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纯白的茉莉花by快乐如初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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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茉莉被她直白的话语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双靥浮上薄红,愈发显得清丽可人。柴悦险些看呆了,还是出租车司机不耐烦的按了按喇叭,她才回过神。
哎呦,什么叫红颜祸水,她今个算是见到了。
“回去锁好门窗啊,现在宿舍就剩你一个,注意安全,知道吗?”她不放心的叮咛,生怕她们不在,有色狼跑进去。
此时她俨然忘了楼下还有宿管阿姨。
“你工作是不是还没确定……”
“同学,还走不走?”
身后又传来催促,柴悦忙不迭回,“走走走,师傅再等会!”
“放心吧,我知道怎么照顾自己。”顾茉莉轻轻推了她一下,“快走吧,等到地方给我说一声。”
“……好。”柴悦满心不舍,很想留下来再陪她几天,还是顾茉莉一再保证,有事一定先给她打电话,才一步三回头的坐上车走了。
不过直到很远,都能看见她伸出车窗不断摇晃的手。
笑意从顾茉莉的眉梢蔓延至眼角,似被水侵染,温柔而美好。
她驻足了好一会,才转身往回走。
夜晚的校园空旷寂静,只有零星的几个人走过,教学楼里灯火通明,那是学弟学妹们在自习。
每年都有一批人毕业,每年也都有一批人入学,对于其他人而言,毕业的伤感离他们还很远。
她默默呼了口气,盘算起之后的打算。
如柴悦所说,“她”确实还没找到工作,也面试了好几个,可总因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没了下文。
这个学校不算名牌大学,“她”一没有本地户口,二没有足够的工作经验,稍微好点的工作都不会考虑“她”,差些的,“她”又不想去。总想着还有机会,一拖二拖,就拖到了现在。
同学和室友都找到工作搬了出去,只有她,暂时只能留在宿舍,因为租房很贵。
可是宿舍也有时限,为了给新生腾地方,再过几天,所有毕业生都必须得搬走。
她拿出手机,查了下银行账户余额,503.85。
一月房租都不够,更别提现在都是租一压三、压六。
还是要赚钱啊。
要从哪方面着手呢……
正思索着,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妈妈”。
“喂……妈?”
“小茉,找到工作了吗?”
电话那头很嘈杂,隐约有电视的声音,还有小男孩尖利的喊声,以及男人宠溺的哄声。
顾茉莉将手机拿远了点,“快了。”
“快了快了,你每次都这么说。”女人抱怨着,似乎是男孩在喊她,她一面哎哎的应着,一面往旁边走了走。
噪声终于小了,女人的声音也大了。
“我早和你说了,毕业直接回家来,你严叔有个朋友,儿子刚从国外回来,长得也一表人才,你们见一面,成的话直接结婚,做富太太,不比你累死累活找工作强?可你非不听!”
女人又气又无奈,顾茉莉沉默的听着,任由她唠叨,直到女人自个说累了。
“得得,你性子犟,我拗不过你,这样吧,你不回就不回,你让你严叔联系了那小子,你直接去他那上班,好歹也是大集团秘书,还安排不了一个人……”
“妈!”顾茉莉蓦地打断她,平静的表情也有了裂痕。她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情绪,惊讶、愤懑、不满,不是她的,是属于“她”。
“我早说过了不许找他,不要找他!我来上大学,和他没有丁点关系,不用他照顾,更不用他帮忙!”
“你们让他安安静静过日子不好吗!”
是你们亏欠了他,不是他亏欠你们!
最后一句话她没有说出来,但对面的女人怎么可能不明白。
她顿了顿,嗓音更大:“我这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你以为我乐意找那个狼崽子,你以为我愿意低头?不想我找他,你回来相亲结婚啊!”
得,说不清了。
顾茉莉一阵无力,那头男孩喊声越来越大,像是在撒泼,男人从诱哄到不耐,直接将气撒到了这边。
“还没讲完吗?涛涛急得都要哭了。”
“来了来了,天天像催命一样,你就不能多管一会吗,那也是你儿子!”女人絮絮叨叨,俨然有吵起来的趋势。
顾茉莉赶紧打断,“妈,您照顾弟弟吧,工作的事,我心里有数,您和严叔说一声,千万别再找他了。”
“行行行,你们都有主意,我不管了,随你们去!”女人啪一下将电话挂了,明显气极了。
这样的情形最近几个月已经发生了数次,每次母女俩都是不欢而散。
顾茉莉蹙了蹙眉,收起手机,她似乎懂了“她”怎么也不愿意回去的原因了。
母亲爱“她”吗?应该是爱的。即使后来生了弟弟,对“她”忽视很多,但她还是希望能帮“她”安排好一生。
只是这种安排不仅不是“她”想要的,还让“她”窒息。
爱啊,果然难懂。
她迷茫了一瞬,摇摇头,想继续往前走,快到门禁的时间了。然而,还没等她迈步,前方突然出现一道身影。
衬衫,西裤,头发一丝不苟,眼镜光洁如新,遮住了其后锐利的眼睛。
严恒,那个总能将一切事务处理得尽善尽美的严秘书。
“严……”她下意识想唤,随即连忙刹住。
她现在是顾茉莉,却不是那个“顾茉莉”。
她垂下脑袋,打算当没看见绕过去。
“茉莉。”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声线是那么熟悉,可称呼又是那么陌生。
顾茉莉顿住,缓缓转过身,“……你好。”
严恒注视着她,仔仔细细。镜片后的瞳孔里纷繁庞杂,镜片前却始终从容静默。
得到她的资料很容易,只是他实在没想到她是这样的身份。
当知道她的地址时,他有多开心,在看到她的监护人一栏时,他就有多复杂。
原来,他们早已见过。
“你可以叫我大哥。”
顾茉莉霍然抬眸,严恒朝她温和的笑了笑,下意识放轻了声音,好似担心吓到她。
“我答应了他们照顾你,以后你就和我住吧。”
“不用!”顾茉莉连连摆手,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慌张。
“你别听他们的……别管他们怎么说,你都别理!好不容易离开那里,好不容易才有今天……”
她哽咽的说不下去,低头的模样好像她才是犯错的人。
“对不起……”
对不起,我妈以前那么欺负你。对不起,那时候年纪太小,根本不明白继父与亲生父亲的区别,还以为他是她亲爸,所以那么任性。等到长大了才明白,她占有的资源原本是他的……
“非常抱歉!”她深深的鞠了一躬,替自己,也替她的母亲。
严恒一怔,神色不由自主的变得柔和。
“不关你的事。不是她,也会是别人。”
关键在那个男人,是他不想养他。但凡他对他有一点慈父之情,就不会默认后任妻子那般对他。
更与她无关,那时候她才多大。
坦白说,他确实曾经嫉妒过她,嫉妒她有一个护着她的母亲,但绝对没有怨恨。
他虽然心眼小,还不至于将责任推到比他小很多的无辜孩子身上。
当然他同样也不会想和他们中任何人再产生交集。
若是没有意外的话。
严恒上前一步,慢慢伸出手。宽大的手掌白皙修长,皎洁的月光笼在两人身上,自然而和谐。
“很高兴认识你。”
“茉莉。”
虽然你的身份出乎我预料,虽然我特别想和过往一刀两断,再无瓜葛,但如果是你,我想,即使是泥潭,我也可以重新踏进去。
只要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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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明天见
顾茉莉要伸手,却被他躲开,“没事,这点重量我还能提得动。”
“谢谢……大哥。”她顿了顿,最后两个字说得很轻。
但严恒听见了。
他笑了笑,看了她一眼。他很喜欢她这么叫他,因为会让他们俩显得很亲近。
“你暂时先住这里,回头我叫人过来重新布置一下。”他推着行李,领着她进了其中一间房间,“你喜欢什么风格,粉色,还是蓝色,或者白色?”
“这样就挺好。”
顾茉莉环视了一圈,有些迟疑,“但这是主卧吧?”
整体深灰色的装修,搭配木质纹理的地板和家具,大气内敛中不失奢华,一整面的落地窗让房间采光极好,月色从阳台透进来,落下满地的清霜。
不仅不是客房,而且处处透着属于精英男士的风格。
她抬起头望向身侧的男人,他笑得温和,语气随意自然,“客房没有收拾,你先在这将就下,放心,床品什么的一律都换过了。”
似乎担心她拒绝,他直接将行李放进去,而后走到门边,“时间不早了,你先洗漱休息吧,卫生间就在那个灰色门板后面,推开便是。旁边是衣帽间,有我之前让人送来的衣服,如果不喜欢,明早我再让人换一批过来。”
事无巨细的交代完,他轻轻关上门。
“晚安。”
快得顾茉莉根本来不及反应。
她看着阖上的门板愣了几秒,忍不住失笑,怎么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明明他才是主人啊……
她叹了口气,蹲下身去收拾行李。箱子瞧着大,其实里面装的衣物并不多,反而是书籍和笔记占了大半。
她没动那些,只简单拿出几件换洗衣物和洗浴用品,便进了卫生间。
留下还搞不清楚状况的弹幕在无声中凌乱。
【啊啊,疯了疯了,现在到底什么情况,新副本??】
【已知——时间:两年后;地点:不变,主京市;人物:不变,小茉莉、严恒、叶骁都在,但是身份、人物关系全变了,茉莉和严妈妈竟然成了异父异母的继兄妹!】
【你还别说,这个关系……嗯,有点想磕。】
【默默+1……】
【磕什么磕,现在是磕不磕的问题吗,是垃圾游戏为什么突然换场景?这么随意,又能不能保证主播的安全性!】
【额,我觉得你们是不是想太多了?小茉莉之前出了车祸啊,没命了重开关卡不是很正常吗?至于严恒他们还在……可能就是程序员懒,几个npc重复使用呗,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个解释,合理!】
【垃圾公司,到现在还没个解释,地球研究院也装死。】
【哎呀,古人有句话,既来之则安之。换个角度想想,小茉莉没受伤,没因为车祸留下心理阴影,身体瞧着还比以前健康,是不是也是件好事?】
【问题是给汽车做手脚的那个老头还在不在,会不会再对茉莉不利?】
【应该不会吧,小茉莉身份都换了……】
是啊,身份都换了。
顾茉莉将头发拨到脑后,完整的脸型露了出来,尖尖的下巴,素净的面庞没有一点瑕疵。
这是她的脸,属于她自己的脸。
从顾家大小姐,到普通大学毕业生,身份、亲人、朋友都变了,唯独名字和相貌却没变……
她拧开水龙头,清澈的水流从管道里流出,落在她的掌心,随即又从指缝处溜走。她抓了抓,只抓到一点。
没关系,她有耐心。
她甩甩手,取过纸巾擦干净剩余水渍。手机屏幕亮了亮,两条短信。
一条是半小时前柴悦抵达时给她发的报平安讯息,以及问她关好门窗了没。
她简单的回复了两句,告诉她家里亲戚把她接走了。
几乎是短信刚发出去,那头就立马回了过来,好像一直在手机旁等着。
“终于回了,我差点要给你打电话了,又担心你睡了。”
“什么,亲戚接走了?哪个亲戚,男的女的,多大年纪,靠不靠谱啊?我和你说,人心险恶,你长得又那么漂亮,别轻易相信别人!”
“不行不行,你还是跟我一起住吧,我这里虽然小,但好歹有张一米五的床,两个人挤挤还能睡得下。”
一条接一条,打字速度飞快。
顾茉莉眼里浮上笑意,安抚了好一会,又承诺明天去找她亲自见面聊,她才算是勉强放下了担忧。
她又去翻另一条短信,是个打款通知,有人给她的卡里转了五百块钱。
她盯着余额从三位数变成四位数,不由叹了口气。这是她账户里最少的一次,不提之前作为顾家掌权人,就是在原生世界,那对父母从没露面,但也从没少过她的费用。
她用钱的地方很少,几年攒下来,存款非常可观,之后在那个男人的帮助下尝试投入股市,进行各项投资,有亏过,不过更多的还是赚。最后卡里有多少钱,她都数不过来。
对她而言,那些只是数字,没有丝毫意义,可能还没有她新得的一本书重要,更遑论这小小的五百块钱。
可是对某些人来说,五百块可能需要她每天不停的从固定家用里一点点扣下来,攒上两个月才能攒齐。
这也是“她”为什么总在打工的原因——继父不给生活费,亲妈没有工作,手里有多少钱,依赖于继父给多少。
她不是不爱“她”,只是她也办不到,而且她还有个更爱的儿子。
小时候“她”也曾过得很幸福,继父喜欢母亲,爱屋及乌对她很好,可是随着母亲年纪增长、容颜不在,他的在意也越来越淡,最后逼得母亲没办法,拼着高龄产下一子,才算是将他的心拉回来一些。
幼子稀罕,“她”这个没血缘关系的继女当然愈发靠后。刚上大学时,他就想让“她”申请助学金,毕业后自己偿还,是“她”面皮薄、自尊心强,不愿意,为此还大吵了一架,之后他对“她”彻底放任不管。
说实话,这次他肯给严恒打电话,她很意外,不知道女人用了什么办法。
不过也有可能,他根本没打……
顾茉莉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出浴室,弹幕已经不在,室内空荡荡。
不管其它如何,在可能涉及隐私方面“祂们”做得确实很周到。
她放下毛巾,关上灯,只留下一盏昏黄的小夜灯,随即钻进被子。温暖的被子包裹住她,上面残存着丝丝阳光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的薄荷香。
不是床上的,而是房间里经过长期侵染留下的味道,属于它原本的主人,熟悉而安心。
她缓缓闭上眼,白日的疲累让她很快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轻轻被打开。严恒走到床边,望着她的睡颜,皱了皱眉。
又这样……
他回身取了吹风机,调至最低档,熟练的给她吹起头发。
她动了动,却没醒,反而越发往被子里缩,似乎是嫌风太扰人。
严恒好气又好笑,嫌弃你倒是睡觉前先把头发吹干啊,说了多少遍就是不……
他蓦地一震,拨弄她头发的手也僵在了半空。
刚才……他在想什么,为什么会这么想……
记忆里很清楚,这是他第一次帮别人吹头发,可他怎么觉得好像吹过无数遍一样?
“热……”睡梦中的人嘟囔了一声。
风口一直对着一个地方吹,哪怕风不大,吹久了也有点难受。
严恒连忙关掉吹风机,看着她蹙起的眉又慢慢放平,这才松了口气。
“要求还多得很。”他摸了摸她的发根,幸好基本都干了。
这么一打岔,方才疑惑的念头被抛到脑后。他起身,替她掖好被子,正准备往出走,忽听被子里又传来声音,却因为太小而听不清。
他下意识弯下腰,想听清楚她的话,谁知她恰好翻身。
热气从他脸颊旁掠过,芬芳的茉莉花香让人一瞬间恍若坠入梦境。他愣愣的站着,不知是不是凑得太近,呼吸模糊了镜片,眼前有些迷蒙,他一时有些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虚妄。
耳旁隐隐传来声轻柔的低唤——
“严秘书……”
“严秘书?”
一只手伸到眼前,严恒猛地回神,顷刻间便收敛了所有情绪,笑容如同量好的一般,多一分过于热情,少一分显得冷淡,不多不少恰到好处。
“什么事?”
胡建看着这样的他,无端打了个寒颤,这变脸速度也太快太熟练了吧……
他咽了咽口t水,双手递上一份材料,“入职手续已经办好了,随时可以来上班。”
“嗯。”严恒嘴角的弧度松了松,不再公式化,添了几分真实,“麻烦了。”
“不敢不敢……”他态度越好,胡建越胆战心惊。
顾少冷淡,对谁都冷着脸,很多人怕他,但他反而觉得这种将漠视摆在脸上的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那种笑面虎,表面彬彬有礼、和和气气,谁也猜不透他心里所想。
比如严恒。
“您有事尽管交代我,我一定努力替您办好。”他忙不迭表忠心。
严恒笑意加深,点了点那份手续,“照顾好她,你就是大功一件。”
“……”胡建飞快瞄了眼他,试探地问道:“这是……”
哪位大神啊?
严恒笑而不语,只是手指不停点着一处,哒、哒、哒,仿若无意。
胡建顺着望过去,他点的是姓名,顾茉莉……顾……顾!
他唰地瞪大眼,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她来自单亲家庭,如今的父亲是继父,今年刚好大学毕业,说来也只比咱们顾少小几岁啊。”严恒起身按住他的肩膀,力道微微加重。
“我受人所托照顾她,长辈的交代不敢违逆,但是我平时也忙,恐有顾不到的地方,只能劳烦你帮忙一二了。”
“……一定、一定……”胡建额上冒起细细的汗珠,他觉得自己窥破了一件豪门秘事。
受人所托,还是长辈,众所周知严恒独善其身,早和父母断绝关系,能被他称作长辈、又姓顾……
不是他想的那样,还能是什么!
至于现在才来,严秘书不是说了吗,她才毕业。之前肯定是为了保护她才隐瞒的。
“您放心,我明白,我都懂,一定让您不负所托!”他拍着胸脯保证。
严恒替他理了理衣领,笑得无比和煦,“忙去吧。”
“是!”
胡建干劲十足的走了。
如今谁不知道顾氏内斗,顾少和顾琤争权,严恒独占一方,以前还不明白他一个外姓人为什么掺和,甚至有不少人在背后骂他“白眼狼”。老顾总对他那么好,他却要撬顾家墙角。
然而,今日他才明白,原来不是他忘恩负义,而是在为“小东家”争呢!
想来也是,顾少和他有嫌隙,虽然这两年瞧着面子上还过得去,但为了防止“狡兔死走狗烹”,他肯定不会支持他。
如果没有小小姐,他或许会考虑顾琤,可谁能想到大房还有颗沧海遗珠……
而且只有严恒知道,老顾总这是有多信任他啊。
胡建越想越兴奋,鹬蚌相争,说不准真会渔翁得利。若是他能在渔翁面前多刷好感,胜利果实是不是也会有他一份?
说干就干。
他立马下楼布置工位,誓要选出风景最好、温度最适宜、环境最安静的地方。要不是担心太过火,让别人怀疑对方的身份,进而分他的羹,他都想直接把他的办公室让出来。
小公主啊,不,那是老佛爷!
严恒目送他走远,慢慢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聪明人,尤其是自诩聪明的人,往往都会犯一个致命错误,那就是想得多。
不需要多言,只要一点点暗示、引导,他们就能自己脑补出前因后果,并且逻辑严谨,没有疏漏。
可是追根究底,他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没有一句谎话,她的父亲确实是继父,他也确实受长辈所托。即便最后双方对峙,也没人能耐他何。
他掸了掸手心,好似要掸掉什么脏东西。
顾茉莉一进来,就见他正拿着湿巾认真擦拭着手指,不由奇怪,“怎么了,弄脏了吗?”
“沾了点墨汁。”严恒若无其事的将消毒湿巾扔进垃圾桶,绕过桌子,给她端了杯水。
“手续办好了,想什么时候来上班?”
顾茉莉捧着水杯,低着头不说话。严恒故意开玩笑,“看不上顾氏,还是嫌弃位置太低?其实其它的也能安排,但我怕你太累。”
见她还是不吭声,他坐过去,迟疑的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觉得我在给你走后门。可你不知道,顾氏每年都会录取几个应届毕业生,你们学校也不是只有你一个。相反,你的成绩、实践经验还都比他更优秀。如果你觉得你不该被录取,那他是不是也不应该?”
“要不我现在就给人事部打电话,让他们通知那个同学也别来了。”
他作势要起身,顾茉莉一把拉住他,神情有些气愤,又有些无奈,“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只是抵触这种关系户的做法,而且还是通过他的关系,让她更觉得愧疚。可若是因为她,让另一个人没了工作,她同样也会感到良心不安。
即使那人是因为她才能进的公司。
“茉莉。”严恒突然很严肃的叫她。
他想告诉她,不要在乎这么多。哪里没有关系户,哪里没有特权,尤其在京市这个地界,一块板砖砸下来,三个人里有两个非富即贵,剩下一个本地人。
差异从出生起就存在了,他们比不上那些人的出身,但至少要比他们心硬、手狠。
别说他是额外给她开的名额,就算是要挤掉别人才能进,那也得接着。
只有自己才最重要。
可是话到嘴边,对上那双干净的眼眸,他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算了,她天真就天真吧,总归还有他顶着。
他叹息一声,卸下严肃的外壳,露出柔软的内里,“你不想来公司就不来吧,那个人也会照常录取。”
事实上,如果不是担心她会感到不安,他也不希望她来上什么破班。
“我去和他们说一下,然后送你回家好不好?”他拿起桌上的入职报告,下一秒一只玉手轻轻压住了他的。
严恒顿住,顾茉莉不等他动作,快速抽走报告。
“待会我和朋友有约,不用送我了。”她不自在的眨了眨眼,丢下一句“明早我来报道”,就直接跑出了门。
严恒哭笑不得,说到底还是心软,不仅对那个幸运的同学,可能还有对他。
他低低的笑,前所未有的轻松,整个人都像是泡在温水里,浑身暖洋洋的。
想到以后每一天都会和她一起出门,一起来公司,一起下班,似乎生活都有了盼头。
他缓步来到窗边,凝视着底下的芸芸众生。
顾氏……
终究要姓顾。
“你说什么,顾氏?”
柴悦不由自主提高音量,惹来了周围好几道不甚友好的视线。
“……抱歉,抱歉。”她讪讪的笑,朝四周歉意的点点头,身体有意无意侧了侧,挡住了里面的人。
这是在写字楼旁边的咖啡厅,来这里的基本都是白领、高管,大家都很忙,也没闲心关注别人,见她不再“没素质”的大声说话,便转过头不再理会。
柴悦僵直的脊背松了松,吓死了。
“不用这么紧张,他们没有恶意。”顾茉莉握住她的手,安慰道。
“你不懂。”柴悦摇摇头,却没有继续往下说。
从她工作后,才发现校园里真是象牙塔,虽然偶尔也有矛盾,但大部分人还都是单纯朴实的,不像职场里,人人都有两副面孔。
顾茉莉敏锐的察觉到她低落的情绪,“有人欺负你吗?”
“谈不上欺负,我是新人嘛,只有经历了捶打和锻炼,才能成长。”柴悦耸耸肩,苦笑。
她自来也不是受欺负的性格,有人欺负她,她肯定反击,但怕就怕那种欺负了你,你还说不出个所以然,告状都没理由,只能吃了这个闷亏。
“谁让咱没背景呢。”她洒脱地摆摆手,一把搂住顾茉莉,“不说我了,刚才你说你要去顾氏?是我知道的那个顾氏吗?”
“嗯……”顾茉莉低着头,抓着汤勺左一下右一下的搅动,不一会拉花便被搅得不成样子,就像她混乱的思绪。
“家里有个亲戚……我妈拜托了他……”
她说得含糊,柴悦却秒懂她的意思。她愣了愣,差点又忍不住大喊。
“真的呀?太好了!我跟你说,顾氏待遇在业内是数一数二的好,比我这家好太多啦。”她努力压抑着兴奋,但依然激动得脸都红了。
“能让你进去,这个亲戚能量一定不小,朝中有人好办事,有他看顾,肯定没人敢欺负你!”
搅动的勺子停了下来,顾茉莉抬起头,眸光纯净,透着一丝犹疑。
“你……不觉得这样不好吗?”
“有什么不好?”柴悦反问,见她还是定定的看着她,忍不住克制的心,上手捏t了捏她的脸。
“没有不好,给你你就接着,你这么好,给你多少都不过分。只是进个公司,又不是水晶铺的地,黄金盖的顶,怕什么,我还嫌弃委屈了你呢。”
“咱们公主殿下就应该住在城堡里,而不是屈居在钢筋水泥。”
顾茉莉扑哧一下被逗笑了,“什么公主殿下……”
“你就是我的小公主。”柴悦捧起她的双颊,一脸“深情”。
“来,让我亲亲。”
“……别闹。”顾茉莉笑着躲开。
两人嘻嘻哈哈,你来我往的闹个不停。阳光穿过玻璃透进来,青春活泼的女孩们嬉笑玩闹,亲密又美好,让人不禁会心一笑。
叶骁一下车,见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咖啡厅落地窗前,身着简单格纹裙的女孩长发披肩,阳光笼在她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纱。她欢快地笑着,明媚而鲜活,蛾眉螓首,巧笑嫣然,美目流转间,宛若惊鸿般翩跹。
只一眼,便像是跨越了山海的重见,胸口犹如被重物击中,周遭的一切都化作了虚影,只有她是清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