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营厂工人日常by梁图图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11-29
所以,单间抽签,第一个就是她。
“关月荷同志!”莫科长念了名字,眼睛扫了一圈,正找人在哪。
关月荷才举起手,人群中的关爱国已经迫不及待地伸手指着她喊:“我姐在那,在那!”
关沧海拍了下他脑袋,让他别瞎喊喊,但嘴角已经快翘上天了。勉强收敛了点,侧头和旁边的老伙计明大爷道:“这丫头,运气不错,厂里的好事都让她赶上了。”
建厂招临时工、厂子走上正轨了办转正、分房正好卡正式工三年。一般人没这么好的运气。
明大爷斜了他一眼,不搭理老伙计自以为“谦虚”的炫耀。
而旁边的江桂英紧张得十指紧扣,低声祈祷:“抽个好的!要一楼走廊右边尽头……”
关月华皱眉,想说都换了二号院的房子了,现在抽哪套房都一样,管她抽出什么来呢!
抽签本人没空多想,被身后的人推着上前,手往直留个圆孔的箱子里一抓,拿出来一张纸条。
“一号楼108。”
“太好了!是一楼靠楼道的房间!”马二嫂激动得原地跺脚。
莫科长笑道:“手气不错,抽了个好位置。”
旁边的登记员接过纸条给登记下来后,从一大沓信封里找出写着“1108”的那个给她。里头装着房子的门钥匙。
信封没拆,关月荷从人群里挤出来,和马二嫂确认了换房要办的手续——明天上班了,分别到各自厂里的房管科登记,再签个换房协议,还是找各自厂的房管科盖章,换房的事就算是彻底结束了。
虽然手续要一两天才能办完,但关月荷想今天就把房子钥匙互换了,各搬各的家。
马二嫂乐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地点头应好。
马二嫂还要等另一个人抽房,关月荷就跟着家里人去看她抽到的房子。
虽然这房子即将换出去,但家里人觉得,此时此刻,房子就是她的,怎么也得去看看。
银杏胡同的邻居纷纷朝她道喜,还问起她什么时候换房搬二号院去。
“快了快了。”关沧海负责回话,笑呵呵道:“房子收拾好了就搬。”
一个十八平的单间,方方正正的,房间里头是个阳台,单独的洗澡间和阳台连在一起。
“这是小姑的房子吗?”伟伟仰头道:“小姑,你住的房子好大!”
江桂英听了,心里又冒出了悔意:这样看着,一个单间也不小啊,隔出来七、八平米做个单独的房间,外头客厅也不小,炉子安置在阳台,炒菜烧水都不用去门外走廊,甚至还能在阳台外围个棚……
关月荷摸摸伟伟的脑袋,“姑姑的房子比这大!”
她眼里已经容不下区区十八平的小房间了!
江桂英也就后悔了一小会儿,关月荷念着即将到手的房子,催他们赶紧看完走人。趁家里人今天都有空在家,还有她俩发小也休息,人多,搞卫生就快。
早一天收拾出来,她就早一天住上大房间!
“我再看一眼。”关建国仔细地把房子都看了一遍,心里想的是汽车厂下下批的分房。
这年头,单位建房,从提出来到建成分下去,搞个一两年是常事。卓越服装厂其实也不算搞得快的,分房政策没出来前,房子的地基就已经打好了,只是分房政策落实得快,加上厂里账上有钱,找了好几个建筑队一起干活才能让房子那么快落成。
他盘算着,大概五年内吧,他怎么也该拿到厂里的分房资格了!
看完,关月荷把房子给锁上,招呼家人去找马二嫂。
马二嫂换到的另一个单间在四楼,位置倒是好,但在顶楼,不好和一楼的人换。但总有办法能让俩房间连一块儿,马二嫂说等所有人抽完了,她再找人换。
两家人都着急住新房,一碰头,正要互换钥匙,关月荷谨慎地问了句:“二号院的房子现在户主是你们,我和你们换就行了对吧?”
她就怕马大嫂又跳出来搞事情。
“放心吧,房子在我们名下。”马二嫂安抚她道:“我公公婆婆发了话,我大嫂可不敢再起幺蛾子。”
那还真不一定。关月荷没全信,开玩笑似的道:“也是我想多了。换房协议没签下来,房子长不了腿。”
“那是!”马二嫂爽快道:“明天我先回厂里做登记,拿证明和盖了章的协议书过来找你,咱再一起去你们房管科做登记出证明,签协议。成不?”
她公公是街道办主任,服装厂莫科长还是她家亲戚,不怕关月荷出幺蛾子。
而且,她也想赶紧把房子落她和马老二名下,省得妯娌又犯浑挑刺。
“成!”省了她请假的功夫,关月荷当然成啦!
江桂英拉着马二嫂的手谢道:“我家月荷年纪小经的事儿少,麻烦你跑这趟了。”
“月荷年纪小,但有本事啊!我们可羡慕江大姐你,儿女都用不着操心。”
俩人互相吹捧了一番,钥匙终于换到了手。
关月荷的心稳了大半。
“快走快走,回家收拾房子!”
“哎,等等,思甜!许成才!别看了,回去帮我搞卫生!”
第18章 收拾
没拿到钥匙之前,关月荷只看过房子的正面,其他墙面和内部什么情况,她心里没数。
房子空置了两个月,一打开,里头到处落满灰尘。
很方正的两间屋子,一进门就是客厅,客厅左手边有个门连接卧室。和自家一样,客厅后头就是厨房。
搭的半间在客厅旁边,其实就是正院和左耳房中间的空地。
卧室里打了炕,正好和灶台是连着的,冬天可就暖和了。还省了买床的钱。
马二嫂再三保证过,房子虽然有些老旧,但墙面和门窗都是结实的。
事实确实如此。但墙面也太埋汰了!
关沧海觉得这不算事,“明天我去换点水泥补补,再刷大白,屋里就亮堂了。待会去买把新锁,把房门的锁给换了。”
江桂英指着外头搭出来的半间道:“外头搭的半间都快四平米了,全用来做洗澡间浪费,隔开两半,做个洗澡间和一个杂物间正好,靠墙那间做洗澡间好排水……”
走一步说几句,都不用关月荷愁,关沧海和江桂英就帮她规划好了房子翻新的事。
关建国叉腰转了一圈,“我去借梯子,角落上头有道缝,家里还有瓦片不?”
“有,在酸菜缸旁边,你再拿几块布……”林玉凤又改口道:“算了,我和你一块儿回去找。”
说完,夫妻俩往外走,各找各的东西去了。
许成才和林思甜也说回家拿扫把、水桶过来,关爱国站着左看右看,最后看向旁边的关月华,“大姐,咱俩干点啥?”
虽然他不爱干活,但大家都忙,只有他闲着,有点尴尬。
关月华呼了一口气,指挥他去把外头半间里堆积的杂物给搬出来。等大嫂拿了不要了的破布过来,挽起袖子开始擦窗台。
才开始忙活,二号院的住户们陆续上门。
先是住在正院的常大爷和赵大妈老两口,这俩人也是二号院的一大爷、一大妈。
在商量好换房的这两月里,关月荷回家的频率大大提高,就是为了了解她以后要常打交道的邻居们都是什么情况。
知己知彼,打骂不慌。
常大爷是汽车厂的六级钳工,赵大妈是废品站的回收员,两儿一女,大儿子拿到了单位分房,带着媳妇孩子住单位房子,大女儿嫁了出去,只有即将高中毕业的小儿子住在家里。
他们家,二号院的第一大户。
常大爷和赵大妈过来打个照面,和关沧海、江桂英唠嗑几句。
第二个来的是住对面右耳房的宋公安爱人,蔡英大姐。他们有俩孩子,大儿子宋西北十岁,小女儿宋西南五岁。
蔡英姐说,俩孩子分别是在西北、西南出生的,名字就这么取了。
关月荷一下就给记住了。
后院的两家邻居看起来都是和气人,人家日子过得好,还都是有工作的,挑事的概率就小。
后罩房住了两家,分别是陈家和康家,都是她老爹的老同事。不然,她一个小姑娘搬过来,人家犯不着当家的两口子过来打招呼。全是看她老爹的面子。
她老爹悄悄地和她道:“就隔一道墙,你有事喊一声,我们就过来了。他们要敢欺负你,看我不给他们削个光头!”
“嗯嗯,我解决不了的再喊老爹你。”关月荷想了想,劝道:“剃光头就算了,小心年底不能评先进。”
先进很重要,他再保持两年,就是连续十年先进了!
嘴巴一闭,不敢说大话了。
前院的邻居也来了。
前院西厢房住的张家,张大爷是汽车厂建厂时招的第一批工人,老资历了,所以被推选做二号院的二大爷。老伴是孔大妈,但她不爱听别人喊她孔大妈,得喊二大妈。
张大爷和二大妈只有俩女儿,大女儿嫁了出去,小女儿张超男今年考进了汽车厂,老两口打算让她以后招赘留家里。
没错,二号院有一大爷一大妈,还有二大爷二大妈。
人比三号院少,管事的居然还多两个!
但关月荷想到前院东厢房的孙家和周家,又觉得前院多个管事大爷管事大妈是应该的。
东厢房第一间住的周家,周大嫂一个寡妇带着三个闺女住。周大嫂本名叫罗桂芳,爱人没了后,她都让别人喊她“周大嫂”,生怕别人觉得她是单身一人而想着给她介绍对象。
周大嫂三个闺女,大的十二岁叫宝玉,剩下两个是双胞胎才六岁,分别叫宝安、宝宁。
东厢房第二间住的孙家,是银杏胡同有名的刺头、赖皮一家人。
孙大爷孙大妈在胡同里是被其他老头老太太排挤的,因为他们最能闹事,人人都怕被他们讹上。
除了胡大妈这样的不怕,实在气不过,打一顿就好了。
但孙家最招人烦的,其实是孙大山,经常色眯眯地盯着女同志看。他也是汽车厂工人,全家就指望他一个人的工资,所以想和他媳妇伍二妮离婚,转而娶周大嫂,这样家里就有两个工人还多一间房了。
伍二妮被孙大山和孙大爷孙大妈压制得死死的,没有说话的份。甚至连八岁的儿子孙家旺都看不起她。
周家的门锁着,人应该是外出了。孙家倒是有人在,但没人往后院来。
关月荷巴不得他们家的人不来。
最后来的是住在倒座房的白家。这家情况和三号院的丁家情况十分相似。
白大妈也是一个女人拉扯几个孩子长大,但不同的是,白大妈是离婚后带着几个孩子过,孩子也都跟她姓白。
白大妈在汽车厂后勤处上班,俩女儿俩儿子,大女儿和大儿子都结了婚。大儿子白红军也是汽车厂工人,和爱人吴兰香目前只生了金花一个女儿。二儿子白跃进和小女儿白向红分别是十六、十五岁。
白跃进和白向红都没通过汽车厂今年的招工考试,白大妈没少往关家跑打听服装厂招工消息。谁知服装厂也不对外招工……
门房住的两口子,陆昌和卢艳,三十多岁了,还没个一儿半女,还是汽车厂的双职工,嘴巴就没被亏待过。
按理说,他们双职工应该能分个更宽敞的房子,但他们挺满足,说反正没孩子,住他们俩人也够住,就没申请换更大的房子。
总的来说,后罩房的两家照普通邻居处着就行,后院的两家可以多来往,前院的五家,除了孙家,其他四家应该都能处。
后院的说笑声没断过,孙大爷孙大妈耳朵贴着窗户。
“咱要不也去看看?”孙大妈不想去,但院里其他家都去了。出门了的周家不算。
“哼!不去!”孙大爷背着手,在屋里骂骂咧咧,“黄毛丫头一个,也敢占一间大屋,打雷第一个劈左耳房!”
一说起左耳房,他们就觉得心痛。
两间半的房子,他们要是换成了,还用得着祖孙三代五口人挤一间屋?
骂完关月荷,又骂搬走了的老邻居马大爷,骂着骂着,又骂起了街道办马主任一家。气不过,甚至还起了要去贴大字报的念头。
但他的念头才起,就被孙大山不赞成的眼神给压了下去。家是儿子在当,他们吃饭还得靠当工人的儿子,他个当老子的还得听儿子安排。
孙大山让他们安份点,披上外套,就往后院走。
大家都去了,他怎么也得露个面。
但没想到,除了关家人在,三号院每家都有人在,好几个人盯着他,像在防他做坏事。孙大山脸上笑呵呵,心里已经恼得把这些人都骂了一遍。
关家人多势众,孙大山知道自己不受待见,打个招呼就匆匆溜了。
三号院各家的人是跟着许成才和林思甜过来的。
他们知道关月荷今天抽签拿房,就猜着关家要开始收拾二号院的左耳房了,只是没想到动作那么快。
别看平时大家摩擦不断、小矛盾也不少,但在大事面前,各家都不用人来请,就自发地从家里拿抹布、扫把过来帮忙。
甚至连水泥和刷墙的大白粉都用不着关沧海操心,刘阿秀说家里亲戚能换到,当下就让谢振华带关建国找亲戚去了。
周红旗笑道:“咱们院里青壮年多,今天就能把墙给刷出来。月荷你看好日子搬进来就行。”
前些日子还互相扯头花的谢大妈和丁大妈脑袋凑一起聊天,好得跟老姐妹似的。
人多力量大,不到一小时,屋里的卫生就搞好了。关建国爬屋顶检查了一遍,把缺的瓦片给补上,坏的瓦片也顺手换了。
中午各回各家吃饭,下午又各家来一个男同志帮忙,坑洼的地方填上水泥,灰黄灰黄的墙面刷成白墙,外头的半间用一半砖一半木板给隔成两半,还弄了两块木板做门。
砖和木板是找胡同里的邻居们换的,一家凑一点,正好够用。
一直忙到晚上六点多才完工。但这两间半房子已经很成样了。
江桂英和林玉凤回家准备晚饭,关沧海和关建国把来帮忙的邻居送回到三号院,并一再强调:“等家里收拾好了,再请大家过来吃饭。”
这意思,就是要在二号院摆几桌请老邻居们了。想着能蹭顿好的,大家纷纷说:“到时一定来!”
关月荷拿本子出来记要订的家具和要添补的家当,记了满满两页纸。
她的几个朋友都明确说了要给她送什么,于是就把其中几项给划掉。
看着收拾干净、随时能搬进来住的屋子,关月荷整颗心都是满的,好似她在这苍茫天地间终于找到了可以深深扎根的安身之处。
崭新的、充满希望的日子正冲她飞奔而来。
第19章 新家
马二嫂办事靠谱, 人也爽快。星期一下午就把从汽车厂房管科出的证明、盖了章的换房协议书带来服装厂找关月荷。
确认没有问题,关月荷就去房管科找莫科长,让他也出一个证明, 并在换房协议上盖个公章。
莫科长办事不拖沓, 看协议没问题,就给盖上了公章。同时,没忘提醒关月荷最好也去银杏胡同所在的街道办登记一下情况。
证明和协议都是一人一份,单位也留一份存档。在房管科几个同事的见证下, 关月荷拿出十二张大团结给马二嫂。
一开始讲价砍了15,后来因为马大嫂在外头多嘴,马二嫂怕她反悔,加上她妈和大嫂趁机讲价, 又砍了15。而之前就付了50定金,所以只需要给120。
钱给出去, 换来了手头薄薄的两张纸。
至此,换房的事情彻底了了。
马二嫂点了两遍钱,牢牢地攥手里, 笑容满面道:“我们家也和别人换好了房,就在一号楼的108和107,这个星期天在楼下请亲戚朋友吃饭, 月荷你也来哈。”
关月荷应下了,并在心里又记下一笔:星期天, 请客吃饭的有:郭大姐、朱大姐……马二嫂。
“小关打算哪天搬家?”办公室的大忙人王从新忽然问她。
搬家是厂里这几天最大的话题。走到哪都能听到有人在讨论:谁谁谁家哪天搬新家,谁谁谁家要摆两桌请客。
小关同志安静得像不存在, 但办公室里的人也没忽略了她。
“已经在搬了。”关月荷回道。
房子在星期天那天就收拾出来了,晾了两天,她昨天下班就去后勤处借了三轮车, 把不常用到的东西先给搬了过去,顺便给家里换了锁。
托谷满年换到的瑕疵布,她找许成才帮忙,下班后借厂里的缝纫机做窗帘和桌布。
还去采购科订了套沙发和一个衣柜,剩下的书桌、餐桌、椅子和斗柜,都是找邻居赵大妈从废品站买的。
好东西轮不着她去捡漏,但都能用。反正都是要拿桌布给铺上的,旧些也不影响美观。
不当家不知道开销多,哪哪都要花钱。锅碗瓢盆,她都得准备上,以后总有在家开火的时候。
她刚刚在对本子上要买的东西,看自己还要找人换哪些票。顺便盘算下自己手头还剩多少钱。
哦对,老爹说为了方便,让她找时间把户口从家里迁出来,自己单独一个户口。
这也是为了大哥好。汽车厂人多房少,竞争压力大,不像是服装厂,只要本人名下没房产,符合分房条件的,都能分到一套房。
她的户口要是还在家里,在外人眼里,她的房子也算是家里的。家里住房宽敞,大哥想申请单位分房就更难了。
事情得一样一样地来。
现在还有件重要的事得先办了。
关月荷趁办公室没事,赶忙上楼去找谢冬雪。
“怎么样?打听到了没有?”
谢冬雪和她确认,“你说的有个朋友,真的不是说你自己?”
关月荷竖起三个手指发誓,“绝对不可能是我!”
她才要住上自己的房子,怎么可能会想着给自己找个对象?!
“不是你就好。”谢冬雪松了一口气,道:“人倒是没打听出有什么品行问题,家里父母和俩兄弟都是鞋厂的工人,不住一块儿。人家明确说了,就想找个同厂的女同志,以后分房占优势,双职工还能一起照顾孩子。你说的那个朋友是咱们厂的不?”
“……不是。”关月荷叹气。
人家目标明确,还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大概率不会轻易动摇。
“那你叫你朋友别惦记了。”谢媒婆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道:“你问问你那朋友想找个什么条件的,我帮她留意。天涯何处无芳草,草割了一茬还有一茬,你让她别灰心。”
说是这么说,但她只见过厂里的厂花一茬又一茬,草只有“割了一茬就寸草不生”这种情况。
奇了怪了,怎么来找她打听情况的,一个个的都不成呢?
谷满年算一个,林思甜也算一个。
暂时把这事抛开,关月荷找谢冬雪问能不能换到手表票。
她不止问了谢冬雪,家里人、俩发小、谷满年和厂办的老大哥老大姐,她都问了。广撒网总比全指望一个人好。
以后自己一个人单独住,时间就不像住宿舍那样好把控了。买个手表还是很有必要的。
当天傍晚去找林思甜,顺便回家吃饭,她想了半天的安慰人的腹稿没用上。
她刚提到黄文林,林思甜居然问她:“黄文林是谁?”
关月荷震惊:!
摇了摇林思甜,让她好好想想。
“哦哦!五一晚会的那个报幕员啊!”林思甜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都快忘记这个人了。你打听到什么了?”
关月荷把打听到的情况说完,林思甜就摆摆手道:“可见我和黄文林同志没有缘分。你让谢冬雪同志记得帮我留意啊,条件好的,咱们可以认识交个朋友嘛。”
关月荷觉得,不是林思甜和黄文林没缘分,而是林思甜她就没长那根弦!
在林思甜看来,谈对象现在都没发小搬家重要,早日搬过来,她们就又能一起玩了!
又忙了两天,她蚂蚁搬家似的一点点往新家添置东西。
二手的炉子、堆了杂物间小半边墙的煤球、一个新锅、三副碗筷……
大件小件一点点挪进屋里,她妈和大嫂天天过来扫地擦灰,新家也渐渐有了人气。
星期五中午,趁着宋公安有空,她和她妈跑了趟派出所,把她的户口给迁了出来,接收单位就是卓越服装厂。
她关月荷同志,现在也是一家之主了!
星期六下班前,她先去房管科退宿舍,然后才拿着条子去采购科取她订的衣柜和沙发。
衣柜和沙发是谷满年帮她选的,说已经检查过了,一点磕碰都没有。
另外多出来的一个木箱,那是谷满年提前送的礼。
这礼收得她心虚,打算等他结婚时,再添上一点还回去。
保卫科的大哥巡逻路过,扭头回去喊了俩男同志过来帮忙,借了后勤处的三轮车,顺便把她剩下的一点行李捎上,一起运回了银杏胡同。
她还想着先放一放,等她回去喊人来帮忙。正好,保卫科的同事可帮大忙了。
关建国带着丁老大和丁老二正往服装厂赶,走到半路就看见自家小妹坐在三轮车后面,招呼他回家。
于是,三人又调头回去。
正值大家下班的点,三轮车堪堪能骑进胡同,但前面的人都想着凑热闹,他们不往前走,车子也挪不进去。
得亏她老爹过来帮忙疏散。
她订的衣柜和沙发价格一般,但这是新的,大家就觉得新鲜、稀罕。
大哥带着人来把东西搬进去,保卫科的同事见用不着他们帮忙才回去。
而关月荷和爹妈守在门口和人唠嗑。
不是他们小气不让邻居进去参观,但屋里没收拾好,零零碎碎的东西多,万一东西少了,他们都不知道该找谁要去。
胡大妈愣是找到缝探个脑袋进去,一张嘴就是关月荷不爱听的话。
“月荷这房子宽敞,隔一间出来给月华都够。”
“这房子写你名字了?”
胡大妈一回头,就对上了臭着脸的关月华,讪讪道:“月荷的房子怎么写我名字?”
“没写你名字,你倒是会给别人的房子安排。”关月华追着问:“你家房子也宽敞啊,你怎么不给你小儿子也隔一间出来?”
胡大妈大声道:“这是一回事不?”
“大家都是人,你不是人?你小儿子不是人?”炮仗关月荷步步逼近,“有几个钱全买盐了吧?我看你从头到尾都是闲的!”
胡大妈说不过,倒是想使以往的招数,但使不出来。
被关月荷拦着呢。
这丫头的饭没白吃,要不是被死死拦着动弹不得,她也想不到关月荷手劲这么大。
姐妹俩一个出嘴一个出力,胡大妈气得脸都红了。
好不容易被放开,江桂英这个当妈在背后推了一把,她就被推出了人群。
想说理吧,她没占理。想撒泼吧,旁边都是和她起过冲突的,人家乐得看她被收拾,个个当她不存在。
有了胡大妈这个实例在,其他人想故意说点挑拨的话,愣是给收住了。
老关家的大闺女,她是逮谁都能骂一顿。
再说了,人家都没想着占妹妹的便宜,他们说多了都是讨嫌,估计还一起骂他们盐吃多了 ——闲的。
搬进新家的第一天,关月荷没在家开火。
回爹妈家吃了晚饭,她又回来继续收拾。
总共三扇窗户,都给挂上了窗帘,桌子铺上了桌布,贴着墙放。
从废品站买的家具便宜,她就买了两张桌子。一张长方桌放卧室,贴着前面的窗户。在这里看书写字最亮堂。还有一张圆桌放客厅中间做饭桌,沙发则是贴着客厅窗户安置,沙发左边是个淘来的五斗柜……
“别哼了,难听死了。”关月华一进屋就打断她不着调的曲。
关月荷悄悄地瞟一眼大姐的脸色。
她不知道大姐有没有想过搬来她这儿住,但她是一点没想过的。
她不喜欢和大姐住一块儿。
大姐虽然脾气暴,但自小就是大家都夸的聪明姑娘,第一次参加高考差一点点就考上大学了,要不是第二年高考取消,她真有可能考上大学。
大姐那么聪明,应该也猜到了她不愿意让她过来住。
高考取消那年是66年,眼看着鼓励知识青年下乡的动静越来越大,家里担心有意外情况,当年7月就让大姐接了班去招待所上班。同时和大嫂商量要是哪天强制下乡,就把日化厂的工作转给她。她听到了大嫂和林玉珍的打算,才忙着给自己找出路。66年的8月,林玉珍和她前后脚分别进了日化厂和服装厂。
当时她满城大街小巷地跑,就是为了看哪个单位有可能招工。
没少被拒绝、受挫,她那时又气又恨,妈的工作给了大姐,大嫂的工作要给自己亲妹子,家里的开支主要靠老爹的工资,家里会把老爹的工作转给她吗?她觉得不会。万一轮到她就要强制去边疆搞建设呢?凭什么就只有她没有工作接班?
人在气头上时总能想到以往的许多不如意和不愉快。
就比如说,她和大姐差三岁,但大姐从小会撒娇也会哭闹,就能比她多吃一点。工作以前她都是捡的大姐的衣服穿,睡一间屋子还要忍大姐突如其来的坏脾气……
很多事并不是过去了就过去了,只是她后来过得好,所以没揪着那些不痛快不放。
但要她把靠自己争取来的成果分享出去,她是不能接受的。
所以,不管谁有意无意地提到她房子宽敞,她也从来不接话说让家里其他人来住。
防着她抢工作的大哥大嫂一家不可以。
合不来的大姐不可以。
有爹妈准备好后路的小弟也不可以。
哦,二哥可以偶尔来住几天。
关月荷其实不怎么能说会道,此时对上炮仗大姐更是完全没把握能说上两个来回。于是抿着嘴,忙碌地把零碎物件按心意归置,再时不时地瞟一眼大姐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