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营厂工人日常by梁图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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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炉子边,暖和。行了,你别动了,妈待会回来给你包饺子吃。”
林忆苦愣是插不上一句嘴,被披上了棉袄,被塞了包桃酥,又被按在炉子边坐在,看着他妈小跑着出了门。
他也没干坐着,拿了块桃酥塞嘴里,穿好棉袄,跟着出去。
好几年没回来,严重错估了京市的冬天温度,从火车站回来,一路被冻得骨头都想缩成一团了。
隔壁二号院里。
关月荷跑进跑出地整理杂物间、把白菜萝卜搬进地窖里,又去找曹丽丽借了锤子和钉子,给破了个洞的杂物间木门补一补。
这个学期结束,他们本该安排去部队学军的,但活动被临时取消了,学生们就有了个难得的长假期。
也是他们三年学习生活的最后一个假期了。
舍友们说会来她家里做客一天,虽然没有定下是哪天,米饭面条不一定能管够,白菜萝卜是囤得够够的了。
刚忙完家里的活,想着还得去供销社一趟,忽然听到院子外面一阵嘈杂声,夹杂了许多道“哎哟”、“回来了”。
没一会儿,声音一股脑全涌进了三号院,她正要细听,从外头回来的二大妈喊她道:“月荷,当兵的林忆苦回来了,你快去看看,我刚刚都没认出人来,变化真大啊!”
关月荷瞪大了眼睛,又和二大妈确认了一遍,林思甜她哥林忆苦真回来了。
关月荷心里哈哈笑,她也没认出来!
林忆苦作为银杏胡同里的最有出息的年轻人之一,他回家探亲的消息一被传播出去,上门看他的人不少。
毕竟,他们见过不少科长、主任、厂长,但还真没多少人见过部队里的营长,好奇。
也有想趁林忆苦这次回来探亲给他介绍对象的。
林忆苦虽然人不着家,但踏他家门槛的人不少,想着提前和方大妈打好关系了,等林忆苦一回来,相亲一成就立刻打申请结婚,反正按照林忆苦现在的级别,家属可以随军。
只不过方大妈不肯松口,她是盼着林忆苦早点成家,但没还是想着得林忆苦自己愿意。
二号院的热闹持续了一个下午,到快六点的时候,关爱国跑过来喊关月荷过去吃饭。
“大哥带回来的猪头卤好了,今晚吃卤猪头肉!”
关月荷瞬间把白天的尴尬给抛到了脑后,围巾一绕,匆匆往三号院走。
家里的卤肉香味过分浓郁,关月荷一进门就被扑了一身,低头一嗅,衣服上也缠上了肉香味。
“爱国,给你方大妈家送去。”江桂英拿了一碗猪头肉出来,“忆苦回来了,给他们添道菜。”
关沧海点头,“出去这么多年,难得回来一趟,我给老林送点酒过去。”
江桂英瞪了他一眼,跟她玩心眼子呢?二话不说,把橱柜里的半瓶酒也塞给了关爱国,让他一起送。
没捞着酒的关沧海叹了声气,转头一瞥,发现小闺女今天格外安静,净盯着桌上的肉瞧。心想着,看来是在学校没油水补,把他闺女馋坏了。
“再坚持半年,下学期结束,就能回厂里上班了。”
到时候照常领工资领票,哦不止,等她回去上班,工龄会多出两年半,工资和票都要跟着涨,日子肯定美。说不定还会升职。
关沧海欣慰地拍拍关月荷的肩膀,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不明所以的关月荷下意识地皱眉,“老爹您别想了,我回来上班了也不能给您买酒喝啊。”
被她妈知道了还得了!
“我没说酒的事!”
“哦,您挤眉弄眼的,我以为您想让我偷偷给您买酒喝。”
关沧海被气到了,夹了一筷子肉放她碗里,“吃吧,别说话了。”
关月荷等人齐了,大家都拿了筷子才开始吃。吃了第一口,就夸道:“大嫂,你做的卤肉是这个!”
关月荷比了个大拇指。
“我也是跟着玉珍学的,好吃就多吃点。”
大家忙着埋头吃饭,顾不上好奇林玉珍从哪儿学来的方子。
自从关建国被安排进跑长途的运输队后,家里的伙食就日渐好了起来,伟伟和静静养得比同龄的小孩壮实。
虽然家里伙食好,但关月荷还是想着去黑市多搞点肉回来,冬天得吃好一点补油水。
关月荷刚帮忙收拾了桌椅,方大妈和林大爷就带着林忆苦过来串门了。
主要是给关家送些林忆苦带回来的南边的特产。两家关系好,单独送这一家,其他家看见了也没理由说闲话。
林忆苦一一打招呼问好,从关大爷江大妈一直到关爱国,最后看向坐在沙发边上的关月荷。
“不认识了?那是月荷。”方大妈拍了下他后背,笑道:“忆苦刚刚在家还问我们呢,咱们胡同里有几个叫月荷的。离家久了就是啥也不知道,我说咱们胡同能有几个月荷,就他关大爷家一个。”
江桂英帮着找补道:“忆苦上次回来,月荷才刚进服装厂工作,现在都工作满六年了,这么几年没见,怕是在外头遇见了也认不出来。”
关月荷闷笑,可不就是认不出来!
“月荷!”林思甜从她哥身后探出个脑袋,脸上写着“有好东西”,招呼关月荷赶紧跟上。
关月荷赶紧把凳子腾出来给方大妈,让他们坐着聊,自己则是出门找林思甜。
方大妈坐下后,发现自己儿子还傻愣愣站着看门外,就道:“她俩从小有说不完的话,不用管她们。快坐。”
林忆苦刚坐下,就听到他妹妹和关月荷的惊呼声,刚要转头看,正好听到关沧海问:“这次回来能待多久?”
“能待一个月。”光是来回坐车就得花一个星期的时间,正常休假的话只能在家待一两天。他几年没休假,家里又远,领导特意给批的长假。
“正好,你爸妈就等着你回来给你解决人生大事呢。”江桂英对方大妈笑道:“你家的门槛要被踩没喽!”
“那也得他点头啊,媳妇儿又不是给我娶的。”方大妈就道:“桂英,你也帮我看看,有好姑娘可得给我们家林忆苦介绍。”
“我得好好想想看有谁适合的。”
“那敢情好!”
林忆苦听到这话题就头大,赶紧转移话题问汽车厂现在的领导都有谁。
而另一边,林思甜把她哥带回来的礼物一一摆了出来,两个从小没去过海边的人最稀罕海螺,还有用手帕包着的几颗圆滚滚的珍珠。
“这玩意不能拿出去显摆吧?”关月荷看了好一会儿珍珠,就让林思甜拿去藏好。
“在家自己拿着玩呗,我才不拿出去晃。”林思甜说完还不忘笑她,“我可不像你,得张奖状都要拿着在胡同走一圈。”
“哼!那能一样吗?你得了奖状你不出去显摆?”从小一起长大的,她发小们什么德行,她能不清楚?
林思甜嘻嘻地笑着,拨了两颗分给她,还特意叮嘱不能告诉许成才,不然许成才也要来问。
关月荷不客气地就给收到了自己的口袋里,也跟着嘻嘻笑了起来。
“你哥回来的时候,我在胡同口碰见他了,根本没认出来哈哈!”
“是吧?你也没认出来?我也差点没认出来!”
她哥上次回来时变化还不算特别大,这次回来一看,简直脱胎换骨,是个看着就特别可靠的哥哥了。
平常写信回来,还会时不时皮一下气爸妈,说出去人家肯定要怀疑信是不是他自个儿写的了。
关月荷瞬间就不尴尬了,亲妹都差点认不出来,她一个邻居家的妹妹没认出人来,那可太正常了!
林忆苦回来这件事,在关月荷这儿已经不新鲜了,远不及她买肉重要。
这次没有发小们帮忙放风,关月荷也没仗着自己跑得快就独自去黑市,而是跟着胡同里的大爷大妈们一块儿去。
以防万一,她穿着不显眼的旧棉袄,把自己的脸包得严严实实的。
黑市的肉摊还是去年的人摆的,关月荷不好奇人家怎么有供应不断的猪肉,等大爷大妈们砍好价了,她就跟着凑上去,“我们是一起的,我要十斤肥肉三斤五花肉,谢谢大哥!”
大爷大妈们也纷纷道:“对,她和我们一起的,你看咱们人多买得可不少,还能不能再便宜点?”
摊子后面的人没了耐心,恶声恶气道:“到底买不买?不买拉倒!”
“买!”没办法,黑市里就这家卖猪肉的。
身后的背篓变得沉甸甸的,关月荷按住装钱的口袋,没敢再去看其他摊子都有什么。
她再买下去,存款就要清零了。
心里安慰自己:等我回来工作再多多地买。
从黑市出来,她和大爷大妈们就散开了,这是怕被有心人盯上把他们一网打尽。
回家的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路过国营饭店,控制不住双腿,进去买了两个肉包子。
她自己在家做的肉包子就是比不上国营饭店的好吃,找明大爷问了好几次,明大爷就让她别费劲了,馋了就去国营饭店买。
“林……忆苦哥。”她以前都跟着林思甜喊的林忆苦全名,现在看他那么个大块头杵跟前,又跟着林思甜喊了哥。
见他盯着她手里的包子,关月荷低头看了眼,两个包子,被她吃得就剩小半个了,就给他指路道:“国营饭店在前头,你现在去还有得卖。”
说完,一口就把剩下的小半个肉包吃掉。
早在这站着的林忆苦看着她背个背篓走过来,一手一个白面包子,路没走几步,两包子就全吃了。
看来这些年没亏待嘴巴,怪不得个子蹿这么高。
“吃饱了吗?”
关月荷点头又摇头,好吃的东西哪有吃饱的时候?!但她也没粮票可以挥霍了。
“走,请你吃。”林忆苦说着就抬腿往前,走了两步,发现她还站在原地,又使了个眼神叫她跟上。
“谢谢忆苦哥!”
关月荷拿到一牛皮纸袋的肉包子时,觉得这声“哥”没白喊。
林忆苦挑了下眉,她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狗腿,小时候为了跟他要糖吃,才喊他哥,用不上他的时候一口一个“林忆苦”。
为了表示感谢,关月荷找周大嫂帮忙炒了瓜子后,也装了一袋子送去方大妈家。还有她在家包的素包子。
林忆苦拿了一个,两三口吃完,“这不比外面的肉包子香?”
言下之意就是:不如她自己在家做来吃。
关月荷有点想翻白眼,他是好日子过多了,才会说素包子比肉包子好吃!
“你多吃点。”嘴巴闭上吧。
方大妈也夸道:“月荷做的素包子是比外头卖的香。就比你做的红烧肉差一点。”
“还成。”关月荷被夸也不谦虚,“改天给您送我做的红烧肉。”
毕竟吃了方大妈儿子送的八个肉包子呢。
等人走了,方大妈才拍了下自己儿子,“你笑啥?”
“我没笑。妈您看错了。”
“厂里过几天办联谊会,我让你爸把你的名字给报上去了,相亲的时候别给我板着张臭脸,和人好好聊,听到没有?”
林忆苦要拿包子的手被拍了一巴掌,无奈道:“妈,我现在不适合谈对象,别耽误别人女同志了。”
“二十五岁还不适合谈对象,什么时候适合?让你在部队里找,你不找,回来又给我说现在不适合,打算打一辈子光棍呐?”
“你别说了,我和你说不着,等你爸回来,让他和你说。一回来就气我,起来起来,别挡光。”
回来不到三天,就开始遭嫌弃了。林忆苦为了不让他妈生气,快速拿起两包子就溜了出去。
“上哪儿去?中午在家吃饭不?”
“我找朋友,今天不在家吃饭。”
去找朋友前,先去了二号院找关月荷借自行车。
站门口往里瞧了一眼,餐桌上一大盘包子,还有两个红通通的苹果。小炉子上放了两根红薯在烤着,沙发上堆着床被子。
她这日子过得,比他想的要滋润多了。
“拿钥匙啊。”关月荷又提醒了一声。
林忆苦站在门外,人高马大的,像堵墙似的把门挡了起来,屋里一下子就变得昏暗。
他一垂眸,就看到微微仰着脑袋不满地盯着他的关月荷,想把她和他记忆里瘦瘦小小的邻家妹妹联系到一起,总觉得这是两个人。
或许是太多年没见面的缘故。
下一秒,关月荷把钥匙往他面上凑,他才回过神来,摊开手掌接住了钥匙。
晚上回来还车时,林忆苦带了份糕点表示谢意,没错过关月荷突然发亮的眼睛,又听到她的道谢:“谢谢忆苦哥!太客气了哈哈,以后要借车,直接来拿就行了。”
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是他想多了,这副一见到好吃的就馋嘴的神情,从小到大就没有变过。
夜里又飘起了大雪,关月荷起床后就开始扫雪,洗漱时都得兑热水。
打了个哈欠,正想着待会出门还是坐公交吧,就听到三号院里方大妈吼道:“今天这个联谊会,你不去也得去!”
林忆苦真有本事,总能把好脾气的方大妈气急眼。
“今天我绑着你去!月荷!月荷,过来给方大妈搭把手!”
关月荷张大了嘴巴,怎么还有她的事呢?
第50章 意外惊喜
关月荷到三号院时, 林忆苦正带着方大妈在前后院绕圈,一个在前面不慌不忙地躲,一个拿着烧火棍在后头追。
邻居们就揣着手在自家门口看热闹, 只有周红旗忍不住想帮忙, 一直在问:“方大妈, 要不要我帮忙啊?”
但一直被金俊伟给打岔道:“红旗姐,你看看咱闺女, 又饿了。”
“红旗,你甭管了,我能收拾他!月荷待会就过来了。”
周红旗在七月份生下个胖闺女,胎位不正, 周红旗生得费劲,身子亏得厉害,足足坐了一个半月的月子。这段时间, 胡同里有老头老太太打架,大家都没好意思再喊周红旗去帮忙。
闲了近半年,周红旗早手痒痒了, 看到方大妈追林忆苦追得费劲, 她看了就想上手。
但方大妈说了不用她帮忙, 金俊伟抱着胖闺女在旁边盯着她,失望地叹了声气。
林忆苦绕了一圈就停了下来,跑回家里任打, 无奈地举手投降,“妈, 您能不能讲讲道理?不是说了得看我的意见吗?”
“我看你意见啊,你没看上,我也不逼着你和人结婚。但你得先去看啊, 万一就有看对眼的呢是吧?名已经报上去了,你今天必须得去联谊会走一圈。”
方大妈说着,就推着他回屋换身新衣服,“要不是你爸和思甜早早去了厂里加班,我都用不着费劲找月荷。”
才刚提到月荷,她就扒着门探出个脑袋,“方大妈,我家里没绳子,您说咋绑?”
方大妈刚被林忆苦气得没好脸色,现在又被她逗笑。
“不用绑,正好你也要去汽车厂,你帮大妈盯着他踏进厂里的大礼堂就行。”
“哦哦,行啊。那我先回去收拾东西,待会就出门。”
“你吃早饭没有?啧!这孩子天天跟风似的,咻咻一下转眼没。”方大妈收回要招呼关月荷进屋吃早饭的手,转头又换了个语气,“林忆苦,赶紧的,别耽误月荷的时间。”
林忆苦边套新毛衣边走出来,问:“月荷也去联谊会?她不是没毕业吗?”
“别乱说,月荷是去厂里设计部帮忙翻译资料。月荷才多大啊,比思甜还小半岁,不着急处对象,不像你。”
“我又怎么了?我条件也还可以啊。”
“你……算了,我懒得说你。”方大妈叹了声气,找饭盒装了家里做的饺子,叮嘱道:“待会给月荷带着,她没吃早饭。”
林忆苦看他妈把饭盒压得严严实实,为了庆祝他回家包的饺子,他就只吃到了两顿,现在一个都不剩了。
关月荷收到方大妈给的饺子,一口一个,把肚子垫了个底才问:“你吃了吧?”
“我要说没吃呢?”
“……那你就当我没问。”关月荷得意地笑了两声就打了个长长的嗝,完蛋,就不该吃东西的时候嘻嘻哈哈。
灌了两口水才止住了打嗝,她又吃了几个,剩下小半盒递了过去,“喏。”
难得能从她手里分到吃的,林忆苦有些惊讶,伸手拿了两个饺子,就看到她把脑袋撇到一边去,一副看不见就不心痛的样子,他笑了下,又推了回去,“骗你的,吃过了。”
关月荷没继续大方,很快把剩下的饺子给吃光,饭盒装自己包里。
让林忆苦拿个饭盒去联谊会,看着不好看,她好人做到底,帮他一把。
林思甜昨晚下班去她家里说汽车厂最近的八卦,就说到她哥林忆苦:我哥现在人模人样的,应该有女同志能看得上他。
等车来的时间无聊,关月荷好几次侧头去看林忆苦,确实怪好看的。
但她说林忆苦比他们服装厂的前厂草黄文林同志好看时,林思甜说她看书把眼睛看坏了,改天给她带瓶眼药水回来。
在她又一次侧头时,林忆苦也跟着侧头看过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她也没心虚,大大方方地回视过去,顺便认真地把他五官看了个遍。
在林忆苦忍不住眨眼的时候,关月荷终于开口了,“你长这样应该还是能吸引到女同志的,汽车厂的电影院上新电影了,你要电影票吗?我可以跟你换,你还有粮票吗……车来了,快快快。”
关月荷已经凭借经验挤上了车并成功占到了座位,一看旁边,林忆苦没跟上来,心想着:他不会趁机跑了吧?她不好和方大妈交代啊!
再往外一看,他已经做起了指挥官,指挥等车的人排队有序上车。
等到车子发动,他才从车头一路挤到车尾,站在她座位旁边。
关月荷不想仰着脑袋和他说话,就没继续刚刚的问题。但坐她旁边的大妈倒是热情,一路都在打探林忆苦是哪个单位的。
在长湖街道这一片住着的,都是各个国营厂的工人。多问问准没错,万一就碰上没对象的了呢。
关月荷背过身去偷笑,没一会儿,大妈嫌弃林忆苦板着个脸不好说话,转头就问起了旁边的关月荷:“你哪个单位的?有对象没有?长湖街道各个厂的家属院都有大妈认识的人,给你介绍个要不?你想了解哪个单位的?”
关月荷笑不出来了。
还好,车子开到日化厂附近,上来了一位孕妇,关月荷赶紧让出了座位,再跑到前面站着,躲开了要给她介绍对象的大妈。
没一会儿,林忆苦也跟了过来,站在她旁边。顺着她手臂往上看,正好看到她露出的手腕,什么也没戴。
思甜当时写信说月荷买到了手表,找他们显摆了一个星期。
“有股很浓的香皂味。”关月荷往林忆苦那边闻了闻,“你拿香皂当肥皂洗衣服了?”
在她脑袋挨过来时提着一口气的林忆苦:“……”
面无表情把她脑袋推开,“你说你没去过海边,不应该啊。”
“你傻啊,京市哪来的海?”河和湖倒是都有。
林忆苦想说她没去过海边但脑袋里咣当咣当的都是海水,但话到嘴边又给忍了回去,点头,“对,我傻。”
第一次见有人这么诚实承认自己傻的,关月荷还为他捏了把汗:就这样,怎么能谈到对象?
终于到了汽车厂,关月荷下车时深深地闻了口新鲜空气。车子半路来了个大爷,浑身都是烟味,还有不知道谁脱了鞋,脚丫子臭得……车子又关得严严实实的,她都后悔没骑自行车出门了。
送佛送到西,她盯着林忆苦进了大礼堂,还去找工作人员签到了,她才转头去设计部找章新碧同志。
章新碧和郭旭升一见到关月荷,忽然觉得身上的担子轻了几分,拍拍桌上的两大沓资料,“月荷,辛苦了。”
“不辛苦。”
她暑假跟着章新碧和郭旭升学了一个月,专业水平噌噌地提高,回学校时没少被老师们夸。正好寒假没事干,她过来帮忙还能再多学点。
而且,这个忙不是白帮的。
章新碧提醒她道:“我已经打过申请了,待会你去人事科领饭票和车票。”
“谢谢章同志!”
汽车厂大方,每天按三顿饭的量给饭票补贴,她暑假实习那一个月,攒了三十张饭票没用完,让她大哥帮忙和别人换了肉票回来。
这次居然还给她补贴了上下班的车票!
“对了,小关,厂里今天办联谊会,你不去凑热闹?”郭旭升开玩笑道:“这次联谊会不得了,咱们厂的年轻骨干都去参加了。”
章新碧白了他一眼,“小关在上学,不能谈对象。小关,别听他的,先把工作搞好了,对象啥时候都能谈。”
“我又没说让小关现在找对象,可以先接触嘛,有好的先交个朋友。搞工作和谈对象不冲突。”
“男同志倒是不冲突,女同志谈了对象后面就是结婚生孩子,冲突大了去了。小关,听姐的,找对象这事儿不着急。”
小关同志一个劲地点头,不想被拉着当裁判评论谁说得对,赶忙找借口说先去人事科办手续。
章同志和郭同志在工作方面能协力解决问题,但说到非工作问题,这俩人就是针尖对麦芒,没有意见一致的时候。
其实她觉得章同志说得挺有道理的。
另一头,林忆苦等关月荷走了没一会儿,也准备悄悄地溜掉。
但他倒霉,被眼尖的工会副主任瞧见了,一把拉住他就要往人群中间走。
工会副主任和林大爷以前是一个车间里的老搭档,前几天就知道林忆苦回来探亲,而且老搭档还找她报了名,说让林忆苦来联谊会相看。
有她在,还能让林忆苦找不到对象?不可能的。
“文姨,我实话和您说了吧,我还没打算成家,今天我看谁都没法对眼,还是别浪费您时间了。”
“你先看,咱们厂优秀的女同志那么多,万一就有和你互相看对眼的呢?”文主任坚持要给他介绍人。
“不可能。”
“忆苦,你和文姨说句实话,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同志了?”林忆苦一迟疑,文主任瞪大了眼睛,“真有啊?你小子真欠,有喜欢的女同志了也不说,耽误我事儿,得了,你一边去!”
林忆苦在大礼堂走了半圈,又被文主任给赶了出去,说不能让他影响其他男同志找对象。
想了想,林忆苦转头去了厂里新建的工人医院。
在工人医院等了半个上午,终于等到林思甜暂时休息去吃饭。
“哥,你相亲咋样?”
林忆苦上手掐她脸,在家见他被爸妈催着去相亲,她不帮忙就算了,还在一旁嘎嘎笑着起哄,忘了是谁给她找手表票寄回来了?忘了谁给她寄吃的了?
现在在外头,没爸妈当靠山,可算是让他逮着机会收拾她了。
林思甜拍掉他的手,揉揉脸,没好气道:“你不能因为没人看得上你,你就拿我出气啊。”
才夸他终于是个可靠的哥哥了,今天就原形毕露,一点也不可靠。
“刚刚跟你一块儿出来的那小子在追你?”不知道他是林思甜哥哥前,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提防,知道他是林思甜哥哥后,居然不要脸地跟着喊“林大哥”,听着就不爽。
林思甜斜了他一眼,“别拿我转移话题,那是我们医院新来的医生。”
林思甜哼了声,她就没指望真能从她哥嘴里问到他不想说的消息,反正回家了自然有爸妈问。
兄妹俩去食堂的路上,林忆苦忽然问:“我寄回来的手表票你们没用?”
“用了啊。”林思甜从口袋里拿出手表,“我们都买的上海牌。我写信给你说过了。许成才的新房收拾好了,他说要单独请我们吃饭,哥你也去,他说要感谢你的手表票。”
林忆苦停住脚步,许成才感谢他的手表票?
一问,才知道当初寄回来的两张手表票是思甜和许成才用了,而关月荷用了她姐送的。怪不得当时寄东西给他时,信上专门写明是他们三个一起凑钱票买的。
“哎!哥,你等等我!”林思甜小跑着跟上大步大步往前的亲哥,边追边小声嘀咕道:“莫名其妙,怪不得没人看得上。”
关月荷在厂里吃了晚饭才回家,正好能赶上厂里的最后一趟专线车。
一回来就听到林思甜找她说林忆苦,“我哥骗文阿姨说他有喜欢的女同志了,正在家里挨 骂呢。”
“嗯,该骂。”关月荷附和着说了几句,就把带回来的资料摆了出来,并让林思甜也拿书过来一起学习。
她在忙,就看不得发小太闲。
林思甜立刻找了借口溜了。
隔天,林忆苦又过来借自行车,关月荷赶着去厂里,想着自己现在用不上自行车,就把钥匙给了他,让他这几天把车带回他家放着。
每天早出晚归的,回来了也没个停歇的时候。只在又一个星期天时去了许成才的新家吃饭。
许成才在七月份领了证,国庆在厂里办了喜酒,直到现在年底了,他和秦子兰才搬进分到的房子里。
这小两口的日子算是刚开始。
关月荷上学两年了,但卓越服装厂家属区的工人个个都认得她。
从一进家属院,到进许成才家,一直有人和她打招呼。
“小关同志,放假了咋不回厂里玩啊?”
“还有半年,保管你们天天上班见着我。”
到了许成才和秦子兰家所在的八号楼,发现许成才的邻居居然是电工董大锤!
当初厂里出第一批分房名单时,董大锤在房管科闹了几次,桌子拍得梆梆响,看着凶得很。
现在终于分到房了,面相都不一样了,哈哈笑着打招呼:“小关同志好啊,吃饭了没有?”
“准备吃。恭喜董工,你家房子位置真好,在尽头,外面还有块空地。”
董大锤笑得更开心了,“我媳妇儿抽的签,她手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