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营厂工人日常by梁图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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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你家……”
江桂英叭叭叭一顿说,把人全气走了,自己也终于落得了清净。
但这一清净下来,她就在想:考得怎么样了?
考了两天半,京市的高考考试才终于落下了帷幕。
关月荷一下班,就见一群年轻人聚在胡同口互相对答案。
对一道,就有人嗷嗷嗷地捶足顿胸一次。还没对到一半呢,有人就抱着脑袋蹲下来痛哭流涕:“我完了!考不上了!”
要换成是平时,有人大声鬼喊,早就来人骂他们了,关月荷估计也要握紧拳头想揍人。
但现在,大家对这帮考生十分包容,难得没在人伤心时再戳几下伤口。
晚上,二号院的邻居们聚集到赵大妈家,大家都想听听常正义和曹丽丽说说高考时的事儿。
三号院的张德胜一手抱着小儿子、一手拉着张全斌,也来听听正常考生的“经验”。
他家隔壁的丁老五就是不正常的考生,哪个正常人会考了一天就跑回来说不考了的?
张德胜这个外人都比丁大妈生气,想过去抽丁老五一顿。
“我们考场,有人迟到了,后面不给进来,在外面要死要活的,吵死了,多亏有公安在,把人拖走了。”
“考完第一科,就有人放弃了的,考到最后一科,跑了四分之一的人。”
曹丽丽苦笑道:“太难了,我数学好多没答上,题目都没看懂。有道题看着倒是熟悉,就是想不起来怎么答。”
常正义也是一样的苦瓜脸。
这俩都觉得自己肯定是没戏了,但也没多失望,毕竟,在考试前,他们对自己的实力也有点数,就是想着要试一试。
现在试过了,也没遗憾了,准备明天继续上班去。
“报名的人那么多,才招那么点,难是肯定的了。”
大家也从恢复高考的兴奋中彻底回到了现实:高考是恢复了,但想考上,不容易啊!
考试之后,厂里的低迷气氛持续了一段时间,上班时的精气神比以前差多了。
但没多久,元旦一到,广播站通知工人们去领取福利,厂里又是一阵热闹喜庆的欢呼声。
而关月荷同志,也接到通知,她三年没变动的工资要往上涨一涨,以后每个月能领四十六块钱了。
等林忆苦也载着米面粮油回到家,俩人单位发的东西堆在一起,看起来十分可观。
“思甜应该快放假回来了吧?家里收到电报没有?”关月荷算了下时间,她和思甜快一年没见面了!
她们从小到大都没分开过这么长时间!
她边扒拉看林忆苦都拿了什么回来,边念叨道:“也不知道高考的结果什么时候出来,我真想现在就知道!”
她姐和何霜霜都被通知去做了体检,常正义和曹丽丽没收到这个通知,听说常正义躲公厕后面呜呜哭了挺久,差点被敏感的居民当成是干坏事的。
她是心痒痒得想问,又怕他们考不好惹他们也嗷嗷哭。
但参加考试的那几人特别端得住,一考完回来就投入到工作里,看着像是把高考完全抛到脑后了。
林忆苦等她念叨完了,才问:“咱们什么时候请客吃饭?”
哦,她都快忘记了,他们领证到现在了,还没摆酒请客。
要换成别人心急些的,可能孩子都揣上了。
“丁学文说,考不考得上都回来过年,就年后的第一个星期天吧。你能提前把时间空出来吗?不能就再往后挪一挪。”
“我先去打报告,尽量争取。”林忆苦确定了这事,就准备和家里人通个气,到时候还得大家一起准备请客的酒菜。
俩人大概盘算了下要买东西,又去点了遍存款,请上七、八桌,也是绰绰有余。
他们俩人的工资加起来相当富裕,平时也没大支出,结婚大半年来,还攒了一大笔钱。
关月荷点完,心满意足地把存款锁回抽屉里,两个人一起点存款比自己一个人点存款要更快了点。
当然,主要是因为,存款的大头来自林忆苦的工资和补贴。
“谢冬雪家附近,居然有人卖房子!我第一次听说,房子还可以买卖!”关月荷忽然想起来这事,还是计划科的同事说八卦时无意间提到的。
当然了,这个房子能进行买卖的前提,是房子产权归个人所有,不是单位分的工人宿舍。
林忆苦看见她双眼闪着光,就知道她肯定是对“买房子”起兴趣了。
关月荷确实在琢磨这事儿。
她这个人对所有好东西都很有兴趣,在为半间房都能打起来的当下,房子多绝对是好事。
而且,虽然她现在名下有分房,但这房子归根结底还是单位的,甚至还是五星汽车厂的!
房子要是归她个人所有,她能天天脸朝天地去上班!
林忆苦也来了兴趣,“咱们的存款够不够买咱家这么大的房子?”
关月荷两手一摊,“不知道。我再多打听看看。”
说完,她两只手捧着林忆苦的脸,和他对视,认真道:“要是真有能买的,我可真就买了。”
“嗯。”林忆苦点头之后,又开玩笑道:“别给我安排睡杂物间就行。”
关月荷:“……”
嗨呀!下次她和思甜的信件要收好才行,千万不能让他看到了。
关月荷毫无征兆地扑到他身上,把人抱住,直接跳开“睡杂物间”这个话题,感叹道:“林忆苦,你真的太好了!”
又是这套。
虽说他们有跟别人买房子的想法,但现实里的困难不少,最大的困难就是:根本没人卖房。
家里都住不下了,谁会脑子抽风去卖房?实在缺钱了,还能去单位财务科申请提前领后面几个月的工资。
就关月荷观察下来,一般不会有人因为缺钱把房子卖了的。
真缺钱卖房子的,关月荷也买不起人家的大房子。
于是,这个想法在说出来后,关月荷几乎没再提起来过。
关家和林家开始商量着年后请亲戚朋友来家里喝喜酒的事,关月荷和林忆苦就负责在旁边听,买什么菜,由明大爷这个大厨说了算。
关月荷也开始列自己要请的朋友单子。
“桂芳!罗桂芳!”外面有人兴奋地喊着:“桂芳!你家,你家宝玉考上了!”
“啊!考上了?谁考上了?”邻居们一骨碌地全从院子里跑了出来。
罗桂芳出门时,外套都忘了穿,脸红通通的,不知道是屋里闷的,还是听到消息激动的,老半天才找回声音,“宝玉考上哪了?”
“唉哟!”来报信的街道办工作人员道:“丰收大队来了电话,说宝玉考上了,我这正想问考上哪儿了呢,这电话断了,拨回去也没接上。你再去回个电话问问。”
罗桂芳二话不说拔腿就往外跑,白大妈哎哟了声,提醒也想跟着跑的双胞胎,“回去把外套给你们妈带上!”
两只被好消息砸懵了的呆头鹅傻愣愣地听话回屋拿外套,又跟着跑了出去。
“这是咱们银杏胡同第一个收到通知书的吧?宝玉居然考上了,真不错啊!”
“桂芳的苦日子熬到头了!”
第一个好消息传来之后,送信员又给带上了两个好消息。
收到通知书的那两户,家里门槛都要被踏平了,大家都想去看看是被哪个学校录上了。
江桂英紧张地在家团团转。
关月荷也为她姐捏了一把汗。
“妈!老爹!”
江桂英倏地竖起耳朵,“是不是满年的声音?”
关沧海顾不上抖掉的烟杆,朝门口走了几步细听,“好像是。”
没一会儿,谷满年可算是跑了进来,自行车都被他停在了院子外面,红通通的录取通知书封面最先晃入众人眼里。
虽然不是自己考上大学,但关月荷此时忍不住鼻头一酸。
她姐终于如愿,可以去上大学了!
“哎哟!急死个人了!赶紧看考上哪个学校啊!”
他们这一家人在这激动得泪眼汪汪, 旁边等着看通知书的谢大妈急得直踮脚,恨不得立刻上手帮他们把通知书给拆开了看。
不算关月华,银杏胡同目前就三人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宝玉录取到的学校是最好的,好歹是京市的医学院,那专业,学完出来管抓药的。
剩下两个, 一个录到了京市的纺织学院、一个录到了外省的学校。反正大家一致认为,宝玉录到的学校和专业最好,以后毕业出来能分到医院, 说不定还是市里的医院。
“哦哦对,录到哪儿去了?”江桂英擦了擦眼角, 催关月荷赶紧把通知书拿出来看, 又问:“月华呢?”
今天星期天,厂里车间都没加班,宣传科的人应该没事吧?
谷满年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她说现在回来肯定要被人当猴看, 要留在家等小雨醒, 晚上再回来吃饭。”
而且, 服装厂家属院这两天的欢呼是一道接一道,送信员刚出现在家属院里,就被人团团围住。
听到送信员喊关月华的名字时, 他太激动, 在走廊一个劲地挥闺女的尿布。等把通知书领到手, 他家就被厂里工人和家属挤满了。
关月华考上的学校太好,好多人都开始跟关月华要复习资料和笔记了,还想着请关月华抽空辅导孩子……
这不, 关月华说回银杏胡同还得被围起来一次,让他自己带着通知书回来给家里说一声,省得她爸每天在厂门口蹲她,问她收到通知书没有。
“哇!”关月荷这一声,把家里人和邻居们都吸引了过来,大家屏住呼吸,都在等着她赶紧报学校和专业。
“是京大的法律系啊!”
关月荷眼睛一亮,真是好惊喜呀!居然是京大啊!
“哟!”
“嚯!”
“嘶!”
好几道感叹声响起,大家震惊过后,纷纷要凑过来看通知书上的内容确认真假。
“别挤别挤!”关月荷一手拿紧通知书,一手护着,不准别人把通知书给拿过去看,“我拿着,你们看就行了。”
这下,大家没什么好不信的了。他们这些看着关月华长大的邻居,只知道关月华读书时成绩好,但他们没想到这么好啊!
而且,招生文件上都写了,重点大学主要从应届高中生中录取、优先录取低于二十六岁的考生。年纪大的考生在录取上是不够占优势的,但关月华居然能被京大录上?!
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考的成绩太好,即使年纪不占优势,靠成绩也能杀出重围。
“等等,这个法律系学的是什么?以后毕业出来能干啥?”
重点学校固然好,但大爷大妈们都是很看实际的,虽然他们对大学的事一窍不通,但他们有自己的判断标准:这专业学出来不能进好单位,那在他们眼里,再好的学校也白搭。
关沧海和江桂英也茫然,他们活了半辈子,也没认识有学法律的人啊。
谷满年这时开口道:“能当法官!”
“嚯!这不就是青天大老爷吗?这官好。”
“出来就当官啊?月华这得考了多少分啊?”
“不知道,查不到成绩。”
大家都只能预估自己的分数,具体考了多少分,那是查不到的,上头也没对外公布。
不 然,大家还能互相参考下分数看看录取的概率。
江桂英乐得合不拢嘴,忙招呼邻居们进屋聊,还把家里的炒货和糖果都拿了出来,“沾沾喜气!”
关月荷也赶紧把通知书收起来,让谷满年给拿好。
张德胜羡慕得脑子都在冒酸水,看看别人,再看看自家上高中都费劲的张全斌……等等,他要把关月华的复习资料和笔记都借过来用!
谢大妈看完后,悄悄地撇了撇嘴:关月华考这么好,以后厂里领导还会来找她儿子帮忙补课不?
而丁家难得静悄悄的,没来凑热闹。丁大妈被丁老五气病了,现在躺床上呢。
再听到后院传来的阵阵惊呼和道喜声,更气了。
丁大嫂拍了拍丁老大,下巴朝丁大妈的屋子抬了抬,轻声问:“咱要不要给老四打个电话问问?”
老四读书的时候成绩也好,比关月华差不到哪儿去,既然关月华都能考上,老四肯定也能。
汽车厂领导都说了,现在到处缺人才,考上大学后,以后肯定能分配到好单位。
老丁家,要说谁最可能有出息,那应该就是成绩好的老四了。
丁老大低下头继续收拾手里的工具,“现在凑上去也没意思,省了这份心吧。”
“一家亲兄弟,以后还真能全断了来往?”丁大嫂来了气,“咱们俩儿子,显光在内蒙,指望他考上大学?那不用想了。显宗在东北成了家,更指望不上。我说供二丫继续上高中,你还不乐意,以后咱俩能指望谁?”
“那就让二丫上高中。”丁老大死活就是不同意和丁学文联系,满嘴都是没必要。
“难不成老四不是你们亲兄弟?你这人就是死脑筋!”丁大嫂气得胸口疼,看手里的针线更烦了,往旁边一扔,就道:“我去关家看看,把月华的书本都要过来,给二丫学习用。”
躲在屋里一直没吭声的二丫缓缓地长呼一口气,现在还有点发懵:她以后真的能继续上高中?
关家今天可是热闹不断,邻居来了一拨又一拨,甚至小姑家和姥姥家都来人了,热闹了一整个下午。
等邻居和亲戚都走了,家里终于开始忙活晚饭,外面的天也黑了下来。
谷满年也这时候去接了关月华和谷雨回来吃饭。
关月华看着和平常没什么不同,没人点起她的暴脾气时,她脸上表情就是看着冷冰冰的。
但刚坐下没多久,关月华还是被关月荷盯到恼火了,“有啥好看的?”
关月荷抿紧嘴巴憋笑,说是不像被人当猴子围观,其实是躲在家偷偷哭了吧!
瞧那双眼睛肿的!
不只是关月荷发现了,其他人也看到了,大家默契地当没看到,省得关月华的暴脾气又冒了出来。
“哎呀!”江桂英拍了下大腿,“忘了给老家打电话了,你们大伯伯母让有了消息就回个电话。”
只能等明天再回了。
大伯伯母关心大姐的录取结果,关爱国的录取结果根本没必要问。
连体检通知都没收到,那就是没戏了。更重要的是,家里本来就没报多大希望。
“月荷,别坐着了,去喊忆苦爸妈赶紧过来,开饭了。”
“哦。”关月荷快跑两步就到了隔壁,再回来时,怀里抱了一瓶酒。
“桂英,恭喜啊!”
“一家人,同喜!”江桂英招呼他们赶紧坐下,又单独拿了个碗给林忆苦留菜。
林忆苦最近事儿多,等他回来起码得七点多了,还不准时,大家可没法等他到家了才开饭。
江桂英这次没管着关沧海的酒杯,整个人容光焕发的,她这又一件心事有了好结果,心情自然也跟着畅快。
年后再把小闺女的喜酒办了,又是一件心事落底。
就差还在老家的小儿子了。
考上大学的是关月华,但这屋里,好像其他人都比她还高兴。
关沧海才喝了两口,不止脸红通通的,就连说话都大舌头了。
高兴的还有关月荷,端着半碗酒美滋滋的,抿一下酒,再吃一块肉。
以前哪想过日子还能过得这么美啊!
吃到一半,等林忆苦带着一身风雪回来,关月荷挪了挪位置,在右边腾出个位置。
“忆苦回来得正好,赶上了,你也喝一点。”关沧海给他的碗里也倒上酒,招呼其他人一起碰个碗。
关月荷抬起碗凑过去,碰上了她姐和林忆苦的碗。
坐在她正对面的静静双眼亮晶晶地盯着她们姐妹俩,平时腼腆的小姑娘难得情绪外露地说:“我以后也要去京大读书!”
“哎哟!爷爷就等着了!”关沧海更高兴了。但一看静静旁边的俩孙子,一心只顾着埋头吃,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移开了视线,眼不见为净。
关月荷趁大家不注意,悄悄地和林忆苦碰了下杯,用气音和他道:“咱爸藏着的酒比家里的好。”
林忆苦也和她说悄悄话,“他看得紧,平时都和妈躲起来喝,没法带回家。”
关月华侧头看向旁边黏糊的俩人,要不是方大妈和林大爷在,她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察觉被盯上,关月荷和林忆苦又装作没事人一样继续吃饭。
饭一吃完,关月华还想着找关月荷说说话,但她低估了邻居们的热情。
家里有孩子参加高考或者即将参加高考的,都想来借关月华的书和笔记。
关月荷看人这么多,赶紧拉着林忆苦回家看电视去了。
对上门要资料和笔记的邻居,关月华统统都是一个答复:“服装厂工会主任把书和资料借走复印了,服装厂的工人和子弟想要的就去工会报名交钱购买。”
“我们不是服装厂的也可以吧?”
“不行,让咱们厂工会的人赶紧行动啊,咱们厂有自己的印刷机器。”
虽然不能白借而是要购买,但也算是个好结果了。
很快,就有人提议,让关月华在胡同里开个复习班,像谢振华那样,给胡同的人补补课、传授学习考试经验。
关月华刚开始还能好声好气地说话,毕竟今天算是大喜的日子,她不想挂脸。但有些人就是爱得寸进尺,要了一就要二。
她可不是谢振华!
开什么班?教到笨的,她能把自己气死,能考考,不能考拉倒。
“没空!”
银杏胡同的人谁不知道关月华的暴脾气?刚刚试探性地想得寸进尺一下,她一垮脸拒绝,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胆子开口。
关月华不想开课,最高兴的就是谢大妈了。没人和谢振华抢给领导家孩子补课的事,她巴不得呢。
此时帮衬着道:“就是!人月华白天忙工作,下班回来了还得带孩子,娃才半岁大,平时都是桂英带,月华再不带,孩子和亲妈都不熟了。”
一帮人没辙,关月华确实不像谢振华,一群人找上门,还会把事给应下来。
关月华没再多待,喊上谷满年,抱着谷雨去了二号院。
一进屋,看到客厅中间的小炉子上正烤馒头和橘子,关月华:“……”
真服了这两个,刚吃完晚饭都没一小时,他们这就把夜宵给准备起来了。
林忆苦把沙发的位置腾了出来给关月华,同时得到了个正在嗷嗷呜呜流口水的娃娃。
谷满年看了眼正在开着的电视机,见谷雨瞪着大眼睛看,就道:“你喜欢啊?那咱家也买台电视机!”
关月荷想翻白眼,屁大点小孩懂啥看电视?自己想买就直说,还非说谷雨喜欢。
好在,关月华就是这么说谷满年的,关月荷偷偷笑了起来。
“哦,刚刚忘了问了。何霜霜考上了吗?”
“没听说。”关月华转而道:“光知道问别人,你怎么打算?”
工农兵大学生的学历认定很是模糊,而且毕业证上只注明了“毕业”,至今没正式文件确定,工农兵大学生是算什么学历。
如果这段经历被划分为和干部进修班一样的性质,那么,关月荷还是只有高中学历。
在当下,有高中学历其实也够用了,尤其是关月荷还有外语特长。
但关月华觉得,这样的话,关月荷去上学的那两年半就太可惜了。现在的高中学历还够用,以后关月荷想再往上一步,还能够用?
关月荷拍了拍沙发旁边的一本外语书,“1月10日,教育部出了研究生招生工作安排意见,要将77、78两年招收研究生合并进行,京大有招生名额,在复习了。”
要不是元旦之后来了这个消息,她怕是要坐不住,回学校找老师去了。
就是还没确定具体的考试时间安排在什么时候。
关月华松了一口气,刚想说她,既然都开始准备了,怎么不知道和家里说一声,害她瞎担心。
“那我把我的资料送出去了。”
“哎!不行啊!”关月荷皱巴着脸道:“要考政治理论、英语和专业课,你得把你的政治资料留给我。”
她现在就庆幸,还好不用考数学这个科目,不然她要抓秃脑袋了!
谷雨兴奋地呜呜喊,仿佛是在给小姨加油打气。
谷满年乐呵道:“挺好,以后你们都在京大读书,有个照应。”
还没考呢,谷满年就已经认准关月荷要继续去读书了。
关月荷却心想:照应啥?她帮我吵架,我帮她打架吗?上了大学,学习的时间都不够,根本顾不上别人。
他们还要赶时间回家喂孩子,关月华这一确定关月荷有了打算,就起身说要回家了。
谷满年刚拿起一个烤橘子,闻言又给放了回去。
“你不送送?”关月华看向屁股牢牢粘在沙发上的关月荷。
“送送送!”关月荷心里嘀嘀咕咕,脸上啥表情也没有,顺手还给关月华塞了俩烤橘子,省得有人到家了都还惦记没吃上这一口。
刚出胡同口,关月华就把她扯到一边,“你要去考研究生,这起码得学两三年,和林忆苦商量了没有?”
她复习的书都摆家里了,还能瞒得过林忆苦?
“他没意见。”能多两三年没孩子打扰的日子,林忆苦还挺满意的。
而且,林忆苦同志说了,学习是为了进步,家属必须要全力支持。人家的思想觉悟高着呢。
关月荷更不担心林大爷和方大妈有意见,他们估计还不想帮忙带小孩,老两口现在一有空就出去看电影,还去公园秋游呢,比年轻人还会享受。
思甜给她的回信上还说了,等学习结束回来,她就是她爸妈中间那个碍眼的。
“行,你回吧。”关月华摆了摆手,抱起谷雨,再把小被子把谷雨裹住,才坐上谷满年的后座。
车子慢悠悠地在风雪中晃远,拿着手电筒站在胡同口的关月荷也成了黑夜的一部分。
谷满年把半张脸都藏到了围巾里,笑道:“咱俩还没谈对象前,我找月荷帮忙约你,她次次都说你们姐妹俩感情不好,约不动。”
平时是没少呛嘴,但人姐妹俩或许是有自己的相处方式,他这么些年观察下来,可没觉得她俩感情不好。
他说月荷半句不好,还被她掐呢。
关月华笑了笑,以前感情不好是真的,现在互相关心也是真的。
同个父母生的,姐妹感情总是比和兄弟的感情要醇厚,心里的挂念也更深。
低头看了眼想伸出手来的谷雨,想着以后要是还有第二个孩子,最好也是个闺女,姐妹俩能互相帮衬。
关月荷在胡同口站了好一会儿,才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晃着手电筒转身,一眼就看到了二号院门口边上等着的林忆苦。
刚刚无端惆怅的心情瞬间烟消云散,加快回家的脚步,三两下就走到了林忆苦的面前,抱着他的手臂把人往家里拉,“快走,回家看电视!”
“哎哟!到点了,我得看电视去了。”听到关月荷说起看电视,白大妈才想起来看时钟,出门招呼邻居们去后院赵大妈家。
没一会儿,二大妈和罗桂芳、伍二妮都拿着要缝补的衣服和针线往后院走。
77年10月底出的《红楼梦》电视剧又重播了,那段时间大家为了给参加高考的考生创造学习环境,有电视的要么不开,要么就自己在家悄悄地看,邻居们也很少去别人家里看电视。
现在高考过去了,又正值《红楼梦》重播,大家看电视的热情高涨。
甚至有人琢磨着也去买台电视机。
现在电视机的供应比一年前还要多,就是得弄到电视机票。
但就银杏胡同这一片来说,能买得起电视机的家庭绝对不会少,只是大家还在观望,不想让自家成为那个显眼的“有钱人”。
“宝安宝宁,你们大姐啥时候回来?”关月荷想起来这事。
“大姐要带大队里的赤脚医生,带会了再回来。”宝宁率先开口回道:“过年前一定回来!”
有消息不灵通的小孩惊讶,“你们大姐要回来了?”
“我大姐,考上大学啦!”宝宁神气得高高抬着下巴。
大姐考上大学,她们妈妈晚上偷偷哭了好久,但她们知道,这是好事,以后大姐就能一直留在城里了。
隔壁赵大妈家,大人们也在夸宝玉呢,但也有人说起别的。
“这都恢复高考了,知青们也能考回城,以后还要下乡吗?”
常大爷摇头,“不好说,看国家政策怎么定吧。”
以后的事情不知道,反正今年还是要下乡的。知青办现在的工作难开展,一是下乡了的知青想回城备考,二是要下乡的知青也这么想。谁都不想下乡,只能找街道办、各院子的管事大爷帮忙做动员。
张大爷却道:“下乡也有下乡的好,现在厂里出了新政策,厂子弟下乡当知青的优先安排工作。”
“优先个啥啊!厂里都没几个工作名额空出来!”赵大妈觉得厂里这个政策不靠谱。
“有人考上大学了,这岗位不就空出来了?”
“你说得轻巧,咱们银杏胡同考上了几个?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汽车厂又能上几个?厂里高中刚毕业的倒是考上不少。”
五星汽车厂考上了多少人,关月荷不清楚。但卓越服装厂目前考上了多少人,关月荷星期一一上班就知道了。
“人事科已经出具体名单了,厂里要给考上大学的工人和厂子弟发奖励。”龙科长道:“咱们厂考得不错,还有家属考上京大的,上头领导特意点名表扬了我们卓越服装厂。哦对,就是小关科长大姐,考上了京大。”
关月荷此时有点理解昨晚神气兮兮的双胞胎了,她现在也觉得怪自豪的,脊背一下子就挺得板直。
好不容易等龙科长开完小会,关月荷抽空去了妇联办公室,但没找到何霜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