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营厂工人日常by梁图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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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之前还想着买台相机?忘到天边去了。
要攒钱,但也不能亏待自己的嘴。
这不,听到二大妈在前院招呼大家快去供销社买肉罐头,她冲得比谁都快。
一晃眼到了国庆,关月荷学了一个月的德语,总算摸到了点门路,没再皱巴着脸背词汇。
同时也收到了林忆苦的回信和包裹,还真给她寄来了湘省风味独特的腊肉,还有两罐辣椒酱。
林思甜又给她带过来一瓶辣椒酱,说她和林大爷、方大妈吃不了这么辣的,已经把收到的辣椒酱全分出去了。
“我哥真只给你这个做过生日的礼物啊?”林思甜震惊地捏着桌上的几张肉票,找关月荷求证。
“是啊。多实在!”今年她妈没忘记她的生日,也给煮了一碗面。她没猜到林忆苦居然也记着。
“行吧。”林思甜见她是真满意,把肉票放回桌上,感慨道:“我爸说得对。”
“林大爷说啥了?”
“……说你俩最配。”
“那是!我的眼光不可能差!”关月荷得意地抬起下巴。
“你的证考下来了吗?”关月荷得意完也没忘了关心好朋友的工作。
“放假前才交了报名材料,年底考。”林思甜原本想找她出去逛逛街放松下的,这会儿看她桌上一堆书,又提了一口气,“我去拿书过来学习。”
关月荷哼哼地调侃她,“我还以为你要和周敬杭去约会。”
“他最近常往我们医院跑,我天天见到他,休息不想见了。”
但还没等她搬书过来,前院忽然一阵热闹声。
俩人立刻把学习抛到一边,小跑去前院看热闹。
看到二大妈、张大爷和郝大仁正在往屋里搬箱子和厚被子等行李,关月荷就猜到是二大妈、张大爷终于和郝大仁父母商量妥,让郝大仁搬到张家来住了。
前院的邻居一边帮忙一边打听:怎么突然就谈妥了呢?
二大妈脸上没多少喜意,只道:“我们这边房子宽敞,够给俩孩子做新房,亲家说还是让大仁过来住这边好。”
“你家做新房不重新粉刷下?”
“房子好好的,粉刷它干啥?”
大家觉得二大妈肯定没说实话,郝家能坚持那么久不松口,怎么就突然开窍了?
伍二妮觉得正常,“不开窍还能如何?结婚了不住一块儿,迟早要出问题。”
“也是。”
看热闹的人里,也就林思甜知道点情况,但她关键时候嘴巴严实,连关月荷都没透露半分。
十月一过,大家才知道为什么。
张超男怀孕了,总不能还让小两口分居两家,两家人难得和气了一回,以郝大仁搬到张超男家里居住结尾。
接着,伍二妮有了怀孕的消息也传了出来。
“你们二号院的娃娃是非得成群结队来吗?”其他院子的人这么调侃。
即将添家庭成员的两家都高兴,除了孙家旺。
不对,现在不能叫孙家旺了,而是叫伍家旺了。
伍二妮做主,去派出所给孙家旺改了姓,当是给自己家续了香火。
伍家旺没反对,他顶着孙姓,在学校常被人欺负,虽然他后爸去把欺负他的学生的爸爸揍了一顿,人家不敢明着欺负他了,背后还是约好了一起排挤他。
改了姓后,有了小小的改变,受到的排挤少了些。
他没高兴多久,却听到他即将有个弟弟或者妹妹的消息。还被胡同里的大爷大妈开玩笑说:“你妈有了新孩子,就不要你喽。”
伍家旺的情绪一下子崩溃了,在家嗷嗷呜呜地哭一顿,又跑出去躲着。
金洪昌好不容易把人找回来,伍家旺又被亲妈揍了一顿,嚎得更厉害了,坐在胡同口嚷嚷有了后爸就有后妈。
“还是打得少了。”
“哪家的后爸整天惦记给你买吃的穿的用的?你可不能学你那亲爹没良心啊,咱们人老眼没瞎呢。”
大爷大妈们一人一句,把伍家旺数落得没好意思再在外面嚎,抽抽噎噎地回家。
刚进院子大门,正好撞见金洪昌从屋子出来。伍家旺别扭地要转过头去。金洪昌却把钱票塞给他,让他去买包红糖回来,“剩下的够你买瓶汽水。”
“咋了?还要买啥?”见他站在原地不动,金洪昌说着从口袋掏钱和票出来,伍家旺看了他一眼,捏着钱飞快跑了。
带回来一包红糖和三瓶汽水。但还是泪眼涟涟的。
“水龙头都没你眼睛流得多。”伍二妮把汽水放一边,“又咋了?”
知道带三瓶汽水回来,那就是不别扭了,干啥还要哭不哭的?
伍家旺委屈道:“月荷姑姑说我哭起来嚎得太难听像要断气的鸭子呜呜呜……她太过分了!”
伍二妮、金洪昌:“……”
沉默了会儿,金洪昌道:“我和她说去,让她以后不说你了。”
“呜呜呜,不成啊,你又打不过她!”伍家旺更委屈了。
过来给她家送鸡汤的罗桂芳憋住笑,安慰他道:“没事,宋公安家的西北也没少被她说,不是故意针对你的。她还请你吃过冰棍呢,是吧?”
伍家旺被安慰到了一点点。
月荷姑姑好就好在,她不会因为他亲爸而欺负他。她是无差别欺负,整个银杏胡同的皮猴没少被她收拾。
而被提到的关月荷正在准备参加市里举办的市先进工人的表彰会。
七月份提交的材料,十月下旬出表彰名单,十一月初才开表彰会。
过程如何暂且不提,结果是好的就行。
关月荷在家人朋友们众多的着装建议里,最终决定采用谢冬雪给的建议:穿卓越服装厂自己生产的衣服和鞋子。
要争取一切机会给自己厂做宣传!
像是平时去市里开会似的,这个表彰会并没有搞得多隆重。
关月荷去领了奖状,被日报社的记者拍了张照片,这个会就这么匆匆结束了。
但奖状带回来,小关同志还是在厂里出了一把风头的。
交给广播站的表扬稿子是谢冬雪写的,在客观阐述事实的同时,又杂带私货地狠夸了一通。
以至于小关同志没少收获贺喜声。
回到胡同里更不得了,江桂英带着奖状在二号院、三号院转一圈,整个胡同的人就都知道了:关月荷,她被评为市先进工人了!
“月荷这是不是快被提干了?”
“我猜也是。”
“月华刚升宣传科副科长,月荷也跟着要往上升,真看不出来,这姐妹俩够争气的。”
关月华提干的事已经板上钉钉了,关月荷提干的事暂时没影。
这几个月里,计划科迟迟没有人事变动。但林科长几乎天天往生产车间跑,计划科需要签字的事情大多交到了副科长手里。其他人都忍不住嘀咕:林科长还调不调走了?
关月荷也嘀咕呢,但她的生活忙碌得很,上班工作,下班学习德语,分不出闲心琢磨别的。
她去参加市先进工人表彰大会回来没两天,厂里召开工人大会,主要宣布林科长将提拔为分管生产的副厂长,统管运动服车间、运动鞋车间的生产。
新任命将从元旦开始生效,现在开始到元旦这段时间是公示期。
原来的龙副科长也被提拔为正科长,但暂时是“代正科长”,要考察一段时间才能转正。
龙科长往上推荐了两个人作为副科长候选人——关月荷,陶诚。
“小关,小陶,恭喜了。”
关月荷乐得一一回谢,陶诚笑得就有些勉强了:他忘了关月荷之前被厂里往上推荐成为市先进工人了!
原先还觉得能争一争,现在一扒拉,发现关月荷被提拔的筹码越来越多,堵心了。
名单推荐上去后,接着就是厂里组织对被推荐人的个人谈话和个人工作情况考察。
谈资历,小关同志是建厂后招的第一批工人,算上做临时工那半年,进厂已经满八年了。
谈能力,算不上能力突出,但交代下去的工作都能完成好。
谈群众基础,那小关同志的群众基础没得说,当初推荐上学时,她可是得票第一。
再谈别的加分项,小关同志前有为民除害上日报头版,后来又去工农兵大学加强了理论学习,接着去参加广交会表现突出,最近还被评为了市先进工人。
陶诚心里大概有了数,虽然觉得可惜,但没办法,只能收拾好情绪等待下一次提拔机会了。
按照往常的情况,谈话完就差不多有结果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变数。
关月荷认为自己已经做完自己能做的了,着急也没用。
结果没出来,关月荷照常按时上班,做完工作,按时下班。
把胡同口银杏树仅存的一片叶子摘下来,放入给林忆苦的回信中。
七四年京市的秋天落下帷幕,又在骤然降温的某个夜里,提醒着她冬天要来了。
她要去排队买大白菜和土豆红薯,为今年过冬囤食物了!
“桂英,你家月荷的提干也定下来了吧?”
“没定呢,还不知道。哎呀,你赶紧往前挪两步……哎哎哎,前面那几个插队的给我站出来,排队到后边去!”
“我就不起来,你有本事把我拎起来!”那几个中的领头一脸无赖地直接袖着手蹲地上,看着老大一个。他们就仗着自己长得壮实,才肆无忌惮地插队。
这话刚说完,宋公安就大步走过来了,板着脸问:“干啥呢?”
见着公安,刚刚耍无赖的人想嬉皮笑脸地混过去,上方一团黑影笼罩下来,一抬头,正是银杏胡同鼎鼎有名的关月荷同志。
说起来他和关月荷还有点渊源。但关月荷明显是没印象了。
当初他和一个兄弟去卓越服装厂外面堵“肥羊”想抢点钱花,结果正好碰上关月荷,被揍得嗷嗷喊。
得亏当初关月荷揍他们揍得厉害,加上没抢成,家里还帮忙通了关系,才不至于让 他们被关进去。
所以,他听到关月荷直接抓持枪逃犯的消息时,一点没意外。这丫头就是这么虎,谁被揍谁知道。
不等他狡辩,关月荷已经开始告状了。
“宋公安,我在后头老远就看到他们几个插队了,太过分了!其他人都老老实实排队,就他们,一点素质都没有!”关月荷撸起袖子,“这是哪个单位的人?大家快来认一认,太丢单位的脸面了!”
“对对对,我们没素质,我们这就走。”看到关月荷撸袖子,无赖头子差点就条件反射地想抱头了,都不用宋公安开展教育工作,人就招呼其他无赖溜到后面去了。
关月荷夸宋公安道:“还是宋公安您有威慑力,太省心了!”
怪不得大家啥鸡毛蒜皮的事都喜欢找宋公安处理。
宋公安只觉得小关这人太谦虚了。起码在银杏胡同,小关同志的威慑力还是杠杠的。
有宋公安帮忙维持秩序,再没人敢趁乱插队,队伍有序地一点点往前挪。
家家户户都把自家的地窖间给填满,又从煤炭厂或者煤炭铺拉回一车车煤球,温饱有了着落,心也就松快起来了。
八卦闲聊的情绪高涨。
东家长西家短,这个胡同总有说不完的鸡毛蒜皮、各式各样的家庭邻里矛盾。
关月荷放下课本,也拎个小板凳出来凑热闹,主要是给脑子放个假。
正好有人说到,车间主任给许小妹介绍对象,许小妹高高兴兴地出门相看,最后把介绍人给臭骂了一顿。
“为啥啊?”
说话的人看了眼关月荷,才道:“车间主任给介绍的铁路局的男同志,叫高元森。”
名字怪耳熟的。
关月荷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不就是她姐以前谈的对象吗?
“许小妹说了,关月华看不上的,凭什么介绍给她?她也不是废品站上班的。车间主任哪知道这些事啊,人家也是好心,被她骂得生气了,说再不给她介绍了。”
关月荷翻白眼:这又关她姐啥事啊?许小妹真是瞎牵连人。
但话说回来,她还是很赞同许小妹的想法的,高元森那样拎不清的,确实不适合谈对象,结婚更不行。
许小妹这是谈得多了,有了经验,终于知道分辨哪些人适不适合谈对象结婚了。
“姑娘家家的,谁谈对象能谈十几个?我看她就作吧,熬来熬去,年纪大了没男人要。”
大家刚刚还在八卦许小妹呢,现在倏地转头,改去骂刘媒婆了。
“厂里开会次次提倡年轻同志晚婚晚育,二十五六还年轻,正是个人拼搏奋斗、为国家建设添砖加瓦的好年纪,你这思想,还是得多教育!”
现在晚结婚的姑娘多了,自家没有,亲戚家也有,哪能这么瞎说?
再说了,多谈对象算什么?又不是乱搞。照他们说,现在的年轻人还是保守了。
一听“教育”两字,刘媒婆就跟被踩到尾巴似的,生怕自己又被抓进去写检讨,灰溜溜地跑了。
关月荷默默偷笑。
胡同里的大爷大妈们,多数还是脑子正常的,汽车厂的思想教育做得真到位啊!
许小妹没想到自己又一次相看没成,还被有心人盯上了。
到内蒙下乡四年的丁显光今年申请到了探亲假,辗转一个星期,才回到了家。
丁显光一回来就诉苦,说打死也不想回内蒙了,四年了,仍是吃不惯喝不惯,他就算回不来城里,去郊区乡下都好。
丁大妈灵机一动,上许家找许大妈商量,让丁显光娶了许小妹,这样丁显光不用下乡,许小妹也能嫁出去了。
许小妹最近听不得别人说她嫁不出去这种话,要是有人给她介绍歪瓜裂枣,那更是火上浇油。
丁大妈前脚上许家的门,许小妹后脚就拎着棍子找上丁家,把丁显光揍了一顿。
宋公安和林大爷下班了还得给两家人做调解。
人一闲下来,事儿就多。
这边刚停歇,下乡去东北的丁显宗也回来探亲了,他还带了在下乡当地娶的媳妇儿。
丁大妈不乐意二孙子娶个农村媳妇儿,垮着脸数落人,但人家农村媳妇儿还看不上丁家呢。
嫌弃丁家人多地方小,吃口饭都要计较个没完,还不如他们在乡下过得舒坦。
回来不到三天,丁显宗和他媳妇儿收拾行李回东北了。
气得丁大妈在门口直骂:白养了丁显宗这个孙子。
丁家的热闹还没结束,谢大妈的老伴儿谢大爷背着俩大布袋,投靠儿子来了。
谢振华冷着脸,没让人进屋,只道:“谁是你亲儿子你找谁去!”
哦豁!谢老师和谢振兴真不是一个爹的兄弟啊?!
谢振华现在不一样了,以前只是个教数学的初中老师,现在是给中专生上物理理论课的技校老师,还被邀请去给厂里技术员上理论课,以后说不定就是厂里的技术专家了!
加上刘阿秀还是车间小组长,俩人凑一起,以后分到只有技术专家能住的小洋楼也有可能。
这会儿谢大爷在三号院后院里撒泼打滚,没一个人过来帮忙指责谢振华的。
一是别人家的家务事不好判,二是不想得罪了谢振华。
但大家私底下没少猜:谢振华的亲爹是什么身份?
最后又是宋公安和林大爷出面,让谢大妈带人去厂里招待所开间房先住着。
宋西北故作老成地摇头叹气,“我以后做啥都好,就是不要做公安。”
刚说完,就被宋公安拍了一巴掌,“你这样的进不了公安队伍。”
“不可能!忆苦哥说我这样的就适合进部队!”
关月荷赶忙解释道:“林忆苦说的是,你这样的适合进部队拔拔刺,被收拾几顿就老实了。”
宋公安差点笑出声,又拍了下宋西北,“听到没有?部队不要刺头!”
“我不信!等忆苦哥回来,我让他当面和你们说!”宋西北转头去问关月荷,“月荷姐,你对象什么时候放假回来?”
“不知道啊。”关月荷双手一摊,“他没和我说。”
“噫……月荷姐你这对象不行,我有个表哥……嗷!老宋你又打我!”
宋公安还嫌弃打得轻了。
关月荷看得津津有味,宋西北就是根墙头草,一会儿崇拜林忆苦,一会儿想挖林忆苦的墙角。
关月荷把胡同里最近的八卦写了下来寄给林忆苦,顺便问他什么时候放假,过年回不回来。
等待回信、收到信件、寄出回信、又等待来信的日子里,胡同仍是热闹不断。
一直到元旦的前一天,厂里广播站通知全厂职工到小礼堂领过节福利,另外播报了厂里的最新的人事任命:
“……关月荷同志提拔为计划科副科长……”
关月荷提着的心落回到了实处,这才松了一口气。
“关科长,恭喜啊!再接再厉!”
“谢谢厂长!”
关月荷乐了半天,下班时想直接往家里奔,还是被谷满年提醒了,问她领了福利没有?
嗨呀!乐傻了!连吃的都能忘!
关科长小小地反思了下自己。
“老关师傅!”
关沧海回头,哟了一声,难得他小闺女这么迟才下班回家。
见她车头和车后座都是米面粮油和一块肥猪肉,心说服装厂的待遇忒好了点,怪不得小闺女傻乐成这样。
但是,“老关师傅也是你喊的?喊爹!”
关月荷收起嘻嘻哈哈的笑脸,严肃道:“老关师傅,请你称呼我关副科长!”
老关师傅:“……”
原来是找我显摆来了。
老关师傅从善如流地改口,嗓门拔得高高的,“呀!关副科长,您下班啦?”
喊完,又转头和明大爷愁眉苦脸道:“见着了吧?我这倒霉闺女,找她老爹我耍官威呢。”
明大爷气得胡子被吹歪,瞪了眼看似诉苦实则炫耀的老伙计和老伙计那笑得停不下来的倒霉闺女,快走两步,一个横扫腿上了车,叮铃铃地冲进了银杏胡同。
关月荷也就在自家人面前得意了一回,没出去显摆。
但她这根本瞒不住,大爷大妈们的消息灵通着呢!
当然,关月荷高兴的不只是升职,还有涨工资。
工资是随着工龄一点点往上涨的,一般来说,两年会涨一次。
她这次是又升职又涨工龄,以后每个月能领四十三块钱,足足涨了四块五!
林忆苦寄信回来,说二月初回家过年,让他们这段时间不要寄信,他进部队训练去了。
行吧,等他回来,迎接他的就不是小关同志,而是关科长了!
“关科长,别笑了,过来帮我扯毛线。”林思甜打断她的傻乐。
“知道了,林医生!”
她俩一口一个“关科长”、“林医生”,互相得瑟个没完,客厅坐着的方大妈和江桂英听了都忍不住笑。
小关科长很满意。
职位改变了,手头的工作暂时没多大改变。毕竟林科长,哦不, 林副厂长还在计划科时, 工作就分派得差不多了。
但厂干部会议没少参加。
理顺了手头的工作,关月荷就觉得这工作也没那么难嘛。
“你们办公室没人不服气吧?”谢冬雪悄声问道。
关月荷仔细回想了下,摇摇头,“表面上没有。私底下可能在悄悄不服气。不过没关系,工作完成就行,我又不稀罕人人都喜欢我。”
“通透!”谢冬雪赞赏地夸了句,然后坏笑着调侃:“别人喜不喜欢不重要,邻居家哥哥喜欢就成了, 对吧?”
“那不是?!”关月荷高高扬着下巴承认, 下一秒就和谢冬雪商量道:“你下次直接称呼林忆苦大名吧, 你一说邻居家哥哥, 我老想起他以前猫嫌狗厌的事,哈哈!”
谢冬雪笑着应了下来, 扒拉几口饭,忽然好奇, “你觉不觉得,和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人谈对象很奇怪?”
“不奇怪啊。”关月荷赶忙咽下嘴里的饭菜, “我们中间好几年没见过, 他上上次回来探亲, 我都没认出他。”
要是真一直天天在银杏胡同里见面……她觉得应该没法有想谈对象的心。
“等等, 你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关月荷这才觉得,谢冬雪不太对劲。
谢冬雪挠挠脸,“我妈想让我和住隔壁院子的邻居儿子处处看, 怎么说呢,人挺好的,但我觉得别扭。”
谢冬雪她爸在酒厂上班,她妈是机械厂的,她家那一小片,每家都有机械厂的工人。机械厂是比五星汽车厂规模还大的国营厂,福利待遇只会更好,所以谢冬雪之前参加联谊会只考虑找机械厂的男同志。
其实也是因为服装厂的年轻的单身男同志不多,没谢冬雪看得上的。
“不着急,你先观察观察,处对象也没事,处不来就分了再找嘛。”
说到这,关月荷觉得,她身边很多女同志真得多多地向许小妹学习,谈到不好的不可怕,大不了就再换。
“说得也是。”谢冬雪耸耸肩,没再纠结这个问题,见周围的人吃完离开,空了一小片,才凑脑袋过去小声道:“我们宣传科空降了一个副科长过来。”
关月荷停下舀饭的动作,也伸长脖子把脑袋凑过去,也压低了声音,“什么来头?他来了,那你怎么办?”
谢冬雪和何霜霜被列入提干候选人,现在还没被提,就是因为宣传科和人事科没职位空缺。
相对来说,谢冬雪可能会比何霜霜更容易往上走,毕竟何霜霜有个在房管科当科长的公公,还有个从采购科调去销售科当副科长的爱人,她家三个工人全都是干部有点难。
“原来在轻工业局上班的,人家可不是冲着宣传科来的。”
谢冬雪却点了点她脑门,道:“今早刚打听来的小道消息,人家本来是要空降计划科,也就是你们科室的。要换个其他竞选人,说不定就空降成功了,结果碰上你这个硬茬,厂里也不乐意他空降,市革委会的人来了都不能说你不堪重任。他就只能退一步,到宣传科来了呗。”
那倒是,毕竟当初市革委会还发了文件号召大家向关月荷同志学习。
难怪找她谈话后要那么久才出结果,原来她差点就当不成关科长了!
“我猜人家早晚要离开宣传科,你留个心眼。”
谢冬雪快速结束了这个话题,示意她往右后方看。顺着谢冬雪的视线看过去,打饭窗口来了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同志,不是厂里的熟面孔,关月荷就猜到这位就是空降过来的副科长了。
但计划科和宣传科平时没多少工作的交集,关月荷只把模样给记下了,没再过多关注。
小关科长忙着呢。
龙科长转了正,去掉了“代”字。正式上任的第二天,就找了关月荷谈话,问了她的入党意愿。
这都不需要问!关月荷自然是一个劲地点头同意啦!
没多久,厂党支部领导找她进行谈话后,给了她一份入党志愿书。
小关同志当天一路推着车回家的,乐得直接从银杏胡同走过去,走着走着,发现走过头了,又乐呵呵地掉头回家。
“月荷,去前边胡同找谁呢?”
“啊?我随便走走。”
“……这话谁信呐?”但不信也没办法,还能去撬她嘴巴问个明白不成?
关月荷回家后就把家门给关上了,在房间里边看志愿书的条目边琢磨怎么写,连打草稿都一撇一捺写得板正、郑重。
“眼睛咋了?”江桂英过来找她,敲了几分钟的门才等到她开门,一进去,就看到她眼眶红红的。
心想着,不会是和她姐一样,被提拔了,厂里老油条不服气,找她麻烦了吧?
“刚刚写字呢,写着写着就这样了。”
“哦。”江桂英松了一口气,不是被人欺负就行。又批评她道:“你就不能等到电来了再学习?照着油灯看书,小心以后也要戴眼镜!”
现在冬天,天黑得早,电又是要到六、七点才来,别人点油灯干活,她小闺女点油灯学习,她家隔壁的谢振华就是常年这样,近视眼才越来越严重的。
戴着眼镜的常正义费力地提水经过,他听到了江桂英的话,更加加快了脚步,不然待会他就被当作反例了。
关月荷睁大眼睛,把脑袋凑到江桂英面前,“您看我这双亮晶晶的大眼睛,不可能近视!”
江桂英:“……懒得和你贫嘴。”
把手里的布包扯开,“找人给你换的棉花,看看够用了没?”
“够了!谢谢妈!”关月荷笑嘻嘻地说要给她按肩膀,表达一下她的孝心。
吓得江桂英赶忙拍掉她的手,觉得好笑又好气,“你妈这把老骨头可经不住你孝顺!”
她那些邻居老姐妹喜欢喊闺女一块儿去澡堂搓澡,她就没这个想法。
“大姐还好吧?”
“还行,她说不让我们管,她自己能收拾得了人。”江桂英叹气,“你们工作了吧,盼着你们当干部,当了干部吧,又寻思着还不如不当这破干部呢!”
“那不成啊。自个儿争取到的凭啥不当啊?我们又不是走后门靠关系上去的,当这干部每个月还能多几块钱多拿半张工业票呢。”关月荷理直气壮道:“与其让别人指挥我干活,不如让我指挥别人干活,我觉得我脑子转得更快!”
“对对对,你厉害你厉害。”江桂英觉得,再说下去,小闺女又要把自己从头到脚狠夸一遍了。
“对了,忆苦没说具体哪天回来?”
“没说。不用管,他知道回家的路怎么走。”
江桂英看了她两眼,又叹一声气,心里嘀咕着:没见过哪个年轻人像他俩这样谈对象的。
关月荷跟着江桂英回三号院吃晚饭,正好看到谢大妈坐院子大门外抹眼泪。
不知情的人看了都得说一句“可怜”。
但整个银杏胡同现在谁不知道啊?谢振华都亲口承认了,他不是谢大爷亲儿子,也没吃过谢大爷的一口饭,没道理要给个继父养老。
刘阿秀的娘家人前段时间天天过来看情况,总之就是不允许谢大爷住到家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