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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纯白的茉莉花by快乐如初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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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话说的……
雷正明看着堪比年夜饭程度的饭菜,这还叫简单吃点?
那你们过年吃什么,山珍海味、鲍鱼龙翅吗?
他也不由产生了和贺霖之前一样的想法,如今的工人生活条件这么好了?
“……大壮哥,凤兰姐。”贺璋一开始的气场完全消失殆尽,只剩下尴尬和隐隐的无措,仿佛又回到了毛头小子时期。
“是小贺啊。”赵凤兰扬起笑容,称呼无比亲热,却在看见他领口徽章时,轻轻拍了下自己的嘴。
“瞧我这破嘴,现在可不能这么叫你了,该叫首长才是。”
“……姐你折煞我了,还是唤我小贺。”贺璋微微弯腰,姿态放得很低,低到贺权东都不由面露惊诧。
赵凤兰却像是根本没看见一般,呵呵笑着,指了指呆坐床上的贺霖,“这是你家小子?”
“是……”
“那把他的医药费、伙食费结一下吧。”她伸出手,嘴里不停给他报着这两日为贺霖花费的数目,“住院费五十、药费三十,早饭一块,两天就两块,午饭……嗯,总共算一百吧。”
末了,她还强调:“我报的都是真实数据,可没和你多要。”
“……姐不是这样的人。”贺璋赶忙低头翻口袋,然而两侧口袋都摸遍了,也只摸出几毛钱。他尴尬的笑了笑,转头低声问侄子:“带钱了吗?”
带是带了,可……
“带了就先借我用下,回去我还你。”
贺权东看着小叔坚持的眼神,无奈取出钱包,也不看里面有多少,直接递给他。
贺璋原模原样交给赵凤兰,“姐,你数数。”
赵凤兰接过,并没有数,“都给我了?”
“是。”贺璋低眉垂眼,“谢谢你们帮忙照顾贺霖……”
“谢就不用了,如果早知道他是你儿子,我们一粒米都不会给。”赵凤兰收了笑容,也不管他是什么表情,回身将钱包往贺霖身上一扔。
“看你的样子,你老子对你应该也不大好,这些算是他给你的补偿吧。阿姨作为过来人最后奉劝你一句,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即使他是你亲老子。”
“赵阿姨……”贺霖直起身,脸上不自觉露出了几分惶恐,不明白事情怎么突然演变成现在这样。
在父亲没来之前,顾叔赵姨对自己那么好,几乎无微不至,为什么一见到贺璋,知道他是他的儿子,就完全变了副态度?
他们……他们……
他看看顾大壮和赵凤兰,又看看沉默着的他爸,最后视线停在顾茉莉身上,神色慌张,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忧惧。
他以后还能和她来往吗?
“囡囡,头还疼不疼,还犯恶心不?”赵凤兰挡在两张床之间,柔声问闺女,态度与对贺璋和贺霖一个天一个地。
“不难受了。”顾茉莉懵懵的摇头。
得到回应,赵凤兰松了口气,麻溜的收拾起东西,“那咱回家!”
不住了。
贺霖愈发惊慌,就要下床阻止,却不想有人比他更快。
贺璋几步上前,拦住赵凤兰的动作。
“姐,你们住着,我们t走。”
赵凤兰就站在顾茉莉旁边,他这么一走近,直接与顾茉莉面对了面。
顾茉莉坐着,小脸微仰,晶莹剔透的眼里盛满了好奇和迷茫。她看着他,似在思考他究竟与她父母有何恩怨,居然让他们一刻都不想多待。
贺璋怔了怔,狼狈的移开目光,不知为何有些难堪。

“嫂子。”
出乎意料的,顾玉绪按住了赵凤兰的手。她看看面色不快的哥嫂,再看看显得束手无策的贺璋,轻轻笑了笑。
“您看您,不过是年少时为了争年级第一发生过一些小冲突,这么些年早过去了,偏您还记挂在心里。知道的说您疼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有多小性。”
她伸出手,颇有些一笑抿恩仇的意思,“贺同志,当年的事再不提了,我哥嫂的态度你别介意,他们也是心疼孩子。”
不仅心疼她,也心疼被他落在医院不闻不问的儿子,不然不会要了钱转头就给了他。
她瞥了眼贺霖,他苍白着脸,想劝解又不知如何开口,望向顾大壮和赵凤兰时眼里透着些许孺慕,显然很喜欢他们。
这性子,倒是既不像他爸,也不像他妈。
她收回视线,面上带笑,眼神冷淡。贺璋看得心口沉沉,迟疑了片刻也伸出手。
顾茉莉离两人最近,别人或许没发觉,但她却能清楚的看见两只手其实并没有相握。
顾玉绪在他刚要握上去之际便放下了手,看似指尖相碰了,实则没有。
她眨了眨眼,望向贺璋。他没言语,将手插进了裤兜。
看来还是都心怀芥蒂啊,只是为了不再多生事端,在“孩子们”面前配合着做个戏。
这得多大的恩怨?
“你这丫头做了几年官,也学起了假仁假义那一套,我们就小性怎么了?”赵凤兰哼笑,好似对顾玉绪这种“忍气吞声”很是不满。
“当年若不是他使坏,你早去上了大学,哪至于延迟一年,最后等来了取消高考?妈也不至于为了不让你下乡,提前办了退休让你接班,妈那时候可是六级工!”
现在实行八级工资制,一级最低,八级最高,中间工资递升,最大相差能有七八十元。按顾奶奶当时的年纪和工龄,如果正常退休,肯定能升到八级,退休工资也会和如今不一样,而顾玉绪接班,却要从一级工再开始升。
可以说,仅工资这一块,这些年损失的就不是一星半点。
更别提他还让顾玉绪没上成大学。
高中毕业,她接班做了纺织女工,可若是她能大学毕业,直接便是干部身份,即使没有蔚家的关系,她自己就能进一个好单位,晋升还会更快。
如今的大学生多抢手啊。
贺权东和雷正明对视一眼,忍不住唏嘘。怪不得顾家几人态度这么古怪,如果换成是他们,只怕不仅是嘴上挖苦讽刺了,那不得见一次揍一次,一生都当成仇人啊!
蔚长恒却敛眉,垂眸勾了勾唇。
继母这个嫂子似乎也不简单。
顾玉绪仿佛也没料到赵凤兰会这么说,无奈的朝她摇摇头,“不提了,不提了,我现在过得也挺好。真去上了大学,说不定就遇不到老蔚了。”
贺璋眼睫一动,抬起眼看她。
她身姿依旧瘦长,但脸庞较之读书时圆润了些许,皮肤白里透红,泛着健康的光泽。头发全部拢起扎了个低马尾,额前没有一丝碎发,干净整洁又利落,弯弯的眉毛应该是修过,黑亮细密,眉尾微微上扬时,带着长久浸润下的威严。
瞧着……确实过得不错。
他垂下眼,无意识的又看了眼她身旁的姑娘。她安静的依偎在她怀里,一手还拽着她的母亲,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双眸清澈透亮,仿佛能直抵人心。
他微微恍惚,十几年前似乎也曾有一双眼睛这样注视过他,沉默而倔强的忍着泪水,却始终一声不吭。
当时他怎么做的?好像仓皇而逃了。
而后他随着父亲下放,刻意屏蔽了有关京市的一切消息。还是后来父亲的战友过来看望,他才知道她嫁了人,嫁的是他们院里的蔚建国。
之后他也结了婚,有了贺霖,渐渐的,在繁重的生活和他有意无意的遗忘下,他很少再回想起过去的人和事。等到父亲的问题被解决,他再次回到京市,哪怕都住在一个大院,但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他们都再未碰过面。
一直到今天。
在阔别十数载之后,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毫无防备的遇见了……
贺璋苦笑,老天爷还是这么喜欢和他开玩笑。
“贺叔叔。”一只小手突然点了点他的眉心,指腹微微的凉意让他不由怔住。
他缓缓抬眼,小姑娘清亮的双眸倒映着他的身影,眼底是关切和不赞同。
“总皱眉不好。”
“茉莉。”顾玉绪拉回她的手,侧身挡在两人之间,“快吃饭吧,饭菜要凉了。”
“哦……”
顾茉莉听话的转头,就被赵凤兰瞪了一眼。
‘吃你的饭,瞎操什么心!’
顾茉莉:……
如果说顾玉绪是润物细无声,循循善诱,那么赵凤兰就是雷厉风行,有话直说绝不墨迹。
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作为姑嫂关系居然处得很好。
不过仔细一想又在情理之中。
赵凤兰性格泼辣,但特别护犊子,只要被她纳入保护范围的人,她都会倾尽全力保护,容不得他人侮辱欺负。
顾玉绪当年刚结婚时,有不少人说闲话,骂她为攀高枝不折手段,赵凤兰偶然一次听见,指着那人的鼻子足足骂了一个多小时,直把人骂得面红耳赤,逃回了家还不罢休,又坐在人家家门口继续骂,从此那一层楼的人见到她都不自觉绕道走。
这一战让赵凤兰在纺织厂大院彻底出了名,也彻底消磨了关于顾玉绪的流言蜚语。
顾玉绪此人利己、冷静,但也感恩,明白谁对自己真心谁是假意,所以回馈于赵凤兰的也是全心全意。
顾家大哥顾家伟能参军,便是她在其中使了力。乃至顾家齐在国家队里顺风顺水,一进去就有最顶尖的教练带着,也少不了她的“招呼”和打点。
这些顾家上下可都使不上劲。
就连顾二姐曾经“串联”的经历都是她帮忙抹去的。
她做这些,从没邀过功,但赵凤兰又岂会不知晓?于是愈发对她好。
一来二去,姑嫂俩倒是处得跟亲姐妹差不多。即使偶尔有个小矛盾、不痛快,互不计较也就过去了。
而且中间还有原身做缓冲。
如果说性格天南海北的两个人有什么共同点,那就是都非常疼爱原主,疼爱到溺爱的程度。
赵凤兰还好点,看得不顺眼了还会训两句,但顾玉绪却从未对原主说过一句重话,哪怕不赞同,也只无奈的笑笑,仿佛她做什么都行。
或许是因为她是顾家这一辈唯一的女孩,而顾玉绪又没有自己的孩子,她几乎将所有的关爱都给予了她。小到吃穿用度,大到学业交友,每一步都有她的参与,甚至可以说她就相当于她的第二个母亲。
也正是因为她和赵凤兰性格的差异,无意中一个扮演了严母的角色,一个扮演慈母,相互补充、配合,才使得原主即便受到这么多宠爱也没有长歪,最多有点娇气。
顾茉莉乖乖的低头吃饭,顾大壮在旁不停给她夹菜,“多吃点肉……知道你不爱吃肥的,已经都给挑出来了,这个排骨是你爷特意托了人从肉联厂买的,早上才杀好就送过来……”
“……”顾茉莉夹着块排骨僵住了,这话说的让她还怎么吃,刚杀的?
她脑中不由浮现出一幅血肉模糊的画面,还伴随着猪的嚎叫声,瞬间没了胃口。
“闭嘴!”赵凤兰狠狠拍了下顾大壮,“没事干去打壶热水上来,囡囡等会要喝。”
“不是还有……”顾大壮刚想说暖水瓶里还有大半壶,可等对上赵凤兰的视线,他又怂得将话咽了回去。
得,你说没水就没水吧。
他叹气着提上有点沉的水壶,准备下楼去“打水”。
他一转身,顾茉莉就飞快看了眼赵凤兰,见她正盯着顾大壮,立马将夹着的排骨塞进对面的贺霖嘴里,而后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的继续低头吃饭。
只是再未往排骨碗里伸过筷子。
贺霖猝不及防被塞了块排骨,惊得瞪大了眼。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赵凤兰侧身朝他望来。
他想也不想就要将排骨一口吞下——
可不能让赵凤兰发现她在背后搞小动作。
然而,排骨大且有骨头,贺霖一口没吞下去,反而卡在了嗓子眼t,直卡得他一边咳嗽一边翻白眼。
“……”
贺权东和雷正明目瞪口呆,忙不迭上前一个拍背,一个击向他腹部。
排骨被吐了出来,贺霖捂着被击疼的肚子一脸虚脱。
真是要了命了。
“怎么了?”赵凤兰盯着他,还有些搞不清状况,怎么突然咳嗽这么厉害了?
“没、没事。”贺霖将吐出来的排骨踢到床下,面色煞白,强自挤出一个笑容,“嗓子有点干……”
顾茉莉头垂得更低,几乎快要埋进饭里。顾玉绪将方才一幕尽收眼底,看看她,再看看贺霖,眸光渐渐晦涩不明。
有些关系,难道真是天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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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明天见

第78章 大院茉莉花五
认真算起来,顾玉绪其实早就见过贺霖。不是在大院里,而是在他还没出生的时候。
那年,她印象非常深,天气很冷很冷,十月便下了大雪。风雪交加中,她先是坐火车,然后转汽车,再徒步走了近三小时,才终于到了打听到的地方——
一个十分偏僻的村子。
然后在村口,她见到了贺霖的母亲,她穿着大棉袄给正在修整房屋的男人送水。
即使大冬天穿得很臃肿,也能看出她微微隆起的腹部。
她怔怔的站在那,就那么看着。看着女人带着些许的羞涩的靠近,看着男人停下动作,抹了把额上的汗,转身接过女人手里的水杯。
隔着有点远,男人又是侧对着她,她不太能看清他的全貌,但她知道那就是她翻山越岭也想找到的人。
他一边喝水一边和女人说话,不知说到什么,女人低头抚摸着肚子,男人也跟着望过去,消瘦了很多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不明显,却很柔和。
多么美好的画面啊。
顾玉绪也笑了,笑着笑着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拍在她被冻得通红的双颊上,又干又疼。
他们待了多久,她就在原地看了多久,直到有人把男人喊走,女人无意中发现了她。她没躲,也没走,仍是站在那静静的望着女人走进,带着点好奇和警惕的问她:“你找人吗?”
“之前想找,现在不找了。”她理了理帽子和围巾,将干涸的脸埋进领子里,只露出一双清亮水润的眼。
她听见自己冷静的声音,喊了声:“姐。”
“刚才那是你的丈夫吗?”
女人面色羞红,回头望了眼身后,露出几分甜蜜,“是啊,是我男人。”
“……”
顾玉绪垂了垂头,有水珠落入围巾里,浸润得脖颈冰凉冰凉。她好像又笑了,又好像没有,只有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孩子多大了?”
“五个多月了。”女人温柔的抚摸着小腹,期待之情溢于言表,“等开春应该就能生了。”
“恭喜你们。”她轻声道,“想好名字了吗?”
“想好了,他爸说叫贺霖,‘春王正月,大雨霖以震’,他正好春月生,希望他的到来可以带来福泽和祥瑞。”
“贺霖……贺霖。”
顾玉绪喃喃念着这个名字,而后一言不发的往回走,她知道女人正在后面望着她,但她再未回过头。
山路很崎岖,路上还有未化的雪,她走得深一脚浅一脚,中途摔了不知道多少次,等终于抵达车站的时候,她几乎成了个雪人,浑身湿漉漉的,别提多狼狈。
去京市的那班车不是每天都有,下一班需要等十几个小时。她买了票,就蹲在售票口不远处的台阶下,嚎啕大哭,
哭到浑身抽搐,直到再流不出一滴泪。
之后她回了京市,将那天穿的衣服和来往车票烧了个干净,同时也烧掉了她过往所有记忆。
从此,她再未想起过那个小村子以及村子里的人和事。
直至这次意外碰见。
原来那个孩子已经长这么大了……
“姑姑?”顾茉莉看着明显在走神的顾玉绪,“怎么了?”
“……没什么,一些工作上的事。”顾玉绪回神,朝她笑了笑,表情毫无破绽,“都收拾好了吗?”
“嗯,差不多了。”顾茉莉指了指地上床上的几个大包,忍不住有些头疼。
她到底还是决定要出院——身体没问题了,继续待在医院不仅浪费钱,而且还休息不好。
医院的床板硬,又窄小,她每次翻身都担心会掉下去。况且为了她,赵凤兰和顾大壮已经连续请了好几天假了,不说厂里乐不乐意,就是他们每天来回送饭都要花费不少时间和精力,倒不如回家去,既能好好修养,也不用再继续折腾他们。
家里还有顾爷爷顾奶奶,年纪大了,也需要照顾。
所以她一提,其他人想想也就同意了,确实是这个道理,没必要非要住在医院。
不过令顾茉莉没想到的是,虽然她总共只在医院待了不到一周,但积累的东西却装了几大包都不够。
除了顾大壮和赵凤兰从家里带来的日需用品外,还有临时买的暖水瓶、搪瓷盆子、麦乳精、鸡蛋糕和其它零零碎碎的各种或吃的或用的。
连衣服都好几身。
当真是用的时候没察觉,一收拾吓一跳。
“有些东西可以不用带。”顾玉绪笑,温和而端庄,“贺霖不是还要住些日子吗,如果有他需要的,先留给他,这样他也不用再去买或者回家拿了。”
贺璋一顿,不由看向她。顾玉绪转头,对上他的视线,轻轻点了点头,瞧不出半分芥蒂,但也不亲近,就像对待普通邻居或同事。
“老蔚若是在,肯定也会这么说。”
“……谢谢。”贺璋低下头,“等回头我请老蔚喝酒。”
两人客套而疏离,仿佛所有的关系都只源于那个未出现的人。
蔚长恒瞅了瞅两人,靠着墙没说话,低垂的眉眼显得兴致阑珊,好似对什么都提不起劲。
贺权东看看他小叔,笑着走出来,“顾阿姨,我送你们吧?”
投桃报李,人家展现了一分诚意,他们也得回馈一分。
他想着,主动帮忙去提包。雷正明紧随其后,“我也来,我也来。”
蔚长恒不紧不慢的直起身,弯腰取走放在床上的一个包裹,动作慢悠悠的。
顾茉莉瞥了眼,那可是最大最重的,但他提着却好似毫不费劲,神态依旧慵懒。
没想到瞧着瘦,力气却不小。
她的目光在他微微鼓起的胳膊上停留了一会,再抬起时正巧他也在看她。
二七分的头发微微耷拉在额前,有些挡到了眼睛,他没动,就那么看着她。
琥珀色的眼眸较之寻常人更偏浅,定定望着一个人时显得格外专注,让人不经意间就会沉沦在那片深海里。
顾茉莉愣了愣,不是为那双眼,而是眼底更深处的东西。
静谧、汪洋,波澜不兴,又隐隐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厌倦,宛如行走很久的旅人却始终找不到目标,逐渐对旅程失去了信心和兴趣,变得疲惫、倦怠。
不过转瞬,他眨了眨眼,那股倦意如水波般消失无痕,恍然以为错觉。
“走吧,妹妹。”蔚长恒又提起另一个包,修长的指腹泛起白,他却似毫无所觉,示意顾茉莉先走。
该说礼貌还是绅士?
顾茉莉敛眉,正要走,贺霖急急喊了她一声,“喂……”
等顾茉莉果真停下看他,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嘴唇张张合合半晌,也没吐出半句话。
说不舍得?他赧然的张不开口。
说再见?他又不想。胸口像是堵着一团气,憋得他难受,他却分辨不清那是种什么感受。
不爽,生气,郁闷,难过,眷念,种种交织在一起,让他感觉之前那块排骨似乎还卡在喉咙,难受得他眼眶都有些发烫。
顾茉莉瞧着他神色变幻不定,眼里的不舍几乎快要溢出来,可嘴巴就是紧抿,别扭又好笑。
“你继续安心养伤,等伤好了回学校。”她拍拍他的脑袋,不顾他的瞪眼,使劲揉了两把。
“有话就说,憋着自己难受,别人还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假如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直接找家长老师,不丢人。”
与他别扭的性子相比,他的头发细密且柔软,手感意外的好,顾茉莉忍不住又搓了搓,见他真的要炸毛了才收回手。
“好好上学,争取明年考上京师大学,做我的学弟。”
“……你在京大?”
“嗯,刚大一。托你的福,才上没两天就请了长假。”顾茉莉故作生气,“如果因为这,期末挂课了,我找你算账!”
“若是真挂课了,也是你笨,跟我有什么关系……”贺霖不屑的撇嘴,可神情却诚实的转t阴为晴。
“还有,我成绩很好,肯定能考上京大!”
“希望吧。”顾茉莉笑笑,朝他挥手,“再见啦。”
“……”贺霖沉默的望着她离开,走出房间,看着顾大壮等人跟上去,连贺璋都走了,他才低低说了两个字:“再见……”
肯定还会再见的。
他摸摸后脑勺的伤,眼底划过一抹坚决。
京大……他一定会考上!
那边贺权东也在问顾茉莉:“妹妹在京大哪个系?”
“外文系。”顾茉莉一手挽着顾玉绪,一手挽着赵凤兰,脚步稍显雀跃的迈出医院大楼。
她是真的不喜欢这个地方,无论哪个时代的。
贺权东笑看她一眼,目光落向蔚长恒,“巧了,蔚子也是外文系的。”
“真的?”顾茉莉面露惊讶,也跟着看过去,“学长几年级?”
“大三。”蔚长恒神色平淡,一边招手叫面的一边回答。
“什么语言呀?”
“法语。”
“啊,听说那个很难。”
“还行。”蔚长恒言简意赅,看着面的驶到面前。
他将右手上的包裹放到左手上,伸手打开后车门,手掌挡在车顶,“先上车吧。”
虽然态度冷淡,但行事周到体贴。
顾茉莉又瞧了瞧他,率先坐进车里。
顾玉绪坐到她旁边,担心她因为蔚长恒的态度感到伤心,轻声和她解释:“长恒外公曾经在法国留学,他自小耳濡目染,比别人基础更厚,学起来自然要轻松些。”
所以他不是故意的傲慢,而是真的觉得“还行”。
顾茉莉的关注点却不在这,“曾在法国留学?”
她想到前几年的氛围,这种有外国经历的属于重点批判对象吧?
顾玉绪看了眼正在放行李的继子,无声的朝她点了点头,意思很明显,他外公也在被“打倒”的人里。
“那现在……”
顾玉绪摇摇头,只道:“房子、财产如今归还了大半。”
顾茉莉便明白了,只怕老人家当时没熬过来。
这种事情在那样的年岁里很常见,有些人忍着见到了曙光,有些人或因被残害殴打或因自身心理承受问题,折损在了那时候,留给后人难以磨灭的伤痛。
她又想到蔚建国,作为女婿他没受到牵连?
“你蔚叔叔曾经是大领导身边的警卫员,后来在战场上救过他一回,因而得以保全。”顾玉绪简单说了两句,见蔚长恒几人也坐上车,便闭口不再多言。
她没有说的是,蔚建国能一直安然无恙,还能步步高升,除了那一层恩情外,还因为他及时和当时的妻子离了婚。
没了夫妻关系,自然更牵连不到他。
说不上是薄情还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在那样的年月里,此类的事情非常常见。
不仅夫妻,父子、母子、兄弟姐妹,为了摆脱干联,登报脱离关系,甚至反过来批斗亲人的例子比比皆是。
不能说只是人的错,是那个时代、那般的环境,有时候逼迫着人不得不那么做。
有些人本不愿意,可亲人为了保全他,也会逼着他那么干。最后结果不但失去亲人,还要饱受周遭人的指责和自身内心的愧疚。
难说哪种命运对他们更好。
她从继子身上收回视线,望向车外。
如今面的少,有条件坐面的的人更少,路边空荡荡的,只有零星骑过的自行车和站在医院门口的一道军绿色身影。
她回头,没再多瞧。
黄色的面的缓缓启动,而后慢慢驶离。
贺权东坐在前排,无意中瞥见后视镜里的人影,不由一怔。
小叔竟也出来了?
回想着他今日种种异常的举动,他回头看向后座,眼神在顾家人之间转了转。
不过如果是他害得一个人生生错过高考,失去上大学的机会,想必也会愧疚终身吧。
贺家的事就是他的事,虽然和小叔、贺霖不算多亲近,但身为长子长孙从小被教导的使命感,还是让贺权东一并揽上了责任,暗暗决定以后对顾阿姨一定要更尊敬。
还有那个小姑娘……
他看向顾茉莉,之前他没特意提,其实他、蔚长恒、雷正明都在京大,而且同一宿舍,只是不同系。
蔚长恒外文系,他和雷正明一个经济系一个工程系,能一个宿舍,自然也是打了招呼。别的不敢保证,但以他们三人的能量在京大护住一个人绰绰有余。
不自觉的,贺权东将顾茉莉纳入了要保护的范围。即便不是为了帮小叔“还债”,冲着贺霖害她受了一场无妄之灾,他也有责任照顾好她。
况且,小姑娘还讨人喜欢。
他回忆着她暗讽贺璋的那些话,从语言到神态动作,越想越可乐,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其他人奇怪的看着他,顾茉莉也抬起头,实在他的视线太明显了。
“怎么了?”她摸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吗?”
不会是在上面吃饭时沾到什么吧?
她想着凑近了窗户,盯着车窗上的倒影猛瞧。
贺权东脸上眼里尽是笑意,担心小姑娘面皮薄,他强自忍耐着,脑中飞快运转,提起另一个话题。
“你之前说贺霖在学校被欺负?”
雷正明也看过来,只有蔚长恒靠着车窗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也不清楚具体情况,是贺霖告诉我拍他板砖的人是曾经抢劫过他的人的弟弟。”顾茉莉将贺霖的话大致复述了一遍,说话时,身体本能的朝聆听者微微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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