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营厂工人日常by梁图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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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用担心自己当父母会偏心的问题。家里吃的喝的穿的,不用分两份。要是生出来的是皮猴,她和林忆苦两个人不至于管不住一个皮猴,多好!
关月华:“……”算了,和她说天她想地。
谷雨以后是独生子女没错,非要给她找个兄弟姐妹互相帮衬,还不如找月荷和林忆苦生的。
关月华不想留下听糟心话,吃完饭没多久,把关月荷叫上,一起回家了。
大伯和伯母也跟着回来,要留在三号院家里住一晚。
大伯母过来二号院找关月荷,和她一起把家里的酸菜坛子搬出来洗刷,顺便说些悄悄话。
“以后你和忆苦有孩子了,只有一个姑娘也好,别听外头人说的,非要个男孩撑家,你看你和你姐,比你哥和你弟出息多了。”
关月荷笑了起来,也挨过去小声道:“我二哥还行。”
“你二哥太老实了,也不成。太老实了容易吃亏。”大伯母欣慰道:“得亏你二嫂脑子好。”
“哈哈,知道找个聪明媳妇儿也算是优点。”
“就知道哈哈笑!”大伯母说是这么说,但自己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过去点,待会儿全刷你身上去。”
关月荷之前对大哥大嫂搬出去住没什么感觉,反正他们搬不搬都和她没关系。但现在觉得他们搬出去了也好,伯父伯母来的频率都高了,家里有空房子住,还不用急着当天来回。
关月荷小声道:“等我买房子了,也留个空房间,以后你和伯父,还有二哥二嫂常来家里玩。”
大伯母震惊,许久没吭声,缓了好一会儿才问:“这城里的房子还能买卖?”
她就知道在村里得分宅基地,有了宅基地才能盖房子。也只知道城里的房子如果不是祖辈传下来的,那就只能当上工人,才有机会分到房子住。
“自家的房子能买卖,就是太少了,我还没寻摸到。”
大伯母的想法和她的一样,都觉得有个完全属于自己的房子更好。
“厂里分的还可能会收回去,能买咱就买。”
关月荷无声叹气,就是这房子太难买了。
她的两个妈都知道她想买个房,平时可没少帮她留意,但人家放出来要卖的房子,要么太小要么太大,符合她要求的,等她们打听到,房子已经悄悄卖出去了。
真不容易。
“忆苦回来了。”
关月荷抬头一看,正好看到一身军装的林忆苦,双眼发亮,她觉得林忆苦穿军装的时候最得劲。
旁边还有伯母在,不然她已经拉人进屋仔细打量了。
“今天回来这么早?”她这算是没话找话。
林忆苦先跟伯母问了好,才回她:“跟领导的车回来的。”
放好自行车和包,就问:“还有哪些要洗的?”
“不用,爸妈他们要拆了隔墙重新粉刷房子,你过去帮忙。”
她爸妈家和他爸妈家都准备重新修房子,两家轮流着来,今天是林家先拆。
林忆苦结婚后不住家里,他原来的房间就空着,方大妈把家里的缝纫机和其他东西放进去,当成了杂物间用。
而关家那边,关建国一家五口搬了出去,家里隔出来四间房瞬间就空了两间。
不少人惦记着两家空出来的房间,有提出来说要租的,有说要借两年结婚用的,还有去找房管科说应该把空房间分配出去的……
不管是租还是借,给谁都不合适。收回去更不成了。
于是,四个长辈琢磨了下,就决定趁着国庆有空,把房子的隔墙给拆了,顺便再重新粉刷。
关家那边,打算打通右边的两间,给关爱国一个人住,以后他结婚有孩子了,再隔断出来给孩子。剩下的一间空屋子留着,别人问,江桂英就说是要给孙子孙女和外孙女留的,尤其是谷雨现在天天送过来,得给她留个小房间住着。
林家那边好办,隔墙一拆,林忆苦原来的房间就和林思甜的房间打通了,留给林思甜一个人住大房间。
这样就没了空房间,外人有想法也没辙。
林忆苦回屋换了身旧衣服就过去了,大伯母夸她道:“还是你想得远,买了房子自己住,想空几间都成,省得外人惦记。”
“可不是!”关月荷道:“您有空多和我妈说这话,不然她老觉得买房子太贵不划算。”
“多贵?”
大伯母乍一听一个小院子要上万,倒吸一口凉气,盯着关月荷欲言又止。
她想收回刚刚说的话,她现在也觉得房子太贵了,是不太划算。
关月荷当没看到伯母变了脸色,还一个劲地说买了自己的房子多好多好。
晚上和林忆苦面对面盘腿坐着算家里的存款时,关月荷坏笑道:“伯母一听一个院子要上万,后面我说啥她都不吭声了。”
家里现在的存款包括了林忆苦结婚前存的媳妇儿本,还有结婚后一年半存下来的钱。关月荷甩了甩存折,“里头四千五整。”
“要是买小院的话,能买四分之一。”关月荷却是挺高兴,“咱们不买小院,买个和现在房子差不多大的就行。”
她没想着一步登天,日子嘛,也是要一点点攒起来才变好的。
按照之前她知道的,一千五能买十平米的屋子,这四千五能买个三十平,他们再攒攒,就能买个和现在这么大的房子了。
林忆苦以前对买房子没想法,父母是工人可以从单位分房,他在部队家属院也能分到一套房,不愁没有房子住。
但听关月荷说多了,他渐渐的,也觉得有自己的房子更好。
尤其是关月荷很有长远规划,“先给我们买一套。以后继续攒钱,给皮猴再攒一套。”说着还夸起计划生育的新政策,“只给生一个挺好的,攒一套房总比攒两套房容易,对吧?”
“对。”
林忆苦赞同她的规划,但是他觉得他们的孩子也不一定就是皮猴,她小时候挺好哄的,说不定就随了她呢。
他都没开始反驳“皮猴”这个称呼,电猝不及防地就断了。
关月荷立刻把本子放到旁边,“睡觉睡觉!”
夫妻俩浑身牛劲就是好,折腾了半晚上,第二天还是早早起来,袖子一撸就去隔壁院帮忙干活。
今天在家待着的邻居多,互相招呼着过来帮忙,砸墙、刷大白都干得快,半天就都给收拾好了。
连去上学的谢振华和张德胜都在家。
张德胜去上学没满一个月,整个人都跟脱胎换骨了似的,很像个文化人了。
谢振华也有了点变化,比起以前,人变得好说话了不少,都会主动找人唠嗑了。
婷婷听到大人们夸自己亲爸,没觉得光荣,还悄悄翻白眼,和小伙伴们去供销社买零食,还说亲爸的坏话。
“我爸爸的老师说他是锯嘴葫芦,这样不好,要多说话。”
反正她和妈妈去给她爸送衣服时,遇上她爸老师,人家老师就是这么和她说她爸的。
刚说完,眼睛瞟见她妈拎着菜篮子走过来,立刻招呼小伙伴们躲起来。
“我妈不准我买糖吃。”但她爸不知道,还给她塞钱买零食。
只有元宝跑了出去,她看到她爸妈了,一群小伙伴里,就只有她手里没钱。
“妈,我也想吃零食。”
拿到了钱,元宝也顾不上身后的小伙伴了,直奔前面的人,“姨姨等等我!”
她一眼就看到了月荷阿姨和林叔叔。
关月荷才和元宝打完招呼,没一会儿,身后多了一串小尾巴。然后又看着他们成群结队地呼啦啦地跑远。
住大院里,小孩儿们都不用愁找不到玩伴。
当天晚上,三号院就出了新鲜事。
张德胜这次回来,要回厂里把工作转给张全斌。
“不是说以后都不用下乡了吗?还把工作转出去干啥?”
林大爷看了眼想不通的许大爷,道:“张德胜毕业了还能等分配,全斌想通过招工进厂还不知道等多少年。”
这时候转了工作,最多就是张德胜不能从厂里领工资,而张全斌领到的工资少一半。大不了这两三年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熬过去了,以后不愁没好日子过。
其他人恍然大悟,纷纷道:“张德胜真会钻营,他家张全斌考不上大学也能有份工作了。”
这话说的,要是有机会,谁不钻营?能多一份工作呢。
还有人提到黑市最近特别活跃,外面挎着篮子卖东西的人都变多了。
“那个谁,天天去电影院卖瓜子,能挣不少吧?又娶媳妇儿又整天吃肉的,还找人打听谁家卖房子呢。”
林大爷扫了眼丁老大,“别人家的事情不好说,现在可不兴搞举报贴大字报那一套,都邻里邻居的……”
好几个人心虚,声音一下子提了起来,“咱也不是那种人!”
但看着别人挣钱,说他们一点想法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有人还提到了许成才,开玩笑似的道:“我想挣钱啊,但没许老四的手艺,大家都拿着布去找他和他媳妇儿帮忙做衣服。”
做一件衣服,收个一两块的手工费,要是一个月做上十件,起码能挣十块钱,真不少了。
“没这个手艺就去学啊。”人群中的林思甜突然吭声,“你们多找几个人组个班,出钱请许成才来给你们上课,一节课收个十几二十块钱,学上二三十节课,包学会。”
林思甜越算这个钱越觉得有搞头,继续问:“你们学不学?我去找许成才。”
其他人不说话了,花这么多钱学踩缝纫机?他们又不傻。
人群外的关月荷捏着嗓子回:“学!”
趁大家回头找出声的傻子时,她已经偷溜躲起来了,别人扫过她时,一副“和我没关系”的表情。
林思甜见真没人报名,只能挤出人群去找关月荷,叹气道:“这一片的市场不行。”
“我看你是看陈立中的信看多了。”
陈立中和丁学文以前一个专注养猪一个专注教学,现在尝到了挣钱的甜头,一个专注招生一个专注教学。
出去吃个饭,都要留意附近都有哪些单位的家属院,有没有可能找到需要补习的学生。
“瞎说!我最近忙得脚不沾地,都没收到他的信。”
林思甜觉得这都是小事,她更关心别的。
“你说,以后有没有可能放开私人买卖?”
“这年头,还有啥不可能的?”关月荷把前面的小石子捡起来扔到墙角边,“这两年的政策还少了?”
政策一天天地变,快得她都要赶不上趟了。
“也是。”林思甜想到从病人那里听到的消息,“东城区要建楼房,说是能对外开放购买,你去看看?”
“甭想了,买不起。 ”关月荷从谢冬雪那儿也知道了,那边的房子就不是普通工人买得起的。她和林忆苦两个人的收入加起来,比普通双职工高多了,也还是买不起。
没了解过房子交易信息的林思甜挠挠头,“好吧。”
她以为房子不咋贵呢。
“五几年的时候,有个叔叔申请去三线厂,想把他家的房子卖给我家,五百块钱一个小院子,我爸妈嫌贵没买。”林思甜心痛道:“现在房子也太贵了。”
关月荷一样心痛,“咱爸妈真是错过好大一笔钱。”
当时几百块钱能买的小院子,现在能卖上万。
两人越想越心痛,最后干脆去了关月荷家里,吃了最后一瓶荔枝罐头,心里才舒坦。
国庆结束,张全斌顺利接过他爸的工作,成为了五星汽车厂子弟小学的一名勤杂工。
张二嫂想让他去当老师,但架不住张全斌读书时学得太差,别说校长不同意了,张德胜都没脸让他去误人子弟。
关月荷把自己的课表抄了一份留家里,让林忆苦尽量找她课少的时间去学校。
但课表上密密麻麻的,林忆苦看来看去,也就星期天是空的。
看样子,这半年能省不少计生用品和去招待所的钱,他们的存款计划应该能比想象中的更快完成目标。
一直到79年到来,关月荷就没一天是闲着的。
她的学习伙伴,不知不觉地从只有兰韵琴一个,慢慢地增加到十几个。
除了她们英语专业的研究生,还有西语系其他专业的学生,刚开始只是跟着关月荷去图书馆自习,后来又跟着关月荷去跑步,再一块儿去找空地练口语……
叶老师刚把办公室的暖水壶接满热水,见关月荷跑进来后跺脚驱寒,招呼她去炉子旁暖手。
开玩笑道:“刚刚其他老师在这儿还提到你了,说你拿系里的其他同学练兵。”
“啊?”关月荷心想,这才哪到哪儿啊,他们大冬天只能跑两圈。
“就该多练练。”叶老师高兴道:“他们就是脸皮太薄了,读得不好就不想张嘴,要多向你学习。”
“就是!”关月荷附和完才觉得不对。
难道她脸皮很厚?
第104章 改革开放
叶老师见她后知后觉地皱眉, 哈哈笑了起来,没继续开她的玩笑, 指了指给她留的空位子上的资料,道:“秦老师给你布置的任务。”
“这么多?”关月荷吸气,这得弄到什么时候去?
“不着急完成,你放假了带回家,开学再带回来。”叶老师道:“能者多劳。”
关月荷也没觉得多劳不公平。“劳”的不只是她,学校要办个英语报,任务就落在了英语专业的学生头上。她班上每个同学都被安排了任务,连第一届英语专业的大学生也要帮忙干活。
叶老师感慨道:“政策不一样了,对外开放的政策一出来,外面多少人想着要学一门外语, 英语最抢手。”
还开玩笑道:“你放假回家去, 说不定还有人想找你补课。”
今年的政策确实多变。
十月份, 国家出了新政策,决定逐步缩小知青上山下乡范围, 允许部分知青回城。京市则是取消了知青强制下乡政策。
十二月,国家提出“对内改革, 对外开放”。
对内改革从农村开始, 徽省凤阳县小岗村实行“分田到户、自负盈亏”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全国上下无数生产队等着看小岗村的成效。
林忆苦休息日过来看她时就说了,大伯现在天天准点守着收音机, 也没少叮嘱她老爹,让多留意上头政策的变动。
至于对外开放,先有赵攸同和其他各行业懂技术会外语的年轻人才前往国外学习, 接着又是频繁的外交访问。
前段时间,外交部门到京大西语系选人进外交访问团。
都是国家大事,他们普通人似乎沾不上边, 但等政策真全面铺开落实了,又变得息息相关。
起码他们西语系的学生现在个个很有冲劲,都觉得毕业后大有可为。
关月荷抱着资料回宿舍,隔壁的成霜追了过来,找她借英语磁带用。
“我看你们英语专业的本科生都搞了个朗读活动,想参加的都能去。你们要不也搞一个?”
兰韵琴翻了下课本,笑道:“我们西语系的研究生也有办朗读活动啊,还锻炼身体呢。”
每天早晚跑几圈,跑完了就集合开始朗读。别说,跑完步了,嗓子也打开了,朗读起来更起劲。
主要是有关月荷在前面带着,她只管读自己的,完全无视路人的眼光,其他人被她带着,也能很快沉浸在自己的朗读声里。
成霜一听,缩了缩脖子,她可受不了他们在外面跑完就边跺脚边读书的活动,“他们找团委借了空教室,都是在室内办活动。”
“那多没意思,还是在外面朗读更起劲。”关月荷笑她,“你怕冷吧?串个宿舍还要批被子。”
成霜哼哼两声,说她皮厚肉厚当然不怕冷了。
“你放假是回家还是留学校?”关月荷也顺便问起同宿舍的其他人,“你们呢?”
这一问,发现除了京市本地人,其他人都决定留校学习,包括了老家在福省的成霜。
其他非京市的舍友们,回家一趟不容易,且觉得寒假不够长,不如等到暑假了再回家。
“我的暖水壶不带回去,你们随便用。”关月荷边说边收拾行李,冬天的被子衣服厚,书本和翻译资料也要带回去,还有她的录音机……东西真不少。
成霜和兰韵琴缩着脑袋送她到楼下,帮忙把行李绑自行车上,才又把手藏起来。
“提前祝你新春快乐了,关月荷同学。”
关月荷把围巾往下扯了扯,冲她们摆摆手,“等我回来给你们带林忆苦同志做的好吃的。”
她推着车子往前走了一段,陆续遇到好几个西语系的同学。
“月荷,下学期见啊。”
“月荷,回去小心啊。”
“好嘞,下学期还一块儿跑步读书。”关月荷一路挥手过去,走了一段,再回头,心情莫名地欢快起来。
她现在的同学们也挺可爱的。
已经在等着的关月华见她推着车子还蹦几下,啧了声,二十七的人了,还像十七的小年轻似的,一天天的,哪来那么多牛劲儿?她真是想不通。
“你就庆幸我有牛劲吧!”关月荷不知道她心里所想,但在把她的行李挪过来一半绑自己车上时忍不住开口嘚瑟道。
在挤公交车时,关月荷又夸了一遍自己。没她一身牛劲,她们得在大冷天里一路蹬回家。她是有劲,但她也不想省几分钱遭这份罪。
“听说外交部去你们系选人进访问团?”
关月荷缓了一口气,才道:“甭想那么多,人家就选一个人,轮不着我。”
选一个人,最后还不一定能被选上,跟着一起参加外交活动。被选上的是读了一年大学的本科生,人家从小在家耳濡目染,本来就懂不少外交知识,被选上很正常。她对自己有几斤几两很清楚。
关月华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见她完全不放在心上,也不知道是不服气还是恨铁不成钢,嘀咕了句:“你也不比人家差!”
耳朵灵的关月荷赶紧抿嘴忍住笑,清了下嗓音,道:“当然了,就算差也只差那么一点点。”
但她觉得已经非常满意了。
放在十年前,她完全不会想自己还有被推荐上大学、读研究生的时候,学英语学了差不多八年,又正好赶上国家各行需要懂外语的人才的好时候。
“做人要知足啊青天大老爷。”
关月华刚刚因她而起的那点可惜瞬间消失,抓起她脱下来的帽子就要捂她的嘴。
每次她说“青天大老爷”就显得人特别欠收拾。
“什么知足不知足,你就不能争气点?”
“很争气了,馒头放上来三分钟就能熟。”
关月华更气了,和她贫嘴的时候嘴巴倒是利索!
车子前面的人看了眼后面,没找到谁在学鹅叫。
“别笑了,给人家让座。”关月华扯了下她,两人把位子让给了怀孕还带着孩子的女同志。
关月荷先跟着去了卓越服装厂的家属院,把她姐的行李也给送上去了,俩人又一块儿回银杏胡同。
“月荷!”许久没出来活跃的胡大妈见着她就跟见到了大熊猫似的,“听说你要跟着国家领导出国了?”
关月荷翻了个白眼,“又是谁给我造的谣?”
“都邻里邻居的,你有啥不能说的?这是好事啊!”
胡大妈再三求证,发现真是谣言,气得拍了下大腿,“我找刘媒婆算账去,又瞎胡咧咧!”
关月荷从胡同口到自己家里,一路都在解释:“谣言啊!都是谣言!我没那个本事啊!”
还是大爷大妈们敢想,听到个国家领导要出国访问的消息,就觉得会洋文的关月荷也能跟着一起去。
关月荷自己白天睡午觉都不敢梦这么大的。
她还是很脚踏实地的。
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看家里的囤了多少东西。杂物间的酸菜坛子不少,厨房里悬挂着不少子的腊肉和猪肉肠,地窖里码着大白菜,还有不少土豆红薯,以及小半箩筐的苹果。
心下满意了:林忆苦同志也是个很会过日子的好同志。
两个多月没见,一岁半的谷雨不用大人扶着已经能走得很稳当了,就是穿得太多,像个圆滚滚的球。
一过来她家里,谷雨就伸手,关月荷把刚洗干净的苹果切了一块分给她。
围着炉子烤火,浑身暖洋洋的。
二号院安静得不像话,今天虽然是工作日,但不至于放假的娃都不在家啊。还有白大妈、二大妈和吴兰香,她们不去上班,居然也不在家?
江桂英拎了个篮子过来,里头两碗热乎的面,让她们姐妹俩先吃了垫肚子。
“都跑去看洋鬼子了。”
“啊?”不仅是关月荷,连关月华都发懵。
“稀奇,最近不少洋人来咱们这儿旅游,去故宫啥的还能理解,还有专往咱们胡同里逛的,还拍照。”
江桂英刚开始也跟着邻居们去看洋人,看了几次,觉得没意思了才不去。但放了寒假的小孩子正觉得新鲜呢,天天互相招呼着说去看洋鬼子。
说到这儿,江桂英立刻神秘兮兮地道:“有人还做了洋鬼子的生意,给他们卖吃的能换美金。哦,谢老师家的婷婷最机灵,给人家指路,挣了好几张。”
“婷婷可真行。”关月荷夸道。
到手的美金拿去黑市换,应该能换不少钱。但是,婷婷跟着谢老师学了外语?
“可不是!”江桂英感慨道:“谢老师以前偷偷摸摸地在家教婷婷呢,外头人都不知道!好些人酸掉牙,说谢老师有见识也不提醒他们”
江桂英冷笑了声,学外语这种事,放在前几年,不是被推荐去学或者工作用到,谁会专门去学这个?
万一被没好心的盯上了,说是有海外关系,全家都得完蛋。
谢振华这人胆子够大,刘阿秀和婷婷嘴巴也是够严实。
“怪不得以前都说读书读好了能当官挣大钱……赶紧吃啊,待会全坨了。”
见谷雨张嘴就要吃面,江桂英不准她们再喂,“人小不知道肚皮饱,才吃了没多久,见别人吃她还想吃,纯是馋虫又出来了。”
谷雨围着亲妈和小姨转了几个圈,仍是一口面没捞着,气呼呼地坐小板凳上啃苹果。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关月荷把带回来的被子拆了被套,兑了热水搓洗。
院子里大大小小的孩子也成串地跑回了家。
“月荷姑姑,你去看洋鬼子了没?”宋西南见她在家,都顾不上先回家了,跑过来问。
关月荷在学校见过几次,人家是来学校参观的。
她提醒宋西南道:“在外头可不能这么喊人家。”
“嘿嘿,我们知道。”宋西南笑嘻嘻的,“街道办的叔叔阿姨来胡同上过思想课,不能没礼貌。”
“还有专门的思想课呢?”关月荷稀奇。
“昂!。”宋西南挨着她愁眉苦脸道:“我们班有人报了英语课,放假了跟着外面的老师上课,我妈也想给我报一个。月荷姑姑,你能不能和我妈妈说一声,我不想学。”
关月荷乐呵,真让叶老师说对了,外面已经有英语补习班了,还是给初中生开的。
但她一细想,这事也不稀奇。现在高考都要求把英语成绩计入总分了,虽然是按成绩的10%计入,但看现在这形势,搞不好哪天就按100%计入总分了。
现在学校没那么多会外语的老师,有些学校怕是连英语课都没开起来。
“我不说,多学一门语言对你好。”关月荷还道:“你要英语磁带吗?我可以借你用。”
宋西南立刻捂着耳朵跑回家了。
蔡英下班回来,还真过来找关月荷借磁带用。
蔡英没好气道:“那什么外语补习班,报名的学生去学了几天,跑回家说没意思,和学校老师教的一样。有个学生的叔叔是大学生,人家去听了一节,就说老师瞎教,被家长闹上门退钱了。”
关月荷找了张磁带给她,“现在都能搞补习班挣钱了?”
“啥呀?偷偷搞!”蔡英的话匣子打开了,又说起其他人也在搞挣钱。
“卖瓜子的那家,人家不在家炒瓜子了,听说是在外头找了空地方,一次能炒不少,全家人下了班就跑各个电影院卖瓜子。”
“最近从南边来的衣服也变多了,比百货商店里的好看,还不要票,贵了点,但抢都抢不到。”
“还有人跑乡下找老乡收鸡鸭到城里卖,也能挣不少钱。”
蔡英:“我天天光知道在食堂忙活,要不是我们家老宋,我都不知道外面这么多挣钱的道!”
别看宋公安现在是派出所的所长了,但街道上、胡同里、家属院鸡毛蒜皮的事也没少处理,成天走街串巷的,又常被安排去抓倒卖商品的人,想不知道都难。
关月荷也道:“我天天在学校也不知道啊!”
这些消息听着就让人震惊。
但更让她震惊的是,居然真有人找上门来想让她教外语?!
教是没法教的,关月荷把人家拎来的营养品给还回去,只建议他们去书店买磁带自己跟着学,多听多读,慢慢地就学会了。
甭管别人开什么条件,关月荷都摇头。她和林忆苦每月都领单位和部队的工资,可不能瞎搞。
林思甜故作遗憾道:“月荷错过一个发财的机会。唉……哎哎哎,妈,我开玩笑的。妈!”
方大妈拿手指戳她的脑门,“你也不准想什么发财不发财的,老实上班拿工资。”
“我就随便说说,我还能干啥啊?人家愿意出钱学外语是想去挣外国人的钱,谁会找我学医啊?”
方大妈却严肃道:“人家不找你学医,找你打听肚子里的是男孩女孩。这种缺德事咱可不能做。”
说着就没好气道:“生到闺女就不想要的,我看他们能生出什么皇位来。”
“妈,你这话和江大妈说的一样,你俩都是有觉悟的好同志。”
林思甜收拾了碗筷就溜出了门。方大妈喊都喊不及,和旁边的老伴儿道:“我是林忆苦我都烦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