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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选神明by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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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直脑筋的安德烈,面上还在执拗于她的错误,可心底也免不了一丝心酸。
安德烈想说那些真理,想照着他接受过的教育,指责地肤。想说神明不庇护人类,是因为人类不虔诚,是人类的原罪,不是神明的职责。
可他抬眼望去,遍野的风沙席卷天际。
地平线是污染区浓重的黑色,危机就在眼前,性命悬在发丝般细的线上摇摇欲坠。
为什么不庇护他们呢?安德烈想,神明不是人类选举出来的吗?
可绝望痛苦到了谷底,反而生出极致的勇气。
地肤只觉得她现在,什么都不怕了。
执微安慰她。
她是在安慰地肤,也是在整理自己的思路,若有所思道:“的确,你并不是神,但你以神的名义行事。”
“于是规则承认了某一瞬间的你,你成为了一刹那的先知。”执微对她说,“你的预言是对的,沙洲会好起来的,从你做下这预言的那一刻开始,一切都已走在应验的路上。”
地肤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向执微。
执微轻轻笑了笑。她笑起来的时候,是那种毫无保留的动人魅力,亲切又迷人。
“现在并不是没有办法。人们不配合你说谎,不代表他们会将全部的实情都说出来。不想说谎,那就不说,隐藏真相,可远远算不上说谎。”
执微:“他们担忧的,无非是神殿来的人。”
“神殿的人,和神殿竞选人,是两码事。”她理智地向地肤说明情况。
而后,她为地肤,提供了一条生路。
执微:“人们相信神殿的人,但竞选人作为未来神明的一种可能,在人们心底的判决天平衡量后,会高于神殿的人。”
“你知道我的身份,你可以说出去。我愿意做你打起的旗帜。”
地肤在发抖,从她的指尖到脊背都在颤抖。
“我明明是错的,你帮我,你会被我连累到万劫不复的……”
她没有迫不及待得像抓一棵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揪住她。
“我不会拖累你。”地肤在唯一的生路面前,这么说。
她退却了,只退缩的这一点话口,破开风沙,可见她一点真心。
执微眉眼柔和:“你要这样做。你要扯过我的名号做旗帜,遮住神殿的一刻光。”
地肤抖着嗓子,声音发颤:“……沙洲的票权,对你这么重要吗?你可以为之付出名誉、未来和成神的可能?”
执微连一点思考的时间都没用。
她在地肤说完后,不假思索地立刻回答:“沙洲的票对我并不重要。你对我很重要。”
地肤望着她,张张嘴,一个字也没有抿出来。
执微歪着头,想了一下,开始和地肤说起她的名字:“你之前和我说,地肤是手感很好的风滚草,绒绒的,可以吃掉顶饿,还能治病,枯萎后还可以做扫帚。”
“别忘了你和我说那些话,地肤,活到能做扫帚的那天。”
她甚至还和她开玩笑,问:“对了,那袋奶酥好吃吗?”
地肤下意识地说:“好吃的,很甜,很香。我分给了孩子们吃,他们都很喜欢。”
执微:“他们是因为你才吃到的,就像那些人是因为你才活下来的。”
她的声音一字一字,钻进地肤心里,刻在她的肋骨上。从此刻开始,她一辈子无法忘记这一瞬间。执微在她心中,将永生不褪色。
执微轻轻道:“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哪怕洪水滔天。”
“现在,请允许我开船,载你一程。”执微说。
地肤似乎是哭了,又似乎没有。大概,她的眼泪在沙洲的许多个日夜里,都流干了。
她离开后,安德烈才别扭地开口说话。
安德烈有些不情愿,不服气,他着急地讨要执微的注意力:“为什么这样对她?”
执微就哄他,当然啦,也不全是哄他。
她望着安德烈日光般的金发,和清透的蓝眼睛,她可以在那静水海浪泛起的柔软湛蓝色的波纹里,透过他的蓝眼睛,看见汪洋和月光。
于是,话语从嘴角倾泻而出,似甜蜜的丝绸。
执微:“因为人生也只是许多巧合撞在一起而已。我一想到,亿万种巧合里,总有你生活在沙洲的一种可能。那么,你会被地肤保护着,续一段生命,艰难地走到我眼前。”
“我要感谢她保护了安德烈,对吧?”
安德烈高兴得像是要蹦着改做兔子了。但他矜持地没有到处乱跳。
他只是搓了搓他发红的耳朵。
“好吧。”他困惑,又快活道。
作者有话说:咕咕哒!咕咕哒!

安德烈很轻易地就接受了执微的这个说法。
他的困惑被执微劝回去了。倒也不是因为执微说的话是多么有道理, 或者安德烈真的可以幻想到他生活在沙洲的日子,都不是。
只是因为安德烈的脑壳里,他对执微的忠诚, 高于他对神明的信奉。
在许多个没有被选择的日子里, 安德烈也会幻想, 他会对自己说,如果他加入了竞选团队,他会对自己的主官奉献出全部的忠诚。
他此时所做之行,恰如彼时之言。
执微深呼口气,她明白,安德烈可以被她轻易地稳住,但赫克托绝对不会。
赫克托身上有着一种很讨喜的敏锐,他也会观察人的神情。当他把这种敏锐放在沙洲身上的时候,他可就未必讨喜了。
执微轻叹一声, 盯着安德烈穿的浅棕色袍子瞧了瞧。
来了沙洲之后, 安德烈罕见地穿成这副模样, 以前他都是贵族王子的穿搭,早起对着镜子整理自己一小时,袖扣和胸针都要百般选择搭配。
现在,人在沙洲, 穿成灰扑扑流浪野熊, 金头发都裹了一半在兜帽里。
执微打量着安德烈难得一见的狼狈,想想目前的情况,真的觉得自己在走钢丝。
之前, 是把污染种拉到竞选团队里,现在,想救一下地肤这个伪神。
每一步都在常人的意料之外。但凡她不是竞选人, 但凡她的污染值不是圆鼓鼓光溜溜的零蛋,就很容易被怀疑信仰。没准早就死翘翘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冷不丁地开口:“如果神殿知道我做了什么,我不会有好下场的。”
安德烈扯着围巾,勒住自己的脖子,缩了缩脖颈,大叫:“原来你知道啊!”
他们坐回悬浮艇里,安德烈在驾驶位里来回扭。他坐立不安,怎么坐都不行,像一根焦急又困惑的面条。
安德烈:“你解释解释,你帮我解释解释吧,主官,我到现在都不明白。”
“其实很离奇。”执微总结道,“我们到沙洲的时候,逃离污染扩张的那次,身后不是跟着一众舰群吗?”
“我们只是做了一次的领航舰,地肤就凭这个,认出来我是执微了。”
现在说起这个,执微还是觉得很神奇。面具都白戴了,还没怎么掩饰呢,马甲就被地肤唰啦撕下来了。
“你能理解吗?这是什么玄幻离奇事件,我做梦都理解不了。”她喃喃道。
结果,安德烈反而郑重地点了点头:“啊,这个我明白的。”
他在执微惊奇的目光里,得意一笑,侃侃而谈。
“因为正常人不会来沙洲,即便来了,遇见污染,早就驶离沙洲领域了。更是根本不会顶在前面做领航舰。”
“只有你,只有你会做这些事情。”安德烈说。
他说还不怎么说得明白,抬起手还试图比划。
“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和你说两句话,或者看见做些事,就这辈子都绝对不会认错你了。”
“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安德烈坚定道。
执微往后一靠,瘫在那里:“好极了。”
“……我到底在别人眼里是个什么形象?”她总感觉她是什么毛绒绒巨无霸猫咪,闯进了巨无霸汉堡的斗兽场,别人乍一看就能辨认出她不同于在场的巨无霸,因为她猫咪掉了一路的毛。
极其明显,不可能认错,因为猫咪不是汉堡,汉堡不是猫咪。
就是这种被指着说“你和别人都不同你掉猫毛”的感觉!这种异样感到底来源是什么执微搞不明白!
她干脆扯开话题,继续说道:“反正,地肤认出我是执微后,不知道她脑补了什么。后来,她对我就没有什么戒心。包括她的话,还有她的举措,我估计她是主动和我摊牌神明身份有异的。”
执微说到这里,有些共情地肤了。
想想看吧,地肤装神,可不是一句话就能概括的。许多年里,地肤靠着似是而非的预言,硬造出一份希望给沙洲。
执微当时去看了众人祈祷,旋转台上“神明”洁白的衣角、密密麻麻围着降临地的人群、人们嘴里对地肤的感激和望着高台的炽烈眼神……种种般般,就是地肤的日子。
“一个人肩负着巨大的责任和滔天的秘密,压力真的很大。”执微目光清明,轻轻叹息一声,“她也会想依靠点儿什么,作为她走下去的力量吧。”
执微又提起之前她忽略的一件事情:“你是怎么在第一次见面,就发现那是预言神的?”
安德烈:“我认出祂了。”
他直白道:“我家人为我建造了一条神祠长廊,存有三百多位神明全部的画像、影像。那条长廊连接了我的待客厅和资料室,我总经过,自然熟悉。”
执微:……这是什么大少爷从三百平床上醒来开车去洗手间的变种剧情?!
她想吐槽,又忍住了,只是幽幽说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你认出祂,便没有认出她。”执微这么说。
地肤现在有点儿依靠了,可赫克托不好糊弄。
关键是,执微自己良心也过不去。想想看吧,赫克托给她明目张胆偷资料,她现在只想糊弄赫克托,甚至恨不得赫克托立马离开。
执微琢磨了一会儿,拧着身子,坐在副驾驶上盯着安德烈:“要不我们两个跟着去吧?”
“我想想,找个借口,怎么才能让一切很自然地发生……”
安德烈不想去。
他是真不想去,指尖在悬浮艇的操作面板上搓来搓去,表情皱巴巴的,看着就很为难。
执微故意轻哼了两声:“好啦,我知道你不想去。我自己去,好吗?辛苦你帮我接送一下?”
执微分明都没有在哄安德烈,安德烈却被哄到了。
他本来不愿意去,现在不仅愿意去了,还给执微出主意。
安德烈:“你可以说地肤是你竞选团队里的顾问,主官,这样你就可以插手了。”
提起顾问这个名头,他一点都不介意,相反,他微仰着下巴,看起来有些得意。
他不屑地对着顾问这个名头指指点点:“顾问是很水又不限量的岗位,我以前去应聘,几乎每个竞选团队都叫我做顾问。”
安德烈怂恿她:“叫别人去做顾问吧!现在,顾问这种傻乎乎的职位,我才不会做呢。”
说到这里,他好像发现他的幸灾乐祸被执微察觉了,又急忙找补了一下,甜甜蜜蜜地说:“因为我现在有主官了喔!我是有主官的副官了!”
执微满脑子都是“我再也不是没有猫的野人了”的声音。
她急忙挥散脑海里杂七杂八的回音,想了想,觉得倒是个说得通的理由。
那就相当于是给地肤套上了一层保护壳,同时,地肤也和她再也无法分割关系。
执微只是不确定,她真的要再负担起一个人的命运吗?
她终究有些胆怯,胆怯于活生生的人,在她的身份下可以生,可以死,可以生不如死——被逮去疗养院。
这是一种从天而降的权力,因为她扯了几句互联网黑话,下意识爱豆营业就攥在了手里。
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情吗?执微真的要翻白眼了,她什么时候能回到正常的生活里?!
安德烈却在琢磨。
他动着他那不怎么好使的漂亮脑壳,感受着锈迹斑斑发出的滋啦声。
他问执微:“所以,赫克托手里的那颗圣光,感应到的神,就是一瞬间的地肤?”
耶咦?他把执微的那套说辞当真了。
执微:“当然不是。我只是为了叫她冷静下来随便说的。”
安德烈:“就是,就是!根本不可能。”他咬牙切齿地说话,好像他之前就没信似的。
“那沙洲到底有没有神,我不明白了,我想不通。”安德烈被圣光搞迷糊了,“无非就是两个答案,要么就是有,要么就是没有。”
安德烈看起来要崩溃了,他挠着他的头发,一头金发乱得不像话。
“地肤那边的预言神是装出来的,赫克托那边却可以探测显示出来了神。那,那到底有还是没有。”
执微突然明白了赫克托的暗示。赫克托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来着?
——沙洲没有神明庇护,但不是没有神明。
沙洲有庇护人类的神吗?没有。
但沙洲有神。只是神不庇护人类。
执微呢喃自语:“那就说明……真的有神在沙洲。”
执微轻轻摇了摇头:“不对。安德烈,你看,对神明的不忠,形成污染,污染扩张为污染区,对吧?”
安德烈点头。
“但沙洲仅剩的人类,我们也看到了,他们已经忠心虔诚到了连统领都可以抛却的地步。”
执微:“所以沙洲的不忠,是怎么形成了这么大一片污染区?”
安德烈猜测了起来,他说:“因为沙洲之前背叛神明?因为现在的人类愚忠到了伪神身上去?所以真正的神明发怒,导致污染一直在扩张?”
执微也没想明白。
但现在倒不是仔细思索推演这些事情的时候,执微和安德烈回到了纪蓝号。
都没有等到第二天,晚上才吃过晚饭,鹑火设置的检测装置,就显示赫克托他们的舰艇动了。
神殿即将出发。
执微和安德烈换了悬浮艇,抄近路来到了一处隐秘的地下城入口。
下了悬浮艇,执微俯身瞧了瞧入口处的门板,洞口敞开,她和安德烈钻了进去。
安德烈使劲往里蹦,他觉得洞口小,生怕卡住他的肩膀。
地肤已经等在入口处了。
此时她神色如常,瞧着有底气多了。看见执微过来,地肤向她低头行礼,凑到执微身边,轻声道:“不会有人提起‘预言神’这个名字。”
执微阖上眼睛,点点头。
这就足够了。双方信息不透明,打着信息差,就可以玩一场狼人杀。
沙洲的人和神殿的人,双方都说有神,沙洲不会知道神殿的恒亮圣光,神殿不会知道沙洲的伪预言神。
这就延缓了地肤的绝境降临。
也正如执微所想,赫克托一行人本来是要潜入调查的。但沙洲不像是斯蒂亚德提摩西,不像是正常的选区,起码有主星、卫星、城市、学校,有足够的流动人口可以潜入调研。
沙洲是贫瘠又闭塞的,赫克托没法照着以往的工作经验来。
于是,赫克托一行人,公开到访,实地调查,执微远远看见他们向着她的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赫克托看见地下城也很震撼。
他没想到沙洲居然还有这么多人,能做成这样的事。
地肤一直悬着心。她担忧赫克托会问责她,问责沙洲过往的牺牲或者现在的地下苟且。
毕竟沙洲是神殿的选区,可沙洲的生活和繁华的地方,起码差着几个世代。
但,赫克托根本不在乎。
他目光扫过摇摇欲坠的支撑墙,略过人们干瘪的脸颊,忽视人们灼热的目光与虔诚的祝祷呢喃。
执微知道,他在查星辰混乱者的事情,他打探、寻觅、判断,他目光冷淡,走过人群,就只是走过。
地肤站在执微身边,几乎要靠着墙壁,才能不双腿发软地坐落下去。
她不是紧张,也不是害怕,她只是应该高兴,但她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这里是地下城,避开了地表的风沙,可地肤还是感知到了冷意。
她只觉得悲凉。
她终于醒悟,她做的一切,神殿不在乎。沙洲的一切,在神殿眼里,都是没有意义的。
执微横了安德烈一眼,示意他把地肤拽起来。
她柔和了目光,露出营业的笑容,向前两步,走近人群,也步入了赫克托的视线。
赫克托看见她的第一眼,立刻快走两步迎了上来。
他觑了下她的神色,才道出她的姓名:“又见面了,执微竞选人。”
执微的附近,围着许多人。她亲身体会,原来许多人一同吸气,可以发出一种很尖锐的爆鸣。
而后人们窸窸窣窣的议论和压低声音的惊诧尖叫,也陆续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执微充耳不闻,只专注地望着赫克托,勾起弧度更明显几分的笑意,道:“好巧。那,我可以邀请你参加我的集会吗?赫克托?”
“集会?在这里?”赫克托惊疑地到处打量着。
他看不到演讲台,也没找到工作人员,各种布置陈设都没有,这里只有简陋到破败的环境。
赫克托不禁困惑:“可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是的。就在这里。”执微温柔地应答了他的疑惑,说出的话也掷地有声。
“这里有沙洲的选民。”她的目光并非在人群中一扫而过,而是一顿一顿地去看清每个人的脸,用目光向每个人示意问好。
而后,她又重新望向赫克托:“怎么能算什么都没有呢?”
“如果你同意参加,这里也即将有你。”
执微亲切地说。

赫克托琥珀色的眼睛, 几乎要流淌出蜂蜜来。
他要怎么去拒绝执微的邀请呢?他根本无法拒绝。
赫克托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口,他做梦都梦不到执微这样邀请他。
只是一个眼神,几句话, 对他来说, 就是那么的不同。好似他也参与进了她的大事业里, 他也沾染上了几缕她的风骨,跟着一起高尚伟大。
人类兴奋到了极点,脑海会陡然生出一种不可置信的感觉。
赫克托现在就是这样。
“……我可以吗?”赫克托语调低沉,尾音近乎是带着几丝惊慌,和一点不被人察觉的怯懦及卑微。
谁在执微这样真挚的邀请里,都被退缩半步,人类如同摇着尾巴的小狗,用湿漉漉的眼神祈求他的神明。
——是真的吗?他要确认再确认。
执微故作讶异:“当然可以。怎么会不可以呢?”
她真诚地说:“你一定不知道你对我多么重要。”
这话是真的。赫克托真的对她很重要,赫克托在沙洲待得越久, 就越逼近沙洲的真相, 牢牢捏着地肤和沙洲的命。
还有, 他在找的星辰混乱者就是执微本人。
赫克托还不重要吗?赫克托重要死了!
可话分怎么说,她这样真挚地说,谁知道她心底正在疯狂赶客?
赫克托是敏锐又理智的,可他还是在执微这样的认可下, 有些脑子发晕。
他立马就答应了下来。他叫下属去调查, 而自己则留在了执微身边。
要办集会,说复杂真的可以很复杂。前期准备可以无限精细,将时间无限拉长, 弄出个惊天动地的集会来。
说简单,也可以很简单。安德烈将几个木箱搭建出一个阶梯高台,执微扶着他的手臂, 步步稳健地站上去。
她的发顶,几乎要碰到簌簌落土的天花板。
执微都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她就踩着嘎吱作响,摇摇晃晃的木箱,站在了众人目光的焦点处,成了在场人群里登临高位俯视周遭的人。
执微根本没有演讲稿,也没有寻常竞选人都有的纲领诗。
谁都不知道她并不清楚自己下一句话要说什么,谁都认为她早已准备完全,站在高处就是为了照耀台下的众人。
安德烈扶着她登上木箱后,他就站在一侧的人群里,听着人们因为过于激动而根本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
“是执微,是‘那个’执微,我听过她的演讲……”
“她是,她是要竞选唯一神的那个!我在星网上看见过她的纲领!”
“她看我了,她是在看我吗?真的……她在看我!”
沙洲现有的人类,甚至从未在现实生活中遇见竞选人。
他们对于竞选人的理解,只有祖辈口中类似于传奇故事一样流传下来的形容。
竞选人是未来的神明,是人类意志的集合,是……是什么?还要是什么呢?他们也想不出了。
他们看着执微绸缎般的黑发,柔和的眉眼,他们瞧见执微和大家目光相接后,自然地点头致意。
“我是执微。”
“我是本届竞选神明中,来自锈齿轮的竞选人。”
她的神情毫不高高在上,她的姿态自如亲和又体贴。
她明明有着竞选人的身份,却和大家处在同一空间,说话的声音清澈悦耳,像一捧浇在心尖的冷泉。
她像你的家人,像姐姐姑姑这样的庇护者,可靠而值得信任依赖,又像妹妹女儿那样的小孩子,身上有着初生的希望和源源不断的能量。
执微迎着人们殷切的目光,她嘴巴在说话,脑子都不用动;哩!把现场想成公司会议室,她的嘴巴自己就会说话了。
脑子甚至很轻松地垂眸打量众人。
执微看见人们渴望的眼神,渴望救赎,期盼明日好过今日。
她看着看着,大概明白了地肤的选择。生生造出一缕希望,也好过在腐朽中沉寂。
人们本就崇拜她竞选人的身份,她又这样耐心地和他们说话,人们比起崇拜她,更是喜欢她。
在执微说到后面的时候,他们不由自主地,缓缓移动到执微身边。
人们排成了队伍,很有秩序地开始一个一个上前,不需要任何人在这里组织什么。
每一个人,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从贴近心脏的位置,取出烘在怀里的麦粒。那麦粒还带着人类胸口的余温。
人们交叠双手,将麦粒放在手心,深深弯腰,将双手举过头顶,将麦粒递到了执微眼前。
一个又一个人走过来,做出这样的动作,请执微收下他们手中的麦粒。
地肤轻轻解释道:“这是沙洲传承下来的一种礼仪。”
“在沙洲,食物是最重要的,人们会在心口放一颗麦粒,希望它在心脏生根发芽。心跳一声,麦粒就跟着跳一下。”
地肤的声音就回响在执微的耳边,顺着她的耳朵,钻到了她的心里。
她听见地肤说。
“这颗麦粒,便是心跳、便是心脏、便是沙洲人的生命。”
而人们将麦粒献给执微。这其中的含义,就是愿意为执微献出生命。
执微只是愣神了一下,安德烈已经反应了过来。
他快速地从兜里掏出来一个水晶瓶子,戴上手套,替执微攒起这些麦粒。
执微犹豫了一瞬,她在这样庄严的场合,有些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她就单手捂着自己的心口,和每一位上前的人,颔首致谢。
好似,那麦粒离开他们的心口,入了她的心脏一样。
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人越来越多,直到安德烈的水晶瓶子几乎装满,麦粒挤到了长颈瓶口,他还在那里笨手笨脚地按着塞子往里怼。
执微的心绪很复杂。
她做了什么吗?她自认为她也没有做什么,可人们回馈给她的,已经是她几乎无法承受,也是人们能给出的极好的东西。
执微在拥挤的地下城里,越过人群,看见一旁赫克托眼底的神色。
她心底咯噔一声。
赫克托的神情很微妙。执微能看出,他在为她骄傲,与有荣焉,可更多的是一种淡漠。
他为执微得到的待遇而满意,却又从未把沙洲的各种举措与困境放在心上。
还没等执微仔细去辨认他的神情,台下的意外,陡然降临。
那是一个颧骨位置长着些雀斑的男孩子,他棕色的头发蓬松着,像是没有剃毛的绵羊。
他年纪不大,正在那里排队,唇边还带着傻乎乎的笑。他一边低声念着祈祷词,一边排队等着靠近执微,为她献出自己的麦粒。
可时间越久,他的面色越苍白。他的神情开始恍惚起来,叫偶尔与人群中的他对视的执微,都发现了异常。
执微伸手,对他招了招手,示意道:“你……”
她只来得及说了一个字,一切变故就发生在顷刻之间。
男孩突然紧闭着双眼似乎要倒下,他周围的人上去想扶着他,可他的身体一下子模糊掉了与现实的边界线,人们在恍惚里去看他,发现他身体周围是黑雾,黑雾弥漫开来,顺着他的身体向外扩散。
是污染,他的身体里冲出一团污染,人们立刻四散惊叫着退开。
“他堕落了!他堕落成污染者了!!”人们喊着。
执微第一次见到污染者。
比起贪狼和鹑火那样毫无异常的污染种,污染者像是源头,只在一 个呼吸的时间里,就被污染席卷,在身体里长出了污染。
在一片喧闹里,赫克托提高音量,他掏出武器,同时命令他的属下:“射击!”
地肤发出凄厉的惨叫:“不!不可能!他不会堕落的,他叫莫桑,他是最虔诚的信徒,他才十五岁!!”
可地肤的叫声,根本比不上赫克托的子弹快。
赫克托的子弹率先击中了莫桑的心脏,而后几颗子弹击中了他的躯干和四肢。
这个叫莫桑的少年,甚至没有发出一声惨叫,他呆呆愣愣地低头看看自己浑身溢出来的鲜血,和愈加凝实的污染。
他张了张嘴,不解又困惑极了。
这里有许多人,有身边他日夜相处的同伴,有他的统领地肤,有刚刚才击中伤害了他的赫克托。
可他谁也没看,他只是望着执微。
“……快跑。”他对执微说,口中吐出血沫。
执微没有听到他说话的声音,她看着他的口型,读出了他想说的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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