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营厂工人日常by梁图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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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月荷有点可惜,她挺想看她爹妈听到是林忆苦时的震惊表情,早知道就该让林思甜给林忆苦提前说要保密了!
“你知道你哥是去湘省的军校进修吗?”
“知道啊!”林思甜瞪大了眼睛,“你不知道?难道我没和你说过?”
“……应该没说过。”
林思甜嘶了一声,拍了拍脑袋,又小心翼翼地问:“你还要我哥不要?”
“要啊!不要不是亏了吗?”关月荷回顾了一下白天的约会情况,现在觉得怪尴尬的,她可不想再重复一遍了。
“那就好!”林思甜刚刚真为亲哥悬心。
“月荷,我今晚要和你一起睡,等我啊,我洗了澡就来。”
也不问关月荷同不同意,人已经跑回家去了。洗完澡出来,见到她哥,得意兮兮地道:“月荷叫我过去和她一起睡。”
“你……算了。”林忆苦欲言又止,他没忘记他没参军前,月荷偶尔也来家里和她睡,她有次被踹了一脚,疼得嗷嗷喊。
被踹了,下次还喊月荷来家里。这也是个不记疼的。
“看我干什么?你也要我送?”林忆苦弹了下她脑门,“少说我坏话,改天还给你买新衣服。”
林思甜气得直哼哼,她今晚必须说一百句林忆苦的坏话!
“林忆苦的坏话?”关月荷躺好,把手电筒给关掉,一人占炕的一头,踹不到一块儿,但说话得大声点。
“你能说一百句,我就能说两百句。”
“……”林思甜一想,是哦,小时候不止她被她哥坑,月荷、许成才也没少被坑,只有老实过头的丁学文很少被坑。
俩人嘻嘻哈哈地说起林忆苦以前的糟心事,说一件就笑好一会儿。
得亏林忆苦不在这儿,不然得被她俩气昏过去。
笑着笑着,林思甜几个翻身,翻过了中间作为分界线的厚棉被,和关月荷挨着肩膀,高兴道:“月荷,我觉得特别高兴。”
关月荷也特别高兴。
多了个对象, 关月荷发现日子也没太大的区别。
除了前面几天没少在厂里被同事们调侃,尤其是谢冬雪他们几个。
但要说没一点区别,那也不可能。
下班出来, 就看到在门卫室旁边等着的林忆苦。
门卫大爷次次都乐呵呵地提醒他道:“小关同志下班了。”
林忆苦立刻看了过去。
关月荷现在有点能理解为什么林思甜和周敬杭在医院见一面都能乐呵了, 她下班出来看到等待的林忆苦,她也乐呵。
“林忆苦!这儿!”见他还没走过来,她又挥了下手。
等人走近了,关月荷才去看他拎着的网兜,“我看看你都买了什么……哇,你上哪儿买到的奶粉?”问完,她自己学他的语气回:“你吃就行了,少打听!”
从见到她开始, 林忆苦脸上的笑就没落下过, 这会儿更是被她学得乐出声。
不过, 这次他直接交了底, 道:“我有个朋友,初高中那会儿我俩同桌, 后来我去部队了,他进了运输公司当司机, 常跑的地方就是内蒙和东北,正好这次带了些奶粉回来。”
“刚回来见一次, 他又出远门了。不然, 应该给你们介绍认识的。”
听这意思, 那位同桌是他关系很好的朋友了?
关月荷突然从记忆里翻出来一个人来, 找他确认,“不会是和你一起逃学去溜冰被喊家长的那位同学吧?”
不怪她记忆深刻,那年有学生偷偷去结冰的湖面玩, 结果冰面裂开,好几个学生都没了。整个胡同天天有街道办的人去做安全教育宣传。
林忆苦顶风作案,林大爷和方大妈气狠了,找了她爹妈帮忙抓人,林忆苦被狠揍了一顿。
“……”林忆苦深呼吸,商量着问:“你能不能多记我好的事?”
关月荷回以一阵哈哈大笑声。
要说林忆苦好的,其实也不少,但肯定是比不上他干坏事让人印象深刻。
“我不笑了嘻嘻。”关月荷抿紧嘴巴,把骑车的任务交给他,自己抱着网兜坐到了后座上。
林忆苦上车和她一样,都是直接把腿跨过横条,单脚撑着地。腿长就是好,坐后面的人不用担心横扫腿把自己扫下去,更不用瞅准时机跳着坐上去。
今天下班走的是反方向的路,他们要去服装厂家属院看生产回来的秦子兰和才五天大的妞妞。
赶上大家都一块儿下班回家,关月荷这一路没少和同事们打招呼。
进家属院大门时,谷满年还叫他俩今晚去家里吃饭。
见关月荷说了好,林忆苦才道:“那就麻烦姐夫了。”
关月荷差点笑出声,他真会顺坡往上爬。
谷满年抖了下手臂,忙道:“现在可不能乱喊,咱俩还是先喊名字吧。”
这声“姐夫”喊得早了,就算他乐意听,但要关月华听到了,不得气炸了?
林忆苦也没执着,顺着谷满年的话改口,“谷大哥,麻烦了。”
在家属院门口兵分两路后,他俩直奔许成才家里。
房间里的母女俩还在睡觉,他们都压着声音讲话。
秦子兰的大嫂才离开,住隔壁的董大嫂拿过来一篮子鸡蛋,许成才顾不上招呼他俩,忙着给董大嫂拿钱,还托董大嫂下次帮忙带个老母鸡。
等屋里只剩自己人了,许成才才道:“董师傅老家那儿,家家都养三只鸡鸭,董大嫂每个星期都回老家,我们这一层楼好几家都托她帮忙换鸡蛋。你要不要?要的话我帮你一块儿订。”
在以前,养四只就是资本主义尾巴,所以大家只能养三只。
但自从“批林**”运动开始,对于农村,上头有了不一样的指示:要坚持按劳分配,允许多种经营和家庭副业。
有些胆子大一点的,基层领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底下的人心思就活泛了起来,悄悄地扩大了家禽养殖。
要不城里人哪能常从乡下换到肉蛋食品?
要换成是两年前,关月荷肯定是要的,但现在她不太缺鸡蛋了,一是她姐夫谷满年次次下乡采购都能带些回来分她一些,二是她伯父伯母没少让老乡帮捎带过来。
“我不用,你多买点给子兰补身体。喏,林忆苦送的奶粉,麦乳精是我和思甜一起买的。思甜最近上夜班,没空过来,我和林忆苦做代表。”
许成才这会儿才正眼去看林忆苦,看了一眼,又赶紧挪开视线,找到机会了才冲关月荷眨眨眼,给她比了个大拇指:你真行啊,闷声干大事!
但让他当面调侃林忆苦?算了,他还是没这个胆量。
他这儿有了闺女,月荷和思甜她哥谈了对象。等丁学文收到他寄的信,一定是一会儿高兴一会儿震惊。
“忆苦哥,坐啊,我给你俩倒水。”
许成才还没开始忙活,就被关月荷喊住,让他别忙活了,说待会就去她姐家里。
“对了,妞妞起名字了吗?”
“没呢,子兰没想好,先喊着小名。”许成才一脸的满足、得意,又不自觉地看了眼关上的房门。
只坐了一会儿,关月荷就说要走了,他们去大姐家里吃饭,总不能空手上门还只张嘴等吃,起码得帮着干点活才行。
许成才也不多留,他白天去 上班,有子兰的嫂子抽空过来帮忙做饭和带一会儿孩子,但家里剩下的活也不少,还真顾不上招待他俩。
“等妞妞再大点了,再请你们来家里吃饭。”
关月荷不耐烦地摆摆手,催他别送了,赶紧上楼回家洗尿布。
“成才结婚后变了不少。”
关月荷笑道:“是往好的变就行。”
许成才这人最大优点就是肯听劝、肯吃苦,她和思甜、丁学文没少怂恿他搬出来,人后来也搬出来了,还知道抱紧他师傅大腿,现在和子兰两个人,日子越来越红火了。
“丁学文下乡后也变了很多……”正说着话,关月荷敏锐地察觉楼上有人在盯着她,一抬头,哎呀,是她大姐。
关月华就是想看看,这点距离,他们两个长着大长腿的,到底要走多久!
谷满年一点都不想劝自己媳妇儿别多管。毕竟,他和月华处对象的时候,没少被关月荷偷翻白眼还不满地哼哼哧哧。
可算是轮到他来看关月荷的热闹了。哎,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老天它就这么讲理儿……
乐呵着,就忍不住一边剁剁剁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楼下同在阳台做饭的邻居听不下去了,半个身子探出阳台,朝上骂道:“难听死了,号丧呢?闭嘴闭嘴!”
关月华没了闲心给楼下的俩人计算走路速度,直接冲到了自家阳台,也探出半个身子朝下骂道:“谷满年今天吃点亏,就给你披麻戴孝号上一回!”
谷满年忙着拉她,生怕这一激动就给蹿下去了,同时帮腔道:“老包头你闭嘴吧,一张嘴,整个家属院都能闻到你的嘴臭味!”
楼下安静了一瞬,很快又一阵怒火冲天的啊啊啊声,说要上楼和他们打一架。
老包头的邻居过来拉住人,他还没挣扎出门呢,就见计划科的关月荷带她对象站门口,两个人直接把门给堵了个严实。
一个两个,看着都像是来打架的。
“你,你们要干什么?干部想带头打工人不成?”老包头梗着脖子。
“下班时间,这里没有干部和工人,只有楼上楼下的住户和住户家属。”关月荷叉着腰,凶巴巴地瞪着老包头,“你不乐意住这儿,你就去房管科申请把房子收回去。”
她可听说好几次了,这个老包,仗着年纪大,还是厂里的老工人,经常找邻居麻烦,尤其是住他家楼上的她姐家。
邻居里也有讲理的,也跟着道:
“就是啊老包,你一天到晚说不是楼上楼下吵,就是左右两边吵,咱家属院就这条件,你要个十分清净的地儿,你自个儿寻摸去,别人回自己家还一点声不能出啊?没这个道理!”
说到这,住老包头家隔壁的那对小年轻又气又羞。他们也被老包头找上门过,大声嚷嚷着叫他们晚上办事小点声。
当时好多邻居都听到了,羞得他们简直想钻进地缝里躲起来。
他们俩面皮薄,不像楼上的关月华和谷满年。
楼上那俩被说了,直接说老包头不要脸,自己娶不到媳妇儿就去偷听邻居家的墙角,还说老包头家里有时候有动静,谁知道他在家和谁鬼混……
当时把老包头气得嗷嗷喊,胸口疼得要进医务室。结果进了医务室,那会儿还是贾医生坐诊,开错药,老包头上吐下泻两天,又去了工人医院躺了两天才好。
就是因为这事,老包头才看谷满年不顺眼,逮着一点小事就要骂。
谷满年碍着自己在厂里是干部的身份,一般情况下不和他计较。
但要碰上关月华在家?
那不得了,关月华从小就没让自己受气的觉悟,不把老包头气得跳脚,她那张嘴停不下来。
自己媳妇儿都帮出头了,谷满年也不是不识好歹的。关月华骂一句,他帮腔一句。有时候骂得不痛不痒,事后还要被批评,这慢慢的,骂人的技术也就上来了。
老包头本来就只是做做样子,哪里敢上楼和那个姓关的炮仗对骂?谁知道另一个姓关的炮仗也来了。
楼上那个是能骂,门前这个是能打,他都招架不住。
抹不开面子道歉,就气呼呼地说:“你们人多欺负我一个老头,我不和你们计较。”
门砰地一下就关起来了。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告到厂领导面前,关月荷也不怕他。
楼下什么动静,楼上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等关月荷和林忆苦一进屋,关月华也没了刚刚怒气冲冲的样子。直接给林忆苦派活,让他给谷满年帮忙去。
一顿饭下来,关月华净顾着观察他俩了:吃饭吃得真香啊。
她都怀疑这俩人是不是因为这点才互相看上的。
关月荷和林忆苦在外面吃晚饭,两家人没一个想着找人的,都以为是等着关月荷下班了俩人就约会去。
“月荷和忆苦又出去吃啊?你们两家干脆合一块儿吃饭算了。”
“您甭管我们两家的事,我听说谢大爷也要来城里,这咋还不见人呢?”林思甜一句话就把谢大妈给问哑声了。
她倒是想让老头子来,但大儿子大儿媳不同意,小儿子那还没站稳脚跟,靠不住。
谢大妈还想说几句找补回面子,但一见到江桂英出来,立刻带着板凳跑了。
江桂英还嘀咕呢,“这么早就去占位置看电视了?”
吃了饭还在外面慢悠悠散步的俩人半点不着急回家。
再过几天,林忆苦就要去学校报道了。买到的票不是星期天出发,关月荷忙着上班没法送他。
只能趁着还在家时多处处。
散步散到天色全黑,趁四下无人,走着走着,肩膀就挨到了一起。
才牵了一会儿手,关月荷突发奇想,“你要不要试试看,我载你是不是更稳?”
林忆苦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但她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他还能说什么?
还得听她的,跨着坐,不然车子一边轻一边重,影响稳定。
“坐好了。”林忆苦捏了捏她脑袋后面的短马尾做提醒。
关月荷信心十足地一脚蹬下去,没蹬得动,整张脸都在使劲,还是没动静。
她以前又不是没载过两个人,难道林忆苦还能比两个人重两倍?
低头往后看过去,果然!
“林忆苦!”
林忆苦肩膀被锤了两拳头,也没克制住笑声。他为了车子能停下原地,双脚死撑着地,快把全身力气都给用完了。
“把脚抬起来,快点!”
肩膀又被怕了一巴掌,林忆苦才把腿抬起来,保证道:“这次真的不作弊了。”
关月荷也一脚把车子蹬了出去,刚得意了几分钟,没注意前面的水坑,不仅俩人的裤腿都遭殃,还颠得车头歪歪扭扭了好一会儿才稳住。
关月荷得出了结论——她和林忆苦,半斤八两吧。
胡同口乘凉的邻居们看到他们回来,对他们天天出去约会已经见怪不怪了。抬头看了一眼,都懒得开口调侃。
只有许小妹在看到他们时,一如既往地翻个嫌弃的白眼。
她对关月荷姐妹、林忆苦兄妹都没好感,关月荷和林忆苦处了对象,讨厌的人以后可能还会成亲家……她讨厌的人都聚堆了。
但想到关月荷上次拿棍子追着她满胡同跑的事,她翻白眼时没忘记背过身去,悄悄地翻。
还在心里嘀咕了句:林忆苦没看上她脑子有问题,关月荷看上林忆苦也脑子有问题!
“脑子有问题”的俩人压根没发现人堆中间的许小妹。
关月荷和林忆苦也就在外面没人的时候拉拉小手,等回到人群里,又是一脸正儿八经的表情,走路也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
站在二号院门口才说了一会儿话,关月荷眼尖,看到亲妈和方大妈手挽手从三号院出来,立刻给林忆苦丢下一句“我回家了,明天见”。
隔天,林忆苦去等关月荷下班,还顺路给未来姐夫谷满年送了一块肉,补昨天的口粮。
谷满年又喊他们去家里吃饭,关月荷已经摆手拒绝了,“我们去明大爷家吃!”
说完,又招呼林忆苦赶紧上车。
跟着关月荷几乎是天天吃好吃的,国营饭店、卓越服装厂食堂大厨小炒、明大爷私底下的大硬菜……林忆苦的嘴巴都要被养刁了。
但时间一天天过,他也准备要去学校报道了。
“东西都收拾好了?”方大妈过来敲门,把屋里各个角落都看了一遍,床上的床单被套都已经被收了起来,又恢复了空荡荡的样子。
旁边的桌子上有件新的外套和一袋包子,是关月荷刚刚送过来的。
她想多留些时间给他们说话,结果月荷过来送了衣服和一网兜包子,才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妈过来和你说几句话。”
林忆苦立刻停下了手里的活,拖了旁边的椅子过来,“您坐。”
以前愁林忆苦老大个年纪了还没想着找对象,现在他谈上对象了,谈的还是她看着长大的月荷,还是愁。
“你学习、工作的事我不懂,我就不多嘴了。”方大妈道:“你皮是皮了点,但人还是有责任心的,妈信得过你。去学校了,常和月荷联系,不能三两个月找不到人,就你这样的,哪个姑娘能开心得了?”
“妈,以前我那是出任务,不能和家里人联系……”
“别犟嘴,你好好听着。”方大妈瞪了他一眼,才把自己年轻时候谈对象的经验传授给他。
林忆苦听完只问:“我爸以前就这么会搞浪漫了?”
方大妈:“……”
谈不下去了,方大妈气得拧了把他的耳朵,懒得说了!
回了自己屋,方大妈还觉得堵气,越发想不明白,“就他这样的,你说月荷看上他啥了?”
林大爷劝方大妈想开点,“一个猴一个栓法。甭管他们咋谈,反正月荷能治住他,吃不了亏。”
天才蒙蒙亮,林忆苦就大包小包的出门了。
“吓!”关月荷突然在拐角处蹦出来。
林忆苦假装被吓到,配合地啊了一声。
“……敷衍!”
她提前一天就和他说,他出门太早了,她起不来送人,让他注意安全。
他刚出三号院,就看到拐角处有片衣角,猜到了是她。
还真是。
林忆苦觉得这已经够让他惊喜的了。
没想到还有别的惊喜。
关月荷让他把手伸出来,和他对视了几秒,嘿嘿笑了两下,飞快地拍了下他的手心,“哈!什么都没有。”
他也没失望,笑着看她,手刚要收回来,又被拍了下,但这次留下了张照片。
和思甜之前误寄给他的是同一张照片,但显然,手心里的这张和思甜手里的那张不一样。背面是她的字迹:一九七四年三月,广交会正门前。
他也是前几天看到她的本子才发现,她写的字板板正正的,特别像她这个人,认真、有棱有角,但又没板正到觉得尖锐。
“月荷,”
他刚想说等过年他就回来了,但上学后情况未知,又觉得寒假还很远,改口道:“等我到学校就给你写信。”
“好。”
“要记得给我回信。”
“好。”
“那我走了。”周围没人,林忆苦难得主动“过线”,伸手握了下她的手掌。
关月荷很喜欢和他牵手,他的手有劲儿,触碰到的时候怪舒服的。
用舍友们的话说:咱邻居家的哥哥长得真得劲啊。
但再喜欢,也不能公共场合拉扯个没完。
“下次就见面了。”关月荷深呼一口气,催他赶紧出门,免得赶不上车。
等到人走到外面街道上,不见了身影,她才转头回去继续睡觉。
其实也没怎么睡得着。
有对象以来的这小半个月过得太高兴,人要离开半年,一时半会有些失落很正常。于是,她又叹了声气。
但少睡一个小时,也没消耗她的精气神,隔天上班还是风风火火的。
“林科长,刚刚市里来通知,下午去开会。”
“是上次说调整生产计划的事吧?那行,小关,你准备好材料,这会你去开。”
关月荷愣住,林科长正等着她的回答,她反应过来后,很快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好的!”
计划科里的其他人纷纷看向关月荷,这个会议,一般是林科长或者副科长去开,但此时被安排到了关月荷头上,大家也猜到了计划科接下来的变动情况。
谁进计划科没点上进心?关月荷也不是万能的钱票,自然有人觉得不满。
关月荷和林科长前脚刚出办公室,就有人忽然叹了声气,自嘲道:“我当初怎么就没想到要去报名推荐上学呢,以前是有文化的得缩着脑袋不敢高调,现在反过来了,有文化的人更快得到提拔。”
说这话没意思,不说别的,关月荷拿市革委会给的名额上学,没占用厂里的名额。
其他人明面上看不出是什么态度,听过就过了,又继续干自己的事情。
都看出来关月荷有可能要成为他们科室的二把手了,说不定也不会在计划科待太久,何必让自己在未来领导面前留个坏印象呢?
代表林科长去参加市里的会议像是一个信号弹,给大家提了个醒。
之后,林科长更是把手头的工作慢慢往下挪,端个搪瓷杯在办公室偶尔指导下工作,比档案室的管理员还要轻松。
关月荷一边羡慕一边吭哧干活,要不是林忆苦发电报回来报平安,她都要忘记自己还有个去进修上学的对象了!
等关月荷收到林忆苦的来信, 已经是九月初了。
送信员站在二号院和三号院大门中间喊林思甜和关月荷出来拿信。
林思甜看看自己手里的信,再看看关月荷手里的,厚度一看就很明显。
算她哥懂事, 终于不是写信只写薄薄一张纸了!
而关月荷回家拆开一看, 信纸还真只有一张,信上的内容也简短,写了他已经入学报到,还在学校遇到了以前一个班的战友。信件最后不忘问她近况,让她务必抽空回信。
但信封里还有两张他在学校门口的照片。一张穿着军装,一张穿着她找许成才帮忙做的新外套。
内敛沉稳又意气张扬,哎呀,林忆苦穿军装真好看。
关月荷十分满意自己的眼光, 欣赏了好一会儿, 才把照片压在斗柜上方的玻璃底下。旁边就是她的照片和全家的合照。
以后再把二哥一家、朋友们的照片陆续摆上, 这片玻璃下的世界就丰富起来了!
丁学文收到许成才报喜的信件, 回信时,信纸上好多个表示震惊的问号和叹号, 关月荷光想起来就忍不住笑,决定给在湘省进修的林忆苦分享一下。
写完回信, 窗外吹进来一片半黄的叶子落在她书桌上,预示着京市的初秋到来, 被关月荷一并装进了信封里。
趁着此刻心绪宁静, 关月荷决定再背一会儿德语词汇。
没错, 是德语不是英语。关月荷边读边皱巴着一张脸。
章新碧和郭旭升两位老师不停地夸她有语言天赋, 一次比一次夸得厉害,夸得她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夸得她脑子晕乎乎的。
上个星期天去五星汽车厂交翻译资料,她一时热血上头, 就说要跟着他们学习德语。
其实刚说完她就捂住嘴巴了,有一点点想反悔。
章新碧当没看到,直接从抽屉里拿出来几本学习德语的书籍,看起来用了很多年,随便翻开一页,上头的笔记都是章新碧写的,很独特的簪花小楷字迹。
章新碧当时就给她开始讲德语语法规则,她走之前,还学了二十几个词汇,拿到了三张德语学习磁带……
突然换门语言,她没来得及做心理准备,就已经在学习的路上了。
有点辛苦,但想到自己以后就是个又会英语又会德语的“外语专家”,她身后那根隐形的尾巴已经翘上天了。
所以,在给林忆苦的回信上,她还写上:或许下下下次回信,我要用德语回啦,请时刻保持进步,不然你要看不懂回信了,林忆苦同志!
学了半小时,大哥过来敲门。
是给她送录音机票的。
两位老师的录音机不能借她用,她只能发动家里人帮忙寻摸了。
这年头,能接听广播的收音机在城里已经不算特别稀罕的大件了,供应比前几年多了不少。但能播放磁带的录音机极少,还多是进口货。
进口的买不起,国产的也就只有葵花牌盒式磁带录音机,去年四月份才研制成功,外头都抢疯了。
可见能搞到一张票来多难。
“天呐天呐!谢谢大哥!”关月荷收到印着“葵花牌盒式录音机”的票证时,已经激动得原地蹦跳了。
关建国笑笑,说他只能换到票,还得她自己去百货大楼守着柜台排队。
“大哥能帮我换到票已经帮助很大了!”关月荷激动完,问他用多少钱换到的票。她这刚拿出存款,关建国就摆手道:“我帮人捎带了些东西回来换的,没费钱,别给了。”
是没费钱,但肯定费人情了。关月荷不好估算这个价值,干脆把柜子里的奶粉拿了两包出来塞给他,“给阳阳喝的。”
奶粉是林忆苦找他那位同桌朋友换的,给许成才送了一些,家里留了一些,剩下的就给了她,说多喝点能长高。
他们三个同一天出生的小娃娃,曹丽丽的闺女在凌晨出生,叫玲玲。吴兰香的儿子在早上出生,叫晨晨。她小侄子在中午出生,就叫阳阳。
不得不说,她妈和白大妈、赵大妈一起商量给起的小名挺好听的,还有意思。
“行,你忙吧,我回去了。对了,妈让你中午别开火了,去家里吃饭。”
等大哥走后,关月荷把自己的存款全拿出来点一遍。
参加广交会花完了存款,半年过去,她攒下来的存款才勉强过百,要买录音机,她还要再攒攒。
平时帮章新碧他们翻译资料,其实没什么补贴,一个月下来能有三、四块钱已经不少了。
反正她也不是奔着那点补贴去的。
章新碧和郭旭升又是厂里的翻译人才又是技术人才,待遇好,她每次过去汽车厂,不是请她吃小炒就是给她带些吃的回来。
当然,带回来的还有一顿天花乱坠的夸奖。
要不然她休息天也不会常往汽车厂跑。
清点结束,她又把钱票整齐叠好放回去,大概还要再攒半年才能攒够买一台录音机的钱。
她不急着现在就得买到,也不打算找家人朋友借钱。学习嘛,是一场持久战,慢慢来不着急。
“三转一响”里的缝纫机迟迟没有着落,她已经自动忽略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