不准嚷嚷!”
“哦。”
“桂英, 去哪啊?”正要出二号院正门的二大妈哟了一声,问道。
“带孩子去他们姥姥家走亲戚。你也出门啊?”
“啊对,准备去买点红糖。”
走远了, 江桂英袖着手催关爱国和关月荷走快些, 出了胡同,又在长湖街道走一段路后才和早出门候着的关沧海、关建国会合,五人骑俩辆自行车。
江桂英把关爱国数落了一路,说他今天缺心眼儿。
谁家会在家属院或者在胡同里大声嚷嚷说去捞鱼?
终于到了湖边上, 不少人正在冰面上凿窟窿,也有早凿好了就在边上悠哉钓鱼的。
他们没人家的工具专业,光靠锤子凿还不知道凿到啥时候。关月荷往周边环视了一圈,果断锁定目标, 冲前头的几个老大爷走去。
“大爷,跟您打个商量成不?我帮您凿窟窿, 待会我们也来这儿捞鱼。”
头发半白的老大爷皱着眉,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摆摆手拒绝了。心想着靠她个女娃娃, 还不如他们几个老伙计轮流出力气呢。
“您不信我能凿出来啊?要不这样,我先凿了,要是成了, 我喊我爹妈他们过来。”关月荷也不废话,趁大爷还没反应过来, 抢过冰镩,看了眼大爷们在冰面上画好的线, 搓搓手,一下一下往冰面戳。
这冰镩有七、八斤重,是凿冰面最好使的工具了。虽然冰锥使用起来更简单, 但凿得慢。
“你这手法挺老练啊。”大爷没想到她还真有两把刷子,力气也不小,看不远处那俩男人,捯饬半天还没砸出来。
“我小时候常来看别人凿冰。”虽然她小时候掉进过冬天的冰窟窿里,但她可没半点阴影。
加上她老爹和大哥帮着砸,终于整出一个窟窿来。
本来想着大家用一个窟窿,后来觉得不方便,关月荷借大爷们的工具,带着老爹和大哥去了另一边再凿一个。
渔网是她老爹找明大爷借的,鱼饵料是老爹找汽车厂的一位工人师傅买的,据说特别招鱼喜欢。
撒了网下去,还得等一会儿,关沧海带着鱼竿去找刚刚那几位大爷,或坐或站围成了一个圈,哪怕大家都是来自不同单位不同岗位,也能就“钓鱼”这事聊到一块儿。
关月荷闲着没事干,还去帮别人凿洞,江桂英喊都喊不住。
“一天天的,她就没个能静下来的时候。”
湖面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估计是其他人听到有人凿冰洞的消息,也赶过来分一杯羹。
关月荷看了眼自家的两个桶,足足二十几条草鱼,特别大的那条特别能蹦,被关月荷砸晕了。不消说,今晚先吃它。
“差不多了,回吧。”
江桂英见好就收,拿出早准备好的网兜,特意把鱼分成了五份,每人拎一点,这样就不显眼了。
一般来说,野外钓鱼捞鱼是没人管的。但不能太过分,总有些人天生带着红眼病,见别人收获多,要碰上巡逻的红袖章,说不定就上去举报了。
关沧海意犹未尽,和他的几个钓友约了下个星期天还来这儿钓鱼,比比谁的钓鱼技术更厉害。
他们走出老远,才又集合到一块儿,骑车往回赶。
在胡同口又和二大妈遇上了。
两家人都是拎着两个桶,飘出一阵阵的鱼腥味……
谁也没尴尬,甚至还能继续寒暄:
“桂英,从娘家回来了啊?”
“是啊,你买着红糖了吧?”
今天收获二十三条鱼,关月荷分了四条带回去,打算把鱼给腌起来。
晚上还在三号院吃了一顿红烧鱼。
关月华问:“要去捞鱼,咋不提前喊我?”
“找得到你,湖面上都没地给我们站了。”江桂英问:“今天和朋友出去了?男同志还是女同志?”
在关月华回来时,江桂英还是发现了不对劲,猜测她可能是又谈对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