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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玉—— by吃饱去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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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太医署出来的时候,雨声淙淙,叶秋水站在?屋檐下,抬头看了看雨丝,薛琅忽然打着伞冲过来,“走吧。”
叶秋水看向他,“你怎么还没走?”
“同官家说完话?后,我瞧了瞧天色,想到你下值的时辰也快到了,我找宫女要?了一把伞,走,我来打伞。”
薛琅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过来。
叶秋水看了眼雨幕,“不用了,侯爷先行吧,我等雨停了再走。”
“这就开始疏远了?”
薛琅执拗地举着伞,“司天监的人说这雨要?连着下好几天呢,你现在?不走,一会儿雨可就下大了,走不了,你要?是不愿意与我同撑一把伞,那你先拿着,我等会儿。”
他将伞递到她面前,打算叫小?太监重新去取一把过来,只是转身问遍了太医署的人,都已经没有?多余的伞。
眼见着天越来越黑,雨幕渐密,再不走宫门?都要?落锁了,叶秋水低下头,“算了,一起走吧。”
薛琅轻笑,重新举起伞,“行。”
宫道冗长,太监们?贴着宫墙走,好躲避大雨,薛琅将伞往另一边偏去,叶秋水比他矮不少,伞要?倾到她头顶,雨水才不会打湿她的裙角,才走了几步路,薛琅半边身子就已经淋湿了,可他却好像无所察觉一般,反而乐在?其中。
时不时偏头看一眼身旁的女子,她微湿的鬓发贴在?脸颊上,雨水顺着小?巧的下颌滑落,薛琅抬起手,指节轻触她的面庞,叶秋水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少女眼眸圆润明亮,白皙的脸庞犹如一尊玉质的瓷胎。
薛琅拂去她下颌上的雨水,脸一下子就红了,“你脸上有?雨水。”
叶秋水抬手,摸了摸脸,“哦……”
一扭头,发现宫道另一边走过来一队人,为首的着一身紫色官袍,打着伞,迎面对上,双双停下。
伞面抬起,一张冷硬深邃的脸也逐渐显露出来,清冷的下颌,紧抿的唇,再往上是锋利的双眼,眉心微微下压,隔着雨幕,看不清神情,但却能感受到那道如炬的目光。
江泠将二人同行,薛琅抬手抚摸她脸颊的动作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叶秋水怔愣了一下,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江泠。
他手里?握着卷宗,用大袖遮盖住,凉雨从伞面下飘过,落在?他眉梢,划过硬挺的鼻骨,男人面无表情,目光如一把冷刃。
薛琅先回神,隔着雨唤:“江大人,怎么这个时候进宫来了?”
江泠沉默不语,他身后的工部官员答道:“京郊水位上涨,淹了几处村庄,我们?是来禀报官家的。”
“原来是这样。”
薛琅点?点?头,抬手,虚握住叶秋水的手臂,“我们?避一下,让他们?先走。”
叶秋水心神不宁,“嗯。”
她垂下眼皮,同薛琅一起侧过身,让出宫道中心的路。
工部的官员纷纷道谢,他们?还赶着去宫里?请示皇帝,耽误不得。
江泠目光从低垂着头的少女身上划过,盯着他们?相触的手臂,伞身向她倾斜,一把青竹伞下遮着一对璧人,他们?靠得很近,薛琅像是要?将她揽进怀里?。
胸口沉闷,这雨仿佛也飘进了江泠的心里?,带来微微的寒意。
越过二人,江泠收回目光,茫然地向前走去。
身后,工部官员们?小?声交谈,“看来传言不假,靖阳侯是真?的喜欢叶女使,京中又要?有?喜事了。”
江泠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过,他走在?前面,任渐急的雨打湿衣袍。
梅雨季到来,大雨连绵不绝,京郊的水位越涨越高,工部派了许多工匠过去,通往东山的路全都被?封锁了,山脚下的百姓悉数移至京中的安济院暂住。
工部没有?尚书,所有?人都要?听江泠指挥,他亲自前往东山,因为曾在?儋州任职过两年,知道怎么应对潮汛,有?条不紊地将附近的百姓撤走,开渠疏流,降低农田被?破坏的范围。
叶秋水知道他接下来会很忙,心里?有?些担忧,怕他不顾及身体,她配了一些用以应对腿伤的药丸,托江晖送给江泠。
江晖接过,“叶妹妹怎么不自己?去送?”
叶秋水只道:“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江晖叹了一声气,握着药瓶,“行吧。”
他戴上斗笠,带着药送去东山。
因为大雨,薛琅也带兵去东山帮忙挖渠子,疏通堤坝。
他看向不远处的男子,清瘦的江大人冒着暴雨穿梭于?河岸边,指挥大家填补缺漏,他身上的衣袍已经完全湿透了,河流湍急,江泠费力地拉起摔倒的匠人,“大家注意泥沙。”
“大人,雨越下越大了,您先回去吧。”
有?工匠看向江泠,劝他先去避雨。
江泠没有?动,不管事态再急,再危险,他都不会自顾自离开。
雨水噼里?啪啦地敲在?窗户上,叶秋水笔下一顿,没有?心思继续算账。
她搁下笔,看了眼砸在?窗台上的豆大雨珠。
大雪过后,必有?洪水。
叶秋水很担忧,无心再继续查看账目。
“出事了!”
齐府的小?厮急匆匆地冲进内院,“东郊出事了,今岁大雪,水位涨高不少,这梅雨连下数日,堤坝撑不住,今早一大半都塌陷了,工部的江大人带着人抢修了一整日才抑制住,但半个时辰前,江大人腿疾发作,摔进水里?撞到流石,到现在?还昏迷不醒,薛侯爷跳下去救人,手臂也被?划伤。”
叶秋水猛地站起,脸上血色褪尽。
“人在?哪儿?”
小?厮说:“在?安济院!”
叶秋水立刻冲出门?,心下焦急,连伞都没拿,还是丫鬟追出来,“姑娘,伞!”
叶秋水等不及了,从门?房取出蓑衣披上,戴着斗笠,策马向城冬冲去。
安济院设在?城内,是朝廷专门?为流民与无家可归之人设立的救置处,江泠摔伤后被?官兵赶忙抬到安济院,里?面有?现成的大夫与伤药,薛琅也被?带到安济院,他没什么事,就是手臂被?流石划开了一道口子,毕竟是上阵杀敌的武将,身强体壮,大夫简单地为他包扎一番就好了。
但是江泠的情况并不好,先前在?牢里?受过重伤,还没有?完全修养好,身体一直很差,受过伤的腿又在?水里?泡了一整日,到最后无力支撑,才一时不慎摔进河流中,幸亏薛琅眼疾手快将他拉了出来。
叶秋水一路狂奔,勒马时还未等马停下,她便踉跄地下来,推开面前的人,“兄长!”
薛琅看到她,眼睛一亮:“芃芃,你是来看我的吗?”
少女却好像是没注意到他似的,从他身旁直接略过,奔向后面的床榻。
“哥哥……”
叶秋水在?榻边停下,看着紧闭双目的江泠,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她垂手摸他的脉象,但她的手一直在?抖,连脉都把不稳。
见状,一旁的大夫说:“江大人体力不支才昏迷,方才肺里?的脏水已经吐出来了,还好头没有?撞到石头,性命无虞,身上有?些细细小?小?的伤口也都已经处理好了。”
听大夫说没有?大碍,叶秋水松了一口气。

窗外大雨倾盆, 叶秋水坐在?榻边,将?江泠身上的被?子拉高些。
工部的官员在?门口探头探脑,“大人醒了?吗?”
“还没有。”
官员声音放低些, “我们是来告诉大人,水势控制住了?。”
叶秋水点点头, “好?,诸位辛苦了?, 等?兄长醒了?,我会转达给他。”
“那就多谢叶女使了?。”
官员抬手作揖, 戴上斗笠, 再次冲进了?雨幕中。
叶秋水担忧地看着榻上的江泠, 从昨夜到现在?, 他一直昏迷着,叶秋水看过他的脉象,很虚弱, 这两年他的身体好?像越来越差了?。
形销骨立, 以前?的衣袍穿在?身上,竟然有些空。
知道他很忙,但是怎么?瘦了?这么?多,比去年在?西北见到他时,好?像还要更瘦骨嶙峋些, 叶秋水想到这次他摔进湍急的河流中, 撞到流石,身上有许多擦伤, 她想看一看她的伤势如何了?,只是手指碰到江泠的衣襟,又堪堪停下。
以前?她在?军营里, 碰到将?士受伤,叶秋水从来眼睛都不眨地剪开他们身上的衣物,就算他们赤身裸.体地站在?她面前?,叶秋水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因为她是大夫,治病救人本就是她应该做的,男男女女的身体,在?她的眼底,也只是毫无区别的一团肉而已。
可是江泠不一样,怕他醒来又要责怪她,在?他昏迷不醒的时候剥开他的衣物,像是亵渎,更怕他斥责,说她贼心不改,这么?久了?竟然还怀着那些心思?。
叶秋水垂下手指,如今,做什么?都觉得束手束脚的,明明自己?就是大夫,却没法去亲眼看一看他的伤势。
门扉被?轻轻敲响,叶秋水站起身,推开门,薛琅站在?门外,一只手臂上缠着绷带,血迹微微渗出。
他看着有些狼狈,靴子湿了?,脚底沾着泥巴。
“你去挖渠子了??”
叶秋水皱了?皱眉,问?道。
薛琅点头,“还有一点点就好?了?,只要将?大水引到其?他地方分洪,就不会淹没附近的村庄。”
带头挖渠子的是都是禁军,还有靖阳侯府的府兵,薛琅刚缠完伤就出门了?,挖渠子要用力气,他的伤口再次崩裂开。
“我听?人说你已经?在?这儿守了?一晚上,我过来看看你。”薛琅探头往里看了?一眼,榻上的人一动不动,“江大人还没醒啊?”
“嗯。”
叶秋水看到他手臂上缠着的布条渗出血迹,她将?门拉开,低声道:“你进来,我重新给你将?伤口包扎一下。”
“好?。”
薛琅笑眯眯地点头。
他脱下沾泥的靴子,走进屋中。
窗前?传来雨点砸落的声音,噼里啪啦,江泠睁开眼,耳鸣了?一阵,等?渐渐恢复了?,眼前?视线也
变得清晰,刚要出声,外间突然传来说话声。
“坐下。”
叶秋水轻声道,她翻开桌子上的药箱,用剪子剪开薛琅手臂上的绷带,他“嘶”了?一声,叶秋水抬眉,“弄疼你了??”
“没事儿。”
薛琅仰头朝她笑了?笑,“你弄,随便弄。”
叶秋水无言,站在?他身侧,用干净的布巾擦拭伤口,上药,再重新包扎,她垂着目光,神情认真,薛琅直勾勾地盯着她看,淡淡笑,“芃芃。”
“干什么??”
她掀起目光,“侯爷不要这么?叫我,被?别人听?到不好?,公?事上要称职务。”
像别人一样,要么?是叶大人,要么?是叶女使。
薛琅说:“我就不要,那多见外啊,公?平起见,你也叫我小名,嘚嘚。”
叶秋水看傻子一样看他,“什么??”
“嘚嘚啊,听?我娘说,我小时候,乳母每天晚上都会唱一些哄孩子的歌,什么?‘嘚嘚嘚,马儿跑’,就是这样的语调,我一张嘴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嘚嘚’,然后就叫这个名了?。”
叶秋水看着他,想象了?一下,笑出声。
薛琅跟着憨笑,“怎么?样,以后我叫你的小名,你也叫我的小名,总之,你不要总是‘侯爷’,‘侯爷’地叫,多见外,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你要是嫌我的小名难听?,那就像我家人那样,叫我阿琅。”
阿琅,阿郎,听?着就像是在?唤情人。
江泠躺在?里间,隔着一扇屏风,虽然无法亲眼看到二人的脸,但倒映在?屏风上的影子,却是几乎重叠的,能想象得出,她低头为薛琅包扎时,秀长的发会落在?他的手心。
江泠锁骨被?穿伤的位置又开始隐隐地抽痛,他抬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叶秋水听?到声音,立刻抬起头,神情喜悦,将?薛琅的问?题扔到一边。
她火速将绷带的结打好?,忙不迭绕到屏风后去。
“兄长!”
榻上一直昏迷的人终于醒了?,睁着眼睛,乌黑的眸子看向她。
叶秋水步伐匆匆,扑到榻边,弯腰,“哥……兄长,你醒了?。”
她伸手下意识要为江泠把脉,卷起衣袖,指尖刚触碰到他的手腕时,又过电似的收回。
“王大夫,江大人醒了?!”
门被?拉开,另一名太医提着药箱进入,叶秋水退到一旁。
她伸手想要为他把脉,又突然收回的动作,江泠全都看在?眼底。
他眸光黑沉沉的,寂静无波,任刚过来的大夫为他诊治。
“江大人没事,不过有些虚弱,还要再休息几日。”
他叮嘱了?一些事情,叶秋水送他出去,两个人在?廊下交谈。
屋内,薛琅环视四周,与江泠目光相接时,他笑了?笑,但江泠面无表情,轻轻颔首示意。
薛琅知道,叶秋水的兄长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所?以面对江泠的冷淡,薛琅并不放在?心上。
门外,叶秋水同太医交谈完了?,她回到屋子,薛琅迎上去。
“芃芃。”
他说:“堤坝上还有事,我先过去了?。”
“嗯,好?。”叶秋水点头,“你去吧,别再那么?用力,不然伤口又会崩开。”
“知道了?。”
听?到她的关怀,薛琅眉眼弯弯。
他推门出去了?。
屋中又静下来,叶秋水关上门窗,雨声淅淅沥沥,她绕过屏风,江泠正看着她来的位置,视线一相触,他就挪开了?脸。
叶秋水走上前?,在?榻边坐下,轻声问?道:“兄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
“我方才出去的时候让人热了?粥,一会儿端过来兄长喝几口,你昏迷许久,得吃点东西。”
江泠低声道:“好?。”
他们之间,好?像从小时候的无话不谈,到如今,连在?一间屋子里都如坐针毡。
叶秋水起身,“兄长,我出去看看。”
江泠面朝着墙侧,“嗯”一声。
叶秋水转身离开。
安济院里住着东山脚下的百姓,这次朝廷反应很及时,并未发生?多少伤亡,农田虽然被?淹没了?,但官家发话,今年的税收会减免,还会给大家建新房子,百姓们脸上都是笑呵呵的,一点也不见房屋被?冲垮的哀伤。
城内有不少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小姐过来送粥,送衣物,叶秋水写了?几张可以预防湿热症的方子,吩咐底下的人去煎煮给大家喝,她四处巡视,看看有没有哪些地方需要帮忙。
“叶女使?”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女声,叶秋水愣了?愣,回头,发现伞下站着的是徐微。
她嫁人了?,梳着妇人的发髻,年初,徐微同严丞相的侄儿严琮喜结连理,叶秋水回京的时候,徐微跟着外派的丈夫去了?扬州任职,前?几日才刚回京省亲。
叶秋水转过身,行礼,“徐娘子。”
“真的是你。”徐微笑了?笑,有些意外。
她刚刚才知道,叶秋水竟然回京参加了?东宫的喜宴。
几个月前?,江泠养好?伤病,前?往西北,徐微以为叶秋水会和他一起回来,但是只有江泠一人孤零零的,他回京后,告了?半个月多月的病假,那时徐微将?要成婚,丈夫严琮与江泠是同科的进士,关系不错,江泠受邀来参加喜宴时,身上是强撑出来的精神气,大概也知道自己?的病态不吉利,江泠只送了?礼物过来,没坐多久就回去了?。
徐微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就知道西北一行,大概落得个很坏的结果,这几日在?家中,听?姊妹们说起叶秋水与靖阳侯的事,徐微便知道江泠一回来就病倒的原因了?。
心上人有了?喜欢的人,作为兄长,这辈子都没有可能,有些话一旦说晚了?,就再也没有出口的机会。
“徐娘子是过来施粥的?”
“嗯。”徐微莞尔一笑,“我也没什么?其?他本领,只能做点小事帮忙。”
叶秋水说:“不是小事,徐娘子让许多人不必挨饿受冻,哪怕只有一顿,一日,那也是帮了?大忙。”
她想了?想,又道:“先恭喜徐娘子,不知道你已经?成婚了?,我也没来得及准备礼物。”
“多谢。”徐微笑说:“不过不用客气,江大人已经?送过礼了?,说到这件事,我还要提前?恭喜叶女使,过一段时间,是不是也可以喝你的喜酒了??”
“什么??”叶秋水看向她,片刻后反应过来,说:“没有的事。薛侯爷是怎样的人物,我从来没有高攀之意,只是我在?西北的时候曾到赤云军中帮过忙,与薛侯爷有过几面之缘罢了?,不知道怎么?就传出了?这些胡话。”
“哦?”
徐微的样子看上去很是诧异,“这么?说,叶女使与靖阳侯之间并无男女之情?”
叶秋水点头,“是。”
徐微嘴角牵了?牵,似笑非笑,“原来如此?啊。”
叶秋水看着她的样子有些奇怪,“怎么?了??”
“没什么?。”
徐微回神,笑了?笑,“这边已经?施完粥,我就先回去了?,明日有些东西,我想带给叶女使。”
叶秋水疑道:“是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徐微欠身一礼,翩翩走过。
叶秋水神情不解,站了?一会儿,她回到江泠躺着的屋子里。
方才有人过来送了?吃食,江泠坐起身,喝了?一碗粥,听?同僚说起外面的状况,因为反应及时,洪水并没有造成多么?恶劣的后果,等?渠子挖通,将?水分流引到别的地方就好?了?。
他静静听?他们说话,叶秋水推门而入的时候,床边正坐着几个工部的官员,见到她,几人话语顿住。
“几位大人继续,我这就回避。”
她重新合上门,在?门前?站了?片刻,里面的人陆续出来。
叶秋水一一颔首招呼,等?他们都离开后,她才走进去。
江泠后腰垫了?一个枕头,靠坐着,膝上放着几本公?文,他低头翻阅,神情专注。
“兄长……”叶秋水走上前?,“你的病还没好?。”
江泠目光微微一顿,“没事。”
方才同僚们出去前?聊到她,说她一听?闻薛琅划伤了?胳膊
便急慌慌地策马过来,冒着大雨,衣裙都淋湿了?。
江泠有些出神,她对薛琅那么?关心,知道他受伤,近乎慌不择路。
薛琅的样子,看着也很喜欢她,他身份高贵,为人亦仗义,带着府兵在?东山下帮忙的时候,一点架子也没有。
江泠找不到他的缺点,一个年轻,有朝气,又热烈张扬的男子,与她很是般配。
手指紧按在?公?文上,纸张都被?捏得有些皱。
傍晚,大夫又来看过一遍,叮嘱了?一些事情,“不烧了?,江大人年轻,恢复得快。”
王太医心中纳罕,叶女使不也是大夫么?,医术不比他们差,怎么?总要等?他们过来诊治。
叶秋水将?大夫的叮嘱全都记在?心里。
江泠换药的时候,她就出门守着,克己?复礼,挑不出一丝有错的地方。
规规矩矩,让人难以指摘。
江泠手里握着公?文,等?换好?药,叶秋水端着小厮送来的粥进屋。
江泠看向她:问?道:“你吃过了?吗?”
叶秋水点点头。
江泠接过,喝完粥继续坐着看公?文。
叶秋水坐在?一旁,算前?两日没算完的账,算珠的声音噼啪响着,没多久又停下了?。
江泠抬起头。
昏黄烛光下,叶秋水趴在?桌案前?,枕着自己?的手臂睡着了?,她的眼下有些发黑,昨夜,她一直守着江泠,眼睛都熬得发红。
入夏后,衣着单薄,烛光透纱,雪肌若隐若现,轮廓柔和模糊,凸起的肩胛骨如蝴蝶震动的双翅,纤长的手臂似风拂过的花枝,散发着旖旎朦胧的美。
江泠呼吸变慢了?,他起身下榻,抱着一件衣袍,走到叶秋水身边蹲下,将?衣服抖开盖在?她身上,少女侧着头,被?手臂挤压的脸庞微微鼓起,长睫轻颤,像是一把小扇子,在?心上轻轻扫动着。
江泠看着她,目光深深。
许久,男子抬起手,似乎想要抚摸少女的面庞,只是将?要碰到她时,又蜷曲起来,落下,指间只勾住了?一小簇头发。
他的脸上映着跳动的烛火,低垂的眸光里,藏着白日不能言说的缱绻情意。
叶秋水呓语一声,转过头,握在?指间的几根青丝也随之抽离。
手心空荡荡的,江泠默然地看着她的鬓发。
第二日,叶秋水醒来时,腿有些麻。
她揉了?揉脖子,扶着桌角起身,外面的雨已经?停了?,阳光透过窗棂的缝隙,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叶秋水往里间看去,发现被?子已经?折叠好?,榻上早就空了?。
她一怔,推门出去,安济院里帮忙的官员说:“江大人天不亮就出去了?。”
叶秋水站住,心里责怪江泠,一点也不顾及身体,刚退热,还没修养完全又出去。
可是他是一部主官,那么?多人都听?着他的调遣,走不开。
叶秋水无奈地走回去,坐下来洗漱,吃饭。
没多久,徐微过来了?,在?粥棚里帮了?许久的忙,叶秋水看见她,不由思?索,徐微昨日说的那个要交给她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许久后,施完粥,徐微走到她面前?。
叶秋水唤道:“徐娘子。”
徐微看她一眼,意味深深,低头从袖中取出一物,是一方巾帕,叶秋水不明所?以,茫然地接过。
低头一看,巾帕上血迹斑驳,颜色已经?发黑。
叶秋水心头一震。
她手指微颤,将?帕子抖开,上面写着几行血字,字迹虚浮,看得出书写之人已经?强撑到极致,连写字的力气都没有了?。
“死别已吞声,生?别常恻恻……”①
那时江泠在?狱中,重伤濒死,而叶秋水杳无音讯,他不知道她远在?天涯究竟怎么?样了?,将?死之时,唯一放不下的只有她。
信很简短,有太多未尽之言,手帕很小,承托不了?书写之人的情意,这封血书上,字句简短,江泠说,希望她不要再回京,以免被?曹氏一党盯上,他很抱歉,连累了?她。
字迹潦草,到最后,只剩一句。
吾将?去矣,生?死无憾。
往昔之事莫念,来日之路皆安。
狱中绝笔。
兄嘉玉。

第一百二十八章 知晓了他的心意。……
江泠的字和他的人?一样, 刚硬,规矩,但?这封血书上, 字迹混乱,有几句甚至辨认不出是什么, 手帕被血浸透,叶秋水是大夫, 认得出,角落里的一团, 是呕血溅出来?的痕迹, 什么样的状况, 才会让一个人?伤成这副模样。
“绝笔……”
叶秋水口中喃喃, 不可置信,她抬眸看向面前的徐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
徐微轻轻叹息, 淡声道:“去年, 曹氏一党声称玉玺失踪,如今的丞相?严大人?被构陷说窃国?谋权,偷盗玉玺,严氏上下悉数落狱,为严尚书求情的人?, 也都?被以同党之?罪关进天牢, 其中,就包括你的兄长, 江嘉玉。”
叶秋水嘴唇微张。
“曹家想要拉拢他,希望江大人?可以亲口指认他的恩师确实怀有不轨之?心,但?是江大人?不愿, 他曾经屡次上书,斥责曹贵妃草菅人?命,越权谋事,这一遭,就是将曹家的人?彻底得罪了,曹氏权倾朝野,江大人?不过区区工部郎中,没有显赫的家世出身,想要无声无息地处死他,就和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我家中有一名堂兄因?为误会被抓进天牢,那个时候,曹氏也有意拉拢我父亲,所以并未阻止我进去探望兄长,我过去的时候,听到刑讯室里面正在动?刑,差役说,被关在里面的是工部的人?,我一想,那不就是江大人?吗?”
徐微回忆起?旧事,“等他们走了,我偷偷地绕过去,我、我看到……”
话音突然顿住,徐微咬了咬唇,脸上流露出不忍。
叶秋水盯着她,眼眶泛红。
徐微一字一顿,“江大人?……浑身都?是伤,脚下血流成河,他们、他们对他,用了许多酷刑,折磨他,要他松口,那个时候,严尚书都?已经撑不住了,要他认,但?是江大人?他就是死咬着牙,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只剩一口气,我实在爱莫能?助,唯一能?做的,就是帮他带句话。”
叶秋水手里团着那封血书,心里宛若被人?凿开?了一道口子。
“他和我说,等他死了,就将这个交给你,万幸的是没多久,新帝登基,曹氏一党气数已尽,天牢里的人?都?被放出来?了,江大人?伤得太重,连吴院判都?束手无策,只能?用人?参吊着他的命,可是他居然活过来?了,你知道为什么,他伤成那样还能?活下来?吗?”
叶秋水颤声,“我……”
“因?为,他有心愿未了,放不下你。”
徐微看着她,“之?后,江大人?养了半年的伤病,我随父亲去看他的时候,告诉他,有些事情不做就来?不及了,他应该听进去了,所以年底,他同官家自请,要护送军饷去西北,但?是……”
徐微笑?了笑?,“后来?的事情,叶女使也知道的。”
叶秋水垂下眼睫,潸然泪下。
江泠没有说,他是自请前往西北的,他侥幸从鬼门关回来?,想要见她,叶秋水还说了那么多难听的,伤人?的话。
怪不得他变得那么瘦,形销骨立,根本不是他口中简单的风寒所致,是生了病,伤势严重,还差一点死掉。
在西北的时候,他的伤还没有好全?,叶秋水竟然还抬手推他,打他,但?江泠一声不吭,那个时候,他是不是痛极了。
眼泪不受控制地砸落,叶秋水咬紧唇,一开?口,泣不成声,“我……不知道,没有人?和我说过这件事。”
“是江大人?不让我们告诉你,怕你担心。”
“其实,他活下来?了,这封绝笔信已经不做数,但?我一直留着。”徐微顿了顿,继续道:“我想,还是应该交给你看,让你知道,这封信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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