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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死对头成婚后by叶信言/月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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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番铁骑本是星夜驰来,想要速战速决,没想到对方区区一些巡防兵,守着冻成三尺厚冰的城墙,竟然迟迟攻不下来。
他们所带的干粮有限,冰天雪地的温度,简直能冻死人。
简易的帐篷里,蒙哈鲁勒感受到了铁骑们的军心在动摇。
时间在流逝,等待得越久,他们赢下的机会就越小。
参谋此前十分赞成他的奇袭策略,但在这难熬灼人的僵持中,他察觉到了其中的危险。
“将军,我们不能再这样等下去,”参谋在炭盆前烤了烤冻红的双手,道,“再过一日,大周的边境军收到消息,就会沿着官道奔驰而来,我们攻不下境州城,与他们对战更没有优势……”
留在西古镇与边境军交战的副将,也许已经率兵退往有落的都城方向,这本在他们的计划之中,一旦他们攻下境州城,便会传递信号,让对方再伺机反扑回来。
听完他的话,蒙哈鲁勒凝重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他的目光落在炭盆里熊熊燃烧的火光上,寒厉的眉眼下压,思忖片刻,沉声道:“杀马取油脂,燃起熊火,融化坚冰,今天无论如何要打开境州城的大门!”
新一轮的箭簇又如密雨般纷纷射向了城墙。
巡防兵和百姓们没有护盾,也没有弓箭,为了减少伤亡,只能先暂时避居城下。
城墙下燃起了火光,将晦暗的天空照得一片光亮,浓烟肆无忌惮的四处飘散,境州城的防守岌岌可危。
坚冰的表面一旦开始融化,登云梯便有了用武之地。
守城的士兵和百姓有些惊慌失措,开始更猛烈地往城墙是上浇水扔冰,但用处并不大——火光里有易燃的油脂,根本难以扑灭。
石虎举着长刀,在西番铁骑即将跃上墙头的一瞬,干净利落地挥刀下压,直接将对方挑飞下去。
越来越多的西番兵开始往城墙上攀爬,巡防兵和百姓们,纷纷举起手里的兵器,用力向西番兵的坚实的头盔上砸去。
蒙哈鲁勒如一尊雕石般稳坐在马背上。
他凝目望向城墙上那位最年轻的大周巡防兵——他手臂结实有力,挥舞起长刀虎虎生风,不断将越城的西番兵斩落而下。
稚气没有完全褪去的脸庞有几分熟悉。
蒙哈鲁勒眯了眯眼睛,拉开弓弦,将方向对准了那道身影。
石虎反手收回长刀,似有所感地往他的方向望了一眼。
下一刻,还未等他来得及反应,箭簇穿破寒风迎面而来,正中他的胸腹。
铁甲被遽然穿透,殷红的血迹逐渐渗透出来。
粗重年轻的身躯重重倒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姜念汐惊呼一声,快步跑到他的身前,手指因为紧张而不断颤抖。
冰冷的铁甲难以解开,姜念汐只能手忙脚乱将止血的纱带堵在他箭簇入口的周围。
“石虎,”她慌乱地唤着他的名字,“你醒醒,我让人送你去医治……”
石虎艰难地张开眼皮,眼前的光影却一团模糊。
似乎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这声音很好听,但不是他娘。
在蒙哈鲁勒把箭簇对准他的时候,他的脑子中突然闪现了一个场景。
还是这个人,他冷着一张严肃的面孔,厉声逼问他爹娘撒卢公主的下落,询问未果后,他便把冰冷的箭簇对准了他的父母。
是他侥幸逃脱,又被路过的沈瑾所救。
石虎拧起粗眉,年轻的脸孔因为疼痛而皱在一起。
“少夫人,仙女姐姐,我小的时候,就看过你的画像。”
石虎动了动发白的唇,嗓音干哑而沉重。
周围的喊杀声震天,姜念汐几乎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她握住他的手,急切道:“小虎,先不说这些,你先闭目养神,省省力气……”
石虎缓缓摇了摇头。
时间来不及了,他必须得说。
“少夫人,你是撒卢的公主,我爹娘是保护你的人。蒙哈鲁勒出卖了撒卢部,他一直在寻找你。这里不安全,你快走……”
熹微的晨光晦暗不清,铅云层层的天空在这一刻飘下雪来。
冷雪覆在姜念汐的长睫上,她煞白的唇瓣抖了抖,半晌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石虎年少,对他所经历的事尚不清楚,没有分清画像里的女子到底是她还是她娘。
眸中聚起一团水雾,姜念汐问:“小虎,撒卢的公主,叫什么名字?”
“岚儿……”石虎拧着眉头,慢慢阖上眼眸,低声喃喃道,“少夫人,快走……”
来不及悲伤,姜念汐从袖中取出一只瓷瓶,将药粉倒在石虎的伤口周围。
这能起到暂时止血的作用,但如果箭簇长期留在胸口处,不及时拨出,一定会有性命之忧。
还未容她多想,落雪纷纷的周围,似乎突然安静了一些。
姜念汐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才发现对面不远处,站着一位身材强壮高大的男人。
他已过不惑之年,但眼神依然炯炯发亮,沉冷肃杀的脸庞刻有风霜的沟壑,一对凝重的眉头狠狠下压。
是西番的将军蒙哈鲁勒。
姜念汐站在城墙上的时候,曾看到过对方。
西番兵已经占据了境州城的城墙,巡防兵们失败了。
姜念汐缓缓站起身来,举目望向四周。
巡防兵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落雪轻柔地覆盖在他们身上,周边刺眼嫣红的血迹被无意掩埋,只留下一片冰冷。
徐通判已经被绑了下去,他的破口大骂声时不时传来,接着又被人堵上了嘴。
在漫天纷扬的大雪中,东城门的方向只有一片迷茫的白色,这个时候,元青青应该已经组织百姓撤离了。
姜念汐收回视线,目光落在蒙哈鲁勒的身上。
他周身的气势迫人,是身居高位自带的威势。
那双混合着太多复杂情绪的眼睛沉沉盯着她,嘴唇在微微颤抖,像是寻到了失而复得的宝物,因为激动震惊而不敢相信。
“岚儿……”他动了动唇,低声唤道,“我的公主……”
姜念汐的肩头和乌发落满了雪花。
她掸了掸衣袖上的落雪,玉白无暇的脸颊平静无波。
“你出卖了撒卢部,还有什么脸面见岚儿?”轻柔婉转的声调缓缓吐出,像一把利剑毫不留情地刺入对方的心脏,“她宁愿逃到大周,也不愿意再见到你,难道不是因为痛恨你吗?!”
蒙哈鲁勒闻言,身体像失去了重心,踉跄地退后了一步。
稍顷后,他握了握拳,又抬头看向姜念汐。
“原谅我吧,岚儿,”他用长满粗茧的大手覆住自己的额头,像在郑重地发誓,“我会用我的一生弥补你……”
姜念汐冷笑了一声。
“拜你所赐,她逃亡到大周,身体受过伤又失去记忆,”姜念汐下意识转首望向交战地的方向,眸底霎时弥漫了水雾,“岚儿已经死了,她早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
“不可能!”
话音未落,姜念汐的话便被粗暴地打断。
蒙哈鲁勒像一头受伤的野兽,握起铁拳,暴躁地向她逼近。
“你是谁?你不是岚儿?你为什么和她长得一模一样?你怎么知道她的消息?”
一定是她连日来风寒未愈,又因为紧张而出现了幻觉,漫天的风雪中,她竟然恍惚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势如破风般踏破风霜,穿过寒雪,向这边奔来。
姜念汐收回视线,唇边的笑容残忍而坚决。
“因为……”她轻声道,“我是她的女儿。”
蒙哈鲁勒猛然停下了脚步,脸孔因为不可思议而变得扭曲。
是的,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清楚,她这么年轻,又为什么会与岚儿长得这般相像。
“我爹娘感情甚笃,”姜念汐放缓了声音,道,“在大周的日子,是我娘过得最开心的时光,她从来没有,也从来不想,回忆起所有关于撒卢部的一切。”
因为她真实而无情的话,蒙哈鲁勒恼怒不已,他的胸膛在剧烈起伏。
“你胡说!”他的眼底布满血丝,因为发怒,脸孔扭曲变形得厉害,“即便是恨我,她也应当记得我!就算是失忆,她的梦里也有我的影子!”
姜念汐静静地望着他,手指不动声色地微蜷。
手腕处的袖箭隐藏得很好,她可以用来自保,自戕,也可以用来对付眼前的这个人。
即便杀不死对方,也能替她娘一解心头之恨。
对方因为愤怒而逐渐失去理智,他步步紧逼,几乎下一刻,就会伸出铁钳般的大手紧扼住她的喉咙,好让她说出他喜欢听的话。
姜念汐提起裙摆,踏过城墙上平整的石块,站在了垛口上。
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她的狐色岑袍被肆意卷起一角,在风中像鲜红的旗帜般展扬。
连绵不断的飞雪落在她的肩头,她脸色平静,像是雪中的圣女,又像画卷中的仙子。
雪下得好大,姜念汐下意识伸出手心。
雪花落在她柔软白嫩的掌心中,又慢慢融化。
去年这个时候,裴铎还曾为她在京都燃放过绚烂的烟花。
她突然后悔了。
最后一次离别的时候,她应该郑重其事的对裴铎说一句——如果我先离开这个世界,记得别为我守鳏。
不然像她爹一样,一辈子只记得她娘一个,心里头不知多苦。
袖底的袖箭露了出来,她平静地抬起手臂,对准向前逼近的男人。
她绝不能落入对方的手中,无论是替他编织不可饶恕的谎言,还是被他胁迫,成为威胁裴铎的筹码。
袖箭可以接连发射出六枚箭簇,姜念汐指尖微动,轻轻按下了箭身上的机括。
箭簇射出,第一枚正中蒙哈鲁勒的胸部,他吃痛闷哼一声,粗眉拧起,冷然持刀斩断了其余飞来的短箭。
他身旁不远处的西番兵,看到将军被暗算,当即提起手中的鹰头刀,目露凶光得向姜念汐大步走来。
是时候了,姜念汐心想道。
风很冷,城墙距离地面又太高,她怕极了,只好不往后转身。
足尖往后稍退,她犹豫了一下,在鹰头刀的寒光逼近到身前的刹那,她闭上双眸,像一只飘摇在风雪中的玉蝶,从墙头翩然落了下去。

第98章 那可真是差了辈分了……
蒙哈鲁勒捂住胸部中了袖箭的位置, 眼睁睁看着岚儿的女儿在垛口上后移了一些,他粗眉蓦然拧起,道:“别让她跳下去……”
话音未落, 一支莫名从天而降的箭簇,如同鬼魅幽灵般精准无误地射中了他的脖颈。
鲜血瞬间喷涌出来,蒙哈鲁勒的脸孔因为疼痛而极度扭曲, 粗重的喘息从胸腔中挤出, 在倒下前的一瞬, 他瞪大了血丝密布的双眼, 看到黑压压的西番铁骑身后,一队边境军犹如鬼魅般无声快速疾驰而来。
青骓如一支破开风雪的利箭,破开失去主将慌乱无措的西番兵。
裴铎反手将弓箭收回身侧, 浓眉下压, 双眸紧盯着城墙上的那一抹纤细的火红。
是姜念汐。
她颤颤巍巍地立在垛口处,在大雪漫天飞扬的天地之中,看上去分外显眼。
只要蒙哈鲁勒被杀,姜念汐就不会再处于危险之中, 裴铎夹紧了马腹,心道, 青骓, 再快一点……
然而, 几乎在同时, 纤细瘦弱的身影遽然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裴铎的呼吸瞬间停滞。
天地间的落雪像是静止了, 周围寂然无声, 所有的一切在他眼前定格放大。
他看着那道身影一寸寸下移, 像一只翩然灵巧的蝴蝶, 落在他眸底的同时, 把他的心几乎撕碎成了千万片。
裴铎怒吼一声,像一头失控发疯的野狼,持刀将阻挡在前的西番铁骑尽数砍倒在地。
飚起的血线在空中划过,白皙紧绷的脸颊染上溅落的血迹。
他的眸底一片猩红,周身遽然升腾而起的杀意骇人无比,原本拥在近前的西番兵被这瘆人的气势所威慑,纷纷打马逃窜。
眼前的道路再也无人阻挡。
裴铎收回手中的刀,赤红着一双发疯的星眸,向那抹身影本应落下的位置看去。
地上覆在一层厚厚的落雪,城墙下空无一人。
他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视线缓缓向上移动。
下一刻,一阵巨大的狂喜涌上心头。
裴铎用力拍马,势如利箭般向城墙的方向奔去。
姜念汐下落的过程中,抓住了西番兵攀墙时钉在上面的匕首。
这于她来说也是意外。
刀柄冰冷易滑,求生的本能促使她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握住。
但这只起到了片刻的缓冲。
凛冽的寒风吹过,纤细的手臂因为寒意和乏力,几乎支撑不住。
三丈高的城墙,跌下去会毫无疑问摔成血肉模糊的一团,姜念汐紧紧闭上眸子,一点也不敢往下看。
然而下一刻,她听到了一声几乎响彻云霄的怒吼。
她小心翼翼侧转一点身子,看到了西番兵中醒目又耀眼的裴铎。
他穿着银色铠甲,像从天而降的杀神,疯了一样在砍杀西番兵。
场面太过血腥,姜念汐不忍细看。
她赶紧转首回来,紧紧闭上双眸,用力稳定住自己在风雪中摇晃的身子,同时默默对着嵌入坚冰上的匕首祈祷——希望裴铎能尽早看到她,在她坠落之前,能够解决掉西番兵,救她一命。
不过,还未等她再次睁开眼眸,心底蓦然一沉。
匕首不堪重负,无声下滑了一下。
下一刻,摇摇欲坠的身子再无着力的地方,从城墙上无力的落下。
姜念汐惊呼了一声:“裴铎……”
听到声音,裴铎从青骓上奋力一跃而起。
他穿过眼前纷扬的落雪,在靠近姜念汐的刹那,伸展长臂将人捞了过来。
长睫覆上了落雪,姜念汐轻眨瞳眸,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裴铎稳稳落地,将她抱在怀里。
还未等她张口,一滴滚烫的热泪落在了她苍白的唇上。
狂喜与后怕同时涌上心头,裴铎低下头,与她的脸紧贴在一起。
“媳妇儿,”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几下,嗓音干哑而激动,“我的心差点碎了,你这么冒险,不如直接杀了我算了……”
脑中紧绷的弦松弛下来,冰凉的手指轻触了一下他的脸颊,姜念汐虚弱地笑了笑。
“裴铎,我……”
她想说几句什么,但后发的眩晕与不适突至,大脑几乎瞬间一片空白。
她眉头艰难地蹙了蹙,依偎在裴铎的胸前,软绵绵地晕了过去。
~~~~
梦中恍惚是一片白茫茫的落雪,她手脚冰冷的孤独踉跄而行,在险些跌进眼前蓦然出现的深不见底的雪洞时,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有力地拉回了怀抱。
姜念汐的眼皮动了动,缓缓从梦中醒来。
室内亮着一盏灯烛,发出幽亮又悄然跃动的光线。
几乎在她稍稍动弹的那一瞬,裴铎便醒了过来。
“媳妇儿,醒了?”
他的嗓音干哑急促又小心翼翼,像是生怕一不小心吵醒了怀里的人,她便又紧闭着眸子,昏睡的人事不省。
已经过去了十多天,她起了烧热,时而清醒时而昏睡。
姜念汐动了动唇,轻轻“嗯”了一声。
裴铎那双漆黑深沉的星眸布满了血丝,白皙的下巴上冒出一圈青胡子茬,看上去像是多日未曾好好休息。
“大夫说你本就风寒未愈,身体又受了寒凉,当日惊惧在心,神思不属,”裴铎垂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双眸,温柔道,“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姜念汐听他说完,想要抬起手来摸摸他的脸,才发现指尖手臂都缠绕了一层厚厚的纱布。
看她疑惑,裴铎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你的手臂脱力太久,又受了冻伤,需要好好养一养。”
那只能暂时放弃了要摸他的冲动。
姜念汐轻眨了眨长睫,轻声道:“我睡了多久?”
“足足快一个月了,”裴铎轻柔地把她凌乱的鬓发拨到一旁,温声道,“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竟然昏睡了这么久?姜念汐一时有点震惊。
不过,裴铎这样一说,她才觉得自己腹内空空,有些饿了。
她虚弱地笑了笑:“我想吃红豆粥。”
裴铎起身下榻,不一会儿便去而复返。
灶上一早便温着她爱吃的粥饭,只等她醒来。
姜念汐缓缓坐起身来,半倚在床靠上。
舀了满满一勺红豆粥,裴铎轻吹了几下,把瓷勺递到她的唇边,还不忘了叮嘱:“刚醒来,不可以多吃,以免伤了脾胃,还有,吃的时候不要着急……”
姜念汐看了他一眼焦灼又担心的脸色,弯起唇角,好笑地点了点头。
几勺粥饭下肚,她便不想再吃了。
裴铎方才还在嘱咐她不能用太多,这会儿看到她只吃了几口,又着急起来,蹙着剑眉道:“媳妇儿,你再坚持吃两口。”
“不想吃了,”只用了几口饭,像是耗费了巨大的力气,姜念汐的额上挂满了细密的汗珠,她轻呼一口气,道,“我还想睡觉。”
裴铎把碗放回桌案上,靠在榻边,伸展长臂把她揽在怀里。
他的胸膛温暖宽广,坚实可靠,姜念汐的脑袋轻轻蹭了蹭他的胸口,又开始睡意朦胧起来。
片刻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强撑着眼皮,迷迷糊糊道:“大周把乌黎的铁骑赶走了吗?”
“把他们赶回了乌黎部,”裴铎侧转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雪腮,安慰道,“放心吧,大周的边境,会一直安稳下去。”
姜念汐微微点了点脑袋,忽然又想起来一事,顿时睁大了眸子,声音也紧张起来:“石虎怎么样?巡防兵和边境军伤亡了多少人?”
“石虎受了伤,但所幸得救及时,性命无碍,现在秋月在照顾他,你不用担心,”裴铎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低声道,“媳妇儿,既然有战争,就有伤亡,你别操心这个了……”
他含糊了过去,姜念汐知道他是好意,便眯起眸子没再追问。
在他怀中睡得踏实,不过姜念汐时而还会清醒过来,嘟囔一句:“少筠的身份……你不要告诉别人,他是皇子。”
“媳妇儿,我知道,你刚才告诉我一遍了,安心睡吧……”
“阿兄是少筠的亲舅舅……”
裴铎的胸膛震动了几下,笑声闷闷传来。
“那可真是差了辈分了,你以后也得管沈瑾喊舅舅……”
姜念汐抬了抬眼皮,嘀咕道:“裴少爷,你的关注点可真奇怪,你不也得喊阿兄舅舅吗?”
裴铎:“……”
~~~~
京都,坤怡宫。
冬日的余晖苍白薄弱,在青石砖上落下一圈清冷的光晕。
张皇后怔怔地盯着墙角残留的积雪,手中的药杵良久未动一下。
最近,她的睡眠越发不稳,时而会忆起早逝的先太子,他年纪虽小,却那么乖巧聪慧,懂事体贴。
她喜欢欣赏雪景。
有一次,冬日下的雪很少,只覆在地上薄薄一层,先太子团了个雪球,一路小跑到她的殿中,仰着小脸,笑着道:“母后,快看,我把雪给你带回来了……”
檐下乌鸟扑棱棱挥着翅膀飞过,留下一串响亮怪异的叫声。
张皇后蓦然回过神来,才发现罐中的药汁几乎冻成了寒冰。
云珠捧了暖炉过来,轻声道:“皇后娘娘,廊下太冷了,去殿里歇息吧。”
张皇后轻轻点了点头。
她起身,问道:“陈嬷嬷呢?”
“陈嬷嬷去浣衣局了,一会儿便回来,”大宫女搀住张皇后的手,轻声道,“她在宫里呆得久了,总想为娘娘做点什么,如今游神医还未回京,咱们一时半刻也打探不到什么消息……”
话音未落,外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永淳帝身边伺候的小太监急匆匆走近殿里,行完礼,恭声道:“皇后娘娘,皇上想和您说说话……”
张皇后顿住脚步,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变化。
她冷冷吐出几个字:“请公公转告皇上,本宫身体不适,今晚不能前去……”
小太监听完,一张脸急得发红,道:“皇后娘娘,奴才已经请了您几次了,皇上……皇上他是真的想见您……”
云珠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外面候着。
待张皇后缓步走近殿内,云珠为她取下斗篷,劝道:“娘娘,皇上想见您,一定有许多话想对您说,您就去看他一眼吧……”
张皇后闻言,脸色依旧清冷沉默,只是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皇后娘娘,奴婢听说,皇上近些日子,病情愈发严重,连饭食都未怎么用过,您……”
张皇后缓缓看了她一眼,默了一会儿,颔首道:“既然这样,本宫便去趟广华殿吧。”
暮色沉沉,广华殿四角半人多高的缠枝落地铜灯已经拨亮烛火,发出幽亮跳跃的苍白光线。
殿内静默无声,惟有偶尔几声重咳粗喘的声音传来。
张皇后挥退服侍的宫人,缓步走到了殿内的床榻旁。
明黄床帐半掩,病体未愈的永淳帝半靠在床头,喉中发出几声急促的喘息。
他双眼紧闭,眉头几乎拧成了一团。
听到细微的脚步声,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皇后,你来看朕了,”永淳帝勉力往上靠了靠,尽量坐直身体,脸上尽力挤出一个笑容,“你到底是来看朕了……”
张皇后在卧榻前驻足,目光清冷地扫过永淳帝枯槁的脸庞和灰白的鬓发,眸底闪过一丝疼惜。
不过,那种情绪快得转瞬即逝。
她随即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冷淡开口:“臣妾给皇上请安,既然皇上无恙,臣妾便告退了……”
陌生又熟悉的身影想要离开,永淳帝心头一急,突然伸出瘦削无力的手臂,拉住了她的衣袖。
“皇后,朕知道你心中有怨,朕当初不该罚咏儿,如果不是朕一味任性,咏儿便不会……”
说到这儿,永淳帝急促地重咳了几声,“可朕当初如果知道咏儿会因为受罚感染寒症,朕……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张皇后怔在了原地。
这么多年萦绕在她心头的怨恨愤懑,直到进入坟墓也永远无法化解的伤痛,原来以为他从来不肯正视的问题,竟然在他病重的时候,首次良心发现,给了她和咏儿迟来的歉意。
可她不想原谅他。
“皇上何出此言?您身为一国之君,又是咏儿的父皇,这样做何错之有?”张皇后的脸上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臣妾……只怪咏儿命薄罢了。”
永淳帝平复了喘息,抬起一双不再明亮的双眼,望着张皇后瘦弱纤细的背影。
“当初太傅提出田税新政,朕觉得阻力太大,难以推行,”永淳帝回忆起十三年前的往事,枯瘦的脸庞带着悔意,“咏儿那时才不过十的年纪,听信周太傅的话,要朕多加考虑,朕觉得他不懂事,才一气之下,让他在殿内跪了一晚反省自己……”
张皇后缓缓转过身来,方才波澜未动的眼眸盈满了泪水。
“咏儿自此身染重寒,久治未愈……”张皇后无声抿紧了唇,向床榻前行了一步,质问道,“皇上可曾后悔过?”
“朕何尝没有后悔?”永淳帝的唇抖了抖,想要掀开锦被下榻,但只甫一动作便觉得头晕眼花,只好又重新躺靠在床头,重重喘息一阵,道,“现在朕想来,若是当初采纳周太傅的改革之策,待咏儿继任大统后实行新政,大周何至于连增田税?如今……”
“如今太子监国,田税已经提至五成,百姓不堪重负,流民四起,匪寇横行……就连北境与西番的一场苦战,朝廷都没能拨出粮饷,还是裴境安自己筹集的粮食辎重,朕,当真是惭愧……”
他登基这么多年,喜好奢侈,沉迷于虞贵妃的寝殿,如今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反倒开始追思己过,忧国忧民了。
张皇后冷笑了一声,“皇上,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臣妾不该妄议国事,但太子这样做,应当是无奈之举……”
永淳帝揉了揉眉心,嗓音干哑地打断了她的话:“皇后,朕现在重病未愈,不能处理国事,但国库充盈之后的粮食和官银,流到哪里去了……”
话未说完,他的胸膛突然剧烈起伏了一会儿,又伴随着一阵惊天动地的重咳传来。
张皇后不由得一惊。
这症状,和咏儿早亡之前的病症,简直一模一样。
看着永淳帝重咳之后在艰难地喘息,张皇后动了动唇,突然道:“皇上,你在服什么药?”
“太医给朕开的方子……”永淳帝断断续续说了几句话,半靠回床榻上,虚弱道,“皇后,你坐下,陪朕说说话……”
张皇后却举步向外走了出去。
方才永淳帝的表现让她不由得想起一件事,当初咏儿因为受罚染了寒症,服用过太医开的汤药后,久久未见好转,病情却愈发严重。
这些年来,她不是没有怀疑过那药有问题,甚至她经常在坤怡殿中侍弄草药,也是为了一味味去还原方子中的药草,自己熬煮品尝,看看到底有没有异常的地方。
但没有发现一丝端倪。
她走到外面,吩咐外头服侍的宫人:“去把太医院开的方子拿过来,还有,皇上的用药也端来,本宫要亲自服侍皇上进药。”
方子和汤药不一会儿便被呈了过来。
张皇后看过方子,眉头微微一簇——这方子和当初咏儿用的方子一样,她记得一清二楚,绝不会有错。
目光移向玉白瓷盏中的黑褐色药汁,张皇后挥退宫人后,用玉勺搅拌几下,蹙着眉头吞下去一勺。
看到她把一碗汤药快要饮尽,永淳帝迷惑不已,问:“皇后,你在做什么?那是朕的药,苦口得很……”
“并非完全苦口,竟然有回甘,”张皇后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到卧榻前,把碗底的一点残渣呈给永淳帝看,“皇上,这个方子熬煮的汤药,不应该是这个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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